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抽薪止沸,斬草除根。
慕聽雪殺了謝邑,自不可能放離環兒一條生路。
若是讓這女人順利逃回雲都,獲得靖羽公離泛和竭湖大長公主的庇護,再想弄死她,可就難了。
“她若順利回到雲都,很可能會被納為妃子。”
蕭望之口出驚人之語。
慕聽雪一口茶,噴了出來。
“娘親,别嗆着。”
澤寶十分貼心,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另一隻袖子幫她擦嘴。
慕聽雪跟兒子說了謝謝,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蕭先生:“皇弟不至于這麼饑不擇食吧?離環兒剛喪偶,而且她比皇弟大了好幾歲。”
蕭望之意味深長道:“那重要麼?”
慕聽雪默在那裡。
是的。
一點兒也不重要。
謝玄宸娶了晏明月為皇後,娶的是晏家的勢力;立南宮淺淺為貴妃,娶的是南宮家的權勢;而出身離家嫡系的離環兒,若納為妃子,弟弟就能輕松地把離黨納入羽翼。
“殿下,古往今來這種事并不少見。”
蕭大人表示我見多了,“貴女是世家門閥的聯姻資源,她們死了丈夫,往往會被家族支配再嫁。覃嶺王謀反,被你所殺,離黨定會另覓籌碼,再行押注。放眼朝堂之上,最有潛力的籌碼,難道不是皇帝麼?他十六歲了,隻要幫助他親政,就是從龍功臣。”
慕聽雪感到有點惡心。
不能讓離環兒就這麼逍遙法外,再攀附上傀儡天子,繼續去後宮興奮做浪。
一個南宮淺淺,若再加上一個離環兒,擱這兒養蠱呢。
明月還能安然無恙麼?
“何人幫離環兒逃走的?”
“下官審問過了,是一個叫景陽的中郎将。”
“竟是他。”
慕聽雪有點印象,此人是謝邑的心腹,從不曾為難過原主,赈災的時候,還幫自己說過話。
“殿下,雍州上黨縣,發現了離環兒的蹤迹!”一名特種偵察兵,進殿通報。
“怎麼發現的?”
“是上黨縣一村民領取田地的時候,舉報說娘娘廟裡有個自稱王妃的女人差點掐死八歲小孩兒。”
長公主斬殺謝邑大當日,就把世世代代覃嶺王們累計兼并的一百三十萬畝田土,全都分給雍州百姓了!
雍州十幾個縣,隻要是登記在冊的戶籍,家裡沒田的,都可以去州府衙排隊辦手續領取田地。
雍州府衙現在由白帝城接管,負責派發田地的,自然都是長公主的人。
“上黨縣。”慕聽雪找來了雍州的地圖,很快就發現,這個雍州北邊的小縣城,有一條小河,是跟雲都的運河聯通的。
*。*。*
娘娘廟裡頭,一個穿綢披緞的女人,發絲淩亂不已,酷暑的天,身上一股子酸臭馊味兒。她狼狽地拿起送子觀音娘娘的貢品,若不是餓極了,她堂堂王妃,怎麼會吃這種麸皮做的下等賤民食物。
“說是去找船,一天一夜都沒回來。景陽那廢物定是自己逃命去了!”
夫君死了。
連夫君的心腹手下,都不把自己這個王妃放在眼裡了。
娘娘廟外,一陣清脆的童謠聲傳來——
“神女之時,天朝薯。”
“土神為社,谷神為稷。”
一遍一遍地反複唱着,夾雜着稚童的歡笑聲。
離環兒兇中怒火幾欲沖破喉嚨,兩腿抖得像彈琵琶,她聲嘶力竭地沖着娘娘廟門口尖叫:“不許唱!她是賤女人,是索命的惡鬼!”
不就是弄幾株破爛莊稼麼,值得這樣讴歌聖德?
什麼土神為社,那是你的田土麼?慷他人之慨,謝邑死了,那就是本王妃的田,憑什麼分給不相幹的下等人!
離環兒倏然起身,神色怨毒,沖過去就掐住了為首一個男孩兒的脖子:“真真豈有此理!”
那個八歲的男孩兒被掐得翻了白眼。
其他孩子吓得哭喊起來。
“你幹什麼?放手!”
一道低沉憤怒的聲音,自娘娘廟旁邊的胡同裡傳出。高大的黑影瞬息而來,一隻鷹爪般的大手,擒住了女人行兇的手腕。
離環兒吃痛,本能地松了手。
八歲男孩兒得救,一邊哭着喊娘救命,一邊逃也似地跑了。
誰知道,離環兒擡起手,“啪”得就抽了高大男人一巴掌,厲聲斥責;“放肆!你竟敢對本王妃動手動腳?反了你了!”
景陽巋然不動,一雙眸子低垂。
聽聞主子死亡,他五内崩裂。
王府所有人都在逃命,他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救了這個女人一命,帶着她一路往雲都的方向逃亡。
結果呢,這女人把他當牲畜打罵,還要殺死無辜孩童!
“船呢?”
離環兒依然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态度,“上船之後,給本王妃找一套幹淨衣服,再準備一桌酒菜。”
景陽後悔救她,但他沒有在離環兒面前表露心情,隻是微微點了下頭:“嗯。”
“你去哪兒?”
離環兒看不起景陽,但此時,又不得不依附景陽而活。
她得靠他吃喝,靠他回娘家。
“王妃稍安勿躁,在娘娘廟中再等一個時辰,末将很快就準備好船隻、酒菜。”景陽壓低了氈帽。
離環兒等了一個時辰。
沒等來救命的船。
卻等來了索命的長公主。
“怎麼是你?”
離環兒怨毒地瞪着出現在娘娘廟裡的慕聽雪,以及一衆尖兵營追兵,切齒罵道,“景陽呢?來人!”
慕聽雪靜靜地看着她,什麼都明白了。
“這世上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内部瓦解的。”
哪有那麼巧的事,剛好就讓一個村民發現了覃嶺王妃的藏身地,而那村民剛好又去雍州府衙領取田土。
好一個景陽,給她送了一份大禮。
離環兒像是瘋了一樣,嘲諷道:“慕聽雪,你一直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不就是怨我搶了你男人。”
慕聽雪眯着眼:“本公主從未把你當成對頭。”
你是什麼檔次?
根本就不夠格做我的對手。
離環兒怔愣了須臾,方才品出她的弦外之音,她是離家嫡女,豈能受此大辱?
她雙目赤紅布滿網格血絲,從神台上抄起燭台t……
慕聽雪的龍燹劍,瞬間出鞘。
燭台和一隻手墜地。
“啊啊啊啊!”離環兒手腕的大動脈被割斷,粘稠的朱色噴濺。
地上綻放出鮮豔盛開的花兒,等待死亡的過程,無比折磨。直至流幹最後一滴。
與原主的死法,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