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慕聽雪倏地看向離環兒。
離環兒陰恻恻地緊盯着她,微微揚起下巴,像個勝利者:“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别以為混進白鹭洲,就有機會見到王爺,你們早就和離,别再死皮賴臉地纏過來了。”
周圍的賓客,紛紛看過來。
聽到離四小姐的話,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裙子髒了出醜的女人,就是覃嶺王的前妻啊。
他們化身吃瓜群衆,興緻勃勃地看戲,二女争一夫?有意思。
慕聽雪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隻有你才會稀罕他,少把我扯進去!”
二女相互逼視。
空氣都變得焦灼起來。
晏芸把自個兒的紫貂披風大氅,解了下來,十分熱絡地給她披上:“聽雪妹子,别凍着。”
然後撸起袖子,擡起腳,狠狠地踹到了那個雙髻丫鬟的兇口,怒斥道,“誰家的狗奴才,不長眼睛的麼?好啊,才剛進離家的地界,就開始放狗咬人了,迫不及待地要跟咱們鬥法!”
晏芸是會武功的。
将門虎女,這一腳踹得極結實,當時就把那個丫鬟給踢得吐血了。
慕聽雪詫異地轉過頭。心道,不愧是第一跋扈權臣的親二姐,暴脾氣,直接開團就幹。
“嗚嗚——奴才知錯了,侯夫人饒命,啊!”雙髻丫鬟慘叫大哭。
離環兒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毆打,聽着晏芸的指桑罵槐,臉色鐵青。
她能肆無忌憚地奚落慕聽雪,因為慕聽雪身份低微,卻不能肆無忌憚地辱罵晏芸,到底晏芸是晏太後的親侄女兒,攝政王的親姐,還有個工部尚書的侯爺丈夫。
“道歉!”
晏芸揪住了雙髻丫鬟的頭發,往這邊拖。
丫鬟哭得如喪考妣,不住地給晏芸磕頭:“侯夫人,奴婢錯了……”
“不是給我!給她道歉!”
晏芸指着慕聽雪。
雙髻丫鬟顫抖着,驚愕在那裡,不敢相信一個下堂婦商女,會讓晏芸這樣替她出頭,沒法子,她隻得轉了個方向,砰砰砰地給慕聽雪磕頭:“奴婢不該弄髒慕姑娘的衣裙,慕姑娘就是把奴婢淩遲處死,奴婢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慕聽雪的聲音很溫柔,也很瘆人:“我可以不追究你,你也犯不着替别人擋着,誰是幕後主使?”
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如尖刀一樣,直勾勾盯着離環兒。
“我……我……”雙髻丫鬟要崩潰了,如果不招出幕後主使,會被晏芸打死,如果招了,事後也絕對會被離環兒洩憤殺了。
慕聽雪就是要讓她親口說出來,給離環兒沒臉!
“你如實招了,這隻水晶琉璃杯,就是你的。”
她從袖子裡的玉瓶空間裡,取出了一隻玻璃杯。
雙髻丫鬟的眼睛都直了,忘記了呼吸——她是大長公主院子裡伺候的二十個丫鬟之一,不是那種能端茶倒水的高級大丫鬟,她是粗使的小丫鬟,一年到頭都沒機會跟主子說上兩句話,但她親眼見過大長公主寝殿裡用來喝藥的水晶琉璃杯,也知道它價值一百萬兩雪花銀!
忠心?
不,隻是背叛的成本不夠高。
雙髻丫鬟滿臉激動,熱淚盈眶地伸出雙手,像一位朝聖者,而水晶琉璃杯就是她信奉追随的神明,她跪着用雙手托舉住了她的神,黑色的瞳仁劇烈地收縮着:“我說,我全都說,是離四小姐命令我把髒兮兮的酸梅湯潑在……”
“閉嘴!!!”
離環兒殺氣騰騰怒吼了出來。
為什麼慕聽雪那個賤人,能拿出那麼貴重的水晶琉璃杯?
太可恨了,竟當場賄賂離公府的丫鬟,出賣自己這個幕後主使!
周圍的賓客們,尤其是那些離黨的官員、勳貴們,他們一開始對慕聽雪這個下堂婦都是持鄙夷敵視态度的,但當她拿出價值百萬的水晶琉璃杯,且随随便便就賞給了一個低賤丫鬟時,一個個都驚呆了。
“水晶琉璃杯,太壕了!”
“怎麼能送給一個端盤子丫鬟呢?多浪費哎呀。”
“該不會是假的吧,就是竭湖大長公主,也不會拿它賞給下人啊!”
