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柳如黛歎息道:“你外祖深知這件事應不得,拒不得,苦思幾日卻始終想不到好的應對之策,眼看宮裡傳旨的人已經入了滁州界,你外祖一急之下便病倒了。”
當年的外祖已經是近七十歲的高齡,這件事關乎整個柳家的生死,如何能夠不着急上火。
就是林燦此時聽着,也不免為當時柳氏和母親的未來擔憂。
“我當時并不知道這件事就是皇上刻意針對柳氏抛出的難題,見父親如此憂思,還大言不慚的說願意為了柳家進宮,這話一出氣的你外祖直接暈了過去。”
“我不理解,就去找孟鸢訴苦,孟鸢似乎早就聽說了此事,也不震驚反而語氣平和的安慰我,給我分析其中的利害關系,我這才明白這件事一開始就隻是一場針對柳家的陰謀。”
林燦不由詢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離家出走打算假死躲過入宮,卻碰到了首戰告捷回來接應糧草的你父親。”
林燦眼睛一亮,“你和父親一見鐘情?”
柳如黛失笑:“哪有什麼一見鐘情,從頭到尾都是我纏着他。”
“當時南炎已經入冬,也得天公作美降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将傳旨官封在了赤湖對岸,聖旨到不了滁州,也沒人知道我早就已經跑了。”
“你外祖一邊偷偷命人到處找我,一邊讓你兩位舅父收拾家中古籍準備好搬離南炎。我一個人出了滁州地界,又累又餓差點被流匪抓進了山寨,你父親駕着馬路過的時候t,我正聲嘶力竭的在流匪馬背上掙紮哭喊着。”
“父親英雄救美,你們兩個因此生情?”林燦滿眼興奮道。
哪知柳如黛卻搖了搖頭,道:“你父親視而不見,駕着馬直接走了。”
“什麼?”
這不符合常理啊,父親不是正以果敢的大将軍嗎,路見不平難道不該仗義出手?
“後來我也因為此事質問過他,才知道大雪封路,前線三十萬将士的糧草已經捉襟見肘,北夏随時會反撲,他為了将士們的安危根本沒時間耽擱。”
原來是這樣,林燦問道:“那您後來又是怎麼逃脫的?”
提起父親柳如黛總是懷念的,幸福的。
她輕笑道:“是你父親回來救了我。”
“當時我并不知道他是林家人,隻看他穿着一身威風凜凜的铠甲,見到我一個弱女子被人欺辱卻毫不理睬,心底就覺得他道貌岸然。眼看沒希望了哭着哭着就開始罵他,罵他冷眼旁觀見死不救。”
想到自己當年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副狼狽的模樣都被林昊見到,柳如黛向來端莊的臉上難得的露出幾許女子的羞澀。
林燦聽得入神,追着問她:“你不是說我父親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柳如黛側首,笑道:“許是他原本就心底糾結,又許是聽到了我的咒罵聲,總之他回來了。”
騎着通體黝黑的高大戰馬,穿着寒氣森森的銀色铠甲,上面似乎還殘留着敵人的血,她倒趴在流匪的馬背上,忘了哭愣愣的看着卻并不覺得害怕。
男人身後三尺披風淩空獵獵,染紅了她的雙眼。
那一刻,銀裝素裹的天地都成了林昊的陪襯,她察覺到身後有重物落的聲音時,整個人已經被人提起,很快落入一抹寬厚的懷抱。
林昊的聲音像他本人一樣冷峻,“我要去滄州,前面不遠有一個鎮子,便将你放在那。”
提起這些往事,柳如黛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我想到自己剛從滁州逃出來也沒地方去,便纏着他讓他帶我一起去滄州。他闆着臉拒絕,我就哭,人來人往的鎮子外我罵他損我清譽卻不負責。”
“你父親那個人,生性不善言辭沉默寡言,我毫不講理的糾纏讓他又氣又怒,卻偏偏不能像士兵一樣對我打罵責罰,甩不掉就隻能無可奈何的帶上我。”
林燦聽得想笑,就說林家這樣赤膽忠心的門第,怎麼會有了她這樣一個例外,原來她身上那點耍賴的本性是遺傳自母親這裡。
“我随着你父親去了滄州,當時南炎和北夏之間還未簽訂定疆條約,一到冬季滄河結冰,戰事就越發緊張了起來。”
柳如黛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彎彎的細眉蹙了起來。
“我們剛到滄州,北夏就在對岸叫戰,你父親馬不停蹄迎敵雖然擊敗了北夏的兵馬,但自己也受了傷。我厚着臉皮,借着報恩的由頭親自照顧他,沒多久我們便真的在一起了。”
“我偷偷給你外祖傳了信,告訴他我現在在滄州,遇到了想托付一生的人,讓他不用為我擔心。”
“當時滄州的人不知道我是柳家嫡女,你外祖他們也不知道和我私定終身的是你父親。”
等赤湖開始通船,傳旨官到了滁州,才知道柳家的嫡女已經和人私定終身。
柳家一口咬定并不知道聖旨的事,傳旨官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皇上的妃子,當然不能是一個不潔的女人。
氣憤之餘将消息傳回了黎城,皇上知道後大發雷霆,當即決定親自來滁州一趟。
“你外祖得知消息命人快馬加鞭來滄州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父親,若是覺得他有擔當就找個地方隐居,有生之年别在回柳家。”
“我沒想到會遇到你父親,假死顯然已經行不通了,在滄州不少人見過我,遲早有一天皇上會知道我的存在,我又如何能置整個柳家于不顧。”
容胤的禦駕到了滁州的時候,柳如黛也跟林昊坦白了自己的事,兩人借着休戰期回了滁州。
容胤一見柳如黛身邊的林昊,臉色難看至極,卻怪異的沒有當場問責。
反而忍了怒氣,和林昊談論起邊境的戰事。
那時,柳如黛才知道林昊是護國公府的大公子,林家是為南炎立下汗馬功勞的功勳家庭。
林昊用和北夏對戰的戰功幫柳家求了情,皇上礙于護國公的面子,終究沒再追究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