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林府内。
宋初語在想關于十二部統一後治理方案,整合後的的十二部,混亂、嘈雜,争吵不休,想要形成可使用的籠統必須想想辦法。
長廊上。
宋岐坐在琴上。
林清遠端着琴,将宋岐綁在腰上往内書房走。
“啊——”宋岐睜着圓鼓鼓的眼睛,仰着頭看着爹爹,他不要這樣‘抱’,要那樣抱。
“對,我們彈琴給娘親聽,娘親一定會很高興。”
“啊——”宋岐小身體順着綁帶一點點往外歪,歪的半個肩膀靠在林清遠腰側:“啊——”
林清遠看了一眼确定掉不下去,當沒看見。
宋岐就這麼歪着,透過爹爹的胳膊看後面的付壽逗他,咯咯傻笑。
“郡主。”林清遠推開門:“聽幾文錢的曲嗎?不給銀子也行。”
郡主擡頭嗔他一眼:“你不是都進來了嗎?”又低頭看林清遠放在桌上的幾個方案。
林清遠把兒子拎下來,琴身潇灑翻轉,盤腿坐在地上,衣衫如傘般散開,翩翩如玉、大師風範。
宋初語餘光一直看着他,心裡忍不住哼了一聲,看他的起手式是墨傷的範,這是從墨傷那裡學成歸來了?
林清遠手指落在琴上,蒼涼的琴音急速升起又緩緩落下,清淩淩一片和美。
宋初語已經擡頭,完全看着他。
“吾乃盤月,碎于時光遙遙長河,
撈起的殘影如水在手中流過。
你問我昔日寄挂蒼茫時的傳說。
吾已想不起身在穹頂時扭轉過的人間幾何?
吾欲歸于來處,
降下零星斑駁。
你可備好謙卑,待我共看山河。
吾欲昂首遠航,
重塑昔日自我。
你可站在山巅,攜手泥濘
也要與吾共塑傳說……”
宋初語看着他,就這麼看着——
“呵。”宋岐伸出的小手打斷了宋初語沉溺在林清遠身上的目光。
林清遠差點沒一手把他甩出去,沒眼色,該睡覺的時候不睡覺。
宋初語笑笑,認真的取出第二套神話方案,又看了一遍:“你傾向于用這一個?”曲都譜好了,還是特意找墨傷做過的譜子,傳唱度自不用說。
林清遠抱着琴走過來,特意穿的廣袖長衫如煙如沙籠在他身上,他微微探身,長袖落在書案上,看了看标題:“嗯,三十六部是破碎殘月,月之三十六子,如今感召他們歸一、共渡,重造當年氣吞山河的共治時代。”打下來,揉在一起,才是一體。
宋初語看着他的長袖從她指尖滑落,伸手勾住了一角。
林清遠想拽回來。
宋初語一把握在手裡,半擡着頭看着他:“為什麼不是更耀眼的?”
“總要給西邊、南邊、東邊留點繼續填補的空隙,不能一下把他們吹捧的太高,否則以後他們就會覺得他們才該是‘都’。”
宋初語抵着下巴思考,手裡的衣袖自然而然的貼在臉上,這幾個方案其實都可以,如果考慮留白,這确實是最好的一個。
林清遠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慢慢的探過去,低下頭。
宋初語的手臂已經順勢攬上他的脖頸……
莊嬷嬷趕緊将小少爺抱起來,出去。
宋岐不要,他要爹爹,深吸一口氣,就要發出聲音。
莊嬷嬷立即捂住他的小嘴:小祖宗,别出聲,小心您爹打您,他要是打您沒人能給您說情,您奶奶不具備這個能力。
“唔……”
……
林清遠曬着衙門口的太陽,坐在台階上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心情非常好,眉眼溫柔,無憂無慮什麼都好。
宋岐趴在他旁邊的地上在捏螞蟻,小手捏一下移動的小黑點,沒有捏住,又繼續抓,還是沒抓住:“啊!”繼續锲而不舍了一會,累的口水落在地上,宋岐低頭一看,又覺得口水也不錯,伸手一捏。
“林大人,不忙了。”挑擔的貨郎從門口經過,滄桑卻喜樂。
“不怎麼忙。”正好曬太陽,帶着小山一起曬,小孩子要多曬太陽。
隔壁擺攤的小販熱情的招呼着客人,孩子也扔在一旁,小孩見地上趴着的小不點玩的專注,穿着厚厚的破補丁棉襖戴着小虎帽也爬過去:“啊——”
宋岐擡頭看了來人一眼,低下頭繼續玩口水泥巴,漂亮的小帽子前面都是他磕到地上的土。
付壽等人遠遠的看着這一幕,十分糾結:“你們說大人看見了沒有?”也不至于瞎啊。
“看見了吧?”不太确定,畢竟這麼近,又是大人的孩子,大人應該看見了。
“大人怎麼不管?”都這樣趴很長時間了,就是在太陽底下,現在也到了冬天了,何況還在玩‘泥’。
侍衛想了想:“……應該是沒有塞到嘴裡。”肯定是,大人對小少爺很寬容。
付壽無語。這也是他們不好出手的原因,可問題來了,就是小少爺塞到嘴裡又怎樣?有危險嗎?他們就可以出手了嗎?他們小時候誰沒有吃過泥巴。
可問題是那是小少爺不是他們!若是讓郡主知道了,這個季節小少爺在地上趴了快半個時辰,不扒老爺的皮肯定要扒他們的皮:“我去給少爺翻個面。”
“支持你。”
“林大人接着,喜糖。”
林清遠起身一把接過來:“謝了。”又趕緊坐回去。
一對吵架的夫婦呼喊着從他面前跑過,悍婦拿着笤帚,男人跑的飛快:“你再追我休了你!”
“你休啊!回來休啊!誰不休誰是混蛋!”
林清遠低着頭撥拉剛到手的喜糖、瓜子。
此時一個人影猥瑣的湊了過來:“林大人,我跟你說,西城那邊有人開幫派。”
“不是每天都在開?”他将手裡的喜糖遞給對方,他在那邊住的時候每天能覆滅上百幫派,也能重建好幾個。
“這次不一樣。”那人攥着糖,将手踹在袖子裡:“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跟其他人的不一樣,他們還請了什麼仙姑,而且加入幫會還給一斤稻谷,男女都要,老弱婦孺也要,你見哪個幫派要老弱婦孺的。”
林清遠也将手踹進袖子裡:“是啊,還給稻谷,蔡夅!”
蔡夅聞言不慌不忙的從裡面出來,步履平穩,不急不躁,與身後的衙門融為一體:“大人。”
“西城發稻谷,這麼好的事咱們不能錯過了,你跟這位小哥去西城領斤稻谷,夠咱們吃兩天。”
猥瑣身影趕緊點頭:“就是,就是,糧食誰嫌多。”他也領了一斤,介紹人去還能再領半斤,還是他這兄弟上道,就知道他一定去,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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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下午兩點後,為林大人求發電
304蔡夅的求職路
蔡夅也不問為什麼,淡淡地看猥瑣男一眼,慢慢的揣上袖子,跟着他融入人群,肩背越來越低,神态與市井人貌融合在一起:“我穿這樣去合适嗎?你可不能告訴他們,我們貪那點稻谷。”
“沒事,沒事,我見比你穿的好的也有,我懷疑給他們的絕對不是一斤稻谷。”
“哦。”蔡夅若有所思:“那我就放心了,我得去領,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誰家這麼豪氣,出手就是一斤稻谷,那可是不少糧食?如果西城的人都去,豈不是賠的褲子都不剩?”
“噓,你小點聲你,哪能那麼多人都去,豈不是亂套了,都是私下去的,我跟你說,人家不差那點糧食,他們那大倉房裡都是糧食,人家背後有人,你要是能拉來更多吃不起飯的人,他們還承諾給白米呢。”
“為什麼要吃不起飯的。”
“我怎麼知道。”
“白米!?那可是金貴糧食,真給白米?”
“真給假給我不知道,我見有人領過。”
蔡夅嘿嘿一笑,覺得有奔頭了:“那可對我的事了,我那兒有不少勞頭,手下不少人都缺吃的,我肯定能拿到白米。”
“你可不能少了兄弟的!”
“那是一定!”
同一時間,林清遠一把拎起自家兒子,順便把隔壁小胖墩也提起來:“大叔,孩子我帶進去了。”
“好,麻煩林大人了,我收攤的時候喊他。”
陳曆遠遠看見了,心中扼腕,明天他也要把孩子帶過來,說什麼也要帶。
……
林府内。
宋初語坐在長廊下,笑看着二嫂和二嫂的孩子玩耍:“小長久越來越有意思了。”
“可不是,正是逗趣的時候,娘最近也經常讓人抱過去玩,愛不釋手了。”
如意站在郡主身後,借着為郡主整理簪環的動作,低聲開口:“齊王最近有大批屯糧在動,落點在各大郡縣。”
宋初語目光溫和:“娘現在反而喜歡小孩子了,我們小的時候娘總是嫌我們吵鬧,就把我們丢給奶娘帶,隻有誰不哭了,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露一下面。”
彭靜好驚訝:“真的嗎?娘看起來很溺愛你們,對你們有求t必應,以前真那麼對你們?”
“她煩小孩子哭,覺得小孩子哭影響她的運道,娘年輕的時候特難讨好,現在也難讨好。”
彭靜好點點頭,婆婆事不是一般的多,又趕緊搖搖頭:“還可以,還可以。”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宋初語起身:“嫂子先玩着,我房裡有點事去看看。”
“你快去忙,不用管我們。”
宋初語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怎麼回事?”
如意跟在郡主身側:“回郡主,奴才讓人查過,齊王名下所有倉行都有一些折損和添兌,每日進出糧食總數确實有所上升,但所需貨量遠不到他運送的數量,可卻一直在加,奴才還讓人查過,他各大糧倉存量并沒有上漲,奴才懷疑齊王有所動作,且繞開了戶部和孔廣。”
“有多少噸去向不明的糧食?”
“回郡主,三百多噸。”
宋初語若有所思,這麼多?那就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消失,宋初語停下腳步:“你去蔡夅那邊問問最近上京城邊邊角角的地方有什麼稀罕事,如果上京城沒有,就到所有他們有貨船落腳的地方都去打聽打聽。”
“是。”
……
消息傳回來的很快。
齊王這件事已經秘密進行了一段時間,往年,他們都是從各地流動的災民裡吸收各種人手,這兩年大夏沒有流動災民,所有子民登記造冊,讓他們無法将人悄無聲息的運往齊王封地,于是想出了宗教傳播的辦法,廣撒網、細篩查,隻選取最有用的。
所以說幫派并不準确,而是宗教滲透。
往常他們都是在下面郡縣布局,入教就有一斤稻谷,如果能為教派吸收到好的人手,還有細糧獎勵,就是一開始隻是想占一斤稻谷便宜的人,後面就會想占細糧的便宜。
今年之所以到了上京城,且還改成了西城最常見的派系,是為了明年的秋試提前準備,想真正拿下一批不起眼的學子。
所以蔡夅的泥瓦工也不是真的泥瓦工,他向‘幫派’輸入的都是他同門中劍走偏鋒、郁郁不得志的學子,承諾最低的好處都是縣令級别,所以這些人很積極,絲毫不見平日恃才傲物的偏狂。
同時,他還總結了一些曆年落馬的武将、各大郡縣比較知名的能人異士,除了個别不得志的,其中有三分之一各自家裡都突然生活富裕了,個中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蔡夅挑出來幾個上京城落榜的武生,也進了‘同存幫’拿到了不少精細大米。
在賺取精細糧上,他不單精益求精,他還舉一反三,給‘大氣’的幫派介紹了幾個衙門裡俸祿少的小人物,并給自己的頭目畫餅,說他們手裡一定認識不少‘人才’,比廣撒網能省下不少糧食,省下的糧食,他們是不是能平分了,精細糧是不是也能多分一點。
誰家生活也不容易,要不要回頭把剩餘的糧食低價賣了,賺一些銀兩,用銀兩直接送錢,高端才子誰會為了一斤稻谷折腰,統籌将才誰人沒有傲骨,是靠一斤稻谷能認識的到的嗎?必然要靠銀子,所以不要浪費稻谷在這些普通人身上,要用在刀刃上。
這樣他們既高效完成了上面的任務,又豐富了各自的錢袋子。
頭目恍然,覺得非常有道理,覺得他腦子靈活能幹大事,兩人很快成了兄弟,一起狼狽為奸。
如今蔡夅是‘同存幫’二把手,掌握着上京城所有重點幫派成員資料,收獲頗豐。
因為上京城據點的暴露,蔡夅上書林大人,以上京城為範本,各郡縣郡主府衙全部展開排查,排查範圍除了各地的宗教也包括早些年失蹤的青壯人數。
305好奇心
大雪覆蓋上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時。
蔡夅已經是人人皆知的林大人副手,去處塵埃落定,以後統籌林大人名下所有決策。
而林清遠已輕易不再見各處政官,隻抓北疆戰亂。
半個冬天蔡夅徹底奠定了自己在林大人勢力範圍内的地位,而他手裡除了明面的公務,還掌管着‘同存幫’所有大大小小進項,可以說權勢空前暴漲,擁有直逼龔西成明面身份的價值。
在上京城,将主意動在蔡夅身上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人來上京城不足半年,已經從一個名揚南地的學子,做到了掌權人左右手的位置,窮人乍然暴富,多多少少都該有一些輕飄或者無措。
但蔡夅什麼都沒有,他依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官職在身,隻能從工部後門出入。
隻是每月休沐的時候他會買幾兩果酒,搬一把搖椅,将書蓋在臉上,在書房外悠閑的曬曬太陽。
楚翩坐在門凳上,長發散在一側,晨光落在她養出一些光澤的頭發上閃着燦燦的光,她三下五除二梳好,利落的挽起來,去做早飯:“一休沐就知道睡睡睡!屋裡睡完屋外睡!出去走走能累死你!”姑娘都睡沒了!
不一會,飯菜的香氣在院内飄蕩。
門外傳來敲門聲,兩人就像沒聽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蔡夅壓根就聽不見,以前聽不見,現在也聽不見,無約一律不開門。
……
林府内。
莊嬷嬷巡視完清理完積雪的院子,跺跺腳進了耳房,等身體暖和些才會進去伺候。
宋初語坐在梳妝鏡前,往手上塗了些潤膚膏。
宋岐坐在娘親腿上,拉着娘親的手,要吃。
微蕊笑着為郡主推開手上的香膏:“小少爺,這個不能吃哦。”
宋岐仰着頭聽不懂,眨巴着眼睛,繼續夠娘親的手。
宋初語揉揉他的小腦袋,将另一隻手遞給他。
宋岐立即開心的嘬起來。
“清遠。”
“嗯?”林清遠對着銅鏡,不太喜歡将棉坎穿在外面,覺得穿在裡面方便。
“你要重用蔡夅?”宋初語給兒子擦擦啃出來的口水,蔡夅那件事她還沒有打聽過,但他和他嫂子來上京城半年多,如今又有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卻沒有傳出不好的事情,說明兩人沒什麼,或者說現在還沒有什麼。
但這件事又确實存在,雖然英雄不問出身,大将不談私品,可又不是亂世,他跟他嫂子的事,隻要有苗頭,必然會成為他的污點。
就算某些傳聞謠傳有誤,可蔡夅在他嫂嫂死了以後是确确實實死了的,不是失足、不是意外,是在為她報仇後,跟着投湖。
宋初語之所以如此确定也有賴于段河他們的筆,他們都承認蔡夅是自去,就肯定不是被殺。
什麼純粹的叔嫂恩情會讓一個人跟着自盡?!宋初語覺得不用自欺欺人,更不用找補,蔡夅就有問題。
都不用管他們是嫂子有問題還是蔡夅有問題,他能跟着去,就是他肯定有問題,甚至可能說隻要拿捏住他嫂子,他這個人都可能出問題。
林清遠還是決定穿外面,都是小事,走過去抱起兒子,咬了他小手一下:“疼不疼。”
宋岐笑的高興。
宋初語拿手帕擦擦手。
“人不錯,辦事也合适,我覺得不錯。”
莊嬷嬷濕了毛巾給郡主擦擦手,塗好香膏。
宋初語笑了:“行,省了你不少時間。”他覺得不錯,自然是真不錯,恐怕不止不錯,說不定兩人還臭味相同、行事一緻,各方面都能讓清遠覺得滿意,不是觀念一樣是什麼:“你見過他嫂子嗎?”
“見過。”林清遠将小山放在地毯上,跟他比誰爬的快,蹭蹭蹭已經爬出去很遠。
小山見狀,四條腿快速去追。
宋初語香膏都不塗了,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人怎麼樣?”
林清遠第一個到達終點,赢的毫不羞恥,第一:“普通婦人吧,沒什麼印象,去巡工的路上遇見的,蔡夅讓她過來見了個禮,當時低着頭,也看不出什麼,沒怎麼注意,怎麼了?你聽說了什麼?”他記得蔡夅的資料上寫着他嫂子出身風塵,是有什麼看中的人了嗎?
宋岐笑呵呵的抓住爹爹,他抓住了!
“這倒沒有,就是覺得一個婦道人家拉扯大一個學子不容易,他家裡那邊還不幫忙,可别聽說他高中後,過來跟一個寡嫂争蔡夅才好。”
林清遠躺倒在地上将小山舉起來:“小事,他能處理。”
短短幾個字表達的是對蔡夅辦事能力的絕對信任,看來是很滿意蔡夅:“也是。”其實這件事對清遠來說也不算什麼事。
宋初語感覺以剛才清遠提到蔡嫂的态度,對方應該是很符合她身份的人,所以清遠連印象都沒有留下。
宋初語不禁有些好奇,一個正常的蔡嫂子,在小叔子有如今的權勢下,穿戴還沒有張揚到引起清遠的注意,定然是一個憨厚過日子的人,蔡夅能被林清遠認可,說明做事十分靠譜,或者說絕對不會讓人抓住把柄。恐怕就是對嫂嫂有那個意思,也不會讓人知道,所以事情是怎麼傳出來的?
宋初語閑來無事思索着。
林清遠突然抱着t孩子出現在她面前:“想什麼呢?”
宋初語笑着用頭碰下他腦袋,再碰碰小山:“不告訴你們哦。”
林清遠帶着小山一起向宋初語壓去:“我們就要聽……”
三個人鬧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
鎮國公府内。
嚴不渭一看外面在下雪,又躺了下去,這樣的天氣适合睡覺。
裴五娘從婆母那裡請安回來。
裴姑姑除了她身上的狐裘。
院子裡又忙碌起來,燒水開飯,準備伺候少夫人梳洗。
裴五娘坐回床邊,将手放在被子裡。
嚴不渭翻個身捂在懷裡,迷迷糊糊開口:“怎麼又沒有用暖爐……”
短短的一段路而已,何況清醒一點方便想事情,裴五娘看着他:“蔡夅的身份看來……已經定了。”最近很多事林大人已經不用印,用蔡夅的就能通行。
306你覺得合适?
嚴不渭縮進被子裡,臉在娘子手背上懶懶地蹭蹭,聲音模模糊糊:“這不是早晚的事嗎?”
裴五娘歎口氣,心有感慨,短短半年時間不到,這人怎麼做到的?段河還在海裡掙紮,莊一潛的行為看着也很正常,可蔡夅已經能撐起大任了:“你跟他現在關系怎麼樣?”
“挺好的呀,上次有事兒還找我幫忙來着……”
裴五娘立即将被子掀起來,露出他的腦袋:“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沒聽說你和他有聯系啊?”
“有什麼好聯系的,交情不在言多。”
“那在什麼?”蔡夅戒心很重,很難被說服,而且和林大人一樣,對誰都禮讓三分,可越是這樣的人越難纏,很多想走他關系的人都在他那裡铩羽而歸,不渭才跟他見過幾面,就敢說幫蔡夅的忙了?
“這有什麼難的?一起瞎胡鬧呗。”
裴五娘頓時有興趣了:“哦,怎麼瞎胡鬧?”
