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陸昭霖叫了起,問她:“桂酒又交代了新東西?”
孫嬷嬷點了點頭,道:“據桂酒的供詞所言,她是先帝吳貴妃安排的人。這一次對太後娘娘的藥下手,是先端王的人聯系了她。”
先帝吳貴妃,正是先端王的母妃。
說完這句,孫嬷嬷繼續道:“桂酒說,她以往一直以為,先帝吳貴妃的人隻剩下她一個了。而先端王的人裡,她認識的那些,也都在十多年前就被清洗幹淨。直到此次被人聯絡,她才知道還有先端王的人蟄伏着。對方拿着她的把柄,她隻能選擇聽話,對太後娘娘的藥動了手腳。”
陸昭霖的臉色晦暗不明:“聯絡她的是誰?”
孫嬷嬷道:“是一個名叫洪成的太監,這些年一直都在園子裡幹活兒。奴婢們去尋他的時候,人已經吊死了。平日裡與他有往來的宮女太監們,并未查出什麼不妥。”
此事的線索,随着洪成的死,算是徹底斷了。
等孫嬷嬷退出去後,陸昭霖揉了揉眉心道:“朕禦極已有近十年,不成想,宮裡竟還有先端王的餘孽。”
而且t這麼多年過去,這些人早已深深隐藏起來。
就像潛伏在陰影裡的蛇,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蹿出來咬人一口。
思索片刻後,他吩咐道:“姚興德,讓慎刑司和武德司一起,排查宮人,從宮裡的開始。”
等姚興德領命退出去之後,才聽他歎了口氣:“隻怕不好排查幹淨。”
江詩熒微微側過頭,看向他道:“陛下,阿熒有一個主意,也許能幫到陛下。”
陸昭霖道:“你且說說看。”
江詩熒道:“這主意說起來簡單得很。既然宮人裡藏了先端王餘孽,誰也不知這些餘孽藏在何處。那麼幹脆,将宮裡的人放一批出去好了。”
陸昭霖皺了皺眉:“若是驟然間放了一批人出去,隻怕宮裡使喚的人不夠,宮中運轉一時間也會有些滞澀。”
江詩熒笑了笑:“原也不需要把所有人都放出去的。陛下禦極九年,先端王更是死了十多年了,便是有先端王餘孽,估摸着也是十年前就埋進來的。就隻一批一批,把這些人放出宮去。餘下的,不說一定清白,至少難和先端王扯上關系。不管是園子裡,還是行宮裡,都可如此行事。”
頓了頓之後,她又道:“至于人手不夠,更是不必擔心。小選年年都有,卻并未年年都放人出去。如此出的少進的多,一年年下來,宮裡服侍的人隻多不少。”
陸昭霖沉吟片刻後,才道:“這事,朕還需要細細思量。”
江詩熒笑道:“這是自然。”
她不過提個粗略的想法罷了,具體要不要做,還是得陸昭霖拿主意。
便是決定了要放人出去,她不過是個正二品妃,皇後貴妃都在呢,這事兒怎麼也落不到她手上。
又過了幾日,皇後就被召到了明光殿去。
等從明光殿出來,回了她自己的明秀閣,書文書意殷勤地迎上來,遞了杯茶給她潤喉。
皇後喝完半盞茶,放在桌上,這才冷哼了一聲:“可真是稀奇了,竟是純妃給本宮安排了差事。”
雖然陸昭霖隻是略略提了一句“純妃出了個主意,朕覺得很好”,但是這麼一句,比後邊兒他說的那一長串兒,都更讓皇後念念不忘。
花屏扶着她往寝殿内間裡走,嘴上說道:“這事兒,倒也是個好機會。該放誰不該放誰,還不都是您說了算?”
皇後唇邊勾起一個笑,道:“把這消息透出去吧。”
當天晚膳前,尚宮六局裡的掌事女官,還有内監十三司的掌事太監,就都來明秀閣表了忠心,生怕自己進了那被裁撤的單子。
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皇後一個也沒見,連一杯茶水都不曾賞,就全都請了出去。
這邊兒的動靜之大,江詩熒都聽說了。
阿圓一臉擔心:“皇後娘娘會不會在這些人面前透出消息,說是您給陛下提議,裁撤入宮十年以上的宮人的?這些人會不會記恨上您?”
江詩熒聞言笑道:“記恨不記恨的,都不要緊。左右陛下寵我一日,他們就得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的。皇後若跟他們透了消息更好,他們隻會更怕我,不敢在我這兒犯一點兒錯兒。”
阿圓道:“不都說,用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嗎。”
江詩熒嗤笑出聲:“對這些後宮裡的人精子來說,恩沒用。隻有威,才能讓他們牢牢刻在心裡。”
···
自太後病愈後,江詩熒每日歇晌起來,便會去安和館陪伴太後。
這一日,從安和館出來後,走了沒多遠,就見一主一仆迎面而來,正是順才人和她的宮女歲兒。
離了江詩熒還有半丈遠,順才人就屈膝行禮:“嫔妾見過純妃娘娘。”
“起吧。”說着話,江詩熒皺了皺眉:“你身上這衣服,是春衫吧?不覺得熱嗎?”
順才人先是低低應了句:“是。”
然後,猶猶豫豫道:“嫔妾,嫔妾并沒有很熱。”
這第二句,顯而易見并非發自真心。
怎麼可能不熱呢?隔着這不遠不近的距離,江詩熒都已經看到了她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
而她看不到的,則是衣衫掩映下,順才人的内裳也已經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
江詩熒皺着眉,道:“你既不肯說,那本宮便走了。”
見狀,她就擡起腳步要走。
“娘娘。”順才人忙擡起頭喚她,然後,就見她膝蓋一彎,跪到地上道:“求娘娘幫一幫嫔妾。”
江詩熒道:“你先起來。”
歲兒扶了順才人起身。
江詩熒這才問:“說一說吧,為何要穿着這一身春裝,在這兒給本宮演了一出‘偶遇’的戲碼?”
順才人所住的杏花軒離這兒遠得很,她穿了這麼厚一身衣服,忍着暑熱,穿過大半個園子,來到這條江詩熒每日的必經之路上。
若說是偶然,江詩熒絕不會信。
“嫔妾實在是沒有法子。”順才人低着頭道:“按例,四月底的時候,各宮妃嫔要遣人去尚服局領夏裝。
嫔妾遣了歲兒去領,尚服局那邊兒卻說,她們忙得很,暫時沒能顧上嫔妾,讓嫔妾等幾日再遣人去。
嫔妾等了幾日,尚服局那邊兒還是托詞忙,讓嫔妾再等。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江詩熒皺了皺眉,問道:“前幾次請安的時候,你不是穿了夏裝嗎?”
順才人道:“那是去年的。如今過了好幾次水,顔色都快掉沒了。”
見江詩熒沉默不語,她又道:“若是平日裡一直閉門不出也就罷了,偏偏再過兩日,太後娘娘要辦乞巧宴,若是嫔妾穿着褪了色的夏裝出席,隻怕會丢了後宮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