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乖乖埋在溫峋兇口,手掌輕輕拍他的後背,安撫他失控的情緒。
她第一次對溫峋産生了濃烈的好奇心,好奇他以前都經曆過什麼?是什麼讓他這麼委屈,這麼難過?剛剛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情緒背後,到底藏着多大的隐情,以至于讓他疼得哭出來。
她并不認為溫峋單純地因為她哭了,而是覺得,溫峋在她身上看到了曾讓他無力,痛苦以及懊悔的經曆。他害怕那種無力再次在他身上發生。
許星有些難過,這麼好的你,到底有過多慘痛的經曆?我又能幫你什麼呢?
溫峋收拾好情緒之後,揉了揉她的後腦:“還能走路嗎?”
他的聲音依舊有點啞,帶着粗粝的質感。
許星從他懷裡出來,笑着點頭:“但是,我們就這樣回去嗎?會把外婆吓死吧。”
溫峋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頰,拇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嗯,所以,先去一趟派出所,把身上的血擦幹淨了才回家。”
他試着先站起來,卻發現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似的,雙腿酸軟。
溫峋低頭,擰着眉,看着自己的雙腿,十分不解。
他這樣的人,五十公裡負重越野都不在話下,不管受多重的傷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内恢複,剛剛還争勇鬥狠,把人揍得半死,廢了人家命根子,這會兒居然站不起來了。
真是……溫峋苦笑,以手撐地,借力站起來。窗外月光暗淡,冷風透過破敗的窗戶鑽進來,清冷冷洩了滿室。
他看着窗外暗淡的月光,補完了沒說完的半句話:真是可笑。
許星也從地上爬起來,但剛站起來便往旁邊一倒,吓得溫峋連忙伸手去接。
攬着她的腰将她扣在自己懷裡,焦急地問:“怎麼了?”
許星揪住他的衣服,自他懷裡擡頭,小巧的下巴抵住他的兇口:“藥勁好像還沒過,腿軟。”
溫峋:“……”
有點後悔剛才沒多揍兩拳。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态,彎腰,将小姑娘打橫抱起。
看起來輕輕松松,但許星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手臂在發抖。
她伸手環住男人的脖頸,似乎想給他減輕一點重量,畢竟他現在全身都不對勁。
溫峋抱着她走了兩步,力氣漸漸恢複,小聲感歎:“還好我們今天都穿的黑衣服,要不然,阿婆怕是要好幾天晚上睡不着。”
許星贊同地點頭,黑衣服就是這點好處,大晚上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樓下的人已經被帶走,不出意外應該都在派出所,等着做筆錄,嫌疑犯等着明天帶回市局。
負責保護許星的小馬帶着一輛警車留了下來,見他們下來,立馬迎上去:“峋哥,對不住,今天這事兒是我大意了。所長他們先回去了,我給你們當司機。”
溫峋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徑直走向警車。
小馬被他看得後背發毛,趕緊上前給他開車門,溫峋也沒拒絕,抱着許星上車。
派出所人來人往,鬧哄哄的,溫峋輕車熟路抱着許星去所長辦公室,還不忘吩咐小馬:“去打點熱水來。”
小馬應了一聲,兩條腿倒騰得飛快。
許星被溫峋好好地放在沙發上,他剛想離開,被許星抓住手腕,沒辦法隻能在她面前蹲下。
“怎麼了?”
許星垂眸,鹿眼望進他略顯疲憊的眼裡:“你今天不怪我笨了?”
溫峋一怔,嘴角輕輕彎起,明明在笑,看起來卻有些苦澀,像小醜一樣。
他伸手捏了捏女孩軟軟的臉頰:“這種事情,防不勝防,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怪你?”
許星握住t他捏自己的臉頰的手,在他掌心蹭了蹭,長睫輕輕扇動:“那你怪自己嗎?”
溫峋身體瞬間僵住,放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尖微微發涼,甚至有些顫抖。
他怎麼可能不怪自己?
如果他早一點趕回來,如果他再找兩個靠譜點的人跟着她,或許她就不會被綁架,不會被侮辱。
從看見她的那一刻,到現在,他沒有一秒不在怪自己。
他想抽回手,對面的女孩卻握得更緊,垂下的眸子很認真。
“這種事情,百密總有一疏,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怪自己?”
轟——
一座大山驟然倒塌。
碎石噼裡啪啦落了滿地,一塊接一塊砸在他心上,砸得他心尖酸痛。
真的不怪他嗎?如果他留在丹裡,如果他沒去江都……
可這些如果好像都沒用,因為如果他不去,那些和她一樣的女孩又該是什麼樣的命運?
許星彎腰,低頭,用額頭抵住他:“你今天救了好多和我一樣的女孩,你是我的英雄,也是她們的英雄。沒有人會責怪英雄,英雄自己也不可以。”
許星捧着他的臉,微微起身,鹿眼亮晶晶的,帶着笑,“溫峋哥哥,記住了嗎?”
溫峋心尖震顫,腦子發懵,眉心微微擰起。
他有點心悸,心髒突突突的,好像下一秒就能猝死,可是又很溫暖,溫暖得舍不得去死。
他把兩隻小手握在掌心,帶了點如釋重負的笑意:“記住了。”
叩叩叩——
小馬敲門進來:“峋哥,熱水好了。”
溫峋“嗯”了一聲:“先放着,你出去吧。”
小馬把水放下,悄無聲息退了出去,還把門給小心帶上了。
溫峋擰了一條熱毛巾,站在許星面前,拇指和食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認真仔細地給她擦去臉上的血迹。
“一會兒我陪你去做筆錄,做完我們就回家。”
許星點頭,在他離開之際抓住他的袖子:“你别動,我幫你擦。”
男人愣了兩秒,将手裡的毛巾遞給她,乖順地在她面前蹲下:“好。”
許星學着他的模樣,仔細地給他擦臉,他臉上的血太多了,脖頸上也沾了不少,右手五個指節都破了皮。
叫人怪心疼的。
“你以後打人别這麼兇,都傷到自己了。”
溫峋嗤笑:“不那麼兇能把人打服了?在這些王八蛋面前,拳頭就是唯一的真理。”
許星擦血的動作停住,思考了兩秒,點頭:“好像也沒錯。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這麼厲害啊?”
溫峋:“???”
溫峋捏住她的臉頰,把她捏成金魚嘴,有些好笑地問:“能保護你自己就得了,像我這麼厲害幹嘛?當母夜叉嗎?”
許星搖頭,鹿眼迸發出讓人沉迷的光芒:“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