嚴不渭瞬間醒了,醒的徹底:“鬧……鬧什麼,我就是這麼一說,打個比方而已,他是看我能辦事才找我的。我你還不知道嗎,身份、地位都在這裡,除了我也沒人能辦成啊,是不是。”呵呵,算計狀元這事沒什麼不能說的,但參與賭局絕對不能說,會完戲。所以加起來就是不能說。
不過現在也不用算計‘狀元’了,就蔡夅現在的地位,哪個不長眼的敢不讓他當狀元,穩赢。
裴五娘非常懷疑他,但不用逼太緊,他自己幾條尾巴她清楚:“他找你辦什麼事?”
嚴不渭心虛,乖乖裹着被子坐好:“蔡夅想給他嫂子找兩個姑姑伺候着,我覺得不單伺候那麼簡單,你也知道,想見他的人多,以後更多,走不通他的路就想走他嫂子的,他嫂子也沒有見過什麼人,所以蔡夅就想給他嫂子找個生活上、行走上都能搭把手的。”
裴五娘點點頭,這樣啊,能找上嚴不渭就不是要普通姑姑,蔡夅對他那位嫂子挺用心啊,能想到在嫂子身邊放幾個禮數齊全、知曉世家内宅的的婦人,這不是将嫂子當普通長輩養着,是将他嫂子當‘老夫人’供養:“蔡夅很敬重他這位嫂子,你上點心。”
嚴不渭怎麼可能不上心,他親自過眼的,宮裡出來的一個,還從宋夫人那裡要來了一個,就是怕宮裡那個太保守,不如宋夫人身邊的有‘魄力’,委屈了蔡嫂子。
裴五娘想起郡主前段時間問她的話,突然對這個嫂子好奇起來:“你見過他嫂子嗎?”
嚴不渭又活躍了,不問他‘瞎胡鬧’問什麼都行:“怎麼可能沒見過,我幹什麼去了。”
“怎麼樣?”
嚴不渭覺得娘子這話問的有問題,嫂子能怎麼樣?“就嫂子樣。”
裴五娘瞥嚴不渭一眼。
嚴不渭趕緊搜刮腦子,可:“真的就嫂子樣,要不然?粗使婆子樣?咱們家粗使掌事什麼樣,她就什麼樣。”
“怎麼說話。”
嚴不渭立即讨饒:“我隻跟你說,出門在外我天天嚷蔡夅嫂子像我家粗使婆子,我成什麼了。”
沒正經,裴五娘覺得他有限的詞彙也形容不出什麼不一樣來:“行了,你睡吧。”
嚴不渭又不想睡了,吓都吓死了,他當初去蔡夅那裡一趟聊狀元一事确實不是白說的,這叫共謀。
這還是從林大人那裡找的靈感,林大人當初就是帶着他們瞎胡鬧,有了共同的秘密。
他也帶着蔡夅瞎胡鬧,不能一起逛逛小街,還不能一起謀個狀元,這不交情就來了。蔡夅有很私人的事才會想到自己,何況托了他就不用欠别人人情,一步到位:“不睡了,你說咱們怎麼還沒有動靜?我每晚那麼努力……莫非努力的方向不對?”
裴五娘蹭的起身,臉色微紅,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沒說,丢下嚴不渭走了,她覺得應該是有了,但是月份尚淺再等等。
“五娘,五娘,要不我們找大夫看看!”莫非他以前亂吃東西,吃壞了身體,千萬不要啊!嚴不渭滾到錦被裡,覺得哪裡都不好了。
裴五娘忍不住失笑,一天到晚異想天開,也不怕讓林大人知道。
……
“嫂嫂,我栗子灰那件外衫呢?”他就放在房間的椅子上了,怎麼沒有了?
楚翩頓時從早飯中擡頭,眼睛警惕又專注:“不是還有那麼多件衣服,穿其它的。”
蔡夅見狀,挽袖口的動作頓時停下,更加有耐心了,機會往往在細節裡:“嫂嫂……”
楚翩有些心虛:“棗杏的那件也不錯……”不就是一件衣服。
蔡夅慢慢的放下挽了一半的袖口,聲音不急不慢:“栗子灰那件更适合今天的場合,而且是我早就計劃好的,所以才放在那裡,所以如果嫂嫂幫我收起來了麻煩嫂嫂幫我拿一下。”
楚翩一時語塞,覺得那麼多衣服,穿哪件不一樣,就非要那一件!
“嫂嫂……”聲音不高不低,他身子沒有更進一步,氣壓已經籠罩過去。
楚翩幹脆破罐子破摔:“我送去洗,趙嫂子給洗壞了,賠了我兩雞蛋。”怎麼着吧!她是想找人補補來着,可想到他都出去做事了,讓人看到補丁不好,就想着自己改個内襯,已經下剪子了,總之他别想找到他那件衣服。
“這樣啊?”蔡夅站在門邊,突然看向嫂嫂:“我當初怎麼說的?”
“我怎麼知道。”死不認。
沒事,幫您回憶一下:“我說讓嫂嫂買兩個婆子,以後都是自己家裡的事,洗衣做飯、打掃交心都方便,嫂嫂非說隔壁就有漿洗的嫂子,比買人合适。”
是她說的,怎麼了!“是合适!趙嫂子漿洗一次才多少文,買人多少銀子!”差的非常多,在老家能買兩畝地了!
何況她用什麼人伺候,她能走能動,她自己就能伺候自己,做飯更簡單就是添兩把柴的事,再說,蔡夅如果不回來,她就去街角吃碗馄饨還能跟人聊會,家裡的火都不用開,如果多一個人,還不得多管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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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發電
307早晚的事
“我那件衣服多少文,才穿了幾次,對方就賠您兩個雞蛋,您覺得合适嗎?如果讓趙嫂子全額賠償,趙嫂子願意嗎,何況大家鄰裡鄰居的住着,為了一件衣服撕破臉好嗎?這還隻是一件不值錢的衣服,如果換做品相好的呢?”
“品相好的我自己就洗了誰給她,我又不是不會洗!你今天沒事嗎?有事趕緊去忙。”楚翩不喜歡他過問家裡的事,婆婆媽媽,男人就該在外面幹大事,家裡的事她會看着辦。
蔡夅耐下心,走過去,抽出闆凳坐下來準備跟她細說。
楚翩見狀,頭都大了,雖然她很驕傲自家小叔子學富五車、才貌俱佳,出去吹噓都有底氣,可不代表她願意聽書生說教,尤其她小叔子這種滔滔不絕型,趕緊讓他打住:“買婆子,我知道,買,一定買。”
蔡夅點點頭,起身:“晚上我給嫂嫂帶回來。”
楚翩同意,隻要别開口。楚翩看着蔡夅走了松口氣,買就買吧,她也感覺出來小叔子現在不一樣了,她也該适應适應。畢竟孩子養出來了,沒道理不享點福。
楚翩又有些小得意,如果讓以前的小姐妹知道她馬上就是有人伺候的‘老夫人’了,不知道多羨慕自己。
不過,還是不要碰到了,對蔡夅不好。
這麼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不能讓她們都知道,哎,可惜。
……
“吾乃盤月,碎玉時光遙遙長河,
撈起殘影如水在手中流過。
……
吾欲歸于來處,試着降下零星斑駁。
你可備好謙卑,待我共看山河。
吾欲昂首遠航,重塑昔日自我。
你可站在山巅,攜手泥濘,也要與吾共塑曾經的傳說……”
戰歌唱響整個北疆領域,激昂的曲風,纏綿的曲調,婉婉道盡它曾經的故事。破碎的三十六部早已沒有昔年的光輝,曾經的蒼鷹、王者現在也隻是在河流中翻滾争雄,在荒野陰溝裡激戰,誰還記得它曾經也是明珠,是北塞人人羨慕的月亮t。
現在有人披着荊棘而來,要重新規整三十六部昔日的榮耀。
戰火紛飛的北疆也不禁停下來想一想,那些遙遠的過去,真的不是過去。
正待融合卻因為利益分配吵鬧不休的部族,聲音稍微小了一點,打算思考一二,殷濁抓住契機,一舉推行新政策。
正在前線頑強抵抗的部族,突然間抵抗的更加積極,何嘗不希望自己才是千百年來手握乾坤的一個。
沙場老将亦殺紅了眼,拱衛月色的星辰勢必要有自家兒孫一個!
北疆南線徹底進入白熱化,北疆後方開始推行新政策,首次提出了元國的稱号。
宋初語、林清遠的文政人員登上了元國的舞台,三年前購買的三大邊緣郡城,開始向北疆後方輸送着人口。
疆外戰火如荼。
大夏的年節也越來越近,大雪、紅綢又是一年新春。
朝廷上因為北疆元國概念的成立,吵的不可開交,今春注定是一個不安分的年份,北方龐然大物即将規整,嚴重威脅夏朝休養生息,下一步的決策到了考驗大夏官員能力的時候。
但這些又跟内宅的婦人有什麼關系。
新春第一場雪後。
宋初語帶着江筝、孟嬌娘、劉雅風等幾人上山賞雪,并在山上庵裡住上一晚。
裴五娘還沒有顯懷也跟着來了。
隊伍嬉鬧的走在梅林中,不一會就散開了。
宋初語陪着裴五娘,狐裘白領與這裡的雪色融為一體,突然額頭被梅枝撞了一下,宋初語笑着伸手抖落梅花上厚厚的積雪,雪撲簌簌落下,好像都夾雜着點點梅香,漂亮又應景。
裴五娘見狀扶着丫鬟的手笑了:“郡主真有雅興。”
宋初語拍拍袖子上的雪:“好久不出來了,還是外面的空氣好,你也是嬌慣世子,定是他慫恿你跟着,他是不是也來了?”
“還真讓郡主猜着了,他住在山下,我也想出來走走,郡主懷着小少爺的時候不也到處走動。”
宋初語想想也是:“确是走動的多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
“臣女也是,開始診出喜脈的時候,臣女娘跟臣女說了很多注意事項,好像孩子多麼脆弱一樣,結果根本不是,可能也是我天天往外跑,一天不動還不舒服。”
江筝拿着雪球追着劉雅風繞着郡主跑來,又跑開。
郡主也扶住了裴五娘:“小筝,你慢點。”
嬉鬧的聲音慢慢跑遠:“我知道。”
裴五娘看着開心的江筝,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柏家年前後宅不怎麼安甯,江筝還能出來玩,看來是沒波及到江二小姐。”
宋初語點點頭:“妾室小産,非說是新納的妾室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大夫說這一胎本來就不穩,為此那個妾室不依不饒,鬧到了江二小姐面前,江二小姐為了公正,特意請了太醫,結果太醫診斷結果一樣,江夫人聽說了這件事,心疼女兒送了點東西過去,柏老夫人便不高興兩個妾室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到快臨盆的江二小姐面前,差點把兩個妾室發賣出去,還是二小姐求的情。”
個中意思懂的都懂。
裴五娘知道了,看來江三小姐未必知道這件事,江夫人就已經擺平了。
裴五娘想起一件事:“郡主,北疆有一批女子——秘密到上京城了。”
宋初語聞言看向裴五娘。
裴五娘無奈苦笑,現在從北疆到往大夏的物資有兩條線,一條在海上,一條在北境,偏巧她和兩方都有關系,都有關注,明面上,北疆也給大夏送來了美人,那批女子送給了皇家,也有一些到了保和派的官員府裡。
但這批美人就有意思了,繞開了這兩條路,走的是陸路郡城,郡守偏偏是宋意無意中救過的一個人,當時就随便放在那裡了,沒想過有用處,誰知道派上了這種用場。
宋初語也笑了:“早晚的事。”
裴五娘也知道,也很無奈,她現在懷着身孕,嚴不渭更容易被人盯上,從北疆千辛萬苦過來的女子自然是有人想在北疆得利,要讨好誰還用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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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好久不見
林大人和嚴不渭還有幾個數得着的人物,恐怕宋石也在其中。前不久嚴夫人也隐晦的提了一下給嚴不渭擡妾的事。她說可以,把嚴不渭以前糟蹋過的女子給嚴不渭擡進來,也算他有擔當。
嚴夫人臉色瞬息萬變,沒有再提納妾的事情。
當初裴五娘從郡主手裡接過來的三名女子,其中一位風月場所出來的,早已經忘了嚴不渭是誰,仇恨也不在嚴不渭身上,如今為她管理着南地的賬目。
剩下的兩位,一位怨念不深,另一位則恨不得生吃了嚴不渭,裴五娘手段用盡,對方依舊要咬嚴不渭,讓嚴不渭付出代價!
裴五娘依照郡主的話,将人安排進了安慶,給了一條青雲路,能不能走下去,走到哪個地步,憑對方本事,隻要她在仕途上足以對抗嚴不渭,嚴不渭的審判權就在她手裡。
目前這個人由裴五娘在帶,裴五娘帶她也十分用心,陽謀放在這裡,等着對方走。
嚴不渭知道,嚴夫人也知道。
嚴夫人一開始十分不理解,又哭又鬧,于是裴五娘直接把姑娘帶了回來,姑娘猙獰又平和的容貌吓的裴夫人再也說不出話來,從此嚴夫人連晨昏定省都不怎麼讓裴五娘去了。
裴五娘也是漸漸才懂了郡主的用意。
即便十年二十年後,她将嚴不渭拉上了宗人府的衙門,她心中隻有對正道的審視,沒了滔天的恨。
同時,郡主也給了她一把刀,給了她一面時刻審視嚴不渭的鏡子,對她的仕途更有幫助。
宋初語安撫的拍拍她手臂:“别擔心,嚴不渭不會。”
裴五娘急忙搖頭:“郡主,臣女可沒說不願意。”傳出去名聲多不好。
宋初語跟着點頭:“是,是,誰也沒說不願意。”都賢惠着呢!
……
山下,積雪被蹚出一條平整的路,路上行人如織。
裴六娘融在人群中,向山上而來。自從裴五娘成婚後,她很久沒見姐姐了,寒風吹在她凍的通紅的臉上,裴六娘再次裹緊身上的衣服。
這個冬天,她過的苦不堪言,從沒覺得日子這麼難過,她不單要自己洗衣服,飯菜也是一口冷一口熱,連禦寒的衣物都不齊全,往年的大氅、棉衣都沒有了,隻能一件一件往身上摞秋天的破衣服,還要跟那麼多人擠在一起,飯菜也是搶着吃。
嚴不予已經不再應付她,虛情假意都省了,海誓山盟成了笑話,他有了‘更好’的選擇,隻剩下他哪天娶了正妻接自己過門,曾經說的那麼好聽,現在還不是如此!
她也可以直接去嚴家後宅,等正妻進門後再看正妻的态度決定喝不喝她的茶。
裴六娘絕對不想走第二條路,那樣她連妾的尊嚴都沒有,可現在日子過成這樣是真的苦,姨娘年前生病,拖到現在還沒有好全。
父親那麼大的官職,怎麼可能現在還沒有緩過損失,可是父親現在所有的銀子都在母親那裡,母親按月例給她們銀子,那點銀子怎麼夠用,她們還沒有攢出一點積蓄,全給姨娘看病了還不夠。
裴六娘能怎麼辦,她硬着頭皮去跟嚴不予張口,嚴不予讓人把小晚趕了出來,沒有辦法,她隻能把小晚賣了給姨娘看病。
她也看出來了,現在的她們隻是裴家再普通不過的妾室和庶女,她想更進一步,隻有跳出這個牢籠。
裴六娘不得不走第二條路,卻又不想自己如此廉價,連争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她隻能找姐姐,以姐姐的名義進鎮國公府,大公子才會把她當人看。
裴六娘心中難堪,到頭來還是姐姐赢了。
她去鎮國公府找五娘,做好了被羞辱的準備,可沒有裴夫人的書信,她連鎮國公府後門都進不去。
她進不去,即便她做好了低頭的準備,她都進不去的地方!
可她不得不進去,再這麼操勞下去,不讓自己的日子好起來,她連唯一可說的容貌都要沒了,以後還怎麼挽回嚴不予的心。
所以,在打聽到姐姐上山賞梅時,她從家裡偷偷跑出來,來了這裡,她要進嚴大公子的院子,再也不要自己洗衣服、輪番做飯、跟那麼多人住在一起!
裴六娘到了半山腰便被人攔截了去路:“前方何人,山上禁入,閑雜人等一律下山!”
裴六娘搓搓快凍僵的胳膊,心中更冷,她姐姐可以随意進出的地方,她都已經不能踏入了。
裴六娘楚楚可憐:“我是裴府的六姑娘,鎮國公府世子夫人是我的姐姐,我家姐姐就在山上,勞煩小哥通傳一聲。”說着,咬牙遞上一些銅錢。
侍衛沒收:“可有信物?”總不能誰說是哪個貴人的親戚就是貴人的親戚。
“有,有。”裴六娘立即t拿出一塊她用石頭雕刻的佩飾,上面的紋路和裴五娘的玉佩無差别,真的早已經賣了。
“等着。”
……
下面的人報上來時,裴五娘已經快想不起自己這個妹妹了,因為小家進不了幾人,她都是在商家的酒樓見母親。
所以從她出嫁到現在,她半年多沒有見過曾經日日能見到的妹妹了:“既然她要見,把人帶到我院子裡等吧。”
“是。”
“有事?”宋初語給江筝換了一個手爐。
江筝覺得礙事,不想要,影響她一會踢毽子。
裴五娘看眼江筝:“回郡主,一個庶妹。若是有人不聽話,郡主直接告訴江夫人就是,下次她就别想出來了。”
江筝跳腳,現在五娘也來欺負自己:“我拿還不行嗎。”
宋初語知道是誰了:“要有事,就去忙吧。”
“讓她等會,想來也沒有什麼大事。”真有事來的就是她母親身邊的人:“還是看我們小江筝踢花樣有意思。”
江筝笑了,挂着小手爐興緻勃勃的站到梅林中央:“算裴姐姐有眼光,你們可看好了。”
……
裴六娘沒料到她等到下午,才看到裴五娘的身影,她在衆丫鬟仆婦的簇擁下走來,綴着毛皮的大氅,頭上珠翠點綴,貴氣逼人,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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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想去就可以去
裴六娘心緊緊絞在一起,不甘心卻又不得不低頭:“六娘……見過姐姐。”
裴五娘才慢慢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發現心中了無波瀾,連勝利者的炫耀都不願意給她。或許等年紀大了,她閑來無聊會和江筝比一比誰家兒媳婦更聽話,會因為對方兒媳婦不可心幸災樂禍。
但對裴六娘,她一點興緻提不起來。裴五娘看奶娘一眼,示意她問。
裴姑姑客氣開口:“六姑娘,怎麼從家裡出來了,可是有事?”
裴六娘擡頭,眼睛通紅的看眼姐姐又看看姐姐身邊的人,楚楚可憐,這種事她想私下跟姐姐說。
裴姑姑看眼沒指示的少夫人,再看看裴六娘:“如果六姑娘沒事,奴婢派人送您回去。”
裴六娘見狀瞬間握緊手心:“姐姐,您是不是在怪我……可我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您和夫人也該解氣了。”說着仰起頭,讓她看自己狼狽的樣子,毫無氣色的臉,粗糙的皮膚,一無是處的穿着,袒露自己的難堪,為接下來的話做準備。
裴五娘不痛不癢的看向她:“你還活着,是母親仁慈。”
裴六娘踉跄一步,突然跪下來:“姐姐,求您救救我吧,姐姐我求求您了,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辜負了姐姐和母親,求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姐姐,我始終是您妹妹啊。”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跟你一起長大,我的妹妹更是有很多,何況,你該知道在嚴大公子的事爆出來的時候,我們就是敵對關系,我很佩服你為了翻身求到我面前的‘忍辱負重’,但我不會幫你。”
“姐姐!我對您已經沒有威脅了,我隻是想進大公子府而已,我如果進門進的難看,您的面子就好看嗎?”裴六娘慌了,眼前的人太淡然,讓她抓不住談話的節奏。
“無所謂,因為你更沒有面子的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裴六娘啞口無言,可,以世子夫人庶妹的身份進府是她最後保住尊嚴的辦法,以後那些丫鬟婆子才會高看她一眼,不敢在後宅輕易磋磨她,嚴不予也不會太不把她當回事:“姐姐……”
“既然六小姐沒事,派人将她送回去吧,以後讓人看好了,這樣的天氣出來是會凍死人的。”
“是。”
裴六娘還想說什麼,已經被人捂了嘴往外拖。
“唔——”
裴姑姑看着被帶走的人,擔憂的看向少夫人:“小姐,萬一她自己出昏招進大少爺的院子——”
裴五娘渾不在意:“進去就進去了。”她如果非要進去伺候人,她有什麼辦法。嚴不予的院子裡活多人少,遠不如在裴家輕松。
年前嚴不予為了籌錢,賣了半個院子給嚴不渭,聽說是給西商小姐送了一個琵琶,如今連一心想做姨娘的貼身大丫鬟都和前院的馬夫攪合在一起,想要婚配了,說明嚴不予連收攏人心都不行。裴六娘去了能讨到什麼好。
上趕着往裡面跳,誰能攔着她。
裴姑姑想想也是,雖然丢人現眼了些,但一個壞了名聲的庶女,又是‘妾’,或者連妾都算不上,也無所謂她想做什麼。
……
庵中齋院的次等房裡。
踩着積雪回來的慧姑姑滿臉都是笑意:“夫人,夫人,是好事,奴婢打聽到了,上院來的貴人是安國郡主,還有鎮國公府世子夫人,連同幾位世家小姐,咱們家公子就是給郡主的夫君做事的,這是多好的機會,夫人正好可以去問個安,蓓姑覺得呢?”
