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宋謹跪在地上,對上沈叙似笑非笑的眸子,隻覺得心生一寒,明明正值寒冬,可背脊間硬生生吓出一層冷汗來。
太子沈叙年紀輕輕便可以擊敗西陌端堯,那位西陌真正的掌權人,為大景百姓所稱頌,宋謹知道沈叙的威名,可他活了四十多年,自然不願承認一個未及弱冠的孩子的功績,隻覺得沈叙身份尊貴,隻一句話便可以令天下英豪為之所用,打敗端堯又不是他一人所為,徒有虛名罷了。
如今!宋謹忙低下頭不敢對上沈叙冷冽的眸子,這位太子殿下殺伐裡盡是矜貴,墨色的眸子無甚波瀾,卻足以壓制住在場所有人,舉手之間盡是少年帝王之氣!
“孤已經派人将這幾日宋宅中人出入過的所有地方圍了起來,看看到底能搜出什麼來。”沈叙淡淡地看了宋謹一眼,勾起唇角,面露嘲諷。
“你也别想着誰能救你,參與此事之人,孤都已經調查清楚。”沈叙從袖口中拿出封信來,直接甩在宋謹臉上。
宋謹聞言周身一顫,哆哆嗦嗦地将信拆開,近四十多個名字列在其中,刺得宋謹雙目通紅,一下子卸了力氣,跌坐在地上,衣袍沾上落雪與爛泥,狼狽極了。
“怎麼樣,孤應該沒漏下誰吧?”
宋謹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籌謀,在沈叙面前隻是雕蟲小技而立,從他創立景聖樓那天起,這天下在他面前自己沒了秘密。
費心到溪平來處理宋謹,隻是因為他姓宋,沈叙心系宋珈安,便不會讓姜水宋氏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你們怎麼将赈災糧吞進肚子裡的,就給孤怎麼吐出來,這溪平受難的萬千百姓,就用你們的命來抵!”如今宋謹已經被宋珈安逐出姜水宋氏,沈叙便沒了忌憚,他們到溪平也有兩日,昔日與烏枝一般的門庭若市的溪平,如今寂寥不堪!沈叙眸若寒冰。朝廷下發的赈災糧都敢動!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宋謹攥緊了手中的信,顧不上對沈叙的恐懼,頭一磕跪倒在沈叙面前,手拉過沈叙的袍角,失聲哀求道:“太子殿下,宋某就是一介商戶,哪有動赈災糧的膽子,都是上一任溪平太守張祿張大人,逼宋某就範!溪平百姓受難,宋某也心有不忍,宋某有罪!但求太子殿下饒宋某一命!”
沈叙抽出被宋謹抓在手中的衣袍,氣極反笑道:“死不悔改?張祿先是被你們當作替死鬼,後被人殺害死在牢中,你們真當這出死無對證,孤毫無辦法是不是?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們的罪證,然後親手将你們送到斷頭台上,為枉死的溪平百姓贖罪。”
“主子。”正則率領一衆官兵從衣鋪,飯館搜查回來,玄色的衣袍已經被雪水浸透,右手手臂别劃開道巴掌大的傷疤,見到沈叙正欲禀告什麼,反被沈叙打斷。
應是着急,正則手臂處的傷口并未處理,還在不停地流出血來,沈叙見狀不由得皺皺眉,聲音也帶上一絲涼意,“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正則聞言側了側身,避開沈叙的目光,“卑職帶人去搜查衣鋪之時被鋪子中人阻攔,為了護住一旁受驚的客人,就挨了一刀,卑職皮糙肉厚并無大礙,主子猜得沒錯,衣鋪地窖裡的确藏匿着大量的銀兩,衣鋪老闆也承認,所有的銀兩都是宋家的。”
“可清點了?有多少?”
“回主子,足足有十萬金。”正則行禮道。
沈叙眯了眯眸子,宋珈安睜大了眸子,滿臉寫着不可置信。
“十萬金?你是不是瘋了!”宋珈安快步上前扯起宋謹的領口,宋珈安身子嬌弱,此刻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将宋謹拽了個踉跄。盡管現在宋謹已經與姜水宋氏沒了關系,可宋珈安還是氣得直抖!如今大雪紛飛,隻在外面站了一陣子,宋珈安便覺得身子寒涼,她根本沒辦法想象,溪平百姓沒有糧食,沒有禦寒的炭火,如何在嚴冬中活下來!她不敢想有多少百姓苦苦掙紮,最後被凍死,被餓死在大街上,他們苦尋食物無果的時候,怎麼會想到,朝廷用來救他們性命的錢,就被埋在不遠的地窖裡。
宋珈安冷着眸子。氣的聲音都在發顫!“宋謹,你看那些無辜百姓慘死街頭之時,你可後悔?可後悔你做了這禽獸不如之事!”
宋謹趴在地上,臉上沾滿了落雪,他眸色暗淡下來,不住地冷笑起來,“後悔?宋某讀了半輩子的聖賢書,就不知道後悔這兩個字怎麼寫!”宋謹整個一雙猩紅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珈安,呲牙笑道:“主家小姐,你以為我不貪,這銀子就能到百姓手裡?告訴你!就算今日我沒有跪在這裡,也會讓别人貪了這銀兩!”
“你就這麼缺這銀子?”宋珈安望着眼前與她同姓之人,眼底盡是失望,她恨不得一巴掌将宋謹打醒。
“姜水宋氏的族規,你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t!”宋珈安沉聲道。
沈叙深深地看了宋珈安一眼,默默上前将她虛虛攏在懷裡,小姑娘向來知禮,如今能說出“狗肚子”這種話,絕對是氣得狠了。
“主家小姐,這姜水宋氏後人的頭銜,宋某當真不稀罕。”宋謹仰起頭,陰沉的眸子中透出一絲狠厲來。
沈叙撫上宋珈安的肩膀,安撫着。
不氣不氣。
宋珈安氣急,一把将沈叙的手甩開,直接沖到宋謹面前,從小的教養不允許她一巴掌扇在眼前之人的臉上!
“你不稀罕?你不稀罕怎麼不早些自逐出姜水宋氏!免得做出這等狼心狗肺之事讓宋家蒙羞!”宋珈安指着面前的宋謹,指尖不住地顫抖。
“大小姐,你們嫡系在京都受天下人敬仰,家主是當今太傅,肱骨文臣,我們呢?除了占了家譜上的名字,在溪平這窮鄉僻壤裡受苦!宋某從小讀書,隻是想去京都謀個差事,這對于家主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的嫡子,大小姐的嫡兄,在未及弱冠便任職大理寺卿,真是好生威風,為何到了我這裡,家主便不管了!”宋謹紅着眼厲聲道。
宋謹仰起頭,眼底劃過一絲希冀來。“宋某讀了半輩子書,到頭來卻連個做官的門路都沒有!最後為了養家糊口,不得已做起生意來,宋某不願認命,去年進京拜訪家主,卻不得家主引見,正巧此時戶部侍郎豐大人願意為我引薦,隻要将這次的赈災糧之事做得幹淨,我便有機會在朝中大展拳腳!誰也無法阻攔我!”
“你說父親不願引薦你在朝為官?”宋珈安沉聲道。
“自然。”宋謹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