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詩熒理所當然道:“您和太後本就是極貴之人,這事還用得着他說嗎?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嗎?”
陸昭霖哈哈一笑,繼而誇贊她:“阿熒今天表現得很是機智,讓朕都有些刮目相看。”
江詩熒看着他,眼神裡有些得意:“之前就跟您說過,我聰明着呢,怎麼樣,沒騙您吧?”
陸昭霖一想,好像的确如此。
不管面對皇後還是貴妃的刁難,她可是從未被難住過,反而屢屢還能略勝一籌。
她隻是過于耿直,行事沖動了些,并不是個沒腦子的。
然後,忽然就想起來,今日貴妃好像一反常态地幫着江詩熒說話,站在了她這邊。
這樣想着,就直接問了出來:“你和貴妃的關系,如今似乎還不錯?”
“啊?沒有啊。”江詩熒一臉懵。
“貴妃今日不是還幫你說話嗎?”陸昭霖問。
“貴妃娘娘那不是找到機會就針對皇後嗎?”江詩熒反問。
陸昭霖回想了一下,一開始是皇後先說,妖孽在新進宮的妃嫔裡,然後被江詩熒以話本裡的内容反駁了。這之後,貴妃抓住了這個點,就開始往皇後身上扯。
如此看來,貴妃今日的一番唱念做打,倒真不是為了幫江詩熒,純粹就是找到機會就想踩皇後一腳。
心思轉的飛快,他嘴上卻道:“你這張嘴啊,真是什麼都敢說。”
江詩熒一臉俏皮地沖他眨眨眼,心裡卻想,我還沒說你呢,你一個人長了一百八十個心眼子,這也懷疑那也懷疑,真是不嫌累。
這天晚上,陸昭霖毫無意外地歇在了江雪閣裡。
沒過幾日,就到了中秋宮宴。
宮宴的一應事宜,原本是皇後在統籌安排。皇後禁足,就都移交到了貴妃手裡。
宮宴的時間在晚上,天剛擦黑,江詩熒就帶了人往煙波殿走。
路上經過九曲連橋時,遠遠的,就看到有個面色刻薄的老嬷嬷,在一巴掌一巴掌地扇一個小宮女的臉。
江詩熒皺了皺眉,吩咐于成益道:“你去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于成益領命而去。
這行宮裡,誰不知道純貴嫔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而于成益,是純貴嫔手底下得用的大太監。
他一走過去,那老嬷嬷一改先前的倨傲,滿臉都寫着讨好。
于成益跟她說了幾句話,她連連點頭應是。
等于成益回來了,禀報道:“回禀娘娘,那個嬷嬷就是找借口磋磨手底下的小宮女。”
看江詩熒有些不悅,他又道:“奴才點了她幾句,想必日後這小宮女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江詩熒點點頭,道:“不管是宮裡,還是行宮裡,這樣的事,想必屢見不鮮。”
于成益道:“娘娘心善,體恤奴才們的處境,其他主兒才不稀得管這些事。”
說着話,就到了煙波殿裡。
為着今晚的宮宴,不少妃嫔都認認真真從頭到腳仔細裝扮過,以期赢得陛下贊許的目光。
然而再巧奪天工的衣服,再精心描繪的妝容,在江詩熒那似仙似妖的天生的美貌面前,都毫無還手之力。
方一進殿,她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後妃這邊,大家日日與她相處,對這美貌多少還有些抵抗力。
宗室那邊,卻是頭一次見她,衆人竟是硬生生地愣了半晌。
然後,就是低聲的交談:
“早就聽說純貴嫔美麗,沒成想竟真是個絕色。”
“陛下真是好福氣。”
“要我說,麗妃也該換個封号了,‘麗‘之一字更稱純貴嫔才是。”
“怪不得陛下寵愛她,這樣的美人兒,進了誰家府裡不都得要星星不給月亮。”
江詩熒耳力遠勝常人,将這些交談聲一聲不落地收入耳中。面上卻不露聲色,神色如常地入了坐。