蓓姑姑點點頭,她出身安國公府,雖然不是榮養姑姑,但做了幾十年,知道人情世故:“是應該去,夫人能在這裡碰到郡主就是緣分,别人想去恐怕都沒有機會,夫人,于情于理都該去問個安。”
楚翩聞言有些緊張,一聽安國郡主和世子夫人更加緊張,她最近學了一些禮儀,但和真正要用是兩回事,心中到底有些怯,也怕做不好讓蔡夅沒有面子。
可她更知道不能說不去,小叔子的主子來了,她躲着不見,人家自然不會在意,可如果别人知道她在山上卻躲着沒有去見禮,是沒規矩。
楚翩深吸一口氣,找出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穿上,頭上沒入一根簪子,又讓兩位姑姑重新為她梳了一次頭,結果看着銅鏡裡的人,楚翩更緊張,她不喜歡塗脂抹粉,會勾起她不好的記憶,可這樣的場合,她必須大妝。
蓓姑姑扶着夫人的手臂,笑了:“夫人不用緊張,郡主可能不會見您,應該是讓您在外面磕個頭就好。”
楚翩眼睛一亮,瞬間不害怕了,不早說:“走吧。”小叔子才跟了上面的主子多長時間,人家不見得知道她。
楚翩放心了,她是聽說山上的姻緣菩薩靈驗,特意來給小叔子求符,希望小叔子姻緣順利,兒孫滿堂,上午符已經求好了,可又覺得桃花林好看才耽擱了下來。
楚翩現在覺得這符果然靈,她剛求就遇到了小叔子的伯樂夫人,姻緣不是就有指望了嗎?她的出身不适合給蔡夅說親,但恩人的夫人合适啊!雖然見不到夫人的面,但也是一個指望。
巷子裡有幾戶人家是對她家小叔子很有意思,可是……不是她‘狗眼看人低’,呸,不是她不願意,而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她覺得蔡夅還是适合大院裡的小姐,說話輕聲細語,做事溫溫柔柔,盈盈一拜很有氣質的大家閨秀,這樣跟蔡夅才合适。
覺得不會見到主家的楚翩腦子轉的很快,已經想好恩人如父,郡主如母,給蔡夅賴一門好姻緣。
其實他夫子的女兒也很合适,如今蔡夅也有點成績了,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了。
哎呦,這個符太好了,一會給郡主磕了頭一定要去還願。
……
宋初語驚訝的擡頭:“你說誰?”
微蕊重複一遍:“蔡夅蔡公子的嫂子在外面給郡主見禮,郡主要見嗎?”
“見,為什麼不見。”
310叔嫂一家人
微蕊詫異的看眼郡主,她……怎麼覺得郡主有點躍躍欲試?郡主認識?不應該啊:“是。”
院外。
剛要跪下磕頭的楚翩震驚的看眼身後兩位婆子,又急忙鎮定下來。不能亂,不能表現出來,匆匆起身跟在侍女身後向裡走。
兩位姑姑見狀立即跟上,這是大好事,郡主竟然要見她們夫人,這是榮耀,主子得臉就是她們得臉!
楚翩緊張的攥着手裡的手帕,下意識帶出了自己的習慣,餘光不自覺四下觀察,如想保護自己的弱獸一般本能的偵測周圍的環境。
和她來時的院子差不多的院落,廊下多了遮陽半簾,簾子是新換的。來人也隻是落個腳,明日就走了,卻換了簾子,說明住在這裡的人不喜歡别人窺視。
踏入房間的一刻,楚翩注意到所有裝入口東西的器皿都是新的,下面伺候的人很小心,或者說此人有仇家。
微蕊躬身:“郡主,蔡夫人到了。”
楚翩急忙跪下,匆匆一瞥已經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姑娘,心中不禁震動,她看起來年齡很小,卻很好看,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姑娘,秀眉如畫,肌膚賽雪,比外面的雪梅還要好看。重要的是,她身上明明沒有過多的玉器首飾,卻給人高貴從容的感覺,是因為身上的料子嗎?
“民婦見過安國郡主,郡主萬福。”楚翩跪的恭敬謙卑又帶着幾分強撐的落落大方。
兩位婆子早已跟着跪下。
宋初語看過去,未語先笑:“起來t吧,蔡夅我也常見,你是他嫂嫂也都是自己人。”
莊嬷嬷聞言,立即親自上前扶起她:“蔡嬸子起來,郡主這裡沒有這麼多規矩,郡主也不知道夫人在,如果知道,一早就讓夫人過來了。”
楚翩盡量大方的擡頭:“是民婦來晚了。”
宋初語終于看到了傳聞中的人,驚了一下,不是容貌上多漂亮,而是她給人十分舒适的感覺,一如清遠說的,是嫂子,靜然合适,就是嫂子。
她身上的衣服、頭上的簪子也用的剛剛好,哪裡都符合身份,哪裡都讓人目光愉悅,宋初語也笑着,忍不住開口:“坐。”‘她不喜歡蔡夅’,宋初語腦海裡忍不住冒出這句話,沒有緣由,就是這麼覺得,她的眼睛太過純粹。
“謝郡主。”
“真的很巧,蔡夫人也來山上賞梅?”
楚翩剛坐好,激動的差點站起來,瞬間知道機會來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孤勇,直接開口:“回郡主,不是,是民婦聽說庵裡的姻緣菩薩靈驗,想着給蔡夅求個姻緣符。”
宋初語看着她,覺得蔡夅完了,他怎麼吐出來的心思估計對上眼前的人就要怎麼吞回去,而且還是生吞。
宋初語突然想看蔡夅了:“是很靈驗,我娘當初還來給我二哥求了一枚,我二哥年底就成婚了,蔡夅的婚事看來也要有着落了。”
“還要仰賴郡主費心。”楚翩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郡主别聽民婦亂說,民婦就是一時嘴快。”
“這有什麼,這件事你托給我反而再好不過,我認識的人多,嫂子,蔡夅今年多大了?”
楚翩眼角笑出一絲皺紋:“回郡主,二十有三。”
“這麼大了……是該着急。”
“可不是,以前他一心求學,家裡條件也不好,就耽誤了,還好,如今靠着郡主和林大人日子漸漸好了,也能奢望一二了,就想看看能不能給他尋一門親事,他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他身邊也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是……應該。”宋初語發現她語氣十分真誠,隻是純粹如所有長輩一樣想看着晚輩成家立業。
宋初語下意識看她一眼,她穿戴沒有越矩的地方,身上有亮色但穩重,她從蔡嫂子身上看不到任何蔡夅的痕迹,這種痕迹怎麼說呢?比如一對男人眼光的玉镯,一個小小的钗環,或者一個配飾,都沒有。
在她身上看不到蔡夅任何對他嫂嫂失禮的地方,蔡嫂子手腕上有镯子,但是深茶色的,一看就是眼前人的品好,說不定還是親自挑選。
而且以蔡夅現在的财力,他想為嫂夫人添一兩件東西輕而易舉,不管他以什麼方式送出去的東西,不管掩飾的再好,其實都能帶出他的心思,但是沒有。
蔡嫂子從頭到腳的東西應該都是她自己的品味,甚至不是她身後兩位仆婦的。
蔡夅不喜歡這位嫂嫂?不可能。就算傳聞是謠言,段河詞稿中說過一句‘鵲橋仙下七月明,遙祭泛河州,可成行?’七夕節問他兄弟心願是否達成了,有沒有和心上人一起泛舟。
可這就更令人疑惑了。
如果蔡夅有那個意思,說明一開始他就對蔡夫人抱有什麼目的,就不會讓她以嫂夫人的名聲在外行走,但看得出來,她外出沒有受限。
蔡夅大大方方向所有人表明他有一位嫂嫂,以蔡夅的行事風格,說了是嫂嫂必然是嫂嫂。
宋初語隐隐懂了,蔡夅沒想過将他心底的感覺告知任何人,包括眼前的人。
他明明對他嫂嫂确實有難以言喻的感情的,但是沒有想過付出行動,而以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定然是栽了一個大跟頭,覺得不是叔嫂的話,什麼都沒了,才咬牙認下的!
吃這個‘悶虧’的時候,他應該自己還差點沒把自己氣死。
要不然那麼驕傲的人不會認了,任由眼前的是他嫂子,他退回去,甚至覺得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
細想想的确沒什麼不好,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同一屋檐,除了不能行蔡夅腦海裡不能言說的想法,一切都很好。
即便寡嫂有什麼想法,蔡夅是她看着養大的,蔡夅稍微表示一下不同意,她也不會為了一個男人,跟相依為命的人撕破臉。
宋初語現在十分好奇,蔡夅是怎麼試探過他嫂嫂,又被他嫂嫂摩擦老實的,要知道一條毒蛇在陰溝裡盯着一個人的時候不咬住絕不罷休,他卻退了,這是有多挫敗,才不得不認。
莫非脫了?嫂子隻是提醒他天涼加身衣服?
311急不可待的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要不然他不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動,隻可能被‘扇’的徹徹底底。
以後的局面也就可以預料了,他都舍不得動、沒戳破的事情,讓某些人胡亂造謠,他不弄死對方絕無可能,又因為真的有那份心思,也才會生無可戀。
蔡夅能和林清遠‘玩’到一起,兩人多少有些東西是一樣的,比如對自己本身沒有那麼在意,對有些東西又過于執着。
宋初語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了,下有情、上無意,感情的事止步于此,雖有感慨,但也不能說不是最好的。
反而是蔡家,今年是大考之年,蔡夅應該會下場,這對他以後的仕途很有幫助,科舉出身是分辨正統與否的關鍵,隻要他取得了成績,蔡家恐怕就會貼上來。
宋初語還想到了一個人--康睿,她一直不介意有人與她一樣知道未來的變局,這向來不是她賴以生存的東西,卻是康睿需要依仗的。
所以,他會不會在蔡夅身上做文章?他甚至不需要掌握什麼證據,一點流言蜚語就夠蔡夅受損。
宋初語的視線從她身後掠過,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夫人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選?”
楚翩不敢在郡主這裡自稱夫人:“沒有,沒有,不知郡主可否為民婦留意一下?”
“好啊。”說起來北疆美人快到上京城了,蔡夅定然是他們的目标之一,如果隻是私下給蔡夅送,不管蔡夅收不收都好說。
可如果因為蔡夅不收,有些人自認聰明把美人送到嫂夫人手裡,呵呵。
宋初語都為他們捏一把汗,弄死他們都有可能,好好的美人,還沒到恐怕已經命運多舛:“敢問夫人芳名是?”
楚翩張嘴想說她叫楚娘、大娘、二娘,什麼丫都好,可她不是:“楚翩……”神色落寞、垂頭喪氣,一聽就不正經。
她不是說别人有名字的都不正經,大戶人家的女兒家有名字很正常,是出身底層的姑娘家有名字不應該,叫草喚丫就好。可她出身不好還有這麼詩情畫意的名字,一聽就有問題。
“好聽,就像夫人一樣,好看又讓人覺得親切。”
楚翩趕緊搖頭,高興又不敢認,小叔子的主子人真好。
“你多大了?我看着嫂夫人也不大。”
“哪有,有年紀了,三十有三。”郡主誇她應該不是客氣,就是真的。
“正是女子最好的時候。”
楚翩聞言整個狀态差點放松,她也這麼覺得,險些就要說說她現在的日子過的多麼好,人多麼舒心了。
但最終知道身份有别,沒好意思說,她連身邊的人都不說,她一個寡婦,哪有這把年紀了還天天覺得自己好,她也不好意思嚷嚷,想不到郡主年紀輕輕竟然說這個。
“夫人可有想過再嫁?”宋初語随便問問。
楚翩吓了一跳,怕是郡主知道了什麼,她不是耐不住寂寞,也不是不安分,就是人嘛,感觀上、銀子上都貪,後者她已經有了,在她有限的認知裡貪貪前者也正常是不是。
“沒有,何必呢。”她說的是真的,眼神交流、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和付諸行動是兩回事。她瘋了放着‘老爺’家的太夫人不做,給人當牛做馬,她又不是沒吃過男人們的苦、沒看透過,現在這樣就很好。
宋初語點點頭:“就是覺得夫人還年輕,一直守在家裡可惜了。”
“不是、不是,托郡主和我家小叔子的福,民婦經常上街走走,和鄰居們一起出去逛廟會,廟會上可熱鬧了,景也好看,民婦都舍不得走了,都說上京城好呢,上京城真好,是皇上和太後治國有方。”
宋初語覺得她喜歡就好,剛想問問她想為蔡夅找一位怎樣的姑娘。
微明從門邊進來:“郡主,蔡公子到了。”
楚翩微訝,他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很忙?
宋初語看眼楚翩,笑了,大概知道,聽說她帶着人上山了,怕他嫂子言多必失,也怕他嫂子不自在、受了冷遇,來接人了:“讓他進來。”
“是。”
蔡夅進門誰也沒看,直接跪下請安:“屬下蔡夅,見過郡主,郡主安康。”
宋初語看他一眼,雖然簡單收拾過,但臉上餘紅未消,一看便是匆匆趕來的:“起來吧,有段時間沒有見你了。”
“回郡主t,最近衙門裡事務比較多,但郡主召見屬下肯定第一時間到。”
楚翩也站起來了。
“都坐,站着做什麼?”宋初語神色明媚,看什麼都好,尤其看蔡夅,蔡夅半年來在外可是打出了‘赫赫威名’,手段、心智樣樣齊全,卻在他嫂子這裡‘老實’了,如果說給那些被他打壓過的對手聽,估計都沒人信。
楚翩剛打算坐,她覺得跟郡主聊的挺好,何況還沒有具體聊聊蔡夅的婚事。
蔡夅已經開口:“不敢打擾郡主,時候不早了,昨晚又剛下了雪,再晚,路不好走。”
楚翩欲彎的身體又站直了。
宋初語笑了:“也好,就不留你們了,回頭有時間夫人去我那裡坐坐,我們具體說說你提的事。”
太好了,楚翩覺得她現在就能提,可蔡夅都說了天黑路不好走,她也不好不給他面子,隻好等下次。
莊嬷嬷客氣的将人送出院子,看着蔡夫人上了車才回去通報。
……
下山的車速度很慢,車輪在積雪上壓出厚厚的車痕。
楚翩掀開窗簾,還記得早上出門時的不愉快:“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很忙嗎?心誠則靈的事都沒有功夫。”
蔡夅騎在馬上直接看向嫂子:“嫂嫂和郡主提什麼了?”
楚翩提到這事就高興,覺得自己辦成了一件大事:“你就偷着樂吧,郡主答應親自給你相看姑娘了。”多高的身份、見的人也多,說的姑娘能有錯?多好的事,如果不是今天自己來了,能遇到這種好事?
其實她覺得郡主身邊的幾位婢女都不錯,不是有屬下娶高門婢女的事嗎,以後都是門路,也能走動。
但這都是她粗淺的想法,她也不懂,所以不說。
312評頭論足的
蔡夅的心瞬間如雪上被踩實的腳印,淩亂不堪又不得不壓下去:“郡主事務繁忙……”
“啊?”她沒看出來,但郡主還能答應這件事說明:“郡主人真好,和善,可見你做事一定很得林大人的心,要不然郡主也不會知道我、讓我進去磕頭,又跟我說了那麼多會話,郡主說話也好聽,知道我來給你求姻緣,就問起來了,要幫你介紹一個好姑娘,如果我們家能得一門郡主說的親事就好了。”
蔡夅看着茫茫前路,就和地上的雪沒有任何區别:“可能吧。”他看她一眼,見她高興,勉強移開目光,有些事要提前做了,否則郡主真開了口,他很難推辭。這樣也能一勞永逸、一了百了。何況她是為他好,到了年紀不成婚,她不可能不擔心。
“回去的路上買點熟食,高興一下。”
“嗯。”
楚翩暢想着不久後的好親事,放下車簾。
蔡夅看向沒有她的窗口,神色漸漸溫和,她從沒想過喜歡他,一點旖旎都沒有。在他自以為是個男人的時候,有一次喝醉了酒,孤勇的倒在她身上,順勢将人壓在身下,甚至上過手,她絲毫沒有反抗,那時候他以為……
結果她隻是太累,緩了一會将他拖進了屋裡,他的反應在她眼裡是可以評頭論足的形狀、是玩笑的談資,坦然磊落的不将他放在女子的羞怯中。
就與一個溫婉妖娆的女子楚楚可憐的脫光了,男人說一句,‘這衣服很貴的,怎麼能扔在地上’然後拿上衣服走了,差不多。
她隻是不喜歡他,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他也沒資格讓她知道,她親手養大的人辜負着她最淳樸的期待。
……
梅林雪冷,山路上一行燈光十分醒目。
庵裡晚上不留男客,但不影響嚴不渭跟在林大人身後上來陪娘子吃頓晚飯:“大人,您讓我抱抱小少爺,我提前練習帶孩子。”
林清遠淡定的将小山換個肩膀:“晚上他不好帶,認人,不跟你。”
“試試。”他覺得小少爺親他。
宋岐吃着手指頭趴在爹爹肩頭對着嚴不渭傻笑。
“我們小少爺肯定讓我抱對不對?”
“不會,他都不找郡主。”
嚴不渭想堅決伸出去的手,不得不縮回來,‘不找郡主,找他嚴不渭’他這不是找事嗎!不給抱就不給抱,借口!
嚴不渭在後面表情古怪的向小少爺告他爹爹的狀: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岐笑的更開心了。
嚴不渭逗的更來勁,到了山上跟林大人分開的時候,臉都覺得有些累,看來還得練,手臂的力量也要練一練。
……
“不是說了山上路不好走,就不要過來了。”宋初語看到林清遠,自然而然地從他手裡抱過宋岐,人也溫柔下來:“小山想娘了沒有,娘都想我們小山了。”
林清遠給自己倒杯茶:“嚴不渭不放心,非要上來看看,我和小山就跟着一起過來了。”
“啊——”
宋初語貼貼小山。
宋岐也抱住母親的脖子,貼貼母親的臉,小臉蹭蹭有些困了。
“他也是折騰人,讓五娘來的是他,不放心跟着的也是他,他天天就有找不完的事。”
林清遠覺得郡主說的有道理:“可能是太閑了,我是因為正好有個工程需要來這邊巡查,順便住在山下。”
宋初語不糾結這個,覺得蔡夅的事他要知道一下。
宋初語抱着小山讓莊嬷嬷帶人下去。
林清遠疑惑:“怎麼了?”
“猜我今天在山上遇到誰了?”
“誰?”林清遠警覺。
“蔡夅和他嫂子。”
林清遠更疑惑了:“嗯?”然後呢?
宋初語看着他完全沒多想的樣子,笑了,做的挺幹淨,天衣無縫清遠都沒有懷疑他:“蔡夅在外面應酬有過女子嗎?”
“不知道。”林清遠瞬間懂了:“你覺得他喜歡他嫂子?”這都是什麼懷疑?
