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晏太後召見。
慕聽雪依照慣例,為她做艾灸驅寒。
她從小藥箱裡拿出兩根艾條,走到銀炭火盆邊點燃,回到榻邊,抽下了太後頸後發髻上的祖母綠簪子,分撥開頸後的頭發,看準了大椎穴,灸了下去。
晏太後操勞了一上午的國事,又親自過問了小皇帝的功課,此刻已經很累了。她有些幹裂的唇,慢慢張開,艾灸之後,長長地自腹中吐出一口寒氣。
再次睜開雙目,已不見疲憊,增添了許多光亮,給人一種炯炯有神的感覺。
當值太監黃公公,把一杯蓋碗人參茶捧了過來。
慕聽雪接過,親自服侍着晏太後坐起身,喝口茶潤潤喉頭,補補身。
黃公公笑眯眯的,因為曾經去慕家宣讀冊封诰命懿旨,收了慕聽雪四千兩的孝敬,所以對她很是和氣,那眼神慈愛的就像是在看自個兒的閨女:“太後娘娘知道姑娘喜歡吃冰糖酥,特意囑咐了禦膳房做了好幾種夾心的,早就在案幾上備着了。”
“謝太後娘娘賞賜。”
這也是她喜歡來宮裡的原因之一。
栖凰宮的冰糖酥,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晏太後喝着人參熱茶,看着慕聽雪開心地拿起一塊核桃夾心的冰糖酥,吃得津津有味,老人家内心深處湧起了别樣的滿足:“哀家的身子,自由你負責調理以來,舒坦多了。聽雪啊,你若在外頭遇到什麼委屈,着實說便是,哀家替你做主。”
慕聽雪站起來,向太後欠身拱了下手:“太後娘娘如天之仁,聖德巍巍,已經幫了臣女和犬子諸多。”
國子監那事兒,如果最後沒有晏太後打擊了離公府,怕是很難善了。
“今兒是小年,大吉大喜的日子,臣女有一物,敬獻給太後。”
“哦?”
晏太後心情很好,她穿着厚重的棉襖,外頭又套着厚實的皮裘大氅,保暖歸保暖,但行動起來多少有些不輕便,便也不太愛動了。東西讓黃公公呈上來。
精緻的木盒打開,是一套正紅色的羊絨保暖衣。
太後沒見過保暖衣,她宮裡的衣櫃裡,冬季的衣服,多是些厚綢緞大衫,要麼是各種對襟襖子,狐狸皮、狼皮、貂皮的圍脖領子,體積都很大,占地方,像這般輕便貼身的衣物,瞧着便覺着稀奇。
“這是春夏的衣物?花紋倒是不錯,質地也柔軟。”
這一套,不是慕聽雪十八塊錢一套批發的普通款,而是六十九一套的高級款,也是從同一家批發店裡拿的,就拿了三套。
“回禀太後娘娘,就是冬季的保暖衣。”慕聽雪微微一笑,“您可以試穿一下,它的保暖效果極佳,又很是輕便,可以代替厚重的大棉襖。”
“當真?”
晏太後面露喜色,“畫詩,伺候哀家寬衣。”
“奴婢在。”
玉屏風後,走出來一個錦繡宮裝的女子。
她有些嫌棄地撇了那保暖衣一眼,覺得一點兒也不華麗,與太後素日的風格完全不匹配:“老祖宗,您如果冷了,奴婢便為您添一件厚棉金織夾衣。若是換上這薄薄來曆不明的衣物,一個不小心着涼了,就不好了。”
慕聽雪認出,這不是上次阻止自己給太後艾灸的宮女麼?