靖王也在宗室那邊,看到江詩熒之後,遙遙地跟她打招呼,江詩熒也輕輕招了招手以示回應。
妃嫔這邊都是兩人一席,和江詩熒同席的,正好是這些日子與她往來頻繁的甯嫔。
“臣妾見過純貴嫔娘娘。”
“甯嫔姐姐不必多禮。”
江詩熒趕緊扶住她,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說笑了一會兒,就見妃嫔這邊和宗室那邊已經都坐滿了。
又過了片刻,兩位太後姗姗來遲。
陸昭霖是壓軸到的,他一到場,除了兩位太後以外,所有人都齊齊起身行禮:“拜見陛下。”
“都平身吧。”
然後,他行至上首,坐到禦座之上。
往下看去,所有人都仿佛被模糊了面貌,唯有江詩熒一眼可見。
她往日裡多穿鮮豔的顔色,也的确壓得住,總是相得益彰,美得令人驚心。
今日,卻是着了一件淡粉色的流光裙。
這樣的顔色,即使是後宮這種美人紮堆的地方,也少有人敢穿,怕被襯得又黑又土。
然而這顔色穿在江詩熒身上,卻襯得她仿佛一支夏日新荷,亭亭而立。
許是因着這一時之間的美色震撼,陸昭霖愣了片刻之後才道:“都坐吧。”
然後,他先是說了一些中秋祝詞,最後結語:“今日乃是家宴,諸位都不必拘束。”
衆人紛紛行禮道“遵旨”之後,宴席才算正式開始。
管樂絲竹之聲還未響起,樂府的舞娘正要紛紛入場。
此時,忽然就聽到上首母後皇太後開口:“袁寶林,你來給皇帝敬杯酒。”
話音落下,四座皆是靜了一靜。
甯嫔小聲地對江詩熒道:“太後這,到底是喜歡她還是恨她啊?”
按理來說,宮宴上的第一杯酒,是要由皇後敬給皇帝的。即便皇後不在,也應該是貴妃打頭,其餘妃嫔按位份跟上。
偏偏母後皇太後這樣着急忙慌地把袁寶林推出來,讓她成了這個衆矢之的。
沒見嗎?
這殿内的妃嫔們,上到貴妃,下到楚貴人,一個個的都等着看袁寶林要怎麼敬這第一杯酒。她們的眼神,那可全都是看笑話一樣的。
宗室那邊,那些王爺王妃公主驸馬,也都好奇極了,這袁寶林,到底是何方神聖?
袁寶林内心都快哭出來了,卻還是強裝鎮定,起身道:“嫔妾給兩位太後娘娘、給陛下、給貴妃娘娘、以及各位姐姐敬酒。”
讓她獨敬陛下,她是不敢的,隻能把宮裡所有人都帶上。
陸昭霖也不想為難她,倒是很給面子地抿了一口,然後吩咐她:“坐吧。”
陛下的态度放在這裡,以貴妃為首的其他妃嫔也都紛紛飲了此杯,這一出風波,似乎就此消弭。
江詩熒繼續聽甯嫔跟她分享八卦。
“我聽說,這些日子,母後皇太後時不時地讓袁寶林去給陛下送東西。”
江詩熒道:“太後娘娘可能是急了,畢竟跟來避暑的三個新人裡,隻有她還沒侍寝過。”
甯嫔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後湊近她耳邊,輕笑道:“據說,前幾日陛下和母後皇太後吵了一架。”
江詩熒道:“哦?還有此事?”
甯嫔的聲音壓的更低了:“太後娘娘讓陛下去寵幸袁寶林,被陛下拒絕了。陛下說,他讓袁寶林進宮,本就隻是為了讓她陪伴太後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從沒把袁寶林當做自己的妃嫔,也根本不打算寵幸她。
甯嫔一向溫和恬淡,此時的語氣裡,卻也難免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江詩熒聽到這話,卻完全笑不出來。
這就是天家,明明對袁汀羽毫無男女之意,就僅僅為了“陪伴太後”這麼幾個字,從此将一個女子的一生禁锢在這深深宮牆裡。
而江詩熒自己,看起來深受恩寵,其實陛下對她的放縱之下也不乏試探。
這樣想着,她沒忍住多喝了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