“我說他嫂子了嗎?”
“你就是這個意思,非常明顯,不太可能吧……”但郡主不會無的放矢。
“讓你做個心理準備,他明年參考必然榜上有名,他家裡的人知道後可能要找上來,估計不會允許這個嫂子擔着‘老夫人’的名号,他們卻一點好處都沒有,必然想拿他嫂子的身份開刀,到時候難免不會制造出事來。”
原來是擔心這個:“他能處理好。”
“有心算無心,這種流言蜚語怎麼處理,說出來的時候就對他們造成影響了,你提醒一下蔡夅?”
“行,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好奇啊?”
“嗯。”
“不告訴你。”
林清遠将頭靠在宋初語肩上:“說說。”他都沒看出來。
宋岐的頭枕在另一邊肩膀,看着爹爹。
“因為他嫂嫂前腳來跟我請安,他後腳就到了。”
林清遠想想那個場景,覺得她真能猜,擔心嫂子不行嗎?
“你不介意?”
“寡嫂而已,他們兩人的事。”
宋初語看着林清遠乖順又人畜無害的樣子,想到北疆美人,順勢靠在他身上:“你覺得他和他嫂子合适嗎?”
林清遠對這些不感興趣:“蔡夅覺得合适就合适。”付出喜歡的是他。
“我怎麼感覺你說的那麼勉強,不能理解嗎?”
“不知道,我隻看臉。”
宋初語笑着,哦,看臉啊,以後美人臉可就多了。
林清遠見恭維沒有用,難道他在郡主眼裡不夠膚淺了?
“你真不知道蔡夅外出應酬的時候有沒有女子?”
“我帶着小山不參與這些。”
“又沒有問你,推那麼幹淨做什麼。”
他實話實說:“有沒有女子很重要?”
宋初語覺得:“重要,如果有,還好一些,如果沒有,我覺得蔡夅對他嫂嫂有感情之外的東西。”比如精神上的依賴,就是說,多少有點病。那麼年輕的他在郁郁寡歡、孤獨一生、共赴黃泉中,他偏偏選了最後一個,就絕對不止感情那麼簡單。
林清遠重視了幾分:“我會提醒他更謹慎些。”
……
一輛低調的馬車停在了上京城南城不起眼的院落裡,車上的帷幕拉開。
313帶了三份兒
露出幾張好奇張望的臉,花苞一樣的年齡,眨着嬌氣靈動的眼睛,互相玩鬧的下車。
“好了!趕緊下去,朝陽的房間就那麼幾個,先進的先住。”
“聽到沒有!下車!”
最後下來的幾位女子,目光暗淡、了無生氣,被推搡也不說話,她們大約十七八歲上下,有的眼裡還有沒有散盡的恐慌、害怕,可不管她們什麼神色,無一例外都漂亮奪目,鮮花一樣好看。
“瞪我做什麼!我也是奉命行事,有本事你們就争點氣,撈到一個大人物,到時候你們想要什麼沒有,别說是要我的命,就是要你們的部族都沒有問題!”
“快走,快走!别擋着老子去喝酒!還是你們有大好的前程不要,要跟小的們去快活?”
其中活潑些的女孩趕緊拉住目光最呆滞的姐姐,将人往裡面帶,這些人可不是說說,真做的出來,一路上已經有好幾個姐妹投湖了:“姐姐,都到這裡了,我們不吃眼前虧,快走吧。”
更有想罵這些‘惡人’的女子,又被趕回來的小姑娘捂住嘴,快速往裡t面帶。她不明白她們怎麼就學不聰明。
雖然這些人很可惡,但有些話說的對,以後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死,為什麼非要現在以卵擊石。
因為拽兩位姐姐進來晚了的小姑娘,很自然的将她們帶到背陰的房間,又匆匆出去領飯菜。去晚了可就涼了,現在這樣的天氣吃涼的會很難受。
掌飯的大娘十分健談:“小玉又帶三份。”
小玉孩子氣的笑着,嘴角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漂亮又讨人喜歡:“嗯。”
大娘也跟着她笑,偷偷低聲開口:“大娘看好你,一定能到一個好人家,笑到最後。”不争不搶又聰慧、心地也好,這樣的姑娘命不會差,又長的漂亮,還懂得不和正妻搶風頭,哪個男子不喜歡。
小玉嘟嘟嘴:“大娘又笑我。”
“好好,不笑你,給你再添份肉,把我們小玉的臉養的白白嫩嫩的,第一個被善良的人家選走。”
小玉回來的時候,房間裡還是陰冷陰冷的,沒人去領炭火,也沒人帶棉被進來。
小玉看着她們,默默的将飯菜分到她們面前,坐下來自己先吃。
她是大部族家養的藝女,從小就知道是要靠身體讨生活的,隻要學成、長大就會被部族大人收用,最好的結果是被一人買去隻伺候一個男子,不好的結果,就多了。
所以被送往夏朝時,她并不害怕,甚至偷聽到她們可能是要被送到舉足輕重的人府上時,甚至有些慶幸。
被當做禮物送給一個人,和在舞宴上表演後被當玩物一樣帶到房裡,日複一日,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最好的。
所以她并不害怕,但付娆姐姐和露姐姐不一樣,據說她們是族長的女兒,是被家人強行塞上來讓她們謀前程的。
其實她們的去處也是定了的,都是非常好的人家,比她們這些随機送給誰的人好多了,可她們顯然不那麼想。
小玉快速吃着飯菜,不能讓它們涼了,她有一定的良心,但不多,把她們帶進來、取份飯就可以了,不會喂到她們嘴裡,她們願意放涼了再吃或者不吃都是她們的事。
“你就甘心被人送來送去!一點不知道反抗!”
小玉茫然的擡頭,看了付娆姐姐一眼,垂頭繼續吃,一會還要去拿被褥,不能耽擱。這一路上這些人對她們挺好的,畢竟凍着了或者餓着了她們都會失了顔色,就‘賣’不上好價錢了。
付娆更生氣了,伸手要打落她的飯菜,被小玉快速躲開。
付娆氣的臉色通紅!
一直沒有說話的美麗女子,淡淡的開口:“算了。”聲音很低,卻很好聽,無神的目光看眼桌子上的飯菜,拿起了筷子,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可反抗的。
……
新春散去,休沐剛剛結束,準備了一個春節的臣子又激烈的争吵起來。
從海上來的北疆朝貢、美人新婦,用新鮮的顔色、溫柔的話語溫暖着皇上的心。
北疆的使臣用謙卑、友善的态度,未來一年又一年的朝貢藍圖讓皇太後看着他們的誠意。
堅定的臣子們不吃那一套,上書皇上、太後,言辭強硬、态度堅決,就要跟他們打。發現這個觀點支持的人不多後,退一步,覺得就是不大打,也該扶持現在還在頑強抵抗的北疆各大部落!
不想發起戰争的臣子,覺得北疆态度良好,有求于大夏,沒必要将對方推到敵對的位置。
渾水摸魚的臣子,聽着雙方争吵,能睡上一個時辰。
可不管各方怎麼吵、北疆如何使用手段,皇太後的意願還是漸漸浮出水面。
這中間無論是宋初語還是宋誠義都沒有讓人參與影響皇太後的決定。
安國公宋誠義自始至終隻有一句話,唯皇太後馬首是瞻!
宋初語不動是對姑姑的退一步,是對太後将海權送到她手上時毫不猶豫的知遇之恩,她必須退!
但她同時又是元的話事者,坐在這個位置就告訴她,講究忠孝仁義、禮義廉恥就是拿無數人的生死開玩笑,拿追随者的命開玩笑。
所以她開年讓如意将糧食收購價格提升三倍,糧食出售價格不變。
資敵就要有銀子,有糧草有武器有戰馬,糧草是基礎,大夏去年各地郡府都參與了糧食事件,現在才緩過來多少,更不要提各地郡府還欠了她不少稅糧。
太後想資助北疆,就要廣屯糧,這樣高的糧食收購價格,以大夏的戶部能力又能收到多少,更不要提戶部還有私心,齊王又要分去多少。
林府内。
宋初語坐在抽芽的柳枝下,看着綠意盎然的景色,思考着西線陸路擴建的事。
總結下來就兩個字——銀子,到處都要銀子。
……
少女宛如春天的風,美色是春天的晨光,充滿期待又有無限希望,朝氣蓬勃又春波蕩漾。
美人的‘送’法有很多種,最沒有新意的莫過于在酒宴上的水到渠成,簡直讓美色失去了最撩人心弦的一面。
314一大大步
真正謀大事的不那樣送人。
工部巡察衙門後門外。林清遠像每天一樣,無所事事的帶着宋岐在後門曬太陽。
準備送美人的人躲在對面的巷子裡有些不确定:“确定大人讓我們送的是抱孩子那位?”怎麼看怎麼不像啊。
另一個人拿出畫像又對了一遍:“是他。”而且他打聽過了又盯了好幾天,就是他,工部監外郎從五品林清遠,大人給他們的名單就是他。
“我怎麼覺得一點不像大人物?”那兩位不是都要送給大人物的?他還期待了很久,以為能看到什麼,結果就是一個帶着孩子曬太陽的男人,這個男人除了長的好看點,看起來一點不像做大事的人。
拿着畫像的人看着也覺得不像,但他們都是奉命行事,名單上寫的是這個人就肯定是這個人。
“他抱着孩子?能行嗎?”
“誰家沒有孩子,有孩子後院就不能多個女人了?”
“也對。”開枝散葉能少的了女人?
林清遠悠閑的坐在小闆凳上。
宋岐坐在爹爹腳背上吃球,镂空的小球裡放着一塊甜甜的秋梨甜,小山張大嘴巴咬一口,沒吃着,換個方向,又張大嘴巴咬一口,還是沒吃着:“嗯!”
小家夥生氣的攥着球摔了兩下,然後張開嘴巴繼續咬,依舊吃不着,瞬間舉起手看向爹爹:“啊?”
林清遠淡定的撐着腦袋,閉着眼睛快睡着了,目光都沒有給他:“馬上就吃到了,努力。”
宋岐低頭看看手裡的球,轉了轉,重新拿起來,張開更大的嘴去咬。
不遠處的人再三确認後,将不斷掙紮的麻袋口松開一點,快速躲遠。
很快,麻袋被掙開,裡面露出一張狼狽卻分外漂亮的臉。付娆害怕的看眼周圍,她沒有料到從那裡逃出來後,又被人販子抓住,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不管為什麼,現在都是她逃跑的最佳時機,女子快速從麻袋裡出來,向鬧市中跑去。
不遠處一直觀望的人見時機成熟,立即去追:“人在那裡!快追!”
付娆看到身後的人,吓的轉身就跑,驚慌無助、奮力奔跑。
“站住!”
“救命!救命啊!”付娆掀翻了賣菜的攤位,風幹的蔬菜、鹹菜散落了一地!
“你這姑娘怎麼回事!站住!”
後面的人飛撲去抓:“站住!”
攤主在後面急追:“站住!”
付娆眼看就要被追上,不管不顧的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東西向後扔!
“小姑娘!你别跑!”
不一會大街上亂成一團,所有攤位紛紛後退,小攤位卷起鋪蓋迅速躲避,唯恐被波及。
聽到動靜的人,紛紛出來看熱鬧:“怎麼回事?”
“不知道。”
“巡邏的人呢,怎麼讓這些人在街上亂跑。”
“誰家在追逃奴吧?”一瞬間出來看的人絡繹不絕。
一直閉目養神的林清遠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閉上。
宋岐坐在原地,琢磨着吃球裡的糖果,發現張大嘴巴吃不到後,開始用小舌頭舔一舔。
女子跑過林清遠面前。
追趕的人一路追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移過去。
“這小姑娘跑什麼?”
“逃跑可不應該。”
林清遠繼續悠閑的養神。
宋岐抓着糖球,吃到了一點球裡的甜漿,吧唧一下小嘴巴,開心的不得了。
兩人周圍形成一塊不大不小的真空地帶,是庶民對官衙刻在骨子裡的害怕。
蔡夅從門裡走出來:“大人,殷大人的文書。”
林清遠才睜開眼,不情不願的接過來。
蔡夅使壞的拿走宋岐手裡的小球,舉在他頭頂一尺的距離。
宋岐仰起頭看一眼,又看看蔡夅,然後翻個身,黏糊糊的小手扶着爹爹的膝蓋就要站起來,用了一下力又蹲了回去,也不氣餒,也不哭鬧,繼續努力撅屁屁要站起來。
街上,付娆被追回來,救命聲更加尖銳。
宋岐轉頭看過去,發現除了人什麼都看不見,繼續要站起來夠他的糖果。
亂飛的貨t品飛到林清遠面前。
蔡夅随意揮開,繼續逗小少爺。
付娆眼尖一眼看到這裡不同,發了瘋的跑過來,就要撲到林清遠面前。
蔡夅捏着手裡的球瞬間頂在女人的額頭上,黏黏的糖粉沾了她一臉,讓她無法寸進!
女人哪裡管這些,撲通跪在地上:“大人救命,大老爺求您救救我,我是被他們抓來的,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求求大人您救救我!”說着不斷的磕頭,額頭上瞬間沾了一額頭土,襯的沒有沾土的皮膚更加瑩白漂亮,楚楚動人。
林清遠看着手裡的書冊,頭也沒擡:“巡衛沒當值嗎?讓這幾條街這麼吵。”
“大人求您救救我,我有家人,我有家人的!”付娆說着就要往前爬,下意識想躲到林清遠身後。
蔡夅再次用球抵住她,不讓她進!
付娆瞬間抓住蔡夅的袖子,改為讓他庇護:“我真是好人家的女兒,求求您為我做主,我家人不會虧待您的!”
本來還緊追不舍的幾人,像良心發現一樣停在幾步外看着事态發展也不上來拿人,最好的結果自然是,眼前兩人英雄救美,順利接過這個美人,美人感恩戴德思慕英雄。
蔡夅瞬間冷下來,甩開她的手:“還愣着幹什麼,不上前拿你們的人!”跑了這麼長時間才追上,要那兩條腿有什麼用!
幾人互相看一眼,怎麼就拿人了?如此可憐、漂亮的姑娘求助,不該英雄救美嗎?
但現在對方讓他們拿人,他們是拿還是不拿?拿不是功虧一篑了嗎!
“啊!”宋岐扒着他爹爹的腿站起來了!晃晃悠悠的看着他的糖果球。
蔡夅、林清遠瞬間看過去,眼底頃刻間蒙上驚喜。
林清遠毫不掩飾驕傲的将兒子抱起來,抛高:“我們小山會站了!”
蔡夅也目光含笑的看着被高高舉起又被穩穩接住的小少爺,與有榮焉:“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旁邊的鄰居們也看笑了:“小山會站啦!到了夏天就能跑着玩了。”
“孩子長的真快,總感覺不久前還讓林大人抱着呢。”
315找對方向
宋岐見衆人笑的開心,自己更開心了。
演了一半的人茫然的看着此刻的場景,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們還在‘強搶民女’,這些人看什麼孩子站起來了!?是美人和惡霸演的不像嗎?
付娆想死的心都有,她還跪在這裡,為什麼周圍的人就像看不見一樣!
付娆急忙去抓蔡夅。
蔡夅躲的飛快。
付娆焦急的看眼周圍,看準縫隙就要逃。
圍觀小山學會站立的人,下意識攔住她的去路。
追趕的‘惡霸’一時間懵了,美人逃他們要追啊,而且美人還沒逃成功他們更應該追上去了啊,再不追上去就太假了。可本該配合的人還在逗孩子。
這……
抓不抓?
抓吧。
如果抓了今天的戲不就白做了?
硬着頭皮抓吧,抓了再想辦法。
幾個惡霸不得不上前抓住逃脫不了的付娆,很快發現,他們‘想’帶着‘女奴’走也走不出去。
惡霸眼睛一亮,好啊,這是要英雄救美了,機會來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惡霸剛要咬咬牙對美人‘拳打腳踢’。
林清遠抱着孩子返身回衙門了。“我們讓娘親看看,小山會走了!”
蔡夅也跟着進去,是要讓郡主知道。
惡霸舉起的手茫然的停在半空,拳頭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她們可都是貴重貨物,碰壞一個都是損失,更何況手裡這女的出身也不俗,如果真打了以後能放過他們?
“放開我!救命!我不是他家的逃奴!我不是!”
惡霸挫敗的收手,還演什麼,人都走了,演給誰看:“走!走!”
“放開我,救命啊,救命——”
惡霸們想走才發現他們被人群圍住了,根本走不了:“你們幹什麼!”
“官爺,官爺就是這裡,他們一方說抓家奴,一方喊救命,草民等也不知道誰說的對,誰說的不對,您給看看,對,對,就這。”
一行巡衛分開人群走進來:“就是你們擾亂市場秩序。”
“官爺,他們還掀了我的攤子。”
“還有我的,我的。”
付娆見到官兵像看到救星一樣沖過去,緊緊抓住他們的袖子:“官爺救命啊!官爺救命!”
“怎麼回事!”
惡霸們眼看事情不妙,不得不拿出主家造好的賣身契交給官爺,低頭哈腰陪着笑:“官爺,您看,真的是我家的逃奴,我們還有身契。”
官兵拿過來。
付娆瘋狂搖頭:“我不是,我不是,官爺你不要聽他們亂說我是——”
惡霸突然開口:“付姑娘,您父親讓家主照顧好您,讓您從家裡跑出來是家主仁善不忍逼迫于您,我們等人剛才可沒傷您分毫。”
付娆被叫破姓氏後就突然不說話了,對方再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什麼逃了出來,什麼看到了希望,都是假的,一開始都是假的!
付娆突然哭了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慶幸這些‘人販子’是假的,還是哭自己的遭遇,或者哭自己自作聰明。
官兵看完身契再看向哭的漂亮的姑娘:“你還有什麼話說?”
付娆搖搖頭,什麼都不想說了。
官兵将身契還給那些人:“以後注意着點,商街上是你們抓人的地方嗎!”
“是,是,是小的不懂事驚動了官爺。”
官兵看眼還在哭的姑娘,搖搖頭,身契在此怎麼哭都沒用:“都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的生意不做了!”
還真是逃奴啊,這麼好看的姑娘家可惜了。
哭的多傷心,我看了都心疼,多好的姑娘,造孽啊。
“官爺,他們家逃奴還掀了我的攤位。”
官爺大手一揮:“讓他們賠了就是。”
‘惡霸們’聞言,硬着頭皮清點了有損失的攤主,賠了一大筆銀子,人如果送出去,銀子賠就賠了,都是玩個趣味,可這人都沒送出去,卻賠了這麼一大筆,都是什麼事!
‘惡霸們’也沒了好語氣:“還哭什麼哭,走了。”簡直邪門,那人竟然一點想為對方做主的想法都沒有,莫非是他們選的人不夠漂亮?不應該啊,多漂亮。
看熱鬧的人見無熱鬧可看了,也慢慢散開。
“那小姑娘真好看,我就沒見過那麼水靈的姑娘。”
“誰說的,林大人也很好看。”
“那能一樣。”
“不過說起來這姑娘也真不會挑,挑誰求救不好挑林大人。”
“就是,林大人就是可憐她也不敢沾啊。”
“為什麼?”‘惡霸丙’忍不住湊上來,他們廢了這麼一番周張,竟然一無所獲。
說話的人也沒當他是外人,小聲道:“林大人是郡馬,說郡馬都好聽了,其實他是上門女婿,嶽父是堂堂安國公,娘子是太後最寵愛的安國郡主,他怎麼可能挨什麼女子,更何況還是這麼美的美人,不跑都是我們林大人要臉。”全大街都知道,上門女婿不好當。
旁邊的人也插話了:“對,對,找林大人求救沒戲,除非林大人找不自在,你沒見林大人平時都自己帶孩子,孩子都姓宋,沒地位。”
周圍的人惋惜的搖着頭,同情和羨慕交織在一起,讓他們既覺得林大人非常不容易,又羨慕他背後權勢滔天的宋家,好壞都有。
所以這條街上的人都敢和林大人說話,林大人也是唯一一個他們怕又不太怕的官老爺。
上門女婿不容易,他們讨生活也不容易,誰家沒有不容易的事。唉,林大人一定是在家裡沒人跟他說話,才經常看看他們。何況世家子弟都高高在上,怎麼願意跟林大人玩,隻有跟他們在一起聊聊天曬曬太陽,林大人才覺得日子有滋味,他們都懂,也願意親近不容易的林大人。
說着,又是一片大家都懂的歎息。
惡霸丙驚呆了,這麼回事嗎?若不是職位、畫像各方面的資料都對,他們都懷疑找錯人了?
