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白站在路口已經有段時間了,他的氣質和長相站在那兒很引人注意。
白衣黑褲,袖口挽起,小臂健碩,目光溫柔,像是從波光粼粼的水中走來的神祇,萬物狼狽,唯有他一身清白。
他的視線,一直不急不躁地望着遲夏會來的方向,時不時有女孩子上來跟他搭讪,但都被他禮貌回絕了。
有個幾歲大的小姑娘拉着哥哥的手蹬蹬蹬地跑過來,仰着小胖臉奶聲奶氣地問他:“哥哥,你在這裡等人嗎?”
瞿白蹲下身,眸子裡溢出喜歡,看向不遠處正含笑望着孩子的女人,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胖臉:“是啊,我在等人。”
“你在等誰?”小男孩一本正經地問他。
“等家裡人。”
為表公平,瞿白也捏了下他的臉,他站起來指了指女人的方向:“媽媽在等你們呢。”
哥哥拉着妹妹往回走,小胖臉又回過頭來:“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瞿白兩手撐着膝蓋:“謝謝,你也是。”
小男孩嫌棄地看了妹妹一眼,嘴裡嘟囔着:“哪裡漂亮了,你就是個小胖子嘛。”
小姑娘癟着嘴甩開哥哥的手,朝着媽媽撲了過去。
瞿白一臉笑意地看着他們,直到他們走遠,才又看向警局的方向。
遲夏還沒來。
但是沒關系,他不急。
而此時的遲夏,已經跟駱尋回到了警局,她在專案組,駱尋拿着花去找甯弈檢測。
“老甯,行行好,插個隊,幫我查查這束花有沒有什麼問題。”
駱尋連法醫室的門都沒進就開了口,說是行行好,那語氣神态可一點都看不出來在求人。
甯弈無比嫌棄地朝他翻了個白眼:“駱大隊長,我是法醫科的科長,可不是你的狗腿子!”
駱尋見他正在解剖一具屍體,立馬一笑:“對對對,咱們甯法醫怎麼能做這事兒呢,那誰,你讓小趙來嘛,他做事情也利落的。”
“你也行行好吧,讓孩子準點下個班。”甯弈苦口婆心舉起手指頭:“小趙加了三天班了。”
正好,小趙精神抖擻地進來:“師父,今晚這台解剖我來吧,您歇着!”
甯弈臉色一哂,瘋狂給他打眼色,奈何徒弟太直球,一臉擔憂地看着師父:“師父,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
駱尋一臉看戲的樣子,冷哼了一聲:“你師父哪是眼睛不舒服,他呀,這是嫌棄我呢。”
小趙:“啊?”
“啊什麼啊,你師父我心率有點不齊了。”
甯弈沒好氣地指了指那束花:“你去幫他檢測一下這束花,仔細點兒,别漏了什麼。”
“好嘞!”小趙立即拿起花問駱尋:“駱隊,啥時候要結果啊?”
“越快越好。”
駱尋說完走到了甯弈跟前:“你瞅瞅人家年輕人,工作熱情多高漲,再看看你,趁早退休得了你。”
甯弈肩膀一聳甩開他:“一邊兒去吧你,别搗我的亂!”
駱尋潇灑地退了出去:“好嘞,您忙,小的告退了。”
甯弈懶得理他,人都走到門口了,他又說:“遲夏這手藝不錯啊,把你從狗拉回了人。”
這些人一個個的嘴巴都毒的很,駱尋咬牙切齒。
剛要怼他,又聽甯弈笑道:“你得對人家女孩子好點兒,不然以後誰幫你剪頭發啊,常局剪啊?”
駱隊一口氣噎住,一個個的,都在幫遲夏出氣……
他還不是怕她一個姑娘家,細皮嫩肉的,到時候受點什麼傷,是吧?
事實上她就是受傷了嘛,還是故意受傷的,這女人身上秘密多着呢,他總不能抓着一個人就說吧。
駱隊心裡苦,真的苦。
專案組辦公室,遲夏正站在案情闆前思索,駱尋去法醫室的這段時間,她已經在案情闆上重新梳理了一遍線索。
駱尋在門口咳了一聲才走了進去:“有什麼發現麼?”
