元貞帝和蒙氏有又說了幾句話,便都離開了。
聽到殿門關上的聲音,柳嬌娘緊繃的身體一松。
小七從後方環着柳嬌娘盈盈一握的腰身,讓她軟倒的身體靠着自己。
“嬌娘,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小七貼近柳嬌娘的耳邊,輕聲細語。
柳嬌娘眸子微顫,緩緩轉身面向小七,她眼圈微紅,張了張唇,喃喃道,“殇王會答應皇帝的要求嗎?”
她方才聽得清楚,元貞帝因她同顧盈相像,想要破除心魔,所以要将她困在宮中。
小七眼底深處陡然一戾,他抱着柳嬌娘的手微微收緊,面色漸漸平靜。
他深深望着眼前的姑娘,“嬌娘想讓殇王答應嗎?”
柳嬌娘想也不想地搖頭,“當然不想!”
得知元貞帝和蒙氏曾害過顧盈,她恨不得殺了這二人,又怎會甘心入宮被元貞帝利用。
小七便道,“嬌娘不願,便無人能強迫。”
他說得緩慢而又鄭重,“任何人都不行。”
柳嬌娘心底某一處忽然被觸動,鼻尖一酸,将頭埋在小七懷中。
不一會兒,小七便感覺到兇前一片濕濡。
他微微沉眸,寬大溫柔的手掌一下一下輕撫着柳嬌娘,心中想着,讓嬌娘如此上心的人,真是該死啊。
柳嬌娘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或許是想到顧盈這些年遭受之事難過,又為當年被誅殺的顧家全族難受。
如果這些事情都未曾發生,她就不會自幼同生母分離,她或許還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就如同鄭娘子曾說的那樣,父母恩愛,子女繞膝,一家和樂融融。
可現在顧家家破人亡,早已無人提起,而元貞帝和蒙氏卻可以坐在高位,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奉,又輕而易舉地決定他人的命運。
哭夠了,柳嬌娘擦了擦眼淚,仰頭對小七道,“小七,你方才說站在我這邊,可是真的?”
小七手中動作一頓,垂眸同柳嬌娘對視。
“自然是真的。”
柳嬌娘深吸口氣,緩緩道,“如果殇王不願得罪皇上,你幫我照顧好我身邊之人。”
她握緊小七的手,一雙漂亮的眸子霧氣濛濛,似含着水光,讓人看一眼便為之沉淪。
“不能騙我。”
小七一頓,反手握着柳嬌娘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慢條斯理柔聲道,“嬌娘這是在對我用美人計?”
“你擔心殇王會懼怕皇帝的旨意,将你放棄,所以你想讓我替你保守秘密,為你護着身邊的人,因為你從未相信過殇王。”
柳嬌娘咬唇,微垂的眼睫顫着像極了蝴蝶展翅的翅膀。
“那你會答應嗎?”
小七目光深邃,“我很好奇,你在殇王面前從不隐瞞自己的身世,又為何不信他?”
“我不是不信他,我隻是不敢賭。”柳嬌娘低喃道,“殇王救于水火,但那是大邺的皇帝,是他的父皇。”
小七沉默,“那嬌娘想做什麼呢?”
如果宴行止不願抗旨,那麼她隻能順應聖旨留在宮中,然後伺機報仇!
小七露出個饒有興緻的笑意,“嬌娘倒是狠的下心啊。”
柳嬌娘不安問,“你答應嗎?”
小七苦笑,“我不會拒絕嬌娘的任何要求,但你就沒有想過,或許殇王會選擇你呢?就如我會現在不一樣。”
柳嬌娘從來不敢有這種奢望,宴行止已經幫她夠多了,她怎能奢求宴行止為她抗旨呢?