他們要送禮的人可是北疆大部族首領都要讨好的人,日子過的這麼‘苦’的嗎?
不太可能吧?北疆又不是什麼小地方,不用拿國公府混的這麼可憐的人都當大人物吧?
可現實就在眼前,讓他們不相信都不行。
調整一下策略?
316送露兒
還是要調整一下,他們的任務是把‘禮物’送出去,就必須要‘出’。
所以以林大人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呢,要秘密的送。
是他們的方向錯了,他們隻考慮到了送的夠不夠獵奇,沒注意這件大事。
回去好好想想,換一個方式。
……
林府内。
林清遠在逗宋岐站起來。
宋初語殷勤的看着。
宋岐揉揉眼睛,一屁股坐在羊毛毯上,然後趴下,準備睡覺,吃糖太累了。
宋初語看眼林清遠:這就是你早退的理由?确定不是編的?
林清遠發誓,他早退還需要編嗎。
宋初語将書桌上的毛筆交給林清遠:“既然都回來了,去忙吧,我陪小t山睡一會。”
林清遠當然可以做,但是:“小山真的會站了!”
宋初語抱起疲倦的小山:“知道了。”
……
小玉、露兒茫然的聽着付娆的哭訴,突然有種荒謬又空曠的無力感。
原來付娆姐姐‘逃’出去都是假的,什麼都是假的。
付娆哭的累了,恍惚間也不想哭了,她當時‘逃’出去後落在那些人手裡,她以為自己全完了,原來一切都是做戲。
她甚至慶幸這隻是做戲,如果不然,她恐怕再也回不來了,還有她‘走投無路’時想要抓住的那個人就是她要被送給的目标嗎?
付娆更茫然了,她一直很痛恨家人把她送過來,現在卻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對方不是七老八十的男人,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惡人,能被她父親想辦法讨好的,定然也有一定的權勢。
對方那麼年輕,看起來……
而且還沒有上‘那些人’的當,定然也不是亂發善心、葷素不忌的人。
付娆覺得……好像也可以接受……
露兒看着付娆看着窗外的神色,本來空洞的眼睛更加無波:“你看到要接收你的人了?”
付娆點點頭看向露兒,看着月色下冰冷如灰的美人,反而覺得露兒更美了,這樣生無可戀也這樣美麗,如果眼中染上顔色又該是多麼漂亮。
露兒大概懂了,那人至少不招付娆讨厭,所以她的哭聲裡隻有奔波後的疲累,已經沒了必須要逃的堅持。
這也算是悲傷日子裡,一點小小的安慰,已經走到這裡,除了寄希望于對方不是惡人,還有什麼辦法。
小玉移開目光,隻想到一點,付娆姐姐是沒成功嗎?
“小玉!小玉!頭讓你過去!”
“來了。”
……
嚴不渭很多時候無所事事,隻要他不‘找事’,他可以永遠沒事,每天最‘正經’的差事是去安慶門口接五娘回家。
他早前挂名的衙門,他都不知道門朝哪邊開。
至于他的正經事,多數時候梁友文他們用不到他,現在盧寶珏都用不到他了。隻要不是像上次那樣威脅到鎮國公府存亡的事,沒人會想到他。
徐、梁兩位将軍在政務上,恨不得将自家世子架空,因為他亂出主意不說,還能句句不在點上,他的那些損招不适合出現在正規的政務場合。
嚴不渭也不稀罕去,跟他們合不來。
可就是這樣,嚴不渭的地位依舊無法撼動,徐将軍等人的額外‘好處’全靠嚴不渭在林大人那裡磨,而且十之八九能磨下來,大方向的決策也是嚴不渭拿。
嚴不渭身邊圍繞的拍馬屁的人,隻多不少,比他橫行上京城時還嚣張。
怎麼樣給纨绔送禮,‘惡霸們’是研究過的,研究來研究去挑中了露兒。
纨绔喜歡什麼?喜歡淑女,露兒是所有女子中最溫婉的一個,且氣質高華,非常适合虜獲‘纨绔’的心。
嚴不渭出門後走的路線就那麼幾條,等五娘的時候在外閑逛的時候最長。
嚴不渭就是等五娘出來的時候,看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賣身葬父’的才女。
嚴不渭見聚集的人多,也百無聊賴的擠進去看看,幾個大字自點主題:“賣身葬父——”字?是不是寫的不太好?又看看下面的小字,寫着跪着的女子家道中落,上京城投親誰知發生了意外,如今親人沒尋着,還被惡霸欺淩緻死,女子逼不得已賣身為奴,為父請命,賣身為奴。
不止需要賣身銀子,還需要為父請命,隔絕了很多有意者的門檻。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都在為女子可憐的身世惋惜。
“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唉。”
“誰說不是。”
嚴不渭發現自己将長長的小字念完了,跪着的姑娘還沒有被人買走?他們上京城有權有勢的公子、少爺,大人、豪商這麼少了嗎?
跪着的露兒了無生氣的等着她的‘目标’開價,跪在這裡的時候那些人已經讓她看過嚴世子的畫像。
她隻是覺得自己非常可笑,像一個物件一開始就是給别人‘玩’,還要讓對方‘玩’的高興。
嚴不渭左右看看,有些無聊。
這時候有人向跪着的人問價。
最終露兒搖搖頭。
一看便沒有談妥。
問價的人惋惜的看了跪着的姑娘一眼,戀戀不舍的又退回人群中,等着看她歸于何處。
嚴不渭字都念完了,在這裡待着也沒意思,轉身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露兒瞬間茫然,他走了?一時間灰敗的眼中都閃過一抹不解,給她的臉又添了一抹亮色。
問價的人見狀瞬間上去五六個,又敗落而歸。
“不渭哥?”
嚴不渭擡頭:“燕傾,你小子敢鬧市騎馬,下來。”
“這有什麼,不渭哥以前不是常騎。”燕傾瞬間下馬,将缰繩扔給下面的人,将馬牽走:“哥怎麼在這裡?”
“等你嫂子,你怎麼過來了?”
燕傾用眼神指指人多的地方:“聽說來了一個美人,他們都沒有買到手讓小爺過來看看,小爺給他們面子,看看是什麼天姿國色要求那麼多。”
後面幾個氣喘籲籲的男子追上來,腿差點跑廢了,這條路不準跑馬,敢跑馬的不包括他們,隻能徒步追:“見……見過嚴世子……”快累死了。
“該練練了。”才跑了幾步。
“嚴世子說的是。”讓他們緩一會,差點跑斷氣。
317賣給誰
“不渭哥也一起去看看。”燕傾順便邀請。
“沒什麼可看的。”這種事不稀奇,他們各自家裡買的丫鬟小厮都差不多的理由,千奇百怪不離其宗。
“不好看?”燕傾看眼身後的人,他看誰那麼大膽張口胡說!
幾個累成狗的人趕緊搖頭,怎麼可能不好看,女子十分漂亮,不漂亮他們也不敢驚動燕傾。
燕傾隻信嚴不渭,論見過的美人,這些人加起來也沒有嚴不渭見過的有水準。
嚴不渭見燕傾看他,疑惑:“沒看,但裡面跪着的人應該有既定的目标。”
燕傾不解:“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看周圍的攤位,問問他們每天租金多少,這裡是鬧市,能在這裡支起攤位的都要銀子,她能讓原本在這裡的攤位一天不營業,還要額外支取攤位費,你說她會沒有買棺材的銀子?真賣身葬父的都找人牙子,所以她應該有既定的目标。”
燕傾懂了。
後面的人覺得就是因為如此,美人才更需要在達官貴人會經過的這條街上擺攤:“所以我們才請了燕少爺,有燕少爺在美人什麼冤屈伸不了,到時候美人還不對我們燕少爺感恩戴德。”
燕傾更感興趣了,他倒要聽聽是什麼冤屈:“不渭哥一起?”
“不了。”
“一起吧,反正你現在也沒事,走,一起看看開開眼。”燕傾直接拉着嚴不渭往裡走。
兩人再次站在人群最前面時。
暗處一直觀察着事态進展的人不自覺的松口氣,目标人物終于回來了,否則這戲都不知道怎麼唱下去。
他們當然知道嚴世子來這裡做什麼,所以‘美人’根本不用他帶走,甚至不用他問‘詳情’,隻需要他豪氣的一扔銀子,美人就會‘黏’上他,每日在外賃座宅子為他洗手作羹。不用管後續劇情合不合理,要的隻是前期獵奇的相遇。
暗處的向露兒使個眼色。
露兒也發現對方回來了,她雖然不自诩天姿國色,但也知道自己姿色上佳,求娶之人大有人在,也沒想到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露兒下意識攥了一下身側的孝衣。
人群中,燕傾看向跪着的女子,看了片刻,又看向嚴不渭,也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美人自然好看,敢跪在這裡‘賣身’不走牙婆,就證明對方不難看,好看到讓他覺得也算美人的就不多了,可見對方是真的好看。
但嚴不渭目光平平,燕傾也跟着目光平平,他不至于這點定力都沒有,何況他又不是沒見過美人。
“也沒具體寫什麼人迫害了她父親?”
幾位狗腿立即上前:“如果開價,美人會問買主身份,問完不吭聲,就說明身份壓不住惡主。”
燕傾聞言突然淡定了,跟着嚴不渭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哦,你的身份不行?”
“燕公子開玩笑,我哪行。”行也不會叫燕公子過來了:“燕公子肯定行。”
燕傾搖頭:“我肯定不行,不過我爹行。”
狗腿立即噎住,這……難道給燕大将軍買回去嗎?
嚴不渭覺得自家爹也行,堂堂鎮國公少有他解決不了的:“但找我們各自的爹到底将事情做的有些歪。”
幾位狗腿立即點頭,就是,這麼一位美人給爹豈不是暴殄天物,而且讓各自的娘知道了也不好不是嗎,當然是自己笑納。
燕傾覺得不然:“我覺得我爹沒問題,國公爺也沒問題。”
躲在人群中的人不敢置信的互相凝望,他們在說什麼!是他們耳朵有問題還是這些人有問題?
露兒攥緊孝衣的手忍t着屈辱,攥的更緊了,她也沒料到,站在最前面的幾個人在商量把她送給他們的爹!
可又不得不說,他們說的對,他們各自年紀輕輕能做什麼,如果真要找能幫她解決問題的人當然是他們的父親!可是難道不該是他們借助父親的力量幫她‘報仇’,而是要把她送給他們的父親嗎!?
嚴不渭覺得:“她是女子,我覺得一會你嫂子出來了,讓你嫂子問問,你嫂子買回去比較好。”
燕傾恍然,覺得不渭哥說的對:“對啊,嫂子掌管着……确實合适。”
幾個狗腿聞言,腦子快要抽了,他們是來看美人買美人的,買回去是個男人都知道要做什麼,現在談什麼誰合适買誰不合适買?兩位世子沒有看到嗎,這是一位美人,絕色大美人!
露兒也懵了,他們說了一大堆,看了她這麼長時間,真的是在商量她‘賣’給誰比較合适!
沒有猥瑣的目光,也沒有對她此舉玩味的調侃,隻是在設身處地的分析利弊,就這件事本身為她‘想辦法’。
躲在人群中觀察事情進展的人,險些咬斷牙!這麼一個大美人看不見嗎!是不是男人!還嫂子買!嫂子買回去做什麼!而且他們又不是為了讓‘嫂子’買回去!
眼看這件事要黃,是已經黃了,對方不掏銀子,他們想賴上去都不可能!
昨天聽說那邊失敗了,他們還笑話同僚沒本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想不到他們這裡就翻了一個大車。
“大嫂什麼時候下衙?”他不可能這麼高調的帶一個女子回去,他還沒有成婚,後院如果有妾室和在人前帶這麼一個女人回去是兩回事。
而且在燕傾眼裡郡主最好看,郡主笑起來就是高興,生氣時就是惱怒,對方一雙死魚眼,沒看出什麼不一樣。
嚴不渭看看太陽:“還要過一會。”
“等嫂子出來了,讓嫂子過來問問吧,她這身孝衣是不是紗绫,不像麻的。”
嚴不渭也看過去,确實不像:“出來做生意,怎麼也要收拾一下吧,否則眼光高的為什麼看上她。”他是實事求是,賣菜的都會把菜整理一下,更何況賣人這麼貴的物件。
燕傾覺得有道理,總要買幾尺貴的布料穿的好一點才能賣個好價錢。
露兒第一次覺得羞愧難當,如果對方一上來就競價,她縱然厭惡也不會有如此羞憤的感覺。
318你不知道
露兒有種自己并不引以為傲,卻被人實實在在把顔色踩在腳下的感覺,羞恥、悲哀撲面而來,淚水瞬間從眼裡落下來。
立即有人憐香惜玉的沖上前,沖動問價,并一再保證會為美人報仇,其剖析獨白感天動地!
燕傾認出了對方,其父五品官員,但這個時間能在街上閑逛的一般都沒有官職:“哥,這人行不行?”
“刑部官員之子,看他使多大勁吧。”
燕傾想想也對。
狗腿們見兩位評頭論足半天,沒有一點要出價的意思:“燕小爺,您看别人做什麼,您倒是買啊。”
“我沒帶銀子。”他出門帶什麼銀子,平白弱了自己的身份。
不帶銀子你來做什麼!狗腿們立即看向嚴不渭。
嚴不渭覺得他們天真:“我看起來像是會帶銀子的人?”
廢話!當然像!誰不知道您嚴世子是散财童子,銀子、珠子大把大把往外送!美人都哭成這樣了,您就是不買您給碗珠子也好!
嚴不渭覺得在這裡站着沒意思:“去茶樓喝杯茶?”
露兒聞言瞬間起身,東西也不收,拉下頭上的孝帽,頭也不回的離開!她一刻也在這裡待不下去!
燕傾、嚴不渭和在場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這一幕,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不賣了?
是不是剛才上前問價的人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正在談價的人也很懵,他什麼都沒說,就是正常詢問,真的是正常詢問!
問題又回來了,就是說了什麼也不至于這麼大脾氣轉身就走吧。畢竟都賣身葬父了什麼不好聽的話聽不得,而且……地上的東西還沒有收,不要了嗎?如果不拿走,再賣身可還得重寫,布匹、筆墨都要錢的!
有眼尖的已經盯上地上的布,如果那姑娘不回來,他們就要卷走了,回去做個被面、補個補丁都是好東西。
隐在暗處的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意卷了地上的東西跟上,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心裡不禁埋怨露兒怎麼回事!就是不想做了你也把東西拿上再走!那都是銀子,雖然不多,但也是錢!
這些人怕她出意外,不得不扔下地上的東西,趕緊跟上。
燕傾茫然的看着嚴不渭,覺得他是大哥,應該對這種場面有經驗。
嚴不渭有什麼經驗,賣身賣一半突然走了,他怎麼知道為什麼,所以:“去不去茶樓喝茶。”他等着也是無聊,有個人跟他一起無聊也不錯,尤其還是郡主很護着的小燕傾。
燕傾正好也沒事:“走,但哥我真沒帶銀子,你不是也沒帶嗎?”
“記賬。”
……
負責送人的人臉色難看,瞬間推開露兒的房門!:“你幹什麼!說走就走像是賣身葬父的可憐女人嗎!”
露兒眼裡的灰敗早已散去,隻剩悲哀,卻顯的整張臉更加好看:“我有什麼辦法!你們不是也聽見了,他根本沒有買的意願,我還跪着做什麼!等着我爹娘真的死了嗎!”
他們也很無奈,即便露姑娘不走,他們下一步也是示意她離開,難道真等着對方的正妻來買,不是沒事找事:“可你也不能就這麼走了!”
露兒不說話。
小玉聽到動靜也走了進來,以為是露姑娘不配合,進來是想勸勸,看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在看到露兒姐姐眼裡的靈動的情緒時,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露兒姐姐向來沒什麼表情,一路上了無生氣,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冷淡以外的樣子,而且跟進來的人也很奇怪,不是在訓斥,而是也沉默着。
難道……沒有成功?
今日在宅子裡的男人聽到動靜也過來了,見沒有起沖突,松口氣,但看這樣子,前幾日铩羽而歸的‘惡霸’瞬間了然:“你們也失敗了!?”
“閉嘴!”
看這惱羞成怒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是失敗了!“娘的,一次失敗也就罷了,怎麼你們也失敗了,這些人瞎嗎,這麼大的美人看不見!”
露兒現在聽到别人說她是美人就是侮辱,這些人大張旗鼓做了這麼多,到頭來她隻是那幾個男人眼裡可評頭論足的死物!她還有什麼臉在這裡,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她算什麼!
小玉看着在場所有人,傻了!露兒姐姐無疑是她們當中最漂亮的一個,就是院子裡的小姐妹也嫉妒她長的好看,她竟然沒有被送出去?
這……
是不是不應該?還是對方沒有見到露兒姐姐?
“行了行了!都散了!”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
他們有沒有問題不知道,嚴不渭這裡出了問題,去了茶樓後他不單和燕傾喝了會茶,還遇到了老友,三人一起小酌了一杯,就一杯。
裴五娘不管他飲酒,她怎麼會管嚴不渭正常交際的宴飲,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坐進一輛馬車後,從未孕吐過的裴五娘,開始嘔吐不止,怎麼壓都壓不住。
嚴不渭急忙上前,裴五娘反應更大。
嚴不渭吓的半死,急忙讓馬夫快一點,匆匆忙忙讓人去宣太醫。
裴五娘吐的渾身難受,眼裡忍不住閃着淚花,抵着嚴不渭讓他先下去,最後發現嚴不渭下去沒用,她也下來了,裡面明明聞不到什麼酒味,但她就是想吐。
嚴不渭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急忙換了馬車,讓人先送世子夫人回家。
嚴不予回來的時候,就見家裡仆從忙成一團,太醫來了一位又一位。
嚴不予站在甬道上,看着那邊的忙碌,随手抓了一個人:“怎麼回事?”
