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大的病房内,光線明亮。
舅媽眼中閃着精光,舅舅站在旁邊低着腦袋,一聲不吭。
這一幕,讓江禾舒想起來小時候自己住在外婆家的時候。
那時,舅媽經常在家吵吵鬧鬧,讓外婆把她送走,舅舅就站在旁邊沉默不語。
但每次,外婆都會擋在她前面,說:“舒舒住我的房子,吃我做的飯,花我賺的錢,我憑什麼不能照顧她?”
小時候,外婆護了她一次又一次,還在關鍵時刻,救回她一條命。
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的江禾舒邁步,堅定地站在瘦弱昏迷的外婆前面。
她嗓音平緩有力:“我會出錢給外婆治。”
無論舅舅、舅媽怎樣,她都必須要給外婆治。
江禾舒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養她幾年,疼愛她的外婆硬生生病死。
舅媽面色一喜,舅舅也松了一口氣。
舅媽高興道:“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孝順懂事,跟你那個狼心狗肺的爸媽不一樣。”
“你放心,我和你舅舅也不會全把擔子都壓在你身上,我和你舅舅輪流照顧你外婆,你隻需要付醫療費就行。”
江禾舒垂眼,面無表情:“不用,等外婆穩定下來,我會把外婆帶到C市治療。”
舅舅脫口而出:“我不同意,你外婆不能去C市!”
如果讓江禾舒帶走他媽,他們不出醫療費的事情傳出去,街坊鄰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
他們不想出醫療費,同樣也不想要不孝的名聲。
并且,把他媽留在Z市,以後他們還能給江禾舒多要點醫療費,漏下點錢……
舅媽也不同意,說:“禾舒你這孩子就是太傻,把你外婆留在這裡多方便啊?”
“我和你舅舅都能照顧你外婆,省得你到時候t請護工浪費錢。”
她露出一副‘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的神情,像是真心在為江禾舒考慮一樣。
隻可惜,江禾舒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了。
她心底滿是厭煩,直接說:“如果你們不肯出醫療費,還不讓我帶外婆走,我就去小區跟外婆的老姐妹們說這件事情。”
他們道德綁架她,江禾舒同樣能威脅他們。
舅舅舅媽聽到這話,臉頓時黑了下來。
“江禾舒,你有沒有教養?竟然威脅……”
舅媽嗓門高,江禾舒怕她影響外婆休息,也不耐和她吵架。
她冷聲道:“如果把我惹煩了,明天我就去小區找叔叔阿姨爺爺奶奶說你們不給外婆治療。”
一句話,讓舅媽瞬間閉嘴,她憤恨地等江禾舒一眼,扭頭走了。
舅舅丢下一句:“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說完也走了。
都不肯出錢給外婆治病,還說不是那個意思,簡直可笑。
江禾舒攥緊拳頭,心中湧起一股怒。
舅媽那句話說的沒錯,外婆的命确實不好,命途多舛。
她老人家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兒女,一個比一個沒良心。
她媽媽年輕的時候拿走外婆所有積蓄和她爸爸私奔,從此不再聯系外婆。
後來媽媽想讓外婆照顧孩子,才聯系外婆。
但因為她弟弟的原因,媽媽把所有怒氣都撒到外婆身上,和外婆斷絕關系,不再聯系。
現在知道外婆生死未蔔,媽媽都不肯來看望外婆。
而她舅舅,從小吸着外婆的血長大,現在人到中年,有子有女,卻在外婆患了癌症的情況下,不肯出錢給外婆治療。
江禾看到病床上還在昏迷中的外婆,眼眶微紅,她為外婆感到不忿,
江禾舒握住外婆微涼發黃的手,語氣堅定。
“外婆,無論如何,我都會給您治,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話音剛落,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江禾舒以為是舅舅、舅媽去而複返,不耐煩地擡頭。
“你們還想幹什麼?我已經說過……”
話還未說完,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江禾舒瞪大了眼睛。
那個狂傲自大、聽不懂人話,又患有妄想症的男人,怎麼會在這裡?
江禾舒正要問他,就被裴晏攥住手腕,把她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男人身上陌生的冷香随之撲面襲來。
他黑眸如炬,嗓音極冷:“我女兒在哪?”
江禾舒:“?”
男人手勁兒極大,她吃痛低呼一聲。
江禾舒想甩開裴晏的手,奈何對方力氣太大,她那點力氣根本不夠看。
她忍無可忍,罵道:“你有病吧?我怎麼知道你女兒在哪?”
他都找上門了,江禾舒竟然還敢說不知道!
裴晏神色更冷,漆黑的眼眸像是淬了千年寒冰,氣場大開,讓人背脊發涼。
“江禾舒,你先是接近我,又拐走我女兒,後把我的電話拉黑,現在還敢罵我?”
這話男人說的咬牙切齒。
“拐賣兒童的人販子,還敢這麼嚣張,我定要讓你悔恨莫及!”
她是拐賣兒童的人販子?
江禾舒顧不上不斷傳來疼意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這人腦癱嗎?在西圖瀾娅餐廳說她蓄意接近、投懷送抱,現在又說她是人販子。
江禾舒臉色冷淡,“先生,你有病就去腦科,或者直接去精神病醫院。”
再次被罵的裴晏臉黑如鍋底,周身氣壓更低了。
他薄唇掀起一個冷嘲的弧度,正要說話,就聽到走廊傳來一陣小孩的哭聲。
“嗚嗚嗚……”
初雪哄着,“别哭了,等會兒就能見到媽媽了。”
裴晏聽到這道熟悉的哭聲,神色一肅,毫不猶豫地轉身。
男人身高腿長,大步飛快,等江禾舒跟着跑出去,就看到歡歡已經被裴晏抱進懷裡。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抱着一個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抱姿熟練。
裴晏低聲輕哄:“穗穗别哭,爸爸來了。”
被搶走孩子的初雪站在旁邊,看着他們,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江禾舒看着歡歡和男人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腦海裡閃過什麼。
難道這人說的女兒,就是歡歡?
江禾舒神色嚴肅下來,她大步上前,“你是她爸爸?你怎麼做家長的?怎麼照顧孩子的?你知不知道她當初差點就……”
想起那天蜷縮在垃圾桶後面,渾身髒兮兮,高燒昏迷不醒的歡歡,江禾舒聲音非常嚴肅,還帶着譴責。
裴晏愣住幾秒,他還沒追究江禾舒說謊的事,就反被她教訓了一頓?
男人擰眉,正準備說話,就聽懷裡的女兒沖江禾舒喊:“麻麻,麻麻抱抱。”
聽到這個稱呼,裴晏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漆黑的眸冷漠冰涼。
以前就有一些心思不純的女人,背着他哄騙女兒喊她媽媽。
裴晏壓住心口的怒火,“穗穗,她不是媽媽。”
歡歡,也就是裴穗安不聽,甚至她非常的生氣。
裴穗安擡手就去打裴晏的下巴,大聲說:“是麻麻,就是窩麻麻!”
她哭了很久,小臉通紅,烏黑圓潤的眼裡盛滿淚珠,瞧着十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