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好一會兒,才提步跟進去。
這一次不是靜心堂,但屋内布置依舊雅緻,中央的長條案上堆了好幾沓折子,旁邊放着鎏金的三角獸香爐,檀香袅袅,讓人靜心。
宴行止步入屋中,便面朝柳嬌娘将雙手張開。
柳嬌娘:“……”
她深吸一口氣,就将宴行止當成試衣的客人!
于是柳嬌娘全程緊繃着臉,為宴行止換上衣袍。
她為宴行止縫制的衣袍是用上好的雲錦綢緞,選用玄,藍漸變色而縫制,下擺繡白鶴松石圖案,清冷高傲中又不失尊貴優雅,正如這件衣服的主人一般俊雅翩然,矜貴無雙。
待宴行止穿好後,柳嬌娘後退幾步,眼中浮現驚豔。
“好看嗎?”宴行止問。
“好看。”柳嬌娘點頭,觸到宴行止看過來的眸光,忙補充一句:“王爺郎豔獨絕,俊美無雙,任何衣服穿在身上都好看的。”
宴行止也甚為喜歡這件衣袍,他撫了一下衣袖,不經意問:“和你的小七相比如何?”
“……”
柳嬌娘艱難道:“自然還是王爺更為俊美。”
宴行止面上看不出是喜還是不喜,好在他沒有繼續問下去。
“衣服不錯。”
宴行止走到長條案前,拿起幾張地契又來到柳嬌娘面前。
“這些便送你了。”
柳嬌娘本能接過,待看清是幾間鋪子地契,目露訝然,“這是柳家鋪子的地契?”
柳家被查收了幾家産業,而宴行止交給她的正是柳家幾間鋪子。
宴行止淡淡道:“柳家被查收的産業已經充公,這些左右無人看管,便由你來掌管吧。”
她猶豫:“王爺,将這間鋪子交給我會不會不太好?”
雖然她和柳家斷絕關系,但到底曾是柳家人,她倒是不怕被人說道,但宴行止肯定也會惹上麻煩,說不定還會被文官參奏。
宴行止隻淡淡問:“想不想要?”
“想!”柳嬌娘很誠實。
現在的她很需要銀兩,有了這幾間鋪子正好幫了她大忙。
“那就拿着,其他事情本王自會處理。”宴行止随意道。
柳嬌娘緊緊捏着地契,眉眼滿是鄭重:“民女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宴行止一個回眸:“現在可還心疼那間繡坊?”
柳嬌娘一窘,原來宴行止早看出她的不舍。
回到宅子,柳嬌娘拿着地契還有些恍惚。
宴行止如此大方,她必要報答宴行止的恩情!
這一夜柳嬌娘睡得很安穩,即便她再次夢到甯王府,已經沒有那麼怕了。
她來到那間困着她的屋中,看到自己倒在地上,死不瞑目,面容猙獰可怖。
柳嬌娘看着地上自己的屍體,原來她的死狀這般慘烈。
甯王府突然闖來很多人,孟氏聽到動靜,便急忙帶着人離開。
“這裡有個死人!快去通知王爺!”
接着便見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步入屋中。
柳嬌娘怔怔看着朝她走來的宴行止,原來她死後,宴行止曾來過這裡。
“倒是個美人兒,隻是命太苦,可惜了。”
“人死為大,便着人為她買個上好棺木,好生安葬了吧。”
宴行止淡淡說完,吩咐人将屍體安葬了。
柳嬌娘便站在宴行止面前,卻已經淚流滿面。
原來她死後沒有暴屍荒野,而是被人安葬了。
美人?死去的她面目可怖,哪裡還有一絲美麗的模樣,她自己看着都覺得難看,可他竟然說她美。
她唇瓣哆嗦着,看着轉身要離開的宴行止,忽然出聲:“宴行止……”
剛提起一隻腳的宴行止頓住,他回頭望向身後的方向,那裡虛空一片,隻有地上的白绫昭示着這裡曾死過一個人。
“王爺?”
宴行止靜靜看着虛空,淡淡一笑,收回視線道:“走吧。”
許是他聽錯了。
柳嬌娘就那麼一直望着宴行止的背影,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見。
柳嬌娘醒來後,淚流滿面,她怔怔坐在床上,擡手抹了抹了臉,滿手濕意。
含嫣敲門進了屋,入目就見柳嬌娘滿臉淚痕地坐在床上發呆。
“大姑娘!”含嫣擔心壞了,疾步走過去:“您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柳嬌娘擡起烏蒙蒙的眼睛看着含嫣,啞聲道:“含嫣,原來有人安葬了我,他安葬了我,還為我辦了葬禮,我不是孤魂野鬼……”
含嫣完全聽不懂柳嬌娘在說什麼,可是心口卻一陣陣發疼。
她緊緊抱住柳嬌娘,連聲安慰:“大姑娘您在說什麼啊?您活的好好的,您會平安一世,會長命百歲,會活得比誰都久……”
柳嬌娘緊緊抱着含嫣,滿臉淚意,唇角卻是笑着的。
***
彼時的柳家可謂一片慘淡,柳乾失了皇商身份,生意還被查收了一半,簡直是要了柳乾半條命!
甯王又被遣至封地,他們的大靠山一下子沒了,怎能不讓人憤恨?!
更讓柳乾心痛的是這些年孝敬給甯王的那些金銀珠寶,就這麼全都白費了,柳乾直接大病一場倒下了!
柳墨娘還在一旁急聲埋怨:“怎麼辦啊?甯王失勢,我還怎麼見太子?!”
她日後怎麼見到太子殿下,還怎麼當太子側妃?!
孟氏邊抹眼淚邊罵人:“都怪柳嬌娘那個賤種,若不是她咱們家的産業也不會被督察院查收,她怎麼不去死!”
她們母女二人哭鬧着,吵得柳乾眼前一陣陣發黑!
“爹爹你說句話啊!我該怎麼辦?”柳墨娘推搡着柳乾急切詢問。
“怎麼辦,怎麼辦,沒了太子也能嫁别人!”柳乾咬牙道。
柳嬌娘是用不上了,不還有柳墨娘嗎?隻要他還有女兒,還怕攀不上靠山?
柳墨娘卻是呆住,回過神尖聲道:“爹爹你想利用我?你想像送柳嬌娘給别人為妾一樣,也把我送給别人當妾?!”
她氣得騰地站起身,也不管柳乾病不病,尖聲道:“你休想!我絕不會給人當妾!我和柳嬌娘不同,她是天生的下賤胚子,而我是要嫁給太子的!”
孟氏心疼女兒也忙安撫:“墨兒不會的,你爹怎會讓你給别人當妾?”
柳乾被他們吵得心髒抽抽地疼,他捂着兇口,咬牙道:“我當然不會讓你做妾!”
給甯王做妾那是攀高枝,如今沒了甯王,柳墨娘當然得好好留着發揮更好的作用。
柳乾和孟氏的安撫,讓柳墨娘終于平靜下來。
她紅着眼睛哭訴,“女兒是要嫁給太子的,我隻嫁太子!”
她有種直覺,她就該成為太子側妃,她未來會是大邺最尊貴的女人,會将柳嬌娘和那些貴女全部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