“回大公子,世子夫人總是吐,世子正急着找太醫呢,奴才還要去找,大公子如果沒事,奴才先去了。”
嚴不予放開他。
仆從匆忙跑了。
嚴不予回到自己空蕩蕩的院子,外面的喧鬧聲與這裡好像不是一個世界,他聽到牆外有人說。
“太醫說了隻是孕吐,世子爺不信,還嚷嚷着要傳太醫,夫人現在也就是沒力氣訓斥世子,否則世子肯定不敢這麼鬧。”
“世子是關心則亂,我也沒見世子夫人吐的這麼難受過。”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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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發電
319郡主的承諾
嚴不予看着空蕩蕩的院子,除了廚房的煙火氣,連來來往往的下人都沒有。
“大公子您回來了,先進去吧,一會飯就好了。”說完,人又進了廚房。
與外面七八個人去反反複複的請一個不重要的太醫比,他這裡一個人要做好幾個人的事,熱水都未必有人燒,往常想來他院子裡伺候t的人,現在一個都沒有了。
就連……那個女人……本來也該是他的妻子。
……
世子院落内。
被逼的沒有辦法的張太醫不得不總結了一個可能:“世子,也許世子夫人肚子裡的小公子聞不了酒水的味道,才會導緻世子夫人反應這麼激烈。”再不說他快把太醫院的太醫請完了。
正常人家的世子誰敢這麼傳太醫,免不了被上面猜忌,嚴世子倒毫不介意,上面也懶得想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但他們也不能不做别的就這麼一趟一趟的讓嚴世子傳來傳去,隻能總結一個理由。
“什麼小公子,聞不了酒水味道的當然是小小姐。”會不會說話!嚴不渭想到真是女兒,高興的沖向娘子:“我們……”
裴五娘瞬間又想吐了。
嚴不渭趕緊往後退,他不靠近,他絕對不靠近,千萬不要吐:“乖女兒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不好,你安靜點,不要折騰你娘了,爹爹不過去,爹爹不熏你,爹爹這就出去,爹得出去。”
張太醫看着嚴世子真乖乖關上門出去的樣子,無語,女兒就女兒吧,嚴世子高興就好,真是喜歡什麼的都有,但世子夫人這一胎,八九不離十是位兒子。
裴五娘瞬間覺得好多了,手不禁放在肚子上,也很無奈,她絲毫聞不到嚴不渭身上的酒味,肚子裡這個卻鬧騰的厲害:“小鼻子靈……”
裴五娘也不禁覺得可能真是位女兒,要不然怎麼這麼嬌氣,哎,隻希望嚴不渭别真一心想要女兒做皇後才好,萬一不成,到時候一把年紀了他還不得要死要活的鬧。
裴五娘将手放在肚子上,眉宇溫柔下來,她希望女兒平安喜樂,千萬别學他爹非要争後位。
裴五娘覺得女兒還沒有出生,已經為女兒愁上了,忍不住嗔怪道:“嬌氣。”
嚴不渭最近走路都帶風,吩咐府裡從現在到世子夫人生産開始都不能有任何酒水出現,誰要是不長眼熏到了未來的大小姐他就把誰趕出去。
“是,世子。”
嚴不渭覺得自家寶貝女兒真有個性,一看就是能當皇後的人,當皇後就要這樣,不高興的事不能忍着,不滿意的就要表達出來,這樣才有氣勢,非常好。
……
另一邊,沉寂了幾天的送禮人,已經重新振作卷土重來。
既然上兩次都失敗了,他們決定不再弄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幹脆直奔主題。
宋石剛回來幾天,應酬卻不少,有些場合自然就有陪酒、跳舞的女子。
宋石年長,又沒有成婚,遇到的這樣的事情不少,多數時候他也不會掃了下面人的興,在他們放松的太放縱的時候,有時候他也會讓那些女子坐在他身邊斟酒,不至于讓下面的人玩得放不開。
但也僅限于斟酒,他的婚事是郡主低頭為了他說了很久,沒有說下來,在他很尴尬的時候,江家主動提的。
他當時真的松了一口氣,至少以後不用再讓郡主一次又一次開口相詢,而十年不納妾的承諾,雖然沒有寫在婚書上,但别說十年他心裡覺得終身又有何妨。
江家肯在那時候相助,就值得他以誠相待,說了不納妾就是不納妾,不止不納妾,包括在外面的女子,他必不能讓郡主在這場婚事裡的承諾成了笑話。
宋石不是瞎子,不是不知道容色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有些東西,跟女子的顔色無關,世間好東西有很多,他已經找到了最好的,值得他用心相待就夠了。
酒席上歌舞如夢,女子身姿婀娜,琴音美妙動聽,私人私院,自有她繞過官妓找到達官貴人的手段。
小玉一襲異域風情的舞裙,長袖如柳,揮舞如煙,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猶如仙女落塵,美不勝收。
女子年齡偏小,腰肢輕盈,仿佛落于雲上也能翩翩起舞,舞者當中,也唯有她美麗輕盈,如精靈般吸引者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小玉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正首上的男子,舞姿更為臣服、神情更為柔媚,對方不是老者,也不酒囊飯袋,隻一眼,她願為這場表演傾注全力,去吸引他的目光,這是她的機會,她願意抓住。
幾道目光紛紛落在為首的女子身上。
宋石品着酒也看到了跳舞的舞娘,隻要不瞎,其中水準高下立見。
小玉在他的目光看過來時,柔媚一笑,身體輕騰,一躍而下,身軀如蛇般展開回收,達到極限也美到極限。
周圍叫好聲一片。
宋石也認同的點點頭,跳的不錯,隻是他這次回來匆忙不久就要離開,隻是不知明天去拜訪江府會不會顯得不太好。
一曲終了,雖然很多人的視線都落在小玉身上,但所有人還是默契的讓她向主位走去,坐到宋石身邊。
酒桌上無正事,都是一些混沌相熟的戲碼。
小玉坐在宋大人身邊,目光柔柔的看向對方,一笑,臉頰上便有兩個讨喜的小酒窩:“宋大人,奴婢小玉見過大人。”
宋石點點頭,覺得明天去拜訪應該也沒什麼,他就說去找江楚。
小玉羞澀的垂下頭,近看,他比剛剛還威武,他是武将吧?上陣殺敵,那麼北疆那麼大的戰事他參與了多少,又立下了什麼功勞?她不是露兒姐姐她們,不确定被分到的是不是重要的人,但是值得北疆新上任的大老爺們費盡心思讨好的,總體都不差吧:“大人,您請用。”
宋石接過來,跟下面的人一飲而盡。
“大人好酒量。”
宋石可不接他們這些話:“一會還要去郡主那裡,不能多飲。”
“宋大人您又這麼說,每次您都這麼說,我們可還沒見過宋大人酒量的極限。”
320是不是不行
宋石不接話。
小玉見狀,笑了:“奴婢替大人喝。”她願意,說完,眼睛亮亮的看宋大人一眼。
宋石的目光涼涼的落在她身上,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畢竟是對方要喝。
下面坐着的人聞言立即像嗅到血腥味道的蒼蠅,紛紛興奮起來,美人主動說要幫大人喝酒,他們怎麼有不成全的道理。
小玉卻被眼前人看得心裡一咯噔,是她說錯了什麼嗎?還是哪裡做的不好?小玉心中微慌,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石移開目光。
下面的人已經輪番向小玉灌酒。
宋石想着明天去江府需要備的禮單,有一些郡主給他的賞賜他是特意給江筝準備的,如果禮單上直接寫她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一人拟一份禮單,一起送過去,這樣也不顯得突兀。
小玉一杯酒連着一杯酒下去,小臉立即紅了,眼睛霧蒙蒙的看着宋大人,她其實沒醉,隻有些酒意上臉。
但這個狀态剛剛好,可以博得男子憐惜。
小玉又喝了三杯後,再舉起杯,身體搖搖晃晃的欲往宋石身上跌去。
宋石瞬間看向她,目光冰冷。
小玉本來快跌到他懷裡的身體,硬生生止住,直直的坐了回去,吓的酒瞬間醒了一半!心跳快的幾乎要沖出兇腔,他的目光……
宋石又跟下面的人喝了幾杯,不得不起身,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真要去見郡主,不能再喝了。”
下面的人也已經喝多了,舌頭都有些捋不直,身邊的美人攙着才能站起來:“宋大人不給面子……”
宋石已經繞過了一半醉鬼:“下次,下次,下次一定陪衆位盡興。”他回去備禮,立即送拜帖,明日應該就能去拜訪,後天就要離開。
“宋大人再罰一杯,再罰一杯再走。”
“行,行,自罰一杯。”
立即有人推着小玉趕緊去給宋大人倒酒。
小玉心還騰騰的跳着,是她不漂亮嗎?還是哪裡做的不對,小玉端着酒杯推着走到宋石面前。
女子柔弱無骨,嬌小可人,在一群人的推擠中楚楚可憐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石接過來一飲而盡:“下次再陪衆位,告辭。”沒有看小玉一眼,他婚事将近,不可能婚前鬧出讓嶽家蒙羞的事。
“宋大人慢走。”
“大人慢走。”
宋石離開後,小玉頓時被一群醉鬼圍在中間,如果不是旁邊的姑娘們急忙過來解圍,她未必走得出這個圈子。
……
負責送禮的人險些把桌子拍爛!“他們還是不是男人!”
“肯定是,那位林大人不是連孩子都有了……”
“你閉嘴!就算林大人還說的過去。”出身不高,娶的好,他不敢伸手情有可原:“後面兩個怎麼回事?瞎了嗎!送出去的幾個哪個不美,哪個不是萬裡挑一!”簡直莫名其妙!不配當男人!他們小玉身段、模樣、性格哪個不好,都柔柔弱弱的去貼他了,他冷什麼臉!是不是不行!
在場的人都不說話了,一個送不出去,還可以說不是對方的審美,三個都送不出去就不太對勁了吧,更何況大家都是男人,誰不懂誰,但這三個都沒有動,第三個更絕,明顯不用對方負責,不用帶回去t當妾,隻是春宵一度就行,對方都沒有接,不是不行是什麼,肯定是不行了!
在場的氣氛越來越低落,接連铩羽而歸,饒是他們覺得手裡有天仙這時候也自信不足。
到底哪裡出錯了?也不可能這些人各個都不行吧:“名單上還有幾個人沒有送。”
“七八個。”
“重點标注的有幾個?”
“有兩個,一個姓蔡,一個姓宋。”
“那個宋石不是不行!”晦氣,還提!小玉都看不上,難道喜歡男人,為首的男人福如心至,對啊,他怎麼沒想過呢!莫非不好這一口。
“不是宋石,是宋意,我們最近查到的安慶海航的宋意,這人了不得,安慶海航啊,最能來錢的地方,若是能搭上他,咱們哥幾個都不用愁了。”
“他正常嗎?”
“這……好像沒查出他身邊有女子……”這個人是真沒有,前三個多多少少都有女人,這個真沒有,這麼一想,這個人有問題啊?年紀輕輕掌握着這麼大的财富卻沒有女人相伴,怎麼看怎麼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首領更堅信了:“給他換個男人送。”
“頭……我們這次沒帶男人吧。”
“那就去買,買一個送給他。”
“這……買的行嗎,又不是我們的人,以後也未必被我們所用。”
“讓你買就買,我就不信了,其他的人也一起送,男男女女一起送,就不信沒有一個開眼的!”
“是!”
……
江府内。
江承道和江楚不在家去了南地,江夫人知道宋石要來,一早就沒讓江漢出門,這會聽說人來了,更是親自出來相迎,人還沒走到正廳,笑聲已經到了:“是宋石來了吧,你說說還親自來一趟。”
宋石急忙起身:“見過伯母。”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能來伯母就很高興,中午可要在府裡用膳,讓江漢好好陪你喝幾杯,你伯父要是在家,肯定也要拉着你喝幾杯。”
“多謝伯母盛情,宋石卻之不恭。”
江漢看看娘再看看宋大人,覺得娘看宋大人的眼神比看他還熱情。
江筝趴在窗口看眼正廳裡的幾個人,又看看奶娘,奶娘不讓她進去,為什麼不能進去?
宋石擡頭便看到窗邊一閃而逝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給她帶了一個花球,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奶娘已經把小姐拉開:“小姐,您和姑爺的婚期馬上就要到了,哪有肆意見面的道理,顯得不矜持。”
“我們也沒有肆意見面啊,他明天就要……”江筝笑了,小酒窩讨喜又可愛,挽起奶娘的手:“我不見,奶娘我想吃紅豆糕。”
“小姐剛吃了早飯。”
“又餓了嗎?奶娘,我要吃紅豆糕,奶娘。”
奶娘看着小姐歎口氣,無奈:“老奴讓菊香去傳話。”
“三兒要吃奶娘親手做的,奶娘做的最好吃了。”
“行,行,老奴親自去。”
321大舅哥
江筝看着奶娘走了,悄悄向正廳摸去。
江筝手搭在門框上,慢慢探出頭,視線慢慢環顧一圈,咦?她母親呢?哥哥呢?怎麼沒有人?
宋石哥哥呢?
江筝站定,疑惑地走進來。
宋石站在她身後,突然開口:“三小姐找人?”
江筝吓了一跳,突然回頭,看到宋石的一刻,眼睛裡閃着灼灼的光,想要上前又不得不矜持的站在原地,隻用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石哥哥……”
宋石也看着她,能從她身上感受到屬于她的欣喜,自己也跟着高興起來:“江筝……”
“我娘呢?”
“伯母有事回後宅了。”他是晚輩,沒有一直讓長輩陪着的道理,宋石看着她,覺得一段時間不見,她似乎又長大了。
“那我哥哥呢?”
“也許坐着無聊,出去了。”江漢坐不住,孩子氣重。
江筝立即跺腳:“他怎麼能扔下你一個人出去!我一會就告訴娘,看娘怎麼收拾他。”太過分了!
“怎麼是一個人,你不是在嗎……”
江筝羞澀的垂頭,又擡起,笑了,笑容甜甜的像秋日的石榴果:“石哥哥說的對。”
宋石也跟着她笑,确定她過了一年,真的長大了,也長高了,都到他兇口了,也更可愛了……
江筝悄悄看眼宋石,又不好意思的看看他的兇口,他們就要成婚了,怎麼會這麼快呢,他身上的衣服真好看,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好看,是新繡工嗎?爹爹說,‘安國公還知道他有個大兒子’,口氣不佳,但微帶解氣,那就是宋叔叔現在對石哥哥很好了。
真好!
但也很辛苦吧,對他來說,一直讓宋叔叔注意到他,甚至給他用最好的,給他最高的權勢,他都要很辛苦的去争取。
江筝突然有點心疼他,也想他和自家哥哥一樣,想要的每樣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在手裡,可是她知道,不能,石哥哥跟她的哥哥不一樣,跟宋世子也不一樣。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沒有那麼多一樣,想要什麼有些人就是要更努力,她相信石哥哥,也願意和石哥哥一起努力。
江筝看着他兇前的刺繡,淺淡的花紋一直從心口的位置延伸到他袖口的位置,袖口下蓋着他垂下的手掌。
江筝突然想牽一牽他的手,就是想,而且江筝隻要想,她就會做,在她還沒有想到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時,已經伸出手要觸碰到他的手掌:“石……”
“三筝你在這裡做什麼?”江漢拿着箭袋。
江筝恍然驚醒,看到自己要做什麼,慌張的收回手:“要你管。”匆匆跑出去了。
江漢莫名其妙:“她跑什麼?”
宋石看眼自己的手,忍不住動了動,才發現剛剛自己似乎比江筝還緊張。
宋石剛要問江漢找到趁手的弓箭了嗎?
江筝又匆匆折返回來,瞬間牽住宋石的手,将手心裡攥着的護身符交給他,對他一笑,跑了,哼,她就要牽到,誰來擋着也不行!
宋石感覺着稍縱即逝的柔軟,一時間愣在原地,她剛剛……不止給了他一個東西還……
江漢疑惑的走過去:“她給你什麼了,沒大沒小的,越來越沒有姑娘樣,回頭你就跟我娘說,讓我娘好好管管她,不像話。”
宋石攥緊手裡的東西:“沒什麼。”剛才江漢自然不是覺得無聊離開的,但他就這麼跟江筝說。
江漢冷哼一聲:“你們就慣着她吧,你都不知道我娘最近把她慣成什麼樣了,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快出嫁了,還天天出去玩,不是去找郡主就是去嚴家,嚴少夫人還懷着身孕,你說她那麼鬧騰,傷到了嚴不渭娘子怎麼辦,我娘就像沒看見一樣,你現在又這樣,早晚她會越來越無法無天。”
“還好。”宋石雙手交疊,神情已恢複如初。
江漢看着宋石不痛不癢的樣子,突然覺得宋石現在越來越穩了,但是,他妹妹跟他的疆場不一樣,宋将軍能明白嗎?他妹妹是會不聽話還會撒嬌的,行吧,以後操心的也不是自己:“宋大人,北疆是不是來了一批美人?”
宋石看着他手裡的弓,沒有接:“不是送給皇上和朝中大臣了?”
“私下還來了一批,是那幾個新冊封的世家想出來的,你收到了嗎?”
“不知道,我明天走,不關注這些。”
江漢覺得也是,宋石就在北疆,還用得着千裡迢迢來夏朝給宋石送人,多不安全,當然是在北疆送更安全,說起來:“宋大人,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江漢目光猥瑣。
“什麼?”
“你馬上就要叫我三哥了。”堂堂宋石叫他三哥!哈哈!他以後就是宋石的大舅哥!想想就忍不住想讓妹妹快一點大婚,白白撿一個大妹夫。
宋石嘴角扯了一下,懶得理會江漢,現在才發現嗎,不然呢,他叫他大哥他敢答應?
江漢沉浸在自己是宋石哥的暢想裡,突然覺得整個人都高大了,大舅子,多了不起。看看宋初傑,不就是林大人的大舅子,地位就是不一樣,林大人什麼場合都要叫他哥,以後宋石豈不是也一樣,隻要看到自己都要先叫自己一聲哥!哈哈!好!
……
“聽說你前段時間吐的厲害,好些了嗎?”宋初語讓莊姑姑再給五娘添一個毯子。
裴五娘苦笑:“回郡主,哪有那麼嬌氣,就那麼一會,被不渭說的好像臣女病了幾個月一樣。”
“他也是緊張你,太醫們現在都在說嚴不渭想要個女兒?上次我還記得他也是吵着清遠改口來着。”
裴五娘羞愧難當,太醫們也是,什麼話都往外說。嚴不渭哪是想要女兒,他是想要國丈的名聲,如果沒有這件事,他不定想要什麼,說白了就是無利不起早,無理攪三分:“郡主也開臣女玩笑,就因為多叫了幾個太醫,太醫們都快把這件事傳的人盡皆知了。”
宋初語笑了,太醫院姿态甚高,也最是有脾氣的,平日上京城達官顯貴誰請不是客客氣氣的。
偏偏嚴不渭t把他們當下人用,太醫院那幾個老狐狸能慣着他,還不是什麼内宅謠傳都給他傳的遍地開花。
322宋如意
裴五娘也認了,嫁給嚴不渭,她就别想做個嚴謹、從容的婦人,不成全上京城的談資她就知足了:“郡主,那些女子您聽說了嗎?”
宋初語看眼裴五娘,兩人相視一笑,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畢竟鬧的那麼大,不可能一點傳不到她們耳朵裡。
宋初語覺得嚴不渭長進不少,從上次處理南線危機後,他是越來越穩重了:“嚴不渭如今越來越能獨當一面了。”
“是林大人肯下心思。”
宋初語點點頭,清遠對他們幾個費盡心思,如今也算沒有讓他一腔心血白費:“有送出去的嗎?”
