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幾日之後,江詩熒正在甘泉宮裡伴駕的時候,有小太監進來傳話,說京兆尹有要事求見。
江詩熒起身道:“既然京兆尹有事求見,那阿熒就不多留了。”
說着,就要告退出去。
陸昭霖拉住了她的手,道:“想來不是什麼大事,阿熒不必出去,且在後頭避一避也就是了。”
他既然這樣說,江詩熒也就不再堅持,去了禦座後的屏風後頭。
殿裡伺候的小太監極有顔色,早在陸昭霖發話的時候,就安置好了桌椅。桌案上,還擺好了零嘴茶水,以及她看到了一半兒的話本子。
江詩熒才剛坐下,就聽到殿内響起哒哒的腳步聲,然後,是行禮問安的聲音:“臣參見陛下。”
陸昭霖道:“起吧,你今日求見所為何事?”
京兆尹道:“三日前,有一個名叫沙老二的幫閑,因為盜竊了二十兩金子被抓進了京畿衙門。”
陸昭霖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二十兩金子雖然數額不小,但到底隻是盜竊的小事,也值當他特意來禦前禀報?
京兆尹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趕緊往下說道:“沙老二盜竊之事證據确鑿,臣判了他兩年徒刑,當即就将他打入了大牢。當天晚上,有人帶了酒菜到牢裡探監。
沙老二吃了那飯菜之後,當下沒什麼反應,後半夜卻開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虧得牢内的差役警醒,發現了這事,及時找來了大夫救下了他。大夫驗過了他沒吃完的酒菜,發現裡頭被人下了毒。”
陸昭霖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然後呢?”
京兆尹道:“沙老二被救下來之後,整個人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臣讓人去查那探監之人,發現他留下的信息都是假的。一連查了兩三日,都未查到任何蛛絲馬迹。今日上午,有人拿了二百兩金子來保釋沙老二。”
按照大晉律,凡盜竊之罪,若是不曾傷及人命,可以十倍被盜财物作為保釋金保釋出獄。
陸昭霖在桌案上敲擊的手停了下來,這事,有些意思。
二百兩金着實不是個小數目。能拿出二百兩金的人,為何要保釋一個盜竊二十兩金的小賊?而且還是一個入獄當晚,就被人謀害,險些中毒險些身亡的小賊。
京兆尹繼續說道:“臣思及前兩日的投毒之事,同意了保釋,但是暗中安排了差役,跟在他們後頭。”
陸昭霖暗暗點頭,這安排也算妥當。
京兆尹道:“不料在經過東市時,遇到了一些騷亂,跟丢了人。臣得知此事後,安排了人去搜尋沙老二等人的蹤迹,人剛出衙門,就見沙老二披散着頭發,衣服上破了幾個口子,向着衙門的方向跑來。他邊跑邊喊,秦家要殺他滅口。
臣已經确認過了,他是從南安坊一路跑到了京畿衙門門口,如今這事,隻怕已經在京城百姓間傳開了。”
這話,讓陸昭霖的表情越發難看。
屏風後頭,江詩熒低頭翻過了一頁話本,唇角卻暗暗勾起。
她心中暗道,何止在京城百姓間傳開了呢?隻怕,京城裡的高門之家也都收到了消息,正紛紛查探呢。
陸昭霖聲音有些低沉:“沙老二口中的秦家,是哪個秦家?”
京兆尹道:“是輔國大将軍的那個秦家。”
也就是秦昭容的秦家。
陸昭霖問:“沙老二可有說,秦家為何要殺他滅口?”
京兆尹道:“沙老二說,秦家讓他勾着一個名叫魏慶武的少年人染上了賭。他一開始,隻當是這姓魏的少年做了什麼事招惹到了秦家。
但是,随着他和魏慶武的接觸越來越多,他無意中得知,魏慶武他娘蔡氏是遠近聞名的穩婆。
幾個月前,蔡氏被接進了宮裡,要伺候貴妃娘娘生産。”
話音落下,就聽“啪”的一聲響起,是陸昭霖将手狠狠拍在了桌案上。他的語氣裡,卻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繼續說。”
京兆尹道:“臣讓人查過了,魏慶武被沙老二勾着染上賭的事,還有他娘蔡氏的事,都屬實無誤。
而今日來保釋沙老二的人,是忠武将軍府上的管家。這位忠武将軍,是被輔國大将軍從一個小兵一路提拔起來的。”
殿裡有半晌的安靜。
隔着一個屏風。
屏風後的江詩熒,心裡正在暗暗估算着,貴妃娘家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要來求陛下做主了。
屏風前的陸昭霖,則是在思慮着,今日之事,究竟是要嚴懲秦家,還是要輕拿輕放。
沒等他做出決斷,就見姚興德進殿禀報:“陛下,英國公求見。”
英國公韓雲珏,是貴妃的父親。
顯然,貴妃家裡已經收到了消息,并且查探出了一些東西。
江詩熒隐約聽到了陸昭霖的低聲喟歎,然後是一句:“宣他進來。”
須臾之後,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然後是“哐當”一聲,似乎是英國公跪在了地上。
隻聽着這聲音,江詩熒都替他膝蓋疼。
然後,就聽英國公帶着哭腔道:“陛下,求陛下替貴妃娘娘做主。”
陸昭霖閉上眸子複又睜開:“姚興德,扶英國公起來。”
姚興德上前,英國公卻避開了他的手,伏在地上邊哭邊求:“陛下,秦家這是要謀害貴妃娘娘和皇嗣啊!他們竟敢把手伸進宮裡,要對皇嗣下手,陛下絕不可輕饒啊!”
陸昭霖沉聲道:“此事,由武德司和慎刑司共同查證。”
也罷,當初貴妃落水一事時,他就網開一面,給了秦昭容一次機會。秦家卻不知道見好就收,如今還要收買拿捏貴妃的穩婆,想要在貴妃生産時動手腳,那就不要怪他秉公辦理。
英國公高呼:“陛下英明!”,然後順着姚興德的力道站起身來。
等英國公和京兆尹都從殿内退出去後,江詩熒才起身,緩步走到陸昭霖的身側。
陸昭霖微微側過頭,拉住她的手,然後稍一用力,将人拉進自己的懷裡。
“方才殿裡的事,阿熒都聽到了?”陸昭霖問。
江詩熒點了點頭。
“阿熒有什麼想法?”
江詩熒櫻唇輕啟:“秦家今日這手段,和阿熒生産時的杜穩婆一事如出一轍。也不知,當初的杜穩婆一事,背後是否也是秦家?”
陸昭霖問她的時候,原本是想問一問她對秦家和貴妃的想法,卻不料聽到她如此說。
她t這樣一說,陸昭霖心中也起了疑。
今日的事,究竟是秦家模仿了之前那樁案子,還是兩件事的背後,都是秦家在作祟?
他環住江詩熒的手微微用力,開口道:“姚興德,傳話給蔺由,讓他一道查清秦家和杜穩婆一事可有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