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直到天色漸暗,殷栖月才從慎刑司出來。
他走在空無一人的甬道,隻有一個公公跟在他身後,恭恭敬敬地撐着傘。
走了沒多久,殷栖月看到甬道對面站了一個人。
他愣了愣,随即縱身一躍,足尖點過積水,幾個呼吸間便落到殷思珞面前。
“陛下。”殷栖月緊繃地神色放松了許多,雨水順着臉頰滑落到下巴上,被殷思珞擡手抹掉。
不論是上書房還是攬月殿,都離這邊很遠。
殷思珞是特地來接他的。
殷栖月嘴角翹了翹,心中被巨大的喜悅裹挾。但他還是輕聲道:“今日風雨太大,陛下當心龍體,最好還是少出門。”
殷思珞撇了撇嘴。
“你怎麼越來越婆婆媽媽的。”
明明隻比她大幾歲,卻跟個老頭兒似的。尤其是成了皇後之後,一天到晚隻會跟那些老家夥一樣,不是勸她這個就是勸她那個。
一點都不浪漫。
殷思珞心裡不高興,擡腳踩了他一腳,上好的黑色錦緞鞋面頓時暈濕一片:“你若不喜歡我來,我這輩子再也不接你了。”
殷栖月表情一僵。
“嗯?如何?”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低聲道:“那些人招了。他們承認是文王世子……”
“殷栖月。”殷思珞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殷栖月無聲地歎了口氣,“陛下……”
“你别管陛不陛下的,我接你你開不開心?”
殷栖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掙紮。良久,他閉了閉眼睛:“嗯。”
殷栖月是開心的。
但“皇後”……
殷栖月一巴掌拍了下他的屁股。
“那不就得了。私底下你還是我的阿月,你若是再敢像那群老家夥一樣啰裡啰嗦的——我就不要你了!”
面紅耳赤的殷栖月神色一僵,神色間浮現出一絲慌亂。
“但t是你要是誠實地說出你的想法……那我還是最愛阿月的啦!”殷思珞不動聲色地四下瞅了瞅,周圍的宮人離得較遠,且都低着頭。
細密的雨幕似乎将傘下的他們隔出一個單獨的空間。
殷思珞微微壓下傘面,将兩人罩在裡面,然後踮起腳尖偷了個香。
殷栖月向來的冷靜自持難得破了功。他嗓音微啞:“陛下……”
“噓——像在晚上那樣叫。”
“……乖乖。”
殷栖月情難自抑地低下頭,唇瓣在殷思珞的唇邊摩挲,眼底深處,浮現出壓抑許久的占有欲。
殷思珞仰頭任他磨蹭,靠在他的耳邊呵氣如蘭:“阿月……”
“乖乖。”
“那本斷袖看的春宮圖……你有第二部嗎?”
旖旎的氣氛戛然而止。
殷栖月的神色露出幾分茫然:“……什麼?”
“就那本春宮圖呀,你給慕初的。”
殷栖月:“……”
他回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本書是什麼情況:“那不是你之前讓我找的,給攝政王啟蒙用的嗎?”
原來是這樣子啊。
殷思珞扯了扯他的袖角,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呢?有第二部嗎?”
她偷偷從亓笙那裡将書借了過來,現在已經看完了。
實物要比亓笙描述的更加吸引人!
殷思珞一臉希冀地看向殷栖月。
殷栖月:“…………”
萬萬沒想到,給小舅子的啟蒙書,結果被媳婦兒看上了。
……似乎還上了瘾。
殷栖月揉了揉頭痛的額角,“乖乖,那是斷袖看的。”
“有誰規定隻有斷袖才能看嗎?”殷栖月端起皇帝的架子來:“這天底下還有朕要看,卻看不得的東西嗎?”
殷栖月欲言又止。
雖然但是……
那畫的可是兩個男的。
殷栖月不想讓殷思珞看。正想像小時候那樣哄她忽悠過去,不料殷思珞卻道:“還有,那書被母後發現了,現在正看着呢。她看完了肯定也會想要看第二部的。”
殷栖月:“……”
“别想跟父皇告密!你要是敢告訴父皇,今晚你就獨守空房吧!”殷思珞惡魔低語。
想法被識破,殷栖月隻得道:“……我讓人查一下。”
“盡快哦!”
“……好。”
殷思珞終于滿意,牽着殷栖月的手回寝宮去。
“對了。母後今天還問我打算什麼時候生孩子來着,她最近有些無聊。”殷思珞想了想,也差不多該要孩子了。
現在她父皇在京都,臭弟弟也突然開了竅能擔大任了……
抽個空生個娃也不是不行。
畢竟他們家,可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
而且外邊的風言風語她也都聽說了——
竟敢說她的阿月不行!
阿月簡直不要太行好嘛?
要不是她剛登基還沒幾年,朝堂不穩,就憑阿月的那個“行”法兒,三年抱倆輕輕松松。
但殷栖月卻是驟然握緊了牽着殷思珞的手。
生孩子……
殷栖月心跳微微加速,心中卻是又喜又憂。
他的确很想跟殷思珞有個血脈相連的、屬于他們的孩子的。但……這似乎,很危險吧?
*
慎刑司被抓的囚犯招供之後,殷思珞第一時間下令,對亓缊三兄弟進行了逮捕。
亓缊倒是還算平靜。
行動之前他就做好了可能會失敗的準備,如今并不慌張——
反正殷國女帝又不可能會殺了他。
而至于燕皇……
他早就休書一封,提前給父親去了信。那邊有父親周旋着,也沒什麼大問題。
相信很快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個屁!”
牢房裡,亓瀾罵罵咧咧。
“這女帝是鐵了心要将咱們扒層皮呀!父親都給那麼優厚的條件賠罪了,她竟然還不同意放人!”
被囚禁在天牢,雖然住着天牢最好的房間,但也仍舊潮濕陰冷,蟲鼠亂爬。
他們兄弟三人皆是人間龍鳳,哪裡受過這等委屈?
亓缊并不驚訝,“亓笙大概投靠了女帝。有她在,女帝怕是也知道你們身上被下了蠱。”
亓瀾臉色一變。
“那豈不是……任人宰割了?”
“你們被下蠱之事我已經告訴了父王,父王定有辦法。”亓缊道。
亓瀾跟亓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也不知道阮阮會擔心成什麼樣。”亓霖神色憂愁,“但願女帝不會為難她。”
提起姜阮阮,亓瀾也面露心疼。
“之前阮阮被綁架,是不是也住在這樣的肮髒惡心的地方?可憐的阮阮,也不知道怕成什麼樣……”
姜阮阮隻被綁架那麼一次——
是被文王的宿敵派人綁架了姜阮阮跟亓笙,用來威脅文王的。
但牢房裡的兄弟三人一臉悔恨疼惜,卻是對亓笙隻字未提。
殷瑾煦的眸色暗了暗,下意識看向身旁的亓笙,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咦?心髒不疼了哎。】
【這是……徹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