“有,都是不錯的姑娘,難免有動心的。”
宋初語點點頭,也算一個去處,這種事情也說不得什麼:“就是你們林大人這風評,他也不知道管一下。”什麼話都讓外面的人說,哎,也就是她婆母智力有損,夫家他也不管,否則哪個人家受得了自家出來的孩子天天在外面被各種編排。
裴五娘也佩服林大人這一點,那真是表裡如一的不在乎,聽說那些人如果跟他感同身受,他老人家也附和點頭,那條街上就有一個倒插門女婿非常喜歡找林大人曬太陽,當真是不知道怎麼評價才好:“林大人心兇寬廣……”
“他是太寬廣了。”
裴五娘陪着笑,誰說不是。
……
宋意最近都在安慶商行,北疆戰線再次推進、糧價收購的變動、航線本身擴張都需要有人坐鎮,即便他想回去,也是匆匆來又匆匆走,加起來也沒有伺候郡主幾個時辰。
宋意放下筆,揉揉眉心看眼外面新升的太陽,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
這個時辰,郡主起來了吧……用了什麼膳食?這些消息落日後才會有人送過來,他讓敏正放在莊嬷嬷那裡的理由是,這樣回去伺候郡主的時候他們才不會出錯。
莊嬷嬷憐他們不易,這方面都會派人來說。
讓宋意即便不在郡主身邊,也對郡主的飲食起居、喜惡愛好有個大概了解。
宋意看看自己的今日安排,他想回去一趟,一個時辰就好,應該能一個來回。
安慶商行後院内。
敏正剛剛起床,與宋意不同,他不是很忙,隔三岔五會回去伺候一天,在郡主的院落裡雖然沒有如意的臉受歡迎,但因為每次回去都給院子裡的姑娘們、仆婦們帶禮物,也頗受尊敬。
敏正伸着懶腰從房裡出來,覺得這裡哪哪都好。
“二管事。”
“二管事。”
敏正颔首,身上早已沒了在宮裡時如履薄冰的謹慎,也沒有初到郡主府的小心翼翼。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和普通的男人沒有任何區别,這種感覺陌生又不錯。
敏正用了早膳過來找宋意。
他看着宋意站在海邊,監管物資過港的畫面,突然發現,沒有人懷疑過他們的身份,與宋意的行事作風脫不了幹系,他的出手方式和做人手段,更不會讓人把他與宮裡人聯系在一起。
宋意在這裡和在宮裡或者郡主府大相徑庭。
宋意看到敏正走過來,讓下面的人繼續,迎了上去。
敏正:“你今天出門?”穿的越來越精神,哎,不是他說,宋意更适合外面的衣服,宮裡那一身委屈他了。
“約了幾個人談事情,時間不早了,我先過去。”現在早點去,再早點結束,他還能回郡主府一趟。
“去吧。”
“我先走了。”
……
宋意的應酬不多,今天幾家商行商談開海日的事,他身為主管海事的人自然要到場。
“宋老爺越來越意氣風發了,年少出英豪,宋老爺讓我們這些老東西自慚形穢啊。”
宋意看看時間,還早,不接話。
下面的人尴尬了一瞬,但很快自我調節好:“不知宋老爺可否賞臉也喝一杯。”
宋意端起酒杯,敬了大貨商一杯,又接連喝了幾杯。一會兒剛好用不勝酒力離場。
下面的人見宋老爺今日如此給面子,借着過年的餘溫也一杯一杯的表達着忠心。
三四杯後,宋意借着‘眩暈’踉跄起身,準備退了。
下面沒有一個人為難,均恭敬的起身送宋老爺去休息。
宋意進了他早就定好的雅間,口裡已經嚼上茶葉香料,衣服也早于半個時辰前讓人按照林府正廳的熏香熏了一遍。
宋意匆匆關上門,還沒有到屏風前,已經開始解兇前的扣子。
一名女子從屏風後繞出來,身子婀娜,揚起手裡的紗袖落到他的肩上:“官人。”
宋意看着放在屏風上他要穿的衣服突然不動了。
女子緩緩上前,腳步輕盈,未語先笑,香氣襲人:“官人,奴家恭候多時了。”
宋意嘴角不自覺的扯動一抹笑容,剛剛太急,他竟然沒有察覺這裡進了人,如此不同以往的香氣,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
女子見他沒動,瞬間心馳神往,眼前的人長的真好看,即便同行的幾位姐姐恐怕都不如對方好看,而且,他還願意停下來看她。
女子信心大增,身段更加柔軟,腳步輕移,聲音似水:“老爺,可願憐惜奴家。”
宋意才看向走來的女子。
女子盈盈一笑,粉藕的雙手緩緩搭上他的肩膀:“老爺長的真好看,都讓奴家看癡了去。”
宋意握住她要繼續解他扣子的手:“什麼時候來的。”聲音平靜無波。
女子的手腕在對方的手中,感受着男子有力量的抓握,不禁羞紅了臉:“官人,有一會了。”
宋意突然想笑,這麼濃的熏香又距離衣服那麼近,味道早已經混在一起了。
宋意突然松開她的手:“下去。”
女子聞言不依的湊上前,伸手将薄紗扯下:“官人,您怎麼可以這麼兇人家。”妖娆的身姿貼上他兇膛,手順着他腰線緩緩向下。
“出去。”
“老爺……”聲音更加妩媚。
宋意驟然握住她的手。
女子微笑。
宋意的手突然用力,咔嚓,将她手腕掰斷了!
“啊——”凄厲的慘叫響徹整個酒樓。
喝了一半的人驟然驚醒,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後面殺雞,吓到了新來的姑娘。”
323您繼續
喝多的客人們瞬間心疼了:“你們也注意點,姑娘是能被吓的嗎。”
“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處理不及時,這就讓後廚安靜點去。”
“這才對嘛,美人不管男子女子都要寵愛……”
“是,是,絕對寵愛。”
房間内。
輕紗半開的女子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冷汗從額頭淌下,痛苦不堪,她的手,她的手……
宋意的手拂過已經無用的衣服,再熏一套時間上已經趕不上了,而這一次他沒有備份,宋意無奈的歎口氣,神色淡淡的系解開的扣子:“不是說要伺候我,怎麼不來了。”
女子聞言像受到了什麼驚吓,慌張的往後退,可想起身時才發現她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她的手詭異的歪在地上,那麼陌生又扭曲,懼怕、痛苦吓的她瑟瑟發抖要向門外爬去。
宋意将最後一顆扣子系好,難得他有雅興了,對方似乎不想玩了,這怎麼行。
宋意慢慢的從屏風上取下柔軟的腰帶,拿在手上試了試軟韌程度,又衡量了下長度,肯定的點點頭,這個合适繼續玩。
女子快吓死了,驚慌的往門口爬:“救命……救命……”卻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很微弱,明明她用了最大的聲音怎麼會這樣!
宋意一步一步向前,聲音平和,态度平和,連手裡的腰帶也異常華美:“剛剛失禮了,還沒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女子瘋狂搖頭,蹭着地極力後退,不要,不要,誰來救救她。
女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瞬間爬到門邊,用另一隻手大力拍着門,她要出去!
此時門外響起敲門聲,沉穩有力,有條不紊。
女子眼底迸射出求生的欲望,太好了,太好了,終于來人了,拍門的力氣更大了,她必須出去!
宋意剛好停在女子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手裡的腰帶一端輕輕滑落,落在她的身上。
蔡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宋意,宋意?怎麼了嗎?”
“沒事。”宋意聲音平穩,擡起腳,落在女子的腿骨上。
女子眼裡露出驚恐的害怕:“不要……不要……救命……”
蔡夅聽着裡面的動靜,不太放心,怕宋意有危險:“我可以看一眼嗎……”
“嗯。”聲音很淡很輕。
蔡夅得到首肯,打開一點門。
女子瘋了般往外爬。
蔡夅見狀,快速關上門,順便貼心的從外面上鎖,一會宋意從窗戶走吧:“宋管事注意點,别受傷。”玩的還挺開。
女子絕望的看着關上的門,不敢置信的看着重新關上的門,怎麼會這樣,救命啊,她不停的拍打着房門,門外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宋意的腳已經t開始用力。
啊——
蔡夅無所事事的搓搓手背,擡頭看眼天空,覺得今天有點冷。沒有跟林大人以前,他沒有跟太監打過交道。
但關于他們的辛秘,一直經久不衰,他們的故事也層出不窮。
蔡夅一開始并沒有看出宋意的身份,宋意讓人聯想不到宮裡,他行事不尖銳,作風不克制,做人圓滑、海量,見人三分客氣,也留有六分疏離,讓他一度以為他是一個正常男人。
直到他在林府看到站在郡主身後,身着六品繡紅補丁太監服的宋意,淺淡胭脂,溫和笑着,柔美又無害。
他看到他進來,沒有刻意閃躲,目光都沒有閃一下,像在任何一個場合遇到他一樣,給他斟茶寒暄,又站回郡主身後,低眉順目,除了漂亮的雌雄莫辨沒有任何存在感。
蔡夅幾乎無法把這時候的如意和安慶海航的宋意聯系起來,但他就是宋意。
蔡夅事後調整了很多方案,這件事對他沖擊很大,和太監、大内總管、各大閹人首腦打交道是另外要掌握的技巧、是另一個需要獨開探索的大事,他就如此猝不及防的跟如意對上了,還一點沒有感覺出來。
蔡夅事後在外再見到宋意,他也和以前一樣,該跟他聊什麼聊什麼,該怎麼辦事就怎麼辦事,即便應酬場合聽到喝高的人滿嘴廢料,他也平靜應對,沒有任何被人提到傷疤的激烈。
蔡夅今天撞破這樣的事情,詫異又不算太詫異,甚至不覺得宋意‘玩’的激烈,宋意不這樣‘玩’才不正常。
蔡夅讓人守好宋意的房門後就出來了,北疆這些人剛剛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就開始層出不窮的找事了,給誰送人不好,給宋意送,也是不開眼。
……
三天後。
蔡夅依舊沒有打聽到那位女子的去向,那批在這條街上演過‘惡霸捉逃奴’的人也在找那個姑娘。
可三天過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而宋意早已經離開,日日忙碌,生活依舊。
“蔡副,還需要再打探嗎?”他已經跟了三天了,那個房間裡沒有人,他也帶人翻了一遍,沒有能藏人的地方,再找會讓宋管事察覺,不太好。
“不用了。”宮裡的手段嗎?蔡夅揉揉眉心,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誰又是良善之輩。
“是。”
……
住了女子的小院裡。
所有還沒有送出去的女子都感覺到了上面人的低氣壓,似乎是出事了,但具體發生了什麼她們也不知道,隻知道這幾天出奇的安靜,上面的人對她們的去處也産生了分歧。
有人想把她們随便賣了,有人想回北疆。
小玉心中忐忑,無論哪種她的下場都一樣,她是有賣身契的藝奴,是貨物,她現在必須想辦法自救。聽說夏朝有舞藝人,可以考級,隻要考上評級她就可以有固定的收入,有既定的作坊接納。
可她有賣身契在,根本無法決定自己的去處,她必須想想辦法,想一想誰能幫她一把!
付娆、露兒要冷靜的多,她們可能會被送回北疆,回到她們父母身邊,本來該很高興的事,兩人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回去做什麼?她們沒有給父母帶來想要的榮耀,反而被送了回去,送回去後被匆匆嫁人嗎?突然間回去成了沒有吸引力的事情。
324不懂的
如意處置人的小事傳不到林府,更不會進郡主的耳朵,如果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郡主都要聽一遍,就是下面的人失職。
但宋初語還是聽聞了一件宮裡的事,太後準了禦膳房年事已高的朱公公和他的對食姑姑一起出宮,私下給跟随她多年的朱公公和他的對食嬷嬷一座院子,準許他們二人在同族裡過繼一個小孫子養在身邊。
這是榮耀,更是太後極大的恩賜,對朱公公來說,太後此舉無疑是一場賜婚,主子承認的婚事,就不是亂來,不是無媒苟合,是合規合理可以登記在衙門裡的婚事,被普遍承認。
朱公公感恩戴德,激動的不願出宮還要再伺候太後幾十年。
老嬷嬷也痛哭流涕,直言願意在宮裡伺候到自己老死。
太後又賞了一些東西,讓兩人出宮頤養天年了。
這件事或許在每天都有大事發生的衆人眼裡激不起一點漣漪。
但在所有宮人眼裡卻是天大的事,誰不想要這份榮養,誰不想要一份普通人的生活,朱公公用自己的忠心做到了,不單他一人榮耀,連陪他一起苦過來的對食姑姑,如今也被封了品級得以榮養。
宮裡一時間人人喜氣洋洋,又妖事頻出,差點沒把不能見人的事鬧到主子面前,為争一個對食嬷嬷或者争一個位高權重的管事太監耽誤了伺候主子的大事。
宋初語聽了,也隻是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還要發表發表意見不成,就是她姑姑,也不會多看一眼。
……
安慶海航内。
敏正還是很羨慕朱公公有這樣的殊榮,更羨慕一直不離不棄陪伴在他身邊的對食,這件事在他們當中無疑是最值得津津樂道的事情,誰不感慨一二:“小意啊,你正年輕……”趕上了好時候啊。
宋意忙着手裡的工作,沒有擡頭,他最近很忙。
敏正想到什麼,四下看一眼,打開門窗,又讓人守好門,才走到宋意身邊,以過來人的身份低聲道:“小意,你幹爹把你交給我,有些話我就不得不說,趁着年齡小找一個一起走的,這人啊,總要有個伴,以後老了也有個說話的人,但我們這種人總唯恐别人占了我們便宜,所以,有些事就要趁早養,等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再想找,反而都少了點什麼,沒有一路走來的感慨。”
如意方擡頭看向敏爺爺:“二管事手裡的事忙完了嗎?”
“我跟你說什麼呢,你說海事,我知道你現在還小,所有心思都在公務上,要不是就是在郡主身上,但主子總有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也總有幹不動的時候,也有想休息的時候,你就不能為自己想想,是不是也找個能說話的人,或者讓主子賞一個貼心的人。”
如意又低下頭,繼續處理手裡的事:“爺爺如果想倒是可以娶一門妻子。”這個年紀了,不是人人都在意那點事。
“誰說我了,我說的是你,年歲好,長的好,也該為以後老了多謀劃謀劃。”
“如果可以,老死在郡主府吧。”
敏正歎口氣,這當然也是最好的結果之一,不過,敏正聲音壓的更低了:“在外這麼久,就沒有一個喜歡的女子?男子?”
如意真的很忙。
敏正久久沒有等到伏案工作的人開口,不得不推推他,好奇追問:“真沒有?”
如意茫然的擡頭:“什麼?”眼底幹淨又迷茫。
敏正詫異的對上這小子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明白,他不懂?還是沒有往那方面想過?
敏正又忍不住打量他一番,确實年齡不大,平日又被德公公保護的很好,但并不表示他單純,他以前在慎刑司,那是正經人待的地方嗎?
從那裡出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可,陰毒和那種事好像也沒有必然的關系?
敏正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就是以前他沒接觸過,在外面這幾年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小意啊,雖然咱們是……但這種事也不是不能……”享受到,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的娶妻。
如意依舊眼睛幹淨的看着敏正。
敏正被這雙眼睛看的,收回了到嘴邊的話,算了,沒開竅也好,免得痛苦,若是真有喜歡的女孩子,他自己又不能……
敏正覺得就這樣吧,找不找都一樣,以他們現在為郡主做的事,郡主也會給他們一個老死郡主府的恩典,何況,他們現在的生存環境前所未有的幹淨,根本不用擔心橫死在明天,就這樣吧:“行了,你忙吧,我也去忙了。”别人的好事,羨慕不來啊。
如意看着敏正走遠,視線重新回到手邊的事情上,又忙了起來。
……
蔡夅從不覺得自己是哪個牌面上的人,他不過是寄居在林大人身邊才得以窺見一絲天光的觸手。
有人要給林大人送人,甚至給嚴世子、宋意送人都還算眼光獨到,從他們的人那裡拿到了第一手消息,能精準的抓住需要讨好的人。
但這些人,不包括他。
可蔡夅忙了一天,踏着晚霞回去時,就看到巷子口坐着的幾個大娘邊看他邊意味深長的笑。
“蔡公子回來了,趕緊回家去。”
“對對對,趕緊回去,回去有好事等着你呢。”
說着幾位婦人忍不住笑了,落在蔡夅身上的目光更加歡樂,對男人來說可不是好事,買了那麼水靈一個丫頭回去,做什麼還用說嗎。
這蔡家可真有錢,不單能買單獨的院子,還能買得起那麼好看的丫鬟,長成那樣得多少銀子啊,少t說不得三十兩以上,三十兩啊,夠他們兩三年的家用了,蔡嫂子真舍得。
蔡夅腳步不停:“那我先回去了。”身上多多少少染了一些林大人身上的習慣,就是誰跟他說話他也接一句,以前他雖然也素有美名,但絕對不包括跟一群聚在一起說是非的婦人笑臉相迎。
“回去,保證你回去不虧。”
周圍的婦人又是一陣你懂我也懂的笑聲,别說,蔡公子也俊秀好看,和那個買來的丫鬟也挺配,可惜身份上就不配了,但總歸跟了蔡公子肯定不差,輪不到她們心疼人家的好日子。
325小後悔
蔡夅謹慎的回到家,四下打量一遍,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院子裡還是平時的樣子。
慧姑姑從廚房裡探出頭:“蔡副回來了。”又進去忙了。
蓓姑姑已經收拾好桌椅:“蔡副收拾一下就可以用飯了。”
“嗯。”蔡夅走進房間,嫂嫂坐在客廳裡如平常一樣納鞋底。
“回來了,東西放下準備吃飯。”
蔡夅點點頭,四下看看也沒有察覺異樣。
楚翩見他沒動,擡頭:“怎麼了?”
“沒事。”蔡夅向自己房間走去。
楚翩垂頭,依舊一針一線的納着手裡的鞋底,她在想事情,一直想到現在,不知道這件事做的對不對,是不是對蔡夅有影響,今天她上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撲到她面前哭的很可憐。
楚翩自認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何況這些苦多了,她自己也是苦過來的,盡管女子很漂亮,但就是太漂亮了,她想當看不見。
可當她想繞開的時候,女子抓着她的衣擺,跪在她面前,求她買了自己,她哭着說,知道她自己很費銀子,讓主家花這麼一大筆錢她主家肯定不願意。
所以她言明她會舞藝,隻要她買了她,她就會依照夏朝的規定去考舞級,她保證她一定能考上,不信可以當場給她跳一跳,她說她有賣身契在對方手裡,無法自主行動,就想讓自己幫忙,等她考上品級,每個月都有銀子拿,另外她還可以去舞藝坊跳舞,每月的銀子也可以還贖買的錢,還願意多付十倍,隻求她先買下她。
楚翩還是不太願意,那女子一看就……
楚翩說不上來那些感覺是什麼,雖然她想給蔡夅說門親事,但說的是親事,不是事情沒有成之前弄一個妖裡妖娆來路不明的姑娘耗自家小叔子精血,這不是給未來的弟媳婦添堵?
可那姑娘信誓旦旦,隻求她贖了她,也一定還她銀子,将十倍償還加到了三十倍。
楚翩就有些意動了,可還是覺得會有别人願意做這個買賣,不必非要找上她。
但那姑娘說,說……其實她們是給幾位達官顯貴準備的姑娘,除了既定的幾個人别人不能贖買她們,而她小叔子的家人就是可以贖買她的人之一,那小姑娘隻有自己這一條活路了。
楚翩被小玉姑娘磨的還是買了她,不為别的,還是為她口中的可以賺銀子還賬說服了。
而且小姑娘确實有才藝,确實可以自力更生,但她還是不放心,所以買回來後就讓小姑娘在自己房間裡,蔡夅在的時候不讓她出來。
可就是這樣,楚翩現在覺得也不保險,還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恨不得現在就把人送到舞坊去,那銀子愛還不還,她是怕那女孩的心思還在蔡夅身上。
楚翩現在後悔死了,誰知道剛想把人送走時蔡夅回來了,她隻好再把她關回房間去,總之不能讓兩人碰上,免得小叔子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楚翩決定,明天不管她說什麼,都要把人送出去,想到今日的沖動,楚翩紮鞋底的力度都加大了些,恨不得把鞋底當自己給紮了!
怎麼就為了多出的十倍三十倍的說辭給晃暈了。
蔡夅出來,就看到她還在納鞋底,這些活費功,他自然不希望她做,家裡進了兩個人後,她也确實不做了,不物盡其用不是她的性格。
但今天顯然又拿起來了:“嫂嫂不吃飯?”
“哦,來了。”
蔡夅剛剛已經問過慧姑,家裡的确進了一位女子,用慧姑的話說女子長的十分漂亮,但不知道為什麼夫人沒有叫出來伺候。
蔡夅看楚翩一眼,也想知道她為什麼買了,又沒有讓人過來服侍他。
楚翩慢慢的吃着,發現自己被看了,也擡頭看了他一眼,順便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放在他面前的盤子裡。心裡想着他知道了吧?不過随即釋然:知道了也沒用,休想她讓人出來伺候他!
她就算真的買個年輕女子回來伺候蔡夅,那也是買個規規矩矩沒什麼特點的,屋裡那樣的,想都不要想。
楚翩垂頭吃着飯。
蔡夅也夾着盤子裡的菜,慢慢的吃着。
直到用完餐,蔡夅都沒有聽到嫂嫂提買回來的女子的事,神色不禁放松下來,做事像以往一樣緩慢閑散。
楚翩看着他像王八一樣慢悠悠的樣子,煩他這份貴氣的遊刃有餘,轉身回房了!
楚翩回房看到縮在角落,吃東西也不敢發出聲音的女子,更煩了,她怎麼就一時鬼迷心竅把這個燙手山芋買回來了!
楚翩忍不住壓低聲音,再次提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去讓少爺看到你,我……我撕爛你的臉!”
小玉急忙點頭,她知道,她知道,她一定不出去,上一次,她就險些被喝死在酒桌上,她太知道現在有一個人肯救她意味着什麼。
她一定不會給恩人添麻煩,也不會讓蔡公子看到她,她一定做到。
楚翩松口氣,但更不放心了:“你們真的是被買來送給蔡夅他們的?”這還沒大考呢,就想這些有沒有的。
小玉啃着雜面硬餅子點點頭:“嗯嗯。”
楚翩皺眉,心裡一陣不悅,上京城這都是什麼風氣,蔡夅當務之急是考取功名,是安安分分等着郡主給他說親,現在都算怎麼回事。
楚翩重新拿起納鞋底的盒子,一想這鞋底是給蔡夅納的,想到蔡夅卻不好好準備功名,在外面很可能跟什麼人鬼混,又把小筐扔下,愛穿不穿!
