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别墅回去的路上,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遲夏拐了個彎,去了“等人”。
酒吧開着,遲夏進去看了一眼,瞿白和t根叔都不在,她很快又出來,在門口的牛奶箱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安眠湯。
除了安眠湯,裡面還放着個小盒子,盒子裡放着一些荔枝糖,還有瞿白寫的一張便條:“保護牙齒,人人有責。”
原本不怎麼好的心情因為這些糖舒展了起來,遲夏拎着保溫壺,拿出一顆糖放進嘴裡,慢悠悠地往家走。
她心裡頭想着李一鳴的事。
但有些事想起來的時候她的腦子裡就全是碎片,怎麼也拼湊不到一起,剩下一大部分的空白,她直到現在都沒找到開啟的鑰匙。
望着她的背影,瞿白站在陰影處,他臉色蒼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額頭還沁着細密的汗珠。
他一隻手扶着牆,另一隻手在兜裡微微地顫抖着,他很想叫一聲遲夏,想讓她回頭看一眼,但他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無聲地喊出了三個字音。
“先生。”
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站在他身邊:“時間到了,咱們該回去了。”
瞿白沒應,他的目光一直追尋着遲夏的身影,直到她拐過彎再也看不到了,目光依舊纏繞着收不回來。
“先生。”那人又叫了一聲,語氣裡掩不住的擔憂:“再不走……”
“走吧。”
瞿白出聲,聲音虛軟,他松開扶着牆的手,插在兜裡的那隻手也拿了出來。
隻是還沒走兩步,人就晃蕩了起來,旁邊的高個男人趕緊将他扶住了。
瞿白抓着他的胳膊,手心一片濕濡濡的。
男人一低頭,看到袖子上一片腥紅,他臉色一變:“您……”
“不要緊。”
瞿白手心在腰間擦了擦,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他反而看着他滿是傷痕的手心,低低地笑了出來,笑聲輕輕的,仿佛十分暢快。
“阿德。”他用手背擦了額頭的汗,擡頭看身邊的男人,眸子裡盡是張揚的笑:“我有藥。”
“您的藥……”阿德聲音粗啞:“是遲小姐嗎?”
瞿白沒答,他擡頭看了看天邊的月亮,看着身邊的男人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
阿德低頭,夜色下,他看到瞿白的眼睛裡仿佛框着月亮。
他覺得,他可能這一生都不會明白了。
“嗯。”
他也什麼都沒說,用自己的力道支撐着瞿白,很快,兩人上了路邊一輛不起眼的面包車離開了。
***
夜裡十二點半的時候,遲夏收到了林錯的信息。
【江疑能查到的相關資料都發你郵箱了。】
她剛喝了安眠湯,又一骨碌爬起來去開電腦,順便給林錯道了聲謝。
那邊沒再回複,估計忙着去感謝江警官去了吧。
遲夏打開郵箱,點開了江疑發過來的資料包。
十年前,大年初三,東州發生了一起連環殺人案,數名女性被殺害,被害者年齡大都在25~28歲之間,經屍檢證實,死者均死于他勒導緻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但在這個案子裡,最讓人膽戰心驚的,是數名死者死亡現場出現的兩樣東西。
一是死者腳部都有一面長155cm,寬45cm的鏡子,二是每個死者身上,都有一朵帶血的粉色玫瑰。
而駱尋的姐姐駱淩菲,就是那起連環殺人案中的最後一個遇害者。
遇害者,一共六個。
當年駱尋的老師鄭景懷正是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但最終,案子在調查了五個月後停滞不前,最終以懸案封存。
時至今日,再也沒有新的受害者出現,兇手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久後鄭景懷從警局退休,十年間沒有踏進過警局大門一步。
他從警三十餘年,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個案子卻是以慘敗收場,這不僅成了他的心病,也同樣成為了駱尋的。
師父覺得對不起徒弟,徒弟覺得對不起姐姐。
遲夏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知道駱尋為什麼總是睡在警局了。
他心裡覺得自己對不起姐姐。
看完這些,遲夏擡頭看着牆上的案情闆,相比之下,她或許更冷血一些。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查明真相,卻從未那麼苛責過自己,可是苛責,又有什麼用呢?
