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長公主住下,相府上下,自然是頗感殊榮、歡迎之至。
晏錫非常高興,病似好了大半,容光煥發,語氣輕快道:“宅邸東邊兒,新修了個萬年閣,殿下可搬進去住。”
這是他親姐姐唯一的女兒。
小時候,還長來家裡玩兒,他也經常帶着明月、晏泱、南業進宮陪她玩兒。
現如今,清鸢嫁回晏家,親上加親,做了晏家的主母。還特意來府上探望他這個舅舅,為了方便給他治病救命還特意住下,他定要一盡地主之誼!
“萬年閣……不是給宏兒修的麼。”
牧惜蕊聽到這話,當即有些不高興了,但她一個兒媳怎好當衆反駁公爹,隻能心裡偷偷抱怨,“那萬年閣占地廣闊、木檻雕欄、绮窗絲帏,還有許多玉器古鼎,花了許多金銀來建。之前說,是給長孫準備的。”
她與晏南業有一子,兩歲半的男娃兒,名喚晏弘。
因兒子年幼,所以是養在親娘身邊,暫與她住一處的。
牧惜蕊現在住的元貞樓,連萬年閣的一半都不及,而且一應家具陳設都普通,遠不如萬年閣奢華。她還盼着,沾兒子的光,母子一并搬進去呢。
“不必麻煩,我住泱泱在相府的屋子就行。”
慕聽雪知道,夫君常與這邊來往,早年更是由小舅親自撫養過。
晏錫覺得怠慢:“怎好如此?鹹亨閣有些年月了,不若萬年閣簇新……”
“有年月才好。”
慕聽雪淺笑着道,“我還想欣賞一下他少年時期的痕迹呢。”
晏泱眸若郞星,似有光:“我少年時寫了一幅字,此刻還挂在鹹亨閣中,夫人不妨前去品評一番。”
“真的?那我可要看看。”
“也罷,随你們罷。”晏錫猝不及防被喂了狗糧,笑意一路蔓延到了眉眼間,二目瑩瑩。
他若真挨不過這場病。
到了九泉之下,見到了大哥,也能心安理得跟大哥說,晏泱有出息了,還娶了個特别好的媳婦兒,就是二姐的女兒,他們小兩口極恩愛,他這個當弟弟的也算不負所托。
牧惜蕊見長公主給公爹看完了病,就搬去了鹹亨閣,悄悄松了一口氣。
沒一會兒。
晏南業一襲狐裘大氅,也回到家裡來,十分熱絡地幫攝政王長公主張羅住處,三人聊了約莫兩個時辰的政事,包括開科舉的進展,離黨這半個月的騷操作,以及北嶼騷擾邊境、魯蕃新王不臣之事。
從鹹亨閣出來,天已麻黑。
穿過一段扶蘇長廊,晏南業看到妻子小牧氏,正斜倚在月牙門邊,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呦,我當是誰?可還知道回來。”
面對妻子的陰陽怪氣,晏南業并未反駁,沒有與她争吵的意思。
表妹半個時辰前,還勸了他,多顧念些妻兒。
他兀自進屋,倒了一杯熱茶,取出一粒表妹給他的琥珀酸亞鐵,就着茶水吞咽了下去。好奇怪的藥名兒,不過他已經吃過一盒,效果不錯,血氣有所恢複。
牧惜蕊見他不與自己争執,卻不饒他,繼續道:“我當你多忙呢,攝政t王和長公主來家裡,你就颠颠兒地回來了。我病了差門子給你送信,讓你回來,你就推脫。”
晏南業,看着雙手叉腰,中氣十足極健康的小牧氏:“你哪兒病了?”
“我難以思眠!”
“父親重病,全家都難以入睡。”
晏南業面上古井無波,眉目如疏星,他單手凝握成拳,于唇邊壓抑地咳了幾聲。
矜貴公子,溫潤如玉,相貌是一等一的好,氣質更是極儒雅。雖然瘦,但個子很高,肩膀寬闊,膚色是一種近乎病态的蒼白。
“我……”牧惜蕊很是氣惱,心裡一股子邪火。
她不是因為公公的病,難以入眠,而是因寂寞輾轉反側,但如此騷情的話,怎好對這個比玉還要冷淡的男人說?
晏南業自懷中,取出一支紫珍珠簪子,遞給了她。
牧惜蕊得了簪子,喜不自禁地坐到梳妝台前,重新挽了個發髻,對鏡照啊照:“這是雲都紫珍閣的新品吧,可時興了,紫色珍珠可真好看。”
沒有聽到丈夫的回應。
牧惜蕊回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離開,去内室帶宏兒玩去了。
她追過去,喜滋滋地問:“這紫珍珠簪子,是特意給我買的?”
晏南業抱兒子的動作,略微僵硬了下。
是表妹給的。
與治體弱之症的藥,一并塞給了他,還千叮咛萬囑咐,要親手送給妻子。
“哼,還算你有良心。”小牧氏已經完成了自我腦補,一隻纖纖玉手輕撫着簪子上碩大的紫珍珠,兩隻眼睛水汪汪地斜着他。
丈夫難得回來陪她和孩子,還買了極貴重的美麗首飾,她一顆心兒無比雀躍,立刻去準備了梅湯,溫熱的湯泉,撒上梅花瓣。
本計劃着,來個鴛鴦浴。
好好溫存一番。
誰曾料想,她撒完了花瓣和香料,回到内室一看,晏南業已經倦極,趴在兒子的小床邊上,睡着了。長而濃密的睫毛下,是明顯的黑眼圈。
小牧氏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滿心失落。
*。*。*
鹹亨閣。
慕聽雪仰起頭,看着廳中央,一幅精心裝裱的字,念了出來:“含弘光大,品物鹹亨。”
這句話,取自《易經》。
意思是大地無所不包,無所不容,蘊藏美好,萬物皆是順遂。
“娘子以為如何?”
“噗。”
慕聽雪被這個稱呼給都逗得樂不可支,“相公的字,自是秒級。筆勢灑脫,少年風發,毫無匠氣。”
晏泱唇角上揚。
慕聽雪繼續誇道:“想不到,相公少年時期,就立志高遠,但求國家安泰,萬物亨通。”
晏泱從背後,擁住了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輕輕地蹭了下。
還有什麼,是比摯愛之人的贊美,更能令男人滿足的呢?
“那是什麼?”
慕聽雪見到桌子上,有一個竹制的小玩具,有些年頭了。
“竹蜻蜓。”
晏泱眯起了眼睛,似回憶起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小時候過生日,南業送的。一起在花園裡玩,在手裡那麼一轉,就能飛到天上去。”
慕聽雪莞爾道:“你們兄弟感情真不錯。”
“小叔重病,他殚精竭慮,在尚書省每晚睡不到兩個時辰。”晏泱一聲輕歎,“幸好你有能治弱症的藥,否則早晚病累死在任上。”
尚書省是三省中,最忙最累,黨争傾軋最嚴重的一個部門。
“我會盡快治好小舅,二表哥壓力就不會那麼大了。”
慕聽雪想起紫珍珠簪子,“他也就有更多的時間、精力,跟妻子培養感情了。”
“他們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