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忽然就慢了下來,駱尋倒是經常往監獄那邊跑,每次回來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遲夏試探着問過兩句,駱大隊長每次都是四個字。
免談,别問。
為了不節外生枝,關于屠國安的事情,遲夏暫時先放了下來。
她知道駱尋在查自己,但她也在查駱尋。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别着一股勁,都自以為自己領先一籌。
駱尋怕她意有所圖來到專案組,而遲夏,她純粹是對那個折磨了駱尋十年的兇手感興趣。
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很難做到徹底收手,對他們來說,殺人是本能。
駱尋又被蕭方一個電話叫走後,林文覺大手一揮,覺得他們完全可以提早下班,曹斌和卷毛表示深切贊同,并且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遲夏接了個電話,回了一趟家,洗澡化妝,又慢條斯理地卷了頭發,換了平日裡中規中矩的穿着,穿了黑衣長褲,配了一雙馬丁靴,整個人都透着股飒勁兒。
初到專案組時那個木讷的實習生,此時化作林間的飛鳥,她張揚而又高傲,冷淡的眉眼中盡是魅惑。
她的手指玩味地掃過梳妝台上的一排口紅,最終選了一管正紅色的。
細眉紅唇,黑發媚眼,暗藏殺機。
像港片裡走出來的明星。
遲夏熱愛一切美麗的東西,包括自己這張臉,并且知道什麼樣的妝容能讓自己的美麗最大限度的展露出來。
誰不喜歡漂亮的自己呢,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一笑,側着腦袋戴上耳環。
自從回到東州後,她基本都是走路上班,出外勤也都是開駱尋的吉普,但今天,遲夏開了車。
車子一直寄在朋友的車行,遲夏前幾天才開回來,也是一輛吉普,她自己改裝過的。
遲夏摸了摸自己的愛車,嘴角浮起一抹靈動的笑,她早晚要跟駱大隊長那輛比一比,看看誰的改裝技術好。
半個多小時後,她的車子停在一扇斑駁的大鐵門門口。
遲夏下車,看了眼門口的牌子,牌子上寫着:永豐垃圾處理廠。
廠子裡傳來狗吠聲,遲夏剛準備敲門,就聽到裡頭有人說:“快讓那狗别嗷了,惹急了姓遲的那女人,它窩裡那幾隻都沒命啦。”
遲夏覺得好笑,指節敲了敲門,隔着門慢悠悠地說:“怎麼,我是閻王啊,專收狗命?”
那隻狗又叫了兩聲。
裡面的短暫地安靜了幾秒,領頭的趕緊招呼人開門:“愣着幹啥,趕緊給夏姐開門呐!”
鐵門被打開,有人鬼頭鬼腦地探出來,一臉殷勤地笑:“哎呀,這不是怕吵着你嘛,夏姐今兒來的早啊?”
“不來怎麼能聽到你誇我?”
遲夏并不介意,她走了進去:“我時間不多,提前組織好你的語言啊。”
身後幾個男人擠眉弄眼地交換着眼神,他們對這個姓遲的女人都很好奇。
濃重的煙酒味傳到遲夏鼻子裡,她皺眉,側頭看一旁的男人:“喝了多少啊這是?”
為首的男人個子不高,長相精明,眉骨上一條疤很明顯,身邊的人都叫他一聲刀哥。
他眉骨那條疤痕,是遲夏打的。
“不多不多,就一點兒,這不是有一個兄弟剛結婚嘛,高興了……”
刀哥賠着笑,拍了一巴掌身邊跟着的小弟:“去啊,給夏姐拿個凳子啊,都瞎啊!”
小弟一哄而散就要去找凳子,被遲夏給攔住了,她用腳t撥拉了一下腳邊的石頭坐了上去:“哪兒都能坐,說正事。”
遲夏一說正事,刀哥臉上的笑立馬散盡,一臉認真地說:“人找到了,就在咱們這兒呢,你要不要見見?”
“文明點,别欺負人,我就不見了,直接告訴我結果,有結果了吧?”
遲夏勾了勾手指,刀哥立馬給她遞了一根煙又點上。
收了打火機,他又笑起來:“那你可放心吧,打打殺殺的咱早就不幹了,我們現在都是以理服人呢。”
紅唇裡吐出一口煙,刀哥那幾個小兄弟眼巴巴地看着面前這個女人,她這麼好看,真有老大嘴裡說的那麼兇殘?
遲夏哼聲一笑:“那你以理服人的結果是?”
“這事兒可能有點複雜。”刀哥一皺眉,眉骨的刀疤更明顯了:“夏姐,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我剛回來,能得罪什麼人?”遲夏擡眼看了他一眼:“問出什麼了?”
刀哥臉色嚴肅了起來:“我們對那幾個人,用了點……嗯,文明的手段交流了一下,他們最後交代,是有人叫他們來找你麻煩的。”
刀哥說到這兒有點為難,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說呗,你扭捏個什麼勁兒?”