這會兒又對她敬獻的保暖衣指指點點的。
“輕薄也可以比厚棉服更加保暖。”她開口辯駁。
“你一個小小醫女進獻的衣服,還能比戶部尚書家的千金陸小姐親手縫制的金織棉夾衣更好了?”畫詩一聲輕哼,手裡捧着一件棉服,“這可是陸小姐進獻給太後娘娘的賀歲年禮,早上剛送來,上頭還繡了五百個壽字。”
慕聽雪看了一眼,就趕緊移開視線。
她有密集恐懼症。
戶部尚書,她知道,晏泱父親的徒弟,晏黨核心人物。陸小姐名聲在外,繡工據說雲都第一,給晏太後親手做衣服作為賀歲年禮,也是情理之中。
晏太後:“陸丫頭繡的衣服,自然不錯,不過哀家更想試試聽雪這件。”
畫詩臉上浮現尴尬之色,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壽字金織夾衣,放在一旁。
很快。
太後張開雙臂,讓宮女伺候着,換上了保暖衣。
“果然很暖和!”
晏太後動了動胳膊,沒有那種讨厭的被棉服掣肘的感覺,“貼身又輕便,好,好,好。”
接連三個好字,可謂是心花怒放。
畫詩給太後額外批了件外袍,氣得嘴唇幾乎都要咬出血了,跪在前頭,替太後把腰帶系上。
什麼啊。
太後就是偏心,那麼爛的衣服都能誇。
慕聽雪道:“這保暖衣不是什麼貴重之物,能得您喜歡,是它的造化。”
*。*。*
鋪子裝修好了,慕老爺子親自題名——織錦樓。
“雪兒,我就說這鋪子風水不好,這都開張半日了,一個客人也沒有。”
慕宗啟有些坐不住了。
“您别急啊,馬上就能生意火爆。”
慕聽雪寫好廣告牌的最後一筆,一塊木牌豎起,用簪花小楷書寫着——太後娘娘同款保暖衣,五十文一套,保您三冬暖春不寒
廣告牌一擡出門口立着,立刻引來了好幾道目光。
“這家衰店,我記得之前是賣書的,一把大火燒了個幹淨,老闆賠得褲衩都不剩了。”
“嗬,好大的口氣,太後娘娘同款!”
“什麼保暖衣,晏太後都穿。這新店家敢打着太後的旗号,不怕被砍頭麼?”
“走,進去看看。”
……
空蕩蕩的店面,頓時進來了十幾個客人,大多是平民,滿是好奇的盯着那三千套保暖衣。
店中間擺着三套,專門給人試穿的。
“這麼薄的衣服,還能冬天保暖?”
一開始,客人們是持懷疑态度的,直到他們一臉不屑地親自去試了,從試衣間推門出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轉,立刻掏錢。
“店家,要一套!穿這個幹活輕便啊,棉衣厚重又貴!”
才五十文。
這是什麼概念?
做一件棉衣,至少需要四尺的布,一尺最差不染色的粗棉布都要三十個銅錢,再加上内填的棉花、針線、手工費,至少二百個銅錢!
“呦,才五十個銅錢,太良心了,給我媳婦兒也整一套過年穿。”一個剛從碼頭上工回來的大漢,滿臉憨厚的笑,從褡裢裡頭摸出一百個銅錢來。
像他們這種窮苦百姓,一年到頭辛苦勞作,家裡的媳婦兒小子閨女,無不盼望着當家的到了過年這幾天,能給幾口好吃的填飽肚子,能給添件暖衣度過這個寒冬。
“可不,街頭慕氏布莊,一匹好布要十五吊錢,這雪災天到處催債的,誰買得起哦。”
酒香不怕巷子深。
底層人民群衆的傳播能力,也是杠杠的,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整條天璇街都知道了五十個銅錢的極品保暖衣了,湧來了一大堆客人。
慕聽雪眼見着,三千套保暖衣,在極短的時間内賣空:“不好,貨進少了。”
店裡擠着百來個客人,都穿着破破爛爛的單薄衣裳,或者破棉鞋,一雙雙焦急又充滿期待的眼睛,瞅着她。
“老闆,保暖衣還有麼?俺也想試試太後同款。”
“五十個銅錢,我湊出來了啊,就等着在您這拿了衣服,回家給我老寒腿的父親穿呢。”
“老闆,您倒是說話啊!買不到t咱們可就賴在你店裡不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