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停下,含嫣問,“姑娘怎麼了?”
柳嬌娘側眸看向林二,林二顯然也發覺不對。
“姑娘,屬下去看看。”
柳嬌娘神色不動地繼續往前走,道,“小心。”
柳嬌娘斂下心思,在沒有确定對方身份和目的前,她不能打草驚蛇。
來了糧鋪,果然看見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鬧事。
“奸商!奸商!”
“我們都要餓死了,你們還将糧食賣的那麼貴,是要逼死我們這些窮苦人嗎?”
“鄉親們既然這些糧商這麼黑心肝,咱們遲早都是死,倒不如做個飽死鬼,沖進去拿到糧食,咱們的家人也能吃上糧食!”
有這人撺掇,瞬間群情激憤一臉要拼命的模樣。
掌櫃張英被這些人推搡着,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官兵來了!”
一道驚喊,就見七八名穿着官服的官差大步走來。
柳嬌娘也趁此時機走上前,看着衆人道,“諸位,我們糧鋪從未漲價,甚至比市價低三成,是誰讓你們來這裡鬧事的?”
鬧事衆人聞言臉上瞬間浮現一絲心虛,一人高聲道,“什麼鬧事?我們隻是看不慣你們這種奸商趁着冬災斂财!”
柳嬌娘目光落在說話之人的臉上,眸光一深,唇角輕勾了一下。
對方卻被看得有些發毛,明明隻是個娘們,眼神怎麼這麼滲人?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聚衆鬧事!”官差怒聲斥責。
這些人顯然早有準備,他們頓時抹起眼淚哭訴,“官爺啊,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再忍下去隻怕我們都要餓死了!”
“這裡可是邺京啊,為啥你們這裡的糧商這麼黑心,眼睜睜看着我們這些災民露宿街頭,無錢無糧,家裡人都快死絕了,我們拼了一條命也要糧食!”
“對!我們要糧食!”
官差每日巡街,都會遇到這種鬧事的乞丐難民,當下抽出大刀喝道,“鬧事者全部下獄,我看誰敢?!”
“我們都要餓死了,就是下獄也要拼上一拼!”
“官爺我們隻是想活着,如果沒有糧食,你就将我們全部關起來!”
“對對!我們死在牢裡也不願意餓死在街上!”
其他人也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官差見狀有些焦灼。
邺京是天子腳下,往常也有鬧事者,但最多也就幾人,并且很快就會被鎮壓下去。今日卻有将近百來個人,這些人皆都一臉憤恨不要命似的,這可不好辦。
現在是冬災時期,殇王又帶着兵馬趕往吳洲助太子赈災,官差可以将這些人關入大牢鎮壓,可這種做法卻不能常用,否則激起民憤,一旦這幫人集結大鬧起來,驚動了皇上,他們這些官差也是死路一條!
所以在可控範圍内,官差并不想真的将這些人關起來。
“官爺,我是這家糧鋪的東家柳嬌娘。”柳嬌娘上前主動道,“我們糧鋪從未漲價,我不知道是誰給他們傳了假消息,才讓他們誤會了。”
官差看到柳嬌娘時目光一震,卻很快沉下臉,“既然沒有漲價,你們為何還要鬧事?!”
“官爺她說沒漲就沒漲嗎?現在到t處都是冬災,我們一家十幾口不是餓死就是凍死,反正都是死,我要做個飽死鬼!”
“看你長得一副仙女模樣,怎生做這種黑心生意!如果你真的有良心,就該捐糧!”
官差知道柳嬌娘身份後,面色也變得客氣。
“柳姑娘,既如此不如你便送一些糧食,或者免費施粥,也是積德行善。”官差為了息事甯人,勸解道。
柳嬌娘一臉正色,“官爺,非是我們不捐糧,而是我們糧鋪糧價極低,還能畫押賒賬,而且我也沒有聽到朝廷頒發缺糧诏令,無法捐糧。”
大邺有明确律令,凡天災人禍,糧食藥品皆須要向朝廷報備,無有诏令不得随意捐獻,當然糧食漲價也需向官府報備,隻需交一部分銀錢便可。
這也是官差方才為何說是送,而非捐糧。
至于施粥,邺京有免費施粥地,邺京内的難民還遠遠沒有到沒有吃食的地步,反而取暖保命更為重要。
而且今日她若應下送糧,隻怕這糧鋪也就開不成了,今日有人鬧她後退,那明日呢?後日呢?
官差也知道是這個理兒,可眼前這麼多人鬧事,他也不想鬧大。
“我認識她,她就是大家夥說的大善人柳嬌娘,我呸!連點糧食都不願意給我們這些受苦的百姓,算什麼善人?!”
此話無疑激起千重浪,其他人瞪着柳嬌娘的目光更為憤恨了。
“對!你這個大善人就是假的!看你長得這麼美,竟然這麼黑心!”
“我們一定要告訴邺京百姓,柳嬌娘不是善人而是奸商!”
含嫣和杏花氣的臉色漲紅,二人急聲分辨,聲音卻淹沒在衆人叫罵中。
柳嬌娘站在衆人前,她眸色清冷,并不懼這些人。
官差見狀更為憤怒,心中隐隐有些責怪柳嬌娘不知進退。
就在這時,柳嬌娘突然擡手抽出身邊官差腰間的刀,指向衆人。
“都閉嘴!”
一句厲喝,衆人皆驚,就連官差看到柳嬌娘手中拿着大刀,也是一臉震驚。
“我送你們糧食,那我們糧鋪的夥計還要不要活?我若不送,你們是不是就打算搶?”
這話衆人不敢接,可他們目光晶亮貪婪,若真的能逼得這女子開了糧鋪,他們自是要搶光!
“朝廷有赈災糧,城中也有免費施粥地,我們糧鋪的糧食也從未漲價,你們當真沒有吃食?”
衆人頓時心虛,他們有吃食,隻是每日白粥嘴裡淡出鳥,若有了糧食轉手賣了,自然就能掙錢!
柳嬌娘冷笑,她指着挑事之人喝道,“你滿面油光,身材壯碩,哪裡是難民?是誰指使你們打着難民的幌子,來我這裡搗亂!”
那人面色一慌,官差看到這人,也是目光一寒,直接将人拖了過來。
“官爺我真的是難民,我家裡人心疼我,我才沒有餓瘦……”
柳嬌娘突然擡腳狠狠踩在這人腳上,這人痛叫一聲,本能擡腳,柳嬌娘指着他的鞋襪道,“官爺,逃難的難民哪裡有新鞋襪?你看他的鞋襪都是上好的棉布,還是嶄新的,哪裡像是難民?”
能逃到邺京城的難民都是周邊府郡的,即便如此,也需要行許久的路,極寒天氣下,難民走的鞋襪破損那都是常事,就算城中收容難民,發放取暖棉布,也不會有新鞋襪。
官差也一眼看到,面色一戾,“竟敢故意挑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王坨子吓得身體一軟,跪下去求饒,“官爺饒命,小的不敢不敢……”
柳嬌娘反手将長刀橫在王坨子脖子上,目含戾色,“鼓動難民挑事,大鬧糧鋪,乃是死罪,我殺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王坨子脖子一涼,險些吓尿,他目露恐懼,脫口道,“姑娘饒命!是,是有個乞丐給我送銀子讓我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