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慕聽雪昏睡了一日一夜。
左手腕依然傳來陣陣疼痛,但已經沒那麼強烈了,尚在忍受範圍内。
身下的褥子,十分柔軟,緞子也是雲傲國最好的雲绡煙羅絲,一寸煙羅一寸金,甚至比謝邑大婚用絲綢料子還貴十倍!
慕聽雪心中疑惑,她不是在某個榕樹洞裡麼?
“醒了?”
男人如神祇一般,推開了房門。
他身高至少有188,甚至一米九。着紫衫黑袍,烏發上一支紫色發簪,似九重瀑布紫雲飛。暮色深深,陽光的最後一抹餘晖照在了他那張冰雕般的面孔上,鼻子挺直,鬓若刀裁,眉如墨畫,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個極有威嚴,也很有權威的人。
慕聽雪不由得心裡感歎:好一個龍章鳳姿的美男子!
“這裡是哪?”
“攝政王府。”
晏泱在距離病榻十米的地方站定,雙手背負在後,目光似箭裂虛空。
慕聽雪大驚駭然。
攝……攝政王府?
傳聞中的攝政王,身兼鎮北大都督之職,軍功蓋世屠屍百萬,權傾朝野嚣張跋扈。先帝曾不止一次想扳倒他,但最終一敗塗地,慘死深宮。晏太後無子,隻生了個公主,十五年前被刺殺失蹤。所以現在皇位上坐着的是攝政王從宗室裡挑選的孩子,過繼到先帝名下,扶持為傀儡,自己做第一權臣。
俗話說得好,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就算把先帝剁成肉醬,滿朝文武也是敢怒不敢言,隻對外宣稱先帝是突發惡疾駕崩。
“澤寶呢?”
晏泱的眸子幽深:“你在意他?”
“當然。”
慕聽雪想也不想地點頭,“那孩子玉雪可愛,讓人看到就想親近……啊,抱歉,您和澤寶是親戚?”
不能怪她多想。
實在是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大一小等比例複制,一個是成男版,一個是萌系Q版。
“父子。”
晏泱直接承認。
慕聽雪的額角浮現一滴冷汗。
不會吧,這麼巧?孩子他爹怕是要找我算賬了,一百兩銀子(9萬塊)一顆巧克力糖,四舍五入就是詐騙。
晏泱的面色極為嚴肅,雙手背負在後,有一種绛衣君臨天下的氣度:“你——”
慕聽雪感覺快要不能呼吸了。
要不,先認個錯?
她把一隻手,探入了袖中,微濕的手心攥住了那張一百兩的銀票,準備把錢還給孩子家長。
“你還有糖麼?”
“哎?”
慕聽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攥着銀票的手僵住了,這……是什麼詭異的發展。
晏泱正色道:“澤寶想吃。”
兒子有很嚴重的厭食症,吃一頓飯比打仗還難,回來之後唯獨對那個什麼巧可糖念念不忘。
說着,他遞過去一張銀票。
慕聽雪内心震撼面上卻不顯,這不是來找她算賬的?是還想繼續買天價巧克力?
她手裡那張銀票上寫着——【憑票即兌庫平銀壹仟兩】
她把一隻手探入袖子裡,瞬間就從玉瓶小空間裡取出一小把巧克力糖果,動作自然流暢,沒有絲毫破綻。
一共11枚巧克力。
“多了。”
晏泱立于窗前,蒼茫暮色在他冰冷的側影上,投下剪影。
“多的1枚,送給澤寶的。”慕聽雪叮囑着,“吃完糖記得刷牙,保護孩子牙齒。”
晏泱目光晦暗,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
她……是在關心孩子?
慕聽雪暗中觀察着對方。
這男子身上紫袍領龍紋的繡樣,金紋步雲履,腰間玉帶,無一不在昭示着恐怖的身份!
該不會是攝政王本人吧?
