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試探,傅嘉魚不是聽不懂,紅唇微微抿在茶杯口上,“三姐姐,人貴自重,他人的目光并不重要。”
謝流芳道,“昭昭妹妹說的很有道理,隻是可惜斷了自己的前程。”
連帶着她的前程也斷了。
傅嘉魚眸色深深,不偏不倚的看她一眼,唇邊彎起和善的微笑,“我知道三姐姐想要什麼,若三姐姐肯跟我一條心,我不是不能替三姐姐達成心願。”
聞言,謝流芳秀長的柳眉挑了起來,她又不傻,内鬥有什麼好處?
謝家誰做繼承人都一樣,而她,隻想攀權附貴,得一個有權有勢的俊俏夫郎。
傅嘉魚是從東京來的,先不提退婚之事,她多年住在國公府,又生在承恩侯府,人脈與她這種女子自然不一樣。
“昭昭妹妹知道我要什麼?”
傅嘉魚唇角笑意加深,話本裡對這謝家幾女有過隻言片語的描繪。
謝流芳仰慕權貴,一心想嫁高門。
謝流念想成為第二個娘親。
嫁了人的謝流珑隻安心當個商婦,嫁得也不錯,夫君待她極好。
到大結局,謝家這邊其實也并未有多少波瀾,死去的,隻有她傅嘉魚一人罷了。
“三個月後,三姐姐随我去東京。”
謝流芳眉眼柔下來,掩唇一笑,“那好,就三個月,如做不到,就算昭昭妹妹無能,難堪大任,這謝家繼承人不做也罷。”
傅嘉魚淡然自若的點點頭,“行。”
送走這群人,疏星才不滿的湊過來,小手拉住自家姑娘的衣袖,“姑娘,他們明明是故意來針對你的,你為何還要跟她們打着勞什子賭?繼承人的位子本就是姑娘你的,他們憑什麼觊觎啊?”
傅嘉魚笑道,“他們并非觊觎。”
疏星努了努唇道,“可他們就是看不上姑娘。”
傅嘉魚老神在在的捏了捏眉心,在書案前坐下,“這有什麼,三個月後,他們就會知道我給謝家的究竟是一條什麼路。”
疏星還是心氣兒不太順,謝家是姑娘的娘親一手扶起來的,他們卻坐享其成。
“可他們憑什麼啊……”
傅嘉魚小手托腮,憑什麼?
她死過一次才明白,人生之遼闊,遠超她想象,一個小小的家族算什麼?在面對更大的困難時,整個家族必須上下齊心擰成一股繩才能讓家族走得更遠。
内鬥是最愚蠢的,收服人心,讓整個家族做她的後盾才是上上策。
想必娘親當初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大大方方将自己手裡的産業分給舅舅們經營。
舅舅們很壞嗎?
她輕笑。
也未必見得。
……
西北的戰火說燃便燃起來了。
大炎邊境一座小城被北戎騎兵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城池被奪,三百将士做了北戎的俘虜,老百姓們被殺的殺,整個城被屠得幹幹淨淨。
宇文照将守城将軍的頭顱放在錦盒裡,連夜送到東京城。
天子雷霆震怒,憤然将那盒子掀開,血淋淋的頭顱滾落在玉階上。
金銮殿上,百官瑟瑟發抖,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安緘默人還在獄中,有人提議要讓安緘默做鎮西大将軍。
偏逢這時,安王府被查出了私藏龍袍兵械,有謀逆之心。
天子得知消息,親自召見了安王,雖不知父子二人在禦宸殿中說了什麼。
一個下午,安王府被血洗,安貴妃吓瘋了,一道聖旨将她禁足在自己的安甯殿裡。
安王很快便被奪了王爵,貶為庶民,重兵關押在自己的王府中。
誰也不敢再提讓安緘默做大将軍一事,是以,徐抱陽終于被放了出來。
徐抱陽走出禁宮那日,東京天暖氣清,日照暖陽。
百姓們夾道歡迎,整個東京歡欣鼓舞,熱鬧非凡。
隻可惜,南邊兒已經連着下了一個多月的雨了,一直沒有個好天氣。
世道也亂了,到處都有亂民揭竿而起,大炎外憂内患,民不聊生。
徐抱陽帶着天子給的印綏馬不停蹄趕到西北,接手西北安家軍,随後率軍前往黑水關,正式與北戎兵戈相見。
戰事一起,謝家所有人都知道那馬場與糧食的作用了,有好幾日,大家對傅嘉魚的态度都很詭異。
謝老太爺每日叫人來喚她前去院子裡用飯,這是兩個舅舅都沒有的殊榮。
傅嘉魚面對謝老太爺時,不卑不亢,态度閑然自若,與老人家有說有笑,還說起自己謀劃的那樁婚事。
謝老太爺誇她有她娘親當年的風采,又問她,日後有何打算。
傅嘉魚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她要讓謝家實現階級改變,日後,讓族中每一個子弟都能去t學堂讀書,進科舉,入朝堂。
謝老太爺聽完,什麼話也沒說,矍铄的老眼一瞬不瞬的看了她一會兒,隻道,“你隻管去做,你舅舅們那兒,我來說服。”
“老爺子,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失敗了呢?”
“敗了,那就重頭再來,我們謝家人,不缺重新再來的勇氣。”
誰說她曾祖父是個老頑固的?
從老爺子院子裡出來,她眼眶溫熱,隻覺得身心輕松。
沒有任何事,能比家人肯穩穩的做她後盾更令她高興的。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個早晨,傅嘉魚連日來精神不振,窩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姑娘!”疏星高高興興的舉着青竹傘跑進來,“姑爺的信!從東京送來的!”
裡面還夾着一封小的,是莫雨專門給她寫的。
傅嘉魚緩緩睜開眼,從榻上坐起身子。
疏星忙将引枕拿過來放在她腰後,忍不住念叨,“姑娘這身子是怎麼了?怎麼近來越來越不舒坦?”
“沒什麼大事兒,隻是雨水太多,人都快發黴了。”傅嘉魚笑着搖搖頭,拿過信封,吩咐她去端杯熱水來。
疏星一邊倒熱水,一邊道,“莫雨說北邊兒已經開始打仗了,他過幾日也要上前線去,讓我不要擔心。他也真是,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才不擔心他呢。就是咱們宿州城裡瞧着也不太平,聽說各家各戶都開始屯糧食,還有人說,咱們要做好被圍城的準備,我們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話雖這麼說,小丫頭眼裡的擔憂可一點兒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