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他從未做過這樣的事,以往最多最多,也就是喂人喝藥罷了。但是此時,卻奇異地一下子就學會了其中關竅,耐心體貼極了。
一碗面吃完,陸昭霖将碗遞給姚興德,問她道:“可吃飽了?”
江詩熒點了點頭。
萬嬷嬷走上前來,要給江詩熒擦一擦額頭的汗,卻聽陸昭霖道:“朕來。”
然後,他接過帕子,輕輕替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才剛擦完,阿圓就帶着穩婆們進來了。
江詩熒一眼就發現,阿圓身後的穩婆,少了一個。
原本是六個穩婆跟着她去洗澡更衣,如今卻隻有五個跟着她回了産房。
江詩熒眉心微蹙,分了些心在這事上面。
穩婆們都是四個月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選定了之後,就一直養在宮中。
因着珍貴嫔生産時的前車之鑒,這些穩婆們自進宮後,就被養在景陽宮後殿裡,一概不與外人來往。
之後到了園子裡,也是住在湘影居的後罩房裡,最多隻能在湘影居的院子裡走一走,不能出了湘影居的院門。
穩婆們在宮外的家人,也早早就被她的人查了一遍,确保了并無不對之處。
不曾想,還是出了岔子嗎?
然而如今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隻能等生産完再說。
這時,萬嬷嬷也發現了穩婆的數量出了問題。
她皺了皺眉:“怎麼少了一個?”
阿圓面色嚴肅:“剪指甲的時候,杜穩婆有幾分不情願,奴婢一細看,才發現她的指甲裡藏了不知什麼粉末。奴婢已經命人看住了她,如今就在後院的耳房裡。”
陸昭霖面色瞬間就沉了下來:“讓孫嬷嬷過來,就在湘影居裡審她。純妃生産完之前,朕要聽到這事的結果。”
禦前有小太監領命退了出去。
須臾,就見門被推開,衆人看過去,就見太後帶着人走了進來。
屋裡的人紛紛行禮,太後揮了揮手:“免了”。
然後,她快步走到産床前,問道:“阿熒如何了?”
江詩熒強扯出一個笑:“阿熒還好,隻是這孩子,等不及要見皇祖母了。”
太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快别說話了。”
陸昭霖問:“這麼晚了,母後怎麼過來了?”
太後面色不佳:“哀家聽說宮宴上出了刺客,阿熒還早産了,如何能在安和館裡安坐?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來得急,還沒仔細過問今日的來龍去脈。
陸昭霖把行刺之事,還有江詩熒救駕導緻早産一事,細細跟她說了。
才剛說完,就見紅英端着藥進門。
她直接把藥遞到萬嬷嬷身前,道:“奴婢親自盯着禦藥房的人取的藥,親手煎的。整個過程,都不曾假過他人之手。”
萬嬷嬷接過藥,用湯匙舀了一勺出來,細細嘗過後才道:“沒什麼問題。”
然後,她上前兩步,道:“陛下,娘娘要喝催産藥了,還請陛下出去吧。”
陸昭霖皺了皺眉:“朕不能在此陪伴嗎?”
萬嬷嬷道:“生産的過程污穢得很,陛下一國之君,如何能留在産房裡?”
陸昭霖道:“生産是新生命降生的過程,有何污穢可言?況且,朕身為天子,自然諸邪避易,若真有所謂污穢,朕又有何懼?”
這話說的,倒是讓江詩熒高看他兩分。
萬嬷嬷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應對他這話。
還是江詩熒拉着他的手,斷斷續續地說道:“陛下...陛下在這裡...阿熒難免分心...還請陛下在外面坐鎮...穩婆的事...還有刺客的事...都等着陛下裁決呢。”
最重要的,是他留在産房裡不僅幫不上忙,反而可能會讓前朝的禦史們為此參她一本,實在是毫無必要。
太後也道:“阿熒都痛成這個樣子了,一邊兒吸着氣,一邊兒還要忍痛跟你說話。你在這裡,反而讓阿熒不能專心生産,倒不如在外面等着。”
陸昭霖看向江詩熒,見她笑臉蒼白,唇上血色盡失,卻還在忍着痛在他面前強顔歡笑。
“也罷。”他歎了口氣,舉起江詩熒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吻了又吻,直到太後又催了一聲,才聽他道:“阿熒,朕就在外面等着你。你和小八,都會平平安安的。那些要害你的人,還有今日的刺客,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江詩熒痛得很,卻還是對他點點頭,道:“阿熒...相信陛下。”
産房的門關上,外間的小廳内,此時熙熙攘攘站滿了人。
上到太後皇帝,下到順才人湯采女,都擠在這不大的空間裡。
又因着今日宮宴,不少妃嫔都上了厚厚的妝,撲了一層又一層的香粉。
那些味道彙聚在一起,讓陸昭霖直接皺起了眉。t
皇後察言觀色道:“陛下,不如讓嫔位以下的妹妹們都回去吧。”
陸昭霖點頭應允。
然後,他看向太後道:“母後也回去吧,一有動靜,兒子會讓人去安和館報信。”
太後搖了搖頭,道:“阿熒生産這樣的大事,哀家不在這裡等着,如何能放得下心?”
這也是他的心聲,聞得此言,他也就不再多勸。
陸昭霖剛親手扶了太後在上首坐下,就有小太監來傳話,說是孫嬷嬷到了。
陸昭霖道:“讓她不必過來了,直接去審杜穩婆吧。”
小太監“諾”了一聲,出去傳話。
皇後等人聞言,心裡都是一驚。純妃這才剛進産房沒多久呢,就有穩婆被查出了問題?可惜,這問題查出來的太早了。那出了事的穩婆,想必還來不及做什麼呢。
須臾,就聽外面有了吵嚷聲。
然後,就見剛剛那個傳話的小太監步履匆忙地進了殿:“陛下,孫嬷嬷求見。”
陸昭霖皺了皺眉,不是讓她直接去審那杜穩婆嗎?怎麼這麼快就來求見了?
“傳她進來。”
進殿的不隻有孫嬷嬷,還有江詩熒宮裡的小亭子和小路子。
三人進門後,都跪在了小廳的中間。
然後,不等陸昭霖問,便聽孫嬷嬷開口道:“陛下,奴婢見到孫穩婆的時候,她已經自盡了?”
“自盡?”陸昭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不是已經安排了人盯着她嗎?”
跪在孫嬷嬷左側後位置的小亭子答道:“啟禀陛下,阿圓姐姐安排了奴才和小路子二人盯着杜穩婆。奴才和小路子怕杜穩婆觸柱,還用繩子将她綁了起來。卻不曾想,她竟會咬舌自盡。”
咬舌自盡,與其他死法相比,是需要更大勇氣的。得一口咬在舌根處,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舌頭咬到至少半斷。
使用這法子自盡的人,得心念堅定,一心求死才行。但凡有一丁點兒的猶豫,都難以成事。
若是換了孫嬷嬷這等慎刑司的老人,自然知道該怎麼防備着這事發生。
但是換了小亭子和小路子這等沒經驗的,是着實沒料到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