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夜深人靜,月光照進瓊樓,映在端堯豐神俊秀的臉上,西陌人眉眼較為深邃,偏偏是深情的眼,眸子卻如寒冰般瘆人,隻一眼,一股無法言喻的壓迫襲來。
“統帥!這沈治實在是失禮!”
端堯半倚在軟塌上,目光從一赢身上一掃而過,“如今景元帝開始放權沈叙,他急是應該的。”
“統帥,你當初為何會找上……”一赢匍匐在地,話還未說完便被端堯打斷,端堯站起身來,眼神冷冽的睥睨着眼前之人。
“他意在大景,我意在天下,有利則聚,無利則散。”
端堯将手中的密函遞出:“将這個送回西陌皇宮,不得有誤。”
“是,統帥。”
*
朝中。
景元帝看着手邊的奏折氣極反笑,眉眼間盡是怒火,“溪平大旱,今年顆粒無收,百姓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如今正值深冬,這份奏折竟然壓到現在,才送到朕的禦書房?”
“朕的赈災糧呢!”
“宋卿。”
“回陛下,臣不知。”
“容卿。”
“回陛下,臣也不知。”
“戶部尚書。”
“回陛下……”
景元帝冷哼一聲,額間青筋暴起,“好!你們一個個都不清楚,那朕便派人查,若是這批赈災糧跟誰有瓜葛,朕絕不手軟!”
景元帝目光一掃而過,落在沈叙身上,不行,他在心底暗暗否決,還有半月便是及冠禮了,往返溪平怕是來不及。
“諸位愛卿,你可有人選?”
“陛下。”祝尚書年歲已高,身子卻硬朗,形銷骨立,自成一派文人風骨,朝景元帝行禮道:“老臣推舉三皇子。”
“三皇子還有半載便要及冠,還未有所建樹,這次就是個機會。”
祝易是祝皇後生父,太子一派,他的意思已經表明太子立場,如今沈叙将朝中勢力收了個徹底,連一向主張不站隊的宋太傅也向沈叙靠攏,此刻誰又敢質疑一句?
“陛下,臣以為祝尚書所言甚是。”宋卓行禮道。
景元帝順着宋卓的目光,轉頭看向站在沈叙身側的沈治,颔首道:“治兒,你可願前往溪平,查明此事?”
沈治咬了咬牙,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溪平案怕是背後牽扯巨大,他一個沒有母族庇佑的人如何能得罪?對上景元帝那雙不容反抗的目光,沈治咬了咬牙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
宋府。
宋珈安正對着賬目,白翠從庫房出來,抱着一匣一匣的首飾,騰不開手便用腳将門勾開。
“小姐,為何要将這些變賣啊!”白翠将匣子氣喘籲籲地放下,望着金燦燦的首飾眼睛都直了!
宋珈安見她這财迷模樣輕笑出聲,“若有喜歡的,便挑去,剩下的到鋪子裡變賣,如今大雪紛飛,溪平那邊不知要比京都冷上多少,莊稼顆粒無收,赈災糧被t貪,能給他們捐些糧食火炭也是好的。”
白翠聞言眼圈一紅,她小時候随着母親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最後母親為了給她争那一口燒餅,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那時她還小,爬到母親身前,以為母親睡一覺還能将自己護在懷裡……
白翠抹了把淚,随即強擠出笑意來,“小姐,白翠什麼都不要,白翠現在跟在小姐身邊,白翠很知足,這些首飾,有人要靠它活命。”
宋珈安不忍的上前揉揉白翠毛茸茸的腦袋,她記得這小丫頭剛來的時候渾身髒兮兮的,隻有一雙眼睛很亮,就這麼注視着你,仿佛注視着天上的仙人,宋珈安牽着鐘氏的手,顫顫巍巍地指向白翠:“母親,我喜歡她。”
瞧着白翠柔順的發頂宋珈安欣慰地笑笑,剛來之時,白翠的頭發因為吃食跟不上枯燥發黃,如今跟在自己身邊養着,總算好了許多。
想起前世白翠為救自己慘死,宋珈安直覺氣血上湧!她前世是有多傻,才将林蘇荷視作手足,從而冷落白翠。宋珈安以為她會怨!可這現在丫頭得知宋家出事後,隻身潛入冷宮,最後在自己面前被沈治掐死!