困意襲來,遲夏關了電腦去睡覺,睡前卻模糊覺得,原本想拼一拼駱大隊長的秘密,結果現在嗓子眼擋着一股氣,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的。
今晚這個覺指定睡不踏實了。
果然,就算有安眠湯的作用,遲夏前半夜睡得很不好,夢裡她一會東一會西的,一會在東州,一會又在欽城,腳還沒落地呢,又被駱尋給擋住了。
這一次她盯着駱尋,沒從他臉上看到嫌棄,隻看到沉沉的悲傷,沒了想一腳踢飛他的想法,遲夏剛想抓心撓肺地安慰他幾句,人就又被吸走了。
模模糊糊大半晚,後半夜才睡的穩了點。
早上遲夏拿了保溫壺去酒吧,酒吧門還關着,她放保溫壺的時候,往牛奶箱裡加了一小包松子,本來随手買的,但是挺好吃,算是禮尚往來吧。
直到遲夏不見了蹤影,阿德才去牛奶箱裡拿保溫壺,看到那一小包松子的時候他愣了愣,四下看了看,才把東西揣進兜裡拿回去了。
遲夏到警局的時候,駱尋正在早餐攤子上吃早餐。
一碗豆腐腦,兩屜小籠包,吃到一半的時候,來了個穿着新潮的瘦高個坐在了他對面。
駱尋擡眼看了他一眼,夾着小籠包蘸了蘸醋:“東西呢?”
瘦高個拿着文件袋:“八爺說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駱尋搖了搖手機。
很快,瘦高個收到了消息,歡天喜地地把文件袋給他遞了過去:“尋哥,八爺說了,你倆還有一場子呢。”
“知道。”駱尋仰頭吸溜完豆腐腦,拿紙巾擦着嘴:“我會聯系她的。”
瘦高個完成任務,正準備離開呢,又被駱尋叫住了。
他指了指旁邊的攤子,收回胳膊去看檔案袋裡的東西:“那啥,幫我把早餐錢付了。”
瘦高個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一邊掃二維碼一邊控訴他:“我說尋哥,你吃公家飯的,能不能别老欺負我這種打零工的。”
駱尋眼睛不離手,理直氣壯:“錢都給你老闆了,我沒有。”
瘦高個憤然離場。
駱尋扯了扯嘴角,目光在手中的資料上,從八爺給的資料上表明,遲夏十二歲被收養,養父林钰山是國内小有名氣的心理學教授,養母楊淑君是法語教授,兩人都曾在東州大學教書。
五年前,平江路滅門慘案結束後沒兩天,周家所在的别墅區緊接着就又起了一場大火,那場大火中多人受傷,但大都是輕傷,唯獨林钰山和楊淑君葬身火海。
但還有一種說法是,林钰山和楊淑君死于謀殺。
從駱尋手上的相關資料來看,警方一直都是以火災定論,但有些奇怪的是,八爺并未在網上找到這場大火的相關報道,按理說,一場滅門案所在的小區,且距離那麼近的範圍内起了一場大火,媒體不可能不報道。
駱尋将資料放進檔案袋,打了個電話給相熟的轄區朋友,打聽五年前那場大火的事。
對方告訴他:“你說這事啊,我知道啊,就是火災造成的窒息死亡,這個都确定了的,前後一個小區出了這麼兩件事,小區業主,咱們上頭,都不想鬧得那麼大,最好息事甯人,所以這事就沒怎麼報道,倒是後來我們開展了一個防火宣傳,林家也隻是隐隐提了一嘴。”
“那起火源呢,起火源是什麼?”駱尋又問。
說到這個,對方卻有些支吾了:“诶,你說這個,我還真不清楚,要不我回頭幫你問問吧,問問我再回複你,對了,你問這事兒幹嘛?”
“随口問問。”
駱尋踢開腳下的石子:“這不正好嘛,看到當年的報紙,好奇,随便問問。”
挂了電話,駱尋卻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