……
雙髻丫鬟完全忘了剛才被踹吐血的疼痛,像個瘋子,抱着玻璃杯就是一陣狂笑,嘴裡喃喃着,“我發财了”,“我發财了”。
就這麼狂笑着,抱着水晶琉璃杯,在一衆嫉妒的目光下,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官船,向着脫奴籍的衙門跑去。
離環兒難堪地站在那兒,活脫脫一個小醜。
慕聽雪銳利的目光慢慢地刺向了她:“我早已跟覃嶺王和離,你也如願以償被扶正,何必這般咄咄逼人,用肮髒的手段陷害我?這就是離四小姐的雅量麼。”
離環兒啞口無言。
還沒進入白鹭洲,官船上的第一次交鋒,就一敗塗地。
“看看你幹的好事!”
覃嶺王謝邑走了過來,他氣勢洶洶沖着離環兒就是一通臭罵,“你這陰險的妒婦,本王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一點王妃的樣子都沒有,盡給本王丢臉!”
離環兒的眼眶裡,迅速浮上一層眼淚:“夫君,你聽我說……”
“本王不聽!”
謝邑十分厭惡地甩開了她的手,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她是這麼陰狠毒辣的人。
王妃丢臉,他這個親王也會跟着顔面掃地。
謝邑深吸了一口氣,讓随侍取了個精緻的盒子,走到了慕聽雪身邊,關切道:“這件鸾紅錦,你先拿去更衣室換了,寒冬臘月的,濕衣服穿太久會受涼。”
盒子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非常華麗耀眼的裙子——鸾紅錦。
慕聽雪隻掃了一眼,便拒絕:“不必了。”
離環兒差點氣吐血。
這件鸾紅錦,不是說好了,要在冠禮之後,敬獻給她母親大長公主的麼?
怎麼被夫君拿來給慕聽雪穿了?
“聽雪,本王知道你心裡不高興,本王給你道歉。”謝邑锲而不舍,抖開了那件極為華麗的鸾紅錦,就要往她身上披,“你不能拿自個兒的身子開玩笑,凍壞了可怎麼辦……”
慕聽雪後退一步,冷冷道:“這是紅腹錦雞的羽毛編制而成的,王爺拿這種逾制的禮服,往臣女身上披,是想陷我于不義麼?”
開什麼玩笑!
這種衣服,一看就不是商女能穿的!
紅腹錦雞,擱現代,那是牢底坐穿雞!誰穿誰死!
就算是古代,紅腹錦雞頭上的金色羽毛,像鳳冠一樣,有小鳳凰之稱。至少得是出身皇室,才有資格穿的吧。
謝邑僵硬在那裡:“逾制?這……應該不至于吧。”
其實,他也不清楚這件衣服的材料,隻是覺得特别華麗,覺得唯有她這樣漂亮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離環兒上前,從夫君手裡,把t那件鸾紅錦給搶了回來:“沒錯,隻有公主才配穿,慕聽雪什麼身份?哼,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晏芸生氣了,開啟了護犢子模式,叉腰怒罵:“一件破衣服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稀罕!紅腹雉雞再像鳳凰,它也是雞,這雞皮誰愛穿誰穿去。”
離環兒氣的直抖:“……你罵誰是雞呢?”
晏芸得意洋洋:“雞皮嘛,穿誰身上,誰就是雞咯。反正咱們聽雪妹子不穿。”
離環兒氣得差點翻白眼暈過去。
“咦?河邊那輛跑過來的,瞧着怎麼像是攝政王府的馬車?”晏芸罵得正酣,眼角的餘光一掃,詫異地瞪圓了眼睛,“不應該啊,阿弟從來不參加離家舉辦的任何宴會、文會的。”
每次,都是自己代表晏家過來參加。
這次靖羽公世子的及冠禮,也不例外,晏家的直系血脈,就來了她一個。
攝政王府的馬車停了。
一個虎頭虎腦的大眼萌娃,穿着簇新的袍服,首先從車廂裡探出了頭。可不正是攝政王小世子晏澤。
“爹爹,就是這兒麼?”
“嗯。”
車廂内,傳出一道低磁的成熟男子聲音,比臘月的天還要冷。
小包子從車廂裡跳了出來,牽出了大包子。
攝政王晏泱高大的身形似筆鋒挺立,一襲玄色盔甲軍服,身後的羅袍,迎風飄蕩,五官堅毅俊美,眉宇周正自帶一股威嚴煞氣,腰間一口劍,鋒刃明亮。
很明顯,這身裝扮是剛從鎮北軍營趕過來,戰袍都沒來得及卸下。
“聽說娘親來參加宴會了,她人在哪兒呢?”
小包子四處張望,急切地找人。
晏泱擡眼,鎖定某女:“在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