“駱隊。”
遲夏回頭看了他一眼,錯開步子給他讓了點地方,馬克筆指着案情闆:“你看,到現在為止,孫向博,聶芊羽,孫琳,姜曉,甚至田曹芸,我們都一一排除了嫌疑,但有個線索,我們從一開始就忽略了。”
“學生家長。”
駱尋走過來,同時看到她在案情闆上也寫下了家長兩個字。
“是,學生家長,一開始我們以為,梁如清可以跟很多人關系不好,但她在家長眼裡一定是個好老師,包括那些學生也是這麼說的,但孫向博曾經提過一嘴,梁如清對某個家長的态度很一般,甚至在姜曉那裡,我得到的相關反饋更嚴重。”
遲夏緩了口氣:“當時幫姜曉說話的那個家長,我現在想想,梁如清那番話對一個家長來說,刺激很大。”
“姜曉當時隻是幫忙,可能并不知道那個家長是誰。”
駱尋一邊思索一邊道:“這樣吧,明早,我們拿着那張卡片去找傅老師,如果是她班上的學生,她應該能認出來字迹。”
目前也隻能這樣,遲夏點着頭,卻又道:“可傅老師班上的學生,跟梁如清的交集也不會太多……”
她擰着眉,似乎有個地方卡住了,有點沒想通,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
駱尋再看過來,看到她輕輕打了個哈欠。
他看了看時間,發了話:“明天我們兩線并行,一來,查花的來源,二來,找傅老師了解情況,最重要的是先把送花的人先找出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遲夏下意識點着頭,這時候才猛然想起,自己兩個小時前還跟瞿白約了見面!
她心裡暗叫一聲糟了,抓起外套就往外走:“駱隊,那我走了啊!”
駱尋有些詫異地看着她腳步匆忙地離開,他走到窗邊,沒多久就看到遲夏小跑着出了警局的大門。
看着她離開的方向,駱尋目光沉沉,視線聚焦在黑暗中的某一處遲遲沒有收回來,腦子裡想的是去找蕭方的情況。
蕭方那邊調查屠國安的情況,不可避免地查到了平江路滅門慘案,蕭方順着往下查了查,結果就查到了林家。
但蹊跷的是,關于林家的案子,蕭方沒有查看權限。
所以蕭方才給駱尋打了個電話。
一陣夜風吹來,駱尋收回凝重的目光,倚在窗邊點了支煙,打了個電話過去。
“八爺。”
他吐出煙圈:“五年前東州出了一起滅門案,聽說過吧?”
電話裡傳出一道充滿魅惑的女聲:“五年前……你說的是平江路滅門案?我記得,那家人姓周。”
“嗯。”駱尋說:“你得再幫我查查。”
那頭頓了頓,傳出一聲輕笑:“跟命案沾邊的事,我可不好下手啊駱隊,而且這個案子,不是早就定性了麼?”
“不是這個案子。”
駱尋看着煙頭的亮光明明暗暗:“周家隔壁有一戶姓林的人家,平江路慘案發生後沒多久,林家也出事了。”
“這倒沒聽說。”對面覺得有趣了:“你那邊查不到?”
“嗯。”駱尋不欲多說:“查的越詳細越好,我要盡快。”
對面遲疑了一會兒,沒有很快答話。
駱尋等了等,又加了一句:“價錢好商量。”
“成交。”
女人笑了出來:“駱尋啊,咱倆的關系我可以不要錢,但你也知道,我手底下那些小孩子可都是拿正經工資做事的。”
駱尋也笑了一下,磕滅了煙頭往回走:“嗯,理解。”
“你呀,就是上道。”
駱尋隔着電話都能聽得出女人笑聲婉轉魅惑,他把電話拿遠了點,聽到她說:“上道人跟上道人交朋友,踏實。”
這回是駱尋沒回她。
八爺主動回他:“立即幫你去查,事成後給錢,還有啊,到時候你得請我吃頓飯。”
“吃飯就免了。”駱尋靠在了椅子上:“一物換一物,我給你你想要的。”
駱尋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加重了幾分。
他沒挂電話,也是長久沉默。
“好。”
女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