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領回來,見他臉色不好,蘇若兮問了一句,“你們吵架了?”
“是吧。”
想到老爺子對他大吼大叫,傅裴宴挺不好受,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隐瞞,另一方面擔心老爺子的身體,不管怎樣,他們隔着難以割舍的血緣關系,若非無路可走,他不想鬧到最後反目成仇。
“老人家年紀大,身體差情緒有點起伏就受不了,跟他說話别這麼沖,能好好談,盡量心平氣和地談。”
蘇若兮挺讨厭那老頭的,想到他已經是個半身入土的人,又覺得沒必要揪着不放,隻要對她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懶得去計較。
傅裴宴眼神微微變色,有點不滿,“怎麼感覺你在指責我?”
“怎麼會,我是建議。”
他們打起來,她自然是站傅裴宴這邊的。
“老頭偏見固執,沒辦法跟他好好談。”
這正是傅裴宴頭疼的地方。
“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吧,”傅裴宴回,“若他們的目的還沒達成,肯定會再有行動,到時候見機行事。”
若事情就此了結,自然最好,但他覺得不可能。
“那也行。”
作為局外人,她隻管支持傅裴宴的選擇。
在房間歇了一會,他們正要出去吃飯,蘇若兮接到了黎曼姝的電話。
“裴宴回來了。”
黎曼姝是肯定的語氣,顯然是從老爺子那裡得到的消息。
“嗯。”
蘇若兮沒有隐瞞。
黎曼姝聽着她的語氣就猜到真相,“他現在在你那兒?”
“對。”
“有空嗎?出來吃頓飯。”
“我問問他。”
傅裴宴:“吃吧。”
來到約定的西圖瀾娅餐廳。
黎曼姝的狀态比先前好了多許,身上少了些鋒芒,沒有初見時的淩厲,傅裴宴不在,公司的事都由她代管,看她的模樣,是遊刃有餘的。
幾天不見,傅裴宴對她的變化感到意外,打量一會,回歸神跟她打招呼。
“回來就好。”
黎曼姝的情緒沒有預想中的激動,上揚的眉梢已然是在向外人訴說她的喜悅。
三人來到包廂坐下。
“身體沒感覺有異常?”
“沒有。”
“公司那邊我先管着,你好好休息幾天。”
“好。”
黎曼姝關切幾句,遲疑一會,嘗試着把心裡話說出來,“你在那邊遇到了什麼事?”
“沒有。”
“沒有?”
“對,沒有,我一直昏迷。”
中間可能醒過幾次,但發生過什麼,他不記得,應該是吃飯喝水的瑣事,不然不至于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這樣啊.....”
黎曼姝沒有繼續追問。
三個人坐在一起,難得地吃了頓飯。
飯局快結束時,蘇若兮借口去衛生間離開包廂,給他們獨處的時間。
黎曼姝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拭嘴唇,随意地問,“我聽榮叔說,你剛回來就跟爺爺吵架。”
“沒吵架,問了幾個問題,沒談攏,他就發火,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麼。”
若是爺爺年輕二十歲,看重手裡權利,他可以理解,可是他都八十了,還瞞着他,這不說那不做,守着那些虛無的權利有什麼用,也不能帶下去。
“媽,家裡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
“跟我說說。”
黎曼姝頓了下,雙手不由自主地收緊,眼神變了色,“我知道的事,跟你的失蹤沒有關系,要想知道所有真相,得去問老爺子。”
“你也不想告訴我?”
“我不想說,特别是不想跟你說。”
她低下頭,極力壓制心裡的情緒,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再被提及依然輕易被牽動情緒。
都不說。
都瞞着他。
傅裴宴看着眼前的人,覺得很陌生,這種陌生的感覺不是第一次感覺到,從小到大,他時常在母親身上看到冷漠的疏離。
他早知道父母之間有問題,隻是想不通是什麼問題。
“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問,我會盡量回答。”
黎曼姝退了一步。
事情總要解決,隐瞞不是最好的辦法。
“在我的記憶裡,你并不喜歡我,非要把我帶在身邊,是在反抗爺爺,反抗父親,反抗傅家的一切,當年父親病倒,你是不是還想趁機奪權?”
“是。”
“父親的病,也是你算計的?”