傳聞攝政王膝下有一位天才小世子,才四五歲的年紀,就熟讀詩文倒背如流。孩子生母不詳,攝政王一直沒有娶妻,當今太後乃是攝政王的親姑母,太後多次催婚,但攝政王常常以兒子不喜後娘為由拒絕……
咦?這怎麼和澤寶不想要後娘的說辭,對上了?
“費心了。”
晏泱接過巧克力,又給她補了一百兩。
就在這個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微臣來給姑娘換藥了。”
滿臉笑容的禦醫徐憲,左手一碗溫熱的湯藥,右手兩個藥瓶,向着病榻邊上走來,“謝天謝地,你可終于醒了,要不然王爺非砍了我的腦袋不可——”
忽然間,徐禦醫感受到一股寒意。
他一轉頭,看到了黑着臉的晏泱,頓時吓得腿軟,恭敬地行了一禮,“參見攝政王,殿下千歲金安。”
慕聽雪:“!!!”
果然,澤寶爹就是攝政王本尊!
她沒猜錯。
原主并沒有見過攝政王,因為“私通生下死胎”,聲名狼藉,她被謝邑PUA,自己也覺得恥辱,基本閉門不出;而謝邑也瞧不起她的出身,不帶她參加任何宮宴。
她趕忙起身,要下榻行禮。
誰知道,晏泱寬厚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你重傷未愈,不必行禮。”
慕聽雪整個人僵住,肩頭卻好像起了一團火,熱意透過他的掌心,滲透入白衣下的皮膚。
這……不合規矩。
但攝政王都說了,她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上一個忤逆他的官員,腦袋還挂在轅門的旗杆上呢。
徐憲起身後,上前給慕聽雪換藥。
動作輕柔地打開了她手腕上的白紗,倒上藥液,歎了口氣:“姑娘那麼年輕,大好的前程,何苦想不開。”
慕聽雪垂首不語。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徐憲見她不答,便耐心勸道:“夜路難行,前有曙光。”
小世子喜歡你,攝政王也挺關照你,曙光大大的有。
晏泱的目光,卻情不自禁地落在她手腕上,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滲着血……
“不要留後遺症。”
“王爺您放心,并沒有割斷筋脈,微臣保證這位姑娘的左手日後拿東西、用兵器都不影響。”
徐憲開始施針救治。
慕聽雪一口一口抿着喝藥,認真看着徐禦醫的針灸手法,精妙非常。這老祖宗傳下來的中醫,果真是博大精深,21世紀的中醫早已沒落,被西方資本瘋狂打擊,許多好東西都沒流傳下來,有機會定要好好向這位徐禦醫請教一二。
半個時辰後。
“攝政王殿下,我家裡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時間緊急,她真得回慕府了。
這前後耽擱了将近兩日。
謝邑準備抄她的家,填補國庫的空缺,她要盡快向父親禀明,以早做準備!
還有和離的事兒。
慕聽雪從病榻上下來,披上了輕綢白狐毛領的披t風,推開了雕花镂金的木門,時值初冬,一陣冷風猛然灌進來,把她的長袖都吹得向後鼓了起來,烏發飄飄。
晏泱的眸子微黯,鎖定了女人,“本王允許你走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孩子又不管了麼?
慕聽雪垂首,“謝謝王爺的救命之恩,聽雪銘感五内,若有來日,定予重報。”
晏泱黑了臉。
“如果小世子想找我玩兒,就讓他來城西瑤光街的慕府,随時歡迎。”
慕聽雪心思玲珑,主動發出邀請。
沒有提慕家要被覃嶺王抄家的事兒,也沒有向攝政王求助。
人際交往這一塊,她有自己的準則,交淺言深是大忌。
晏泱黑沉沉的俊臉,總算緩和了些:“一約既定。”
慕聽雪莞爾:“萬山無阻。”
她翻身上馬,策馬揮鞭,白狐領紗羅綢面兒的披風在疾馳中向後翻飛。
晏泱看着澤寶親娘離開的背影,目光久久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