“白翠,父親與兄長可回來了?”
“回小姐,老爺方才下了早朝。”
“那你可聽說溪平之事交給誰來調查?”
“回小姐,聽老爺身邊的人說似乎是三皇子!”
“哼!幾次三番對小姐糾纏不休,這次将他派往溪平也好。”
宋珈安失笑:“你竟如此厭煩那三皇子?”
白翠撇撇嘴,“誰讓他趁小姐孤身一人之時糾纏小姐,若不是太子……”白翠聲音越來越小,那日她跟在夫人身後處置悅兒小姐,想着是在鐘府,還有太子殿下在身側,小姐不會出事,誰想到被三皇子鑽了空子,趁機與小姐拉拉扯扯,前些日子明明與林蘇荷搞在一起,這男人,真是可恨!
“對了小姐。”白翠仰起頭,直直盯向宋珈安那雙清亮的眸子。
“怎麼了?”
白翠似在猶豫,手緊緊攥着袖口,臉憋得通紅。
宋珈安見狀隻覺得好笑,用手點了點白翠的眉心,“你是想問悅兒姐姐的事?”
白翠睜大了眼睛,滿臉都寫着“小姐,你怎麼知道。”
宋珈安被她逗笑,平靜的眸子上沾染了笑意,顯得嬌豔又色氣。
白翠看的心頭一窒,連呼吸都粗了幾分。
“白翠啊,你這張臉是最藏不住事的。”宋珈安掐了掐白翠的臉頰,接着道:“我與她是有從小到大的情分,可她于我不義,我便棄她如屐。母親給她安排的,自然是于我最有利的,我當然不會是非不分,好賴不明,忤逆母親,來護着她。”
“聽說她現在還在前堂跪着呢?”
白翠聽宋珈安這話,心中總算有了底,本來她還怕宋悅兒在自家小姐面前又哭又鬧,小姐一時心軟幫她求情。如今看來,小姐當真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回小姐,悅兒小姐不滿夫人為她定下的婚事,正在前堂求見老夫人呢!”
宋珈安譏笑一聲,自己這位好姐姐當真是饑不擇食,祖母素來不喜庶出,七房又敗壞宋家名聲多年,更何況老人家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哪裡會因為她的婚事就出言與鐘氏對峙?
“走吧,白翠,我們去看看。”
“是,小姐。”
*
禦書房中。
景元帝手顫巍巍地指向沈叙,來回踱步,“你個逆子,你說什麼?”
沈叙習慣地跪在地上頭也不擡,“父皇,溪平兒臣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你還有半月就及冠了!朕還等着給你行冠禮呢!”
“難不成父皇覺得溪平之事老三他能解決?”沈叙懶洋洋的擡起眸子來,語氣上揚,聽得景元帝直想抽他,他就是不明白了,他和迎兒都是性子和順的人,怎麼就生出這麼個小孽畜。
“那還可以派别人前去!”
“父皇,溪平之事牽扯巨大,溪平百姓早已經家破人亡,暴死荒野,為何一份奏折都遞不上這禦書房?為何這赈災糧就沒了?兒臣猜測這其中有世族在攪渾水。”
“你是說宋司鐘楚四大世族?”
沈叙垂下眉眼,眸色漸深,“這隻是兒臣的猜測,求父皇答應兒臣暗中前往溪平。”
景元帝注視着這個長成的兒子,隻拍拍他的肩,“務必在上元夜前回來。”上元夜後,就是沈叙的及冠禮。
“是父皇,請父皇幫我隐瞞不在京都之事。”
景元帝擺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去吧。等等——”景元帝猛地想起什麼,忙叫住已經走出房門的沈叙。
“父皇還有何事?”
“那怎麼跟那宋家丫頭說啊?”
沈叙勾了勾唇:“兒臣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