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補覺之前,江詩熒還記得吩咐下去:“咱們景陽宮裡的人,每人賞三個月的月錢,大家都過個好年。”
宮人們自然都是千恩萬謝。
前朝那邊兒,陸昭霖還得接着忙。
正午,他要在含元殿設大宴,宴請所有三品以上官員,以及外藩使臣。
宴畢,又得和皇後一起,帶着後宮妃嫔們,到壽康宮裡去行辭歲禮。
江詩熒心裡默默感恩,母後皇太後今年不在宮裡了,他們還能少跑一處地方。
辭歲禮之後還不算完,晚上還有一次大宴,是在麟德殿舉行。
這一次的大宴,包含了整個後宮,以及前朝四品以上的京官和他們的家眷。
麟德殿雖大,卻也坐不下這麼多人。
江詩熒她們這些後妃,還有皇室宗親們倒還好,都能在殿内就坐。
但是朝臣以及外命婦們,隻有正三品往上的,才能有幸坐在殿内。從三品及以下的,都被安排在了殿外。
江詩熒一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且不說她身上穿着的是九嫔儀制的吉服,就看她的那張臉,也不難猜到,她定然是那位寵冠後宮的純昭儀。
不遠處,尚書令夫人瞥了她一眼,低聲道:“怪不得,她能把陛下迷得五迷八道的。”
她的大兒媳沒聽清,湊過來問:“母親剛剛說了什麼?”
尚書令夫人道:“沒什麼。”
江詩熒察覺到不少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其中有一道尤為不善,是從外命婦那邊來的。等她轉頭看過去時,又消失不見了。
進宮赴宴的這些外命婦們,有不少是後宮妃嫔的娘家人。看她這個寵妃不順眼,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她的眼神在外命婦那片兒打轉兒,看到中間靠後的位置,還有一位着侯府世子夫人吉服的,挺着個大肚子坐在那裡。
坐在江詩熒左手邊兒的是芳妃,注意到她的視線,低聲在她耳邊道:“那是雲陽侯府的世子夫人。”
江詩熒了然,雲陽侯府姓袁,就是順才人的那個袁。
雲陽侯府如今的侯爺,是順才人的大伯。
江詩熒道:“看她的肚子,似乎和珍美人差不多大?還懷着身孕呢,怎麼還非要入宮赴宴?”
入宮赴宴雖說是榮耀,但是這一趟下來,也實在折騰人得很。有孕的或是有病的,盡管報上來就是,也不是非來不可。
芳妃是生育過的,打量了世子夫人片刻後,道:“怕是有六七個月了。”
江詩熒右邊兒是秦修容,不尖酸刻薄的時候,也是個愛湊熱鬧愛說話的。
聽到她們說話,秦修容湊過來道:“聽說他們府上的侯夫人抱病在床,府裡的其他女眷,隻有世子夫人有資格進宮。這是想看看大宴上有沒有機會能和順才人說上話呢。”
後宮裡,隻有一宮主位,才能每個月見一見家裡人,順才人自然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秦修容還在繼續道:“以往,順才人想和家裡人見面,隻管靠着那位就是了。但是如今那位出了事,就隻能找宮中大宴這種機會。”
她口中的那位,就是母後皇太後。
芳妃問:“怎的不見順才人的母親或嫂嫂?”
秦修容道:“順才人的父親,前不久被陛下一撸到底了。”
既然如此,順才人家裡,不管是她母親還是她嫂嫂都不能進宮赴宴了,難怪隻能靠着她大伯家裡。
這事,江詩熒也是一早就知道的。芳妃娘家不在京城,也難怪她對外面的消息所知不多。
芳妃“哦”了一聲,江詩熒也裝作恍若大悟的樣子
秦修容看着她們兩個的表情,心裡頗有幾分得意。
一個坐在妃位,一個寵冠後宮又如何,這些小事,還不是得她告訴她們?