黎曼姝愣了下,沒有遲疑地點頭,“你爸被老爺子壓得太狠,這不能那不行,人啊,被打壓太久,就容易起逆反心理,我就是這樣引他入深淵,他夜夜笙歌卻不知道那些女人是我特意找的,身上都帶點難以啟齒的病,等老爺子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已經被玩壞,他也覺得丢臉,不敢跟人說,連醫院都不敢去,拖到最後撐不下去,不得不去醫院,醫生開的藥,全被我換掉,拖了那麼久,總算把他熬死。”
言語中帶着如釋重負的輕松。
傅裴宴感到震撼,隻猜到父親的死跟母親有關,沒想到是她一手策劃,“你這麼恨他?”
“當然。”
“那我呢,你也恨我?”
“不管抱有怎樣的情緒,你始終是我的兒子,可想到你也是他的兒子,就很難受,沒有辦法對你視如己出。”
人性向來複雜,沒有絕對的正,也沒有極緻的邪,情緒上來就會産生怨恨,想要讓他消失,恢複平靜後,回想過去的偏激,又覺得沒有必要。
“你從來不跟我說。”
“跟你說沒用。”
“那什麼才有用?”
“你報警抓我就有用。”
傅裴宴接不上話。
他們就這樣僵持着。
蘇若兮回來時,包廂裡隻剩傅裴宴,“夫人走了?”
“嗯。”傅裴宴起身,牽着她的手,“出去逛逛?”
他們在街上閑逛。
傅裴宴沒什麼表情,顯然從黎曼姝那裡知道不少消息,蘇若兮沒問,給他足夠的時間消化。
從街頭走到街尾,最後傅裴宴停在某品牌手機店的門口,“買台手機吧。”
他的手機丢在飛機上,不知道被誰撿到。
“嗯。”
挑來挑去又買回之前的款式,順便補辦了電話卡。
蘇若兮湊上去看,“怎麼樣?好用嗎?”
“新手機當然好用。”
傅裴宴把需要用到的軟件都下載下來。
蘇若兮趴在台子上看他擺弄,無聊之際,身後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承哥,我想要這款内存大的,舊的那台卡得要死,内存還不夠,害得我隻能把照片傳上雲端。”
是李茜的聲音。
“好好好,你想要就買。”
蘇亦承的聲音。
李茜假意矜持,“可是這台要兩萬多,會不會太貴。”
“沒關系,兩萬而已。”
蘇若兮:“........”
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出來逛個街都能遇上。
蘇亦承越來越不收斂,還敢把人帶出來,光明正大地逛街。
傅裴宴也注意到他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不用,走吧。”
偏偏李茜發現了他們,恃無恐地跟她們打招呼,“若兮,你也在。”
直白地喊出她的名字,蘇若兮想無視都難。
她敷衍地笑了下,看向蘇亦承,“好巧啊,爸爸。”
蘇亦承挺窩火的,自從知道蘇若兮跟李茜住在同一個小區後,隔三差五總能遇到她,在小區就算,連逛街都能撞上。
他不擔心蘇若兮會到柳倩然面前嚼舌根,t隻是單純不想見到她。
“我們走。”
他拉上李茜就走。
蘇若兮驚訝了下,調侃道,“怎麼走了,你們不是來買手機的嗎?”
蘇亦承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鋪。
等他們走遠,蘇若兮收起假笑,不屑地扯了下唇角,蘇亦承就是如此,看人下菜碟,先前以為她被傅裴宴甩了,對她說話就點了炮仗似的,噼裡啪啦的,嚣張了幾天,看到傅裴宴立馬歇菜。
傅裴宴問了句,“想不想哭?”
蘇若兮睨着他,嫌棄地皺眉,“你好奇怪,我為什麼要哭?”
“沒什麼,回去吧。”
蘇若兮追上去,“你還有空關心我,自己的事想清楚了嗎?”
“還沒。”
誰都不願意把實情告訴他,這種置身其中又無法窺探真相的感覺,并不好受。
“夫人剛說公司不用你管,要不趁現在有機會,出去玩玩?”
“你想去哪兒?”
“嗯......去海邊遊泳?或者去爬山?”
“那就去沙灘散步。”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