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沈叙并非沒有心緒紊亂的時候,隻是這次,他隻想去找宋珈安。
他年幼的時候就沒了母後,那個天底下待他最好的母後,在極大的痛苦中,毫無體面的離開了,這八年他恨多不知多少人,恨景元帝,恨容妃,恨容湛,恨太後。
這八年裡,他聽到最多的就是棄子,他被景元帝丢在平雁城,連長槍都拿不穩,卻在跟着袁将軍奔走在戰場上,與野蠻兇狠的西陌人纏鬥。
甚至西陌的長刀穿過他的肩頭,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來,血留了一地,像極了先皇後走的那日,血染紅了坤甯宮。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沈叙昏迷整整三日,隻能靠着渡進口中的米糊吊着命,就這樣,景元帝那邊也毫無反應,甚至一句關心也沒有等到。
沈叙想,或許自己真的是棄子,畢竟真正愛自己的人,已經走了。
可是袁将軍拍着兇脯向沈叙保證,沈叙還記得那時候的場景。
袁将軍梗着脖子朝沈叙道:“你要相信聖上心裡是有太子殿下你的。”
沈叙坐在榻上,隻是掀了掀眼皮,道:“理由呢?”
此話一出,一向強勢的袁将軍磕磕巴巴,就是說不出半個字。
沈叙一陣失望,剛想不耐煩的擺擺手,命袁将軍退下,誰知袁将軍拍桌而起,大呼一聲道:“太子殿下,看老臣想起來了!”
小沈叙眸色一亮:“想起什麼來了?”
袁将軍仰起頭,話語間盡是信心:“聖上用本将的女兒威脅本将,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難道這不說明聖上心中有太子殿下麼?”
沈叙:……袁将軍,這大可不必。
雖說沈叙覺得袁将軍說的實在是沒準,可好在還是對景元帝有了幾分憧憬。
憧憬能得到父親的愛護。
*
沈叙離開皇宮,直奔宋府而去,沈叙到的很快,見袍角都沾上肅殺之氣。
宋珈安在宮中折騰一天,按理說早就精疲力盡,早就爬進自己的窩裡,将被子一扣,直接睡到天荒地老,可是她意外的不困,心亂得很,便撐着白翠不注意,至今上了房梁,踩着紅瓦看月亮。
簌簌的踩雪聲使得頭皮一緊,忙向下看去,一時間四目相對。
沈叙身為姜楚的時候,到宋珈安這裡不下十次,自然是輕車熟路,這次竟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抓包。
宋珈安站在屋頂,見下面之人是沈叙,不由得送了口氣,若是白翠等人,現在怕是已經将她上梁之事鬧得人盡可知,搞不好就會被鐘氏劈頭蓋臉訓上一頓。
雪早就停了,月光落下,映在雪上,倒是顯得比以往更亮些。
沈叙順着望去,宋珈安正個人落在光下,整個人泛着光暈,引得沈叙癡癡的現在原地。
不等沈叙反應過來,宋珈安朝下張開雙手,朝沈叙對着口型道:“接住我。”
沈叙心上一緊,一時間心都要跳出來,一刻也不敢耽擱,忙張開手将小心上人攬進懷裡。
可宋珈安帶來的沖擊力實在太大,沈叙本就喝了酒,又因景元帝的話腳步虛浮,加之腳下雪厚地滑,順着宋珈安帶來的沖擊,被撲到在地。
二人“啪叽”一聲倒在雪地裡,摔出一聲悶響。
沈叙将宋珈安整個護在懷裡,溫熱的氣息打在宋珈安臉上,龍涎香的味道整個将她包裹的嚴絲合縫。
宋珈安一陣心虛,面上羞紅,誰能找到她會将沈叙也帶倒在雪地裡?隻能悶在沈叙懷裡裝乖,不好探出頭來。
沈叙用了些力氣将宋珈安掌锢得更緊了些,見宋珈安這幅認慫的模樣,氣笑道:“皎皎這是做什麼?皎皎是不是想吓死孤?嗯?若是孤沒有接住你,該如何?”
宋珈安繼續将頭抵在沈叙懷裡,悶悶道:“那你會接不住麼?你不是讓我永遠相信你麼?”
沈叙:……
沒錯沈叙是說過,宋珈安可以永遠相信于他,他也一定會接住宋珈安。
可是沈叙昏昏沉沉的,看着就遲鈍不少,總覺得哪裡不對,可有找不出哪裡不對。
本就喝了酒不甚清明,如今少女的馨香萦繞在鼻尖,使得沈叙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
“這麼晚了,為何不睡,還……”在房梁上溜達來溜達去。
宋珈安聽出沈叙已經消氣,這才将頭從沈叙懷裡探出來,朝沈叙讨好的笑笑道:“這定是因為我去太子殿下心有靈犀,知道太子殿下今夜會來,特意等着太子殿下。”
若是平常,沈叙定不會相信宋珈安的回鬼話,可現如今聽着,竟是迷迷糊糊信了幾分,感動的将宋珈安抱得更緊了些。
宋珈安不停的說着,沈叙便聽着,用本就不清明的腦子辨别着宋珈安的意思來。
沈叙今t天太過安靜,宋珈安瞧出沈叙的不對勁,擡手戳戳沈叙的心口道:“太子殿下,你怎麼了?是有什麼心事嗎?”
沈叙強忍着腦中的漲痛,聲音嘶啞道:“孤醉了,那幫臣子簡直不顧孤的死活,孤喝了酒。”
聞言宋珈安才終于聞出沈叙身上的酒氣,隻是沒想到醉了的沈叙這般孩子氣,像隻垂着耳朵被馴服的猛獸,想主人讨饒,向主人訴苦,希望主人給他撐腰。
宋珈安忙拍拍沈叙的後背,哄道:“是誰!這麼可惡,竟然灌我們殿下酒!”
“兵部的,劉家,張家,還有仲家,司家……”
宋珈安隻是安撫沈叙,誰能想到沈叙竟然真的開始告狀。
看來真的是喝了不少。
畢竟也不怨沈叙記住他們,誰家好人敬酒拖家帶口,這個敬完那個敬,老子敬完兒子敬,喝得沈叙頭正疼,不記他們記誰?
“還有袁将軍……”
宋珈安佯裝驚訝道:“竟還有袁将軍?”
沈叙幹笑兩聲,迷離的眸子閃過一絲光來,“袁将軍他替孤高興。”
可不是高興嘛!
宋珈安歎口氣,她離席的時候特地看袁将軍一眼,臉都要浸在酒裡了,宴席剛開始就已經喝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