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閉門七日,寝殿門亦是一直緊閉着,不但外面沒人知道沈南煙醒了,就連府中人都不曾知曉。
是以始終無人擾他二人清淨,自知理虧的沈南煙,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隻得安安靜靜的,一直偷偷瞄着從她醒來到現在,始終沒開口說話的男人。
慕容澈完全無視沈南煙,坐在春凳上,像捧着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捧着沈南煙的一雙玉足……
見他拿着剪刀,将她的腳指甲剪得格外圓潤,最後還不忘拿锉子慢慢打磨,沈南煙不禁眼角直抽抽。
“你,那個你不會是想到了什麼……折磨人的法子了吧?”
慕容澈忽地擡眼,直勾勾地看着沈南煙,幽邃的眸子裡,散着瘆人的寒意。
“慕慕慕,慕容澈,你别這樣看我,我害怕!”
她下意識地把腳往回縮,隻一下就被面色冷沉至極的男人,一把捉了回去。
“别動!”
“你你你,你不能欺負我,我還懷着你的孩子呢!”
說着,她一手支着床榻,一手托着圓滾的肚子,使勁往前挺了挺。
“哼!”
慕容澈收回視線,繼續看向她的腳面,憤怒的語氣裡帶着明晃晃的委屈與不滿。
“呵,還真是稀奇啊,長公主殿下竟還知道自己還懷着孩子呢?”
拿過一旁的帕子,他邊給她擦腳邊道,“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本王在馬車上求你,讓你不要管伽蘭娜的事時,怎麼不見公主擔心它呢?”
“我,我那不是相信自己嗎?”對上慕容澈兇狠,且帶着怨怼的目光,沈南煙的說話聲越來越小……
“再者說了,我的醫術你還不知道嗎?呵,呵呵……”
慕容澈始終不緊不慢的,替她剪完腳指甲還不夠,還去扯她的手。
“那個,手就不用了吧!”沈南煙拒絕,死死攥着拳頭,“我自己能夠到,方便剪的!”
四目相對,加上慕容澈的一聲歎息,沈南煙頓時敗下陣來,别過頭,老老實實地把手伸了出去,使勁兒分開五指……
慕容澈動作極為熟練,沈南煙因着心裡有事兒,卻多少有些不耐煩,不覺間,眉頭漸漸蹙了起來,“你為何不能在我睡不醒時弄這些?”
慕容澈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給她,自顧自地道,“怕弄疼你,卻不知道。”
沈南煙:“……”
沉默半晌,二人像商量好了似的,竟同時開了口。
慕容澈:“你又想幹嗎?”
沈南煙:“我想見大臣!”
不多時,慕容澈收起工具,妥協道,“明日晨起,我親自送你去上朝。”
“哦。”沈南煙乖巧且不滿。
……
翌日晨起,天色灰蒙。
太極殿裡,仍舊一片混亂,争吵不休。
達奚嘉衍高坐龍椅之上,瞧着諸位大臣手中一日比一日多的奏折,挑着眉頭偷偷别過頭去。
瞧着旁邊空置許t久的鳳椅,他下意識地看向榮祿,王姐什麼能醒啊?王姐是不是徹底不想管他了?
“還請,霍将軍,慎言!”
“喬大人!你既無理,又辯不過本将,也就隻會說這兩個字了!”
“你想說誰無理辯三分?簡直豈有此理!”
“……”
聽着那跟打架一般的争論聲,達奚嘉衍縮着脖子,心髒怦怦直跳,太可怕了!
“軍部收到密報,眼下晟國的軍隊都集結完畢了,估計這會兒早就往咱們這邊來了……”
“你們倒是說說,咱們該如何應對?現下駐紮在玉陽郡的那些西狼鐵騎,又該如何是好?”
“慌什麼,長公主既然給他們都發了軍籍,那二十萬大軍,便是我西夏的兵,晟國膽敢來犯,殺過去不就得了!”
“就是,平日裡你們這些文官,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說最是無用是官兵……”
“就差直接說我們是西夏的蛀蟲了,這會兒天天揪着我們問怎麼辦怎麼辦,涼拌!”
“可不嗎,尤其是那個尉鶴引還在的時候,馊主意那是一出一大堆啊,什麼削減軍費啊,當兵的不讓練兵,讓去種地啊……”
“呵,美其名曰,這樣自給自足的同時,還能強健軍士體魄,一舉兩得……眼下要打仗了,發現沒兵用了,知道害怕了,晚了!”
“你你你,你這渾人,你五大三粗,黑黢黢的一臉橫肉,長得恁醜,想得倒是挺美的,你說那二十萬鐵騎是西夏的,他就是西夏的了?”
“人家利用我西夏避禍是真的,等你真想讓人家替你拼命殺回故土時,人家肯聽你指揮嗎?自作多情!”
“夠了!”
太宰宇文衡厲喝一聲,不住地揉着眉心。
“這事已經議論好幾日了,始終車轱辘話來回繞,也沒個解決的法子,吵來吵去的有意義嗎?”
“依本官說,現在朝廷的重中之重,是考慮空置的太師之位,應該由誰來接任!”
“是啊,太宰大人說得對,太師之位,乃三公之首,直接對王上負責,事關朝廷穩固……”
“吾等應該盡快拟定幾個人選,待長公主醒來,立刻上禀,讓公主裁決。”
“太師之位固然重要,可話說回來,眼下隻有長公主高坐朝堂,咱們才能震懾住别國,也能與慕南王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商讨事情……”
“咱們,咱們是不是派個代表,去公主府探探口風啊?”
“……”
“長公主駕到——”
什麼?
刹那間,文武百官齊齊回首看向殿外,就連達奚嘉衍都騰地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王姐醒了!他就知道王姐吉人自有天相!
伴着唱聲,沈南煙頭戴鳳冠,一身玄色華服,長裙逶迤在地,昂首挺兇,自殿門而入……
晨起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恰到好處地為她鍍上了層金色的光,骨子裡透着的威嚴端莊,讓她宛如神明降世,令人不敢直視。
文武百官同時讓出路來,紛紛跪在兩側,齊聲高呼,“臣等,恭迎攝政長公主回朝,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南煙落座鳳椅,冷眼掃了眼衆人,“平身!”
“謝長公主!”
衆人起身,這才看見,與她一同來的,竟還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