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居高臨下地睨看着沈南煙,耳邊盡是太後囑咐他的話:
“元義,哀家為那丫頭蔔了一卦,她乃天降神女,有過人之術,無論何時你都要護着她,把她留在皇室。”
“事關大晟昌隆,記住,若有一天澈兒留不住她,你也留不住她……便把她殺了,萬不可讓她活着離開大晟!”
對太後說的話,宣武帝一向深信不疑!
四目相對,看着沈南煙懇切的目光,他稍微平複了下情緒,沉聲道:
“你與陵王的婚事終究是你自己求來的,突然出爾反爾,難免有欺君之嫌,就算朕保得住你一時,未免不公,日後也不便在護着你了……”
“現如今你得罪了蕭家人,一旦沒了朕和陵王的庇佑,别說在金陵城了,你在整個大晟怕是都寸步難行!”
呵!說了這麼多,不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嗎!
沈南煙面色慘白如紙,縮在地上緊緊抱住自己,眸中滿是蒼涼之色,和離這事兒,看來還是得從慕容澈這裡下手。
宣武帝看她一副哀怨的神情,想了想道,“朕答應你,不會再幹預陵王後宅之事……”
“至于慕容澈,他若放不下你,相信也不會再迎妾室入府……他若肯給你寫休書,朕也斷然不會攔着。”
話不能說得太絕,總得給她留點兒念想。
都是托詞,皇帝無非就是看她還有利用價值,不想她輕易離開……
沈南煙不死心,顫着聲音道,“父皇有所不知,陵王已經在府中養了一位女子,她……”
不等沈南煙将話說完,宣武帝轉眸看向慕容澈,“今日之事,錯全在你,朕賜你三十刑杖,你可認罰?”
慕容澈低頭行禮,“兒臣認罰。”
“來人,就在這裡行刑,朕看着你們打!”
慕容澈被擡到刑凳上,掌刑太監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兩側,“王爺,奴才們得罪了!”
二人高高揚起荊條,然後一前一後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絲毫沒有因為他是皇子而手下留情。
“嘭!嘭……”
有節奏的行刑聲在文德殿内響起,隻幾杖下去,就有鮮血滲了出來,最後滴滴落在地上。
慕容澈雖沒有痛叫出聲,額上卻已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十七、十八……”掌刑太監一邊打一邊大聲數道。
呵!要打就出去打,做什麼非要在她眼前動手?皇帝擺明了跟她使苦肉計呢!
沈南煙長長的羽睫半垂着,過了半晌才無奈開口,“父皇,陵王殿下身體本就不好,求父皇網開一面,饒了他吧。”
“住手!”宣武帝冷聲質問,“慕容澈,你可知錯?”
“兒臣知錯,兒臣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對煙兒動手。”
……
翌日巳時,沈南煙為太後輸完液,正準備告退,就見太後猛地扯下覆眼的黑布,使勁兒白了她一眼。
“哀家是該誇你殺伐果斷、愛恨分明,還是該罵你沖動魯莽、做事不計後果?”
“你一個孤女,一沒權勢,二沒靠山,怎麼就敢當衆毀了蕭家丫頭的臉?”
沈南煙勾唇,語氣帶着讨好的意味,“皇祖母不就是煙兒的靠山嗎?”
“你都不知道害怕的嗎?”太後眸色陡沉,聲音也明顯變得嚴厲起來,“這是個吃人的世界,沒有公平可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你不懂嗎?”
“因着你陵王妃的身份,又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你早就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你又得罪了蕭家,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沈南煙站在太後對面,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默默将頭埋了下去。
太後歎氣,“宮裡宮外,隻要蕭家人想,他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悄無聲息地讓你在這個世上消失!”
沈南煙怔了一下,真心地道,“是,煙兒知道錯了。”
她确實是沖動了,她不該無所顧忌,就算是要報複,也該做得隐蔽一些。
太後拍了拍床沿,“你過來坐。”
知道太後對她沒有惡意,沈南煙聽話地坐了過去。
太後拉着她的手道,“昨兒個夜裡的事兒,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其實澈兒本性不壞,他就是疑心太重了!”
“哀家還記得,他小時候軟綿綿的,又愛笑,像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一樣,還特别的善良,每次身邊有宮人不小心犯了錯,他都攬到自己身上,生怕他們被責罰……”
沈南煙挑了挑眉,她說的是慕容澈?騙人的吧?
太後聲音越發低沉,“直到澈兒五歲那年,他母妃刺殺皇帝失敗……他護母心切就捅了皇上一刀,于是便被他父皇送去了暗衛營。”
“那是個吃人的地方,他在那裡學會了人性所有的惡,久而久之,性子也就變得愈發暴躁多疑了……”
四目相對,沈南煙字字清晰,“即使他童年再不幸,也不是他傷害我的理由!”
太後愣怔地看着她,過了半晌,将一塊兒令牌交到她的手上。
“孩子,澈兒确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他其實心眼兒不壞,隻要你真心待他,他會對你比誰都好的!”
“眼下你四面楚歌,皇帝和哀家久居深宮,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對你來說,現在隻有陵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會兒你就跟着澈兒回去,以後憑着這塊兒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入皇宮。”
沈南煙起身行禮,“煙兒謝過皇祖母。”
她不得不承認,太後說的是對的,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還得去陵王府住上一陣子。
……
外面豔陽高照,天朗氣清,沈南煙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她仿若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牢籠,任她再怎麼努力,好像也無法逃脫。
她為太後留下一瓶麝香保心丸,又囑咐了幾句,便跟着慕容澈離開了。
馬車上,沈南煙斜倚着榻,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瞧着慕容澈。
“我雖然算計了你,但也算救了你。”她低低地開口,“我們談談吧?”
慕容澈面色沉靜,擡眸瞧着她,“本王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之前的事,本王可以不跟你計較……”
“但你若再在陵王府興風作浪,本王定然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