遲夏在地上碾滅煙頭,輕輕一彈将煙頭彈進了不遠處的一個罐子裡:“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
刀哥苦着臉:“說是……說是,能要了你的命最好,不過我看了,那幾個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是缺錢,殺人的事兒絕對沒膽子幹,也就吓唬吓唬你。”
“要我的命?”遲夏覺得好笑:“背後的人呢,能問出來嗎?”
刀哥搖頭:“聯系都是單線聯系,而且以我的經驗,絕對不是本人,給錢也都給的現金,但是夏姐,你看,我發現了這個。”
他下巴一揚,身邊的小弟立馬拿出個裝錢的牛皮信封遞了過來。
“你看這兒。”
刀哥特意指了指信封的左下角,遲夏看過去,看到一個小小的狐狸标志。
狐狸……
遲夏盯着信封好半晌,原本還算平靜的眸子裡逐漸透出冷意來,看的身邊的刀哥都有點緊張了起來。
“把人放了。”遲夏收起了這個信封站了起來:“讓你的人盯着。”
“诶,好。”
看她要走的架勢,刀哥心裡一喜,也不問那個狐狸标志有什麼問題,但嘴上還是問:“真不見見啊?”
遲夏看過來,目光冷淡銳利:“你在懷疑你自己嗎?”
刀哥心裡咯噔一下,連連搖手:“那……那哪能呢你說……”
遲夏拍了拍褲子:“東州有個叫八爺的,你認識麼?”
“八爺?”刀哥臉色一緊:“夏姐,你不會跟她有什麼過節吧?”
瞧他這樣子,遲夏好奇了起來:“怎麼了?”
“那可是個活祖宗。”
刀哥苦口婆心:“那女人可不好惹,夏姐,咱剛回來,消停消停吧,行麼?”
遲夏笑了起來:“八爺是個女的啊?”
“是……是啊……你不知道啊?”刀哥一臉茫然。
“現在知道了。”
遲夏笑意未散:“就是聽說過,好奇罷了,我天天閑的沒事招惹人幹嘛?你以為我是你?”
說到這句話,刀哥是一千個一萬個悔恨交加。
當年他要不是犯賤招惹遲夏這女人,這些年又何必過的這麼戰戰兢兢啊他!
他長得比她大,憑啥要叫她姐!
“那件事呢?”遲夏本來不抱什麼希望,也就随口一問,卻不想刀哥卻欲言又止地看了過來。
他說:“有個事兒倒是挺蹊跷的,我覺得你必須得知道。”
遲夏忽然有點兒緊張了起來。
刀哥揮揮手,讓手下的兄弟們都退下去了,一邊從兜裡掏東西一邊說:“起火的那天,你爸,也就是林教授,收到過幾束花。”
“他經常收花,學生送的,朋友送的,患者送的,他自己也經常送花給我媽。”
遲夏秀眉輕蹙:“花怎麼了?”
“你看這個。”
刀哥壓低了聲音,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遲夏:“我查到的線索是,其中有一束花,是以這個人的名義送的。”
遲夏看向那張照片,一時間怔在原地。
刀哥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裡:“但是照片上這個人,十年前就死了呀,夏姐,你說怪不怪?”
怪,怪極了。
遲夏壓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掩蓋住眼裡的情緒。
照片上的那個人,是駱尋的姐姐駱淩菲,她前不久才看到過和這個人相關的案件資料。
“人一定是死了的,我确認了好多遍。”
刀哥語氣确定:“隻是用了她名字和單位信息,夏姐,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的,你說這人圖啥?”
短短的時間裡,遲夏的腦子裡想了很多東西。
是啊,圖啥?對方圖啥?
她跟駱尋?這什麼天殺的緣分?
她忽的一笑,拿過那張照片塞進兜裡。
她眼眸帶笑,聲音發冷,說:“圖什麼,圖裝神弄鬼。”
“不管怎麼說。”刀哥忽然覺得她有點可憐:“你還是小心點吧,我這邊一直幫你查着。”
遲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的他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他撓了撓腦袋:“這不是這麼多年了嘛,總有點感情了是不?”
遲夏笑了出來,轉身往外走:“你這地方安全隐患太多了,趕緊改改吧。”
遲夏停下來,轉身對他一笑:“最近市裡重點檢查,算我給你的謝禮。”
刀哥一個大喘氣:“哎喲,你這消息來的太及時了,我立馬改,馬上就改!”
遲夏沒搭話,走到門口了,又側頭去看他廠裡的那條大黃狗,見它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從她進來就沒叫喚過。
她看過去,狗猛地站起來,朝着她歡快地搖尾巴。
“你對人家大黃好點兒。”遲夏踏出門說。
刀哥在後面辯駁:“人家有名字,不叫大黃。”
遲夏拉開車門:“那叫什麼?”
“小黑。”刀哥咧嘴一笑:“我給起的。”
遲夏愣了愣,她歎了口氣,情真意切地說:“石天一,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