“小七我想回去了。”
小七沒有得到答複,到底沒在追問,抱起柳嬌娘隐入黑暗。
回到客殿,已經過了三更。
柳嬌娘擔心再遲,小七便走不了,催促道,“快走吧。”
小七沒動,他握着柳嬌娘的手來回把玩,好似這隻手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嬌娘,你相信世上有善意的謊言嗎?”小七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柳嬌娘蹙眉,“那要看是什麼善意的謊言。”
“若是帶着為别人的好的旗号,做一些自以為是的事情,這種謊言還是欺騙。”
小七一滞,柳嬌娘趁機将自己的手抽回來,睨着小七,“你對我說了什麼謊言?”
小七嘴角微抽,淡淡道,“當然沒有。”
他起身又揉了揉柳嬌娘的發絲,“安心待着,殇王絕不會讓你困在宮中。”
柳嬌娘看着小七消失在屋中,想要問出的話就這麼咽回去。
***
翌日朝會結束,元貞帝便将宴行止叫道朝房。
元貞帝斟酌着開口,“殇王,朕記得你很看重慧恩縣主?”
宴行止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靜,“兒臣的确很欣賞慧恩縣主。”
“咳,朕也覺得你的眼光甚好,昨日朕恰巧見到慧恩縣主,倒是沒想到她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聽聞她已經和柳家脫離關系,如今隻身一人在邺京,立身極為困難啊,朕聞之很是憐惜。”
元貞帝一副憐愛模樣,“如此嬌豔的一朵花,萬不能就這樣埋沒,就此壞了名聲。”
宴行止笑得恭敬,“父皇仁心,感天動地,兒臣替慧恩縣主謝過父皇将她收為義女。”
“……朕何時說要收她為義女?!”元貞帝聲音都變了調。
宴行止眉眼,“那父皇是想将她收入後宮?”
不等元貞帝說話,宴行止接着道,“隻怕不行。”
“為何?”
“因為兒臣不允許。”
元貞帝不可置信瞪大眼睛,萬沒有想到宴行止竟敢如此直白的忤逆他!
“殇王,不過一個女子,朕要天下的女人也是要得的。”
“父皇說的是,您要天下女子兒臣管不着,但唯有柳嬌娘不行。”宴行止說的平靜,語氣不容置喙。
元貞帝眼角狠狠抽了幾下,想發火又找不到理由,難道就因為一個女人,他就要和宴行止撕破臉?
現如今太子被廢,朝中還有不少重事依靠殇王。
元貞帝覺得他這個皇帝做的當真憋屈,當太子時被先帝遏制,當了皇帝又被皇子壓制。
“你給朕一個理由!”
宴行止道,“因為兒臣要她。”
“……”
元貞帝氣的咬牙切齒,“一個沒有家世的女子,不配你。”
“兒臣本就是個殘軀,有何不配?”
提起此事,元貞帝瞬間心虛愧疚,宴行止終究是為了救他才成為廢人。
他若繼續說下去,讓别人知道他竟和自己的兒子搶人,讓人笑話!
他嘴唇嗫喏幾下,勉強道,“哦?你如此想,那柳嬌娘不一定會如此想吧。”
“這樣,朕将人叫來,你問問她。”
元貞帝也不等宴行止說話,直接吩咐人去傳柳嬌娘。
他不相信柳嬌娘會跟一個廢人,隻要有這個皇帝做主,宴行止就無法将人搶走!
很快柳嬌娘來到朝房,元貞帝雙目緊盯着她,“柳嬌娘,方才殇王說要你做他的人,你可願意?”
“你是朕親封的縣主,隻要你不願意,朕自會為你做主。”元貞帝表現得十分和善,甚至可以說是溫柔。
柳嬌娘愣了一瞬,飛快看了宴行止一眼,而後道,“臣女願意。”
“……”元貞帝剛要出口做主的話就這麼憋回去。
“殇王位高權重,你隻能做他的侍妾,也願意?”
柳嬌娘沉眸,毫不猶豫道,“是。”
元貞帝再說不出任何話,隻能暗自惱怒。
“父皇,兒臣正好有話要同嬌娘說,便先行告辭。”
他走到柳嬌娘面前,伸出一隻手,“柳嬌娘,同本王走。”
柳嬌娘仰頭看着宴行止,将手放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