她還要再說什麼,就聽到有太監高聲唱諾:“陛下到,聖母皇太後到,皇後娘娘到。”
剛剛還在閑聊的三人,趕緊和其他人一道起身行禮。
就見陸昭霖和皇後,一左一右地扶了母後皇太後進殿。
等這尊貴的三位都入座之後,宴席就開始了。
先是傩舞開場,以祭鬼神,求安定。
然後就是百戲、樂舞、雜技等等。
這種場合,不會有什麼人想着要吸引天子的注意力,搞一出獻藝的把戲一鳴驚人的。若真有人這樣做了,隻會被人腹诽沒規矩。
後宮妃嫔們,也不會做什麼手腳或說什麼酸話。在前朝面前,她們都必須表現得端莊大氣,溫良和熙,不能讓人看了天子後宮裡的笑話。
戌時初,宴席就結束了。
陸昭霖沒有去鳳儀宮,獨自回了甘泉宮安寝。
這一次,皇後沒有安排人盯着景陽宮的動向。她知道,明日還有賀歲大典呢,陸昭霖根本顧不上召幸誰。
她今日也累得夠嗆,隻想早些安枕。
景陽宮裡,江詩熒剛回來,就吩咐人去提膳。
大宴上的東西與家宴不同,都是好看不好吃的。她一開始還嘗了兩口,後面就再沒動過筷子。如今,隻覺得饑腸辘辘的。
等她換了家常衣服出來,于成益已經提了膳回來了。
就見他一邊擺膳,一邊說道:“奴才想着今日除夕,便提了餃子回來,并幾樣小菜。”
雖然隻有餃子和小菜,卻也擺了滿滿一桌,單是餃子就有五種口味。
“這是羊肉的,這是鹿肉的,這是魚肉的,這是香菇的,這是白菜的。”
江詩熒點點頭:“你有心了。”
剛吃完,就有人傳話,說張寶林求見。
江詩熒本沒什麼心思見她,但是想到年節上呢,就讓人把她傳了進來。
張寶林也穿得很喜慶,外面披了一件黛紫色的鬥篷,解開鬥篷之後,裡面是一件胭脂色的窄袖褙子。
一見她,張寶林就行了個大禮:“嫔妾拜見純昭儀娘娘,年年新年喜樂。”
江詩熒吩咐道:“快扶張寶林起來。”
張寶林起身後,不等她問,就主動道:“嫔妾此來,是為了給娘娘拜年的。”
然後,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說道:“這是嫔妾親手所做的香囊,想要獻給娘娘作為新年賀禮。不是什麼珍貴物事,還請娘娘不要嫌棄。”
秋雨看了看江詩熒的臉色,接過香囊,仔細查驗後沒發現什麼問題,這才遞到江詩熒手裡。
江詩熒把香囊拿在手裡看,這是一個海棠色金線繡如意紋香囊,繡工細密,可見是用了心的。
她笑了笑,道:“那本宮就多謝你的心意了。”
然後,吩咐秋雨道:“去取我首飾匣子裡那支紅珊瑚雕海棠花簪來。”
秋雨應聲退了下去。
張寶林忙擺手道:“嫔妾是來給娘娘拜年的,怎麼好偏了娘娘的好東西。”
江詩熒道:“怎麼是偏了我的好東西?是我給你的新年賀禮,隻管收着吧。”
說話間,秋雨已經取來了那枚珊瑚花簪,收在一個狹長的酸枝木盒子裡,遞給了張寶林。
張寶林接了東西,又行了一禮,就懂事的告退了出去。
江詩熒把香囊遞給秋雨,道:“單獨收着,和其他東西隔開。”
别人送過來的東西,她是不會用的。
秋雨應了一聲,問:“娘娘要守歲嗎?還是就歇下了?”
江詩熒打了個哈欠:“歇下吧,我倦得很。”
秋雨放下帳子時,江詩熒忽然想起來,今日跟在永甯公主身邊兒的,似乎是個陌生的宮女。
也不知,上次在宮道上,求她相助的那個花楹,如今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