小玉吓的縮在角落,盡量不讓買回自己的恩人想起自己。
楚翩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也來氣,漂亮成這樣,一看就是給身份不凡的人預備的,她怎麼就帶回來了!
……
蔡夅心情不錯,這種時候,楚翩再着急他的婚事,也不會放一個女子在他身邊,豈不是本末倒置,不過她買都買回來了,肯定着急着,這些人主意動到楚翩頭上,當真是活夠了,難怪上一個都沒有爬出宋意的房間,确實沒必要爬出來。
326怎麼都行
卧室裡,蔡夅換了薄衫,攤開宣紙,很有雅興的對月練字。
另一邊,楚翩越想越覺得有問題,越想越不對,會不會是有人不想小叔子考上,故意設的這些連環套?否則誰肯用上如此好看還有如此才藝的姑娘。
楚翩越想越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關鍵,立即從床上起來,穿上外套。
黑暗中,小玉察覺到夫人動了,更加不敢出聲,唯恐對方後悔把她送回去。
楚翩出來見蔡夅房間裡的燈還亮着,直接走到門口:“我能進來嗎?”
蔡夅手裡筆墨充沛的筆落在宣紙上寫出飽滿的一個‘楚’字,他看眼自己的薄衫,又諷刺的揚起嘴角片刻後落下,沒吭聲。
“你睡了嗎?”明明燈還亮着?莫非睡了?明天再說?楚翩剛要轉身。
“沒有。”
沒有不回話?什麼大老爺的毛病,楚翩站定:“那我進來了。”
蔡夅沒應也沒說不應,依舊懸腕握筆,筆走宣紙而上。
吱呀——門開了。
楚翩看到窗前的他吓了一跳,乍一看以為男鬼開始變書生了:“還沒睡。”多看看書是應該的。
“嗯。”聲音不高不低。
楚翩随意看眼房間,他明日要穿的衣服整齊的放在床頭,屏風上随意搭着他脫下來的外衫,一根繡着雲紋的腰帶也挂在那裡,難怪她剛才以為見鬼了。
楚翩随意找個位置坐下來:“你最近在外面還好吧。”
“嗯。”
“這段日子各地的學子陸陸續續都來上京城了,你的不少同窗也到了,别跟什麼人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蔡夅聞言看嫂嫂一眼,嗯了一聲,又落下‘翩’的最後一筆。
“我今天……”楚翩覺得還是要說一下,她也擔心買回來的人給蔡夅添麻煩,便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發生的事說了:“是不是不合适,還是有什麼人想利用我達成什麼目的?”那麼好看的姑娘,給誰‘撿’去不好,偏偏讓自己‘撿’到,是不是有人給她做套?
蔡夅收了筆,若有所思,薄衫下的屬于男子的肌理隐隐可見,結實、有力,極有吸引力。
楚翩起身将屏風上的外衫給他遞過去。
蔡夅回神,看向她,如果他不穿呢?
楚翩無奈:“雖然夏初了,但晚上依然很t冷,穿上。”
蔡夅心裡冷嗤自己一聲,不穿,拿起毛筆随手挑了一下支窗,窗戶啪叽一聲關上,不冷了。
楚翩歎口氣,上前将支杆撿起來,窗戶關好:“毛筆多貴,就這樣挑。”衣服又重新給他搭在屏風上,坐回原位:“到底是不是有人别有居心?”
蔡夅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輕衫薄衣剛剛過他的手肘,半條胳膊都在外面,瞎嗎:“差不多吧。”
“啊!那我——”
“奴籍身份不可以考品級,所以她是騙你的,如果每個奴籍都可以有那份收入,她們不會有好下場,那些想銀子想到瘋的主家,有的是手段讓她們跳到死。”
楚翩覺得是啊!這麼簡單的事她怎麼沒有想到:“我就知道有問題!怎麼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我要怎麼做,現在就把她趕出去?!”
蔡夅拽拽自己的衣服,想把它拽下來直接蓋住手背,免得丢人現眼!刺啦——衣袖從肩膀處直接斷了!
蔡夅罵娘的心都有,氣惱的将袖子甩在桌子上,什麼破質地!
蔡夅心裡罵完察覺不對,瞬間去看楚翩。
楚翩極力忍着笑,盡量讓自己不要看小叔子笑話,不行,忍不了,楚翩還是笑出了聲,多大的人了,還像小時候一樣,跟一條袖子過不去!
蔡夅臉越來越黑,她不該羞憤的離開!随後三四天看到自己都能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一幕!
楚翩見小叔子臉色不對,趕緊坐好,盡量忍着不笑,她不笑:“那……我明天就把那小姑娘送走?”
蔡夅冷哼一聲,胳膊就這麼露着,破罐子破摔:“銀子買的,何必呢,你——”
“你想都不要想!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想些有沒有的——”簡直——
“我想什麼了!”蔡夅看着她,就這麼看着!說說看,他想什麼了!隻要她敢說,他就敢說!你說!
楚翩很有氣勢的瞪回去,她會怕他,這些東西她早看爛了,别以為他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東西!沒門!
蔡夅漸漸敗下陣來,他要繼續問,她也能語不驚人死不休,何必給自己添堵:“我沒有那個意思。”
楚翩看着他,年齡不小了,長得又好,也到了想那些事的時候。
楚翩見他低頭,心裡又心疼幾分:“我知道你……但我們不是指望郡主說親嗎,再說了你還要準備秋試,何必急于一時是不是?”
蔡夅想起郡主這件事,心裡重重的歎口氣,這件事他必須盡快解決,宋将軍的婚事就是郡主說的,不能讓郡主想到他的婚事。
楚翩盡量動之以情:“你說是不是?”
“是。”
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外可要注意點,這些人既然是打的這個主意肯定還有後手,你在外面别着了他們的道。”
“嗯。”
“你真知道了?”
“嫂嫂,時候不早了,我有點困了。”
楚翩起身,事情說了她也放心一半,既然他覺得人能在這裡待着,應該就是能:“你睡。”又忍不住走到桌前,拿起半截袖子:“質地如此不好嗎?怎麼就壞了。”
蔡夅聞言,突然将手搭在衣襟上,開始解扣子:“是不好,嫂子還是縫一下吧。”說着扣子已經解完了,直接脫下來,一起甩桌子上,甩的咬牙切齒。
楚翩看他一眼,身體很結實,将衣服拿過來:“天熱了也不能這麼不注意,行,給你縫了。”說完拿上走了,走到門口又不放心:“晚上睡還是要再穿一件。”
“知道了……”蔡夅仰頭望着房梁不想動。
不一會。蔡夅隐隐約約聽到楚翩急急忙忙訓斥幾十兩銀子的聲音,和另一個女子剛剛響起又被壓下去的聲音。
蔡夅覺得自己的上半身在她心裡沒有逗留兩息,就隻剩下她買虧的那些銀子了,蔡夅一腳踢翻了礙眼的屏風。
“蔡夅?蔡夅——”
“沒事,撞到東西了。”蔡夅又将屏風扶起來,去休息。
327禮尚往來
北疆戰火從冬日延綿到今年夏初,勝利的曙光已遙遙在望。
前線開始醞釀最後一場大戰。
後方宋意、陶萬垠忙的腳不沾地。
一封封書信如雪花般飄往上京城,林清遠、宋初語同時否定了大舉反撲的計劃,後方的重建一定要穩步推進,不能因為任何事情中斷,哪怕是戰争。
取勝的時間可以無限拉長,休養生息中的後方堆着人命也不能動,于是林清遠帶着宋岐親自去了一趟北疆,制定了前線最後一戰不動用任何後方正在休養生息的力量決策。
宋初語也在宋石的護送下出現在了前線,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舉全力反擊,後方的春播、秋收、民安,永遠是第一位,隻有這樣才能為大一統後的安定打下深入人心的根基。
在這樣緊鑼密鼓的部署中,上京城内一小隊載滿女子的車馬是去是留根本沒有人在意。
宋初語不在上京城。
安國公府内,安國公夜夜寝食難安,這一戰至關重要,必須有初語和清遠同時坐鎮。
夜涼如水。
安國公輾轉幾次,不得不披上衣服起身,站在窗前,無法入睡,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初語可知道不要以身犯險。
宋夫人也起來了。
安國公看她一眼:“是不是吵到你了,趕緊去睡吧,時候不早了。”
宋夫人怎麼睡的着,在這種時候,縱然是她也睡不着:“倒是把小山留下啊。”那麼小的孩子。
安國公攬住夫人的肩:“沒事。”隻是最後一場大勢所趨的戰役……
……
當夏收的氣息彌漫在稻谷金穗間時,元疆遼闊的疆土平息了最後一場戰火,元朝作為一個家國揉合在了一起!
歡呼的喜悅彌漫在每一個人心中,盧寶珏帶領兄弟們大醉三天三夜,昔日的天敵,現在的家國,遙遠又值得一壺烈酒,他終究沒有辜負忠魂鐵骨,做到了當初對兄弟的承諾。
梁友文、徐良站在荒涼後的戰場上,前方的城池燈火通明,烽火早已熄滅,從抵達這裡時的慌亂不成熟,如今他們也成了可獨當一面的将領,為鎮國公一系争取到了足夠的利益。
宋石已經護送郡主和林大人離開。
殷濁負責後續所有事宜。沒有了戰火洗禮,從元朝到夏朝隻有幾天的路程,暢通無阻。
馬将軍、陸嘉書等人剛喝完一局,又過來給梁友文、徐良等人敬酒。
安國公府新一代,和鎮國公府新一代,如果不出差錯,都在他們當中。
梁友文看眼陸嘉書,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其實心中明白,為新國建立灑下更多骸骨的是安國公府,有安國公後方坐鎮,宋大将軍前方調遣,陸嘉書同一批新将沖鋒,陸老将軍和江尚書等人後方壓陣,他們早已成型。
反觀鎮國公府這邊,靠着地利優勢,他們才勉強有了現在的局面,論總體實力,他們還差的很多,鎮國公到底礙事了。
但世子能在這樣的局面中,不讓鎮國公察覺的情況下走到這一步,已實屬難得。
未來的憧憬在每個人眼底醞釀,推杯換盞的人們圍着沖天的火光盡情玩樂。從此元朝統領北疆所有事務,對外交流。
那首《月色》的曲子在消滅的烽煙中再次唱起,柔綿又恢弘……
同一片月色下。
宋意帶着衆‘百官’無聲的在碼頭迎回來的郡主和林大人。
從此,家國易主,他們追随的主子隻剩一人。
今晚月色灑滿夏朝每個角落。
宋初語和林清遠同時從船上下來。
林清遠不在意是不是郡主先他一步,他的一切不受這些影響。
宋初語同樣不在乎第一步是不是林清遠邁出去的,她的未來,也不用這些點綴。
宋岐趴在爹爹肩頭,早已沉沉睡去。
安慶商行内的第一碼頭,沉重莊嚴……
林府内。
宋初語、林清遠沒有見任何人,甚至疲憊的沒有洗漱,匆匆睡下。
安國公在大廳等了一會。
莊嬷嬷匆匆趕來,神色為難,國公爺半夜趕來怎麼能就這樣走了:“國公爺,奴婢去将郡主叫醒?”
安國公搖搖頭,看眼後院的方向,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聲音溫和:“不了,讓她睡吧。”
“是。”
後院内。
宋意已經換下了在海邊迎接郡主時穿的政服,換上了六品鑲紅邊束服,悄悄進了卧室,換了剛剛燃完的香,又默默退回來。
“睡了?”微蕊聲音很低。
宋意目光含笑的點點頭。
終于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
……
安國公府内,月色同樣明亮。
安國公從林府回來後就看到宋石等在書房外。
安國公突然停下腳步,看着書房外的身影。
老仆見狀,看了一眼,瞬間開口:“老爺,大少爺早早就等在這裡了。”
安國公久久沒動,過來好一會,才擡步向宋石走去。
宋石見到安國公過來,立即拱手:“屬下見過安國公。”每次從北疆回來,除了郡主,他必然要見的就是安國公,不管安國公出于什麼原因将t宋家軍交給他,都是交到了他手上,給了他掌兵的機會,他都要回來見禮。
安國公點點頭,并不覺得宋石的稱呼有問題,他都這麼大了,現在說什麼父子之情隻會顯得可笑,何況,他對他确實談不起父子情誼,徒增麻煩罷了,不如就這樣:“這麼晚了,吃飯了沒有。”
“回國公爺,在母親那裡吃過了。”
安國公點點頭,縱然兩人之間沒什麼父子情分,但從能力方面看,安國公對他十分滿意:“做的不錯。”
宋石垂着頭:“多謝國公爺。”
“你的婚事也該辦了,還有什麼欠缺的跟你母親說,我見她早早在府裡給你們騰了一處院子,也在郡主府那邊給你們置辦了一個小宅子,看在你母親盡心打理你婚事的份上,宋初禮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就别跟他一般見識了,扶不上牆的東西罷了。”他還是隐隐聽到一些事情的,宋石沒有擰掉宋初禮的腦袋,是給他留了顔面。
“世子隻是真性情,宋石明白。”
安國公歎口氣:“你母親讓我告訴你,你是兄長,無需多忍,隻要不打死他,該教訓你就教訓,你母親能理解。”
328有來有還
“……是。”
……
近日的上京城彌漫着說不出的朝氣蓬勃,很多今早相遇的底層官員,眉宇間都透着說不出的輕松寫意。
細心些的人還會發現,上京城的街道上,人們的餐桌上,也出現了很多往日不常見的貨物,而且以往讓人望而生畏的價格,這幾天也在持續走低,甚至走入了串街走巷的小攤販籃子裡。
如果再用心些,比如翰林大學士許國奉等人會發現,前段時間愁雲密布的官員,最近又昂起頭了,這是……從糧食事件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了?
但恢複的是不是太快了?
蔡夅覺得不快,因為林大人不久前無意中給戶部左侍郎出了一個拉攏人心的好主意。
就是讓左侍郎把戶部庫房裡的銀子借出去,戶部想拉攏的很多人,根本不搭理戶部,可有了銀子就不一樣了,誰跟銀子過不去,這樣有利于戶部拉攏人心。至于會不會東窗事發,這有什麼關系,曆朝曆代這樣的事情少嗎?最後不都是因為牽扯的人太多不了了之了。
再說,這件事左侍郎不做,有的是人願意做。
左侍郎心知肚明,右侍郎也等着上位,何況,林大人說的是事實,這種私下借貸的事多了,真深究起來,達官顯貴都不夠殺。
更何況,林大人可以代表安國公先借點,誰還能找安國公要銀子去!
林大人說的一點不止一點,開口就是上萬兩。
宋初語聽說後,哭笑不得:“國庫這下一點銀子都不剩了,你可真行,釜底抽薪,抽的夠幹淨。”戶部左侍郎為了法不責衆,借出去的人肯定會很多,而且戶部文大人是齊王的人,為了為齊王拉攏到想要的人才,不得多多讓對方借,當真是一個掏幹淨口袋都填補不了的大窟窿。
林清遠覺得這都是正常操作,國庫什麼時候沒有這些東西,他不過讓對方不要那麼保守,大膽辦,加速了大夏傾塌的速度。
林清遠挑了一點香膏在手心勻開,塗在小山臉上。
小山不願意讓爹爹塗,劃臉,他要娘:“娘——”
宋初語将小山抱過來,将手上還沒有塗抹幹淨的香膏抹到小山臉上。
林清遠隻好将剩下的自己塗手:“現在舉國學子齊聚上京城,戶部疏通這些關系正是要用銀子的時候,我是解人燃眉之急。”
“是,是,文大人很喜歡你了吧,明天是不是要請你喝酒。”
“我帶着孩子不喝酒。”
宋初語嗔他一眼。
“爹爹喝。”
林清遠讓小家夥再說一遍,但一想,好像有時候确實會喝一口,氣勢軟了下去,的确喝了。
宋岐張開雙臂要回到爹爹懷裡。
宋初語将他放在地上:“小山長大了,坐小推車去,不能總讓爹爹抱。”
宋岐不要,轉身回到爹爹懷裡,讓爹爹抱:“香,小山香。”跟娘一樣香。
林清遠認同:“走,上衙去。”
……
法不責衆這件事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深入人心,甚至對宋初語來說來的如鲠在喉又猝不及防。
宋初語完全沒想到,她隻是去安國公府過問了一下宋石婚房布置的進度,家中院子裡就站了三位好看的姑娘。
她們和一堆折扇、字畫放在一起,對剛進門的郡主盈盈一拜:“奴婢見過安國郡主,郡主福壽安康。”
莊嬷嬷心中一驚,急忙看向微明。
微蕊也驚呆了,她有沒有看錯,這些人怎麼敢的!可一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不敢的。
微明眼睛閉了一下又睜開,這是幾位大人合起來給林大人送的賠罪禮,她也正不知道如何處置。
宋初語腳步未停向正房走去。
莊嬷嬷、微蕊等人急忙跟上,低聲對微明道:“趕緊放别的院子去,在這裡站着做什麼,礙眼嗎!”
“是。”
宋初語換了衣服,松快了一些,端起手邊的茶:“人呢?”
微蕊、微明等人立即看向莊嬷嬷。
莊嬷嬷也摸不透郡主的脾氣,隻覺得那些人也是沒事找事,可又覺得是早晚的事,大人身邊除了郡主沒有人伺候,郡主不提,這個家裡也沒有任何人會提,老夫人更不會提了。
“回郡主,我讓人安置到别的院子了,咱們這裡不缺人伺候。倒是柴房缺人伺候。”莊嬷嬷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膽怯的看着郡主。
宋初語看向微明:“送禮人的名單拿來我看一下。”會發生這種事,她也不算驚訝,以清遠現在的地位,那些人現在才往他身邊送人,的确很克制了。
“是。”
宋初語以為早有預料的事,她不會生氣才對,有了心理準備的事也不該有什麼脾氣,何況當初她也沒想過……
但真看到了才發現,她能克制着脾氣要禮單已經很給這些人臉了!
莊嬷嬷見狀,趕緊讓微明去拿。
不一會,禮單交到了郡主手裡。
宋初語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眼署名,又合上:“明日府裡開宴,将他們的夫人都請來,告訴如意,讓如意挑幾個懂事、聽話的倌人備着。”禮尚往來,幾位大人都這麼客氣了,她沒道理不還禮。
……
如意收到消息後匆匆從安慶海航趕了回來,郡主為什麼突然要這些人!要做什麼!
他沒有去見郡主,直接去找了莊嬷嬷。
莊嬷嬷歎口氣,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那三個姑娘現在還在院子裡住着呢,郡主也沒說怎麼處置,我提了一嘴放柴房,郡主沒說應也沒說不應,我也不敢再問。”
如意肉眼可見的松口氣,原來是這件事:“那就把人送柴房去,既然來了總要幹活,老爺最不喜歡有人吃空饷,何況不讓她們做事,她們也不安不是嗎。”
莊嬷嬷聞言笑了:“可不就是這麼回事,我這就讓人去安排,對了,郡主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每一個都必将是伺候女子的好手,且進退有度,不過他決定再換幾個,不要柔媚的,要剛硬又不失溫柔體貼的,哪一位都要比幾位老爺更有氣質才行。
329湊熱鬧
他當初就為太後選很多,結果沒有派上用場,正好大材小用,給衆位夫人開開眼,也讓幾位大人知道,相比他們買來的女子,男子的技藝也不逞多讓!
莊嬷嬷松口氣:“辛苦了,哎,郡主不要氣大傷身才好。”
如意覺得郡主不會,畢竟他覺得林大人不太可……
主子的事,他少臆測為好:“莊嬷嬷忙着,我去給郡主倒杯茶。”
“是。”
……
宋初語說過她不是小氣的人就不是小氣的人,即便是裴五娘,也不會把自己名聲弄臭了傳出不讓男子納妾的悍婦名聲,當家主母維持自己大度、寬和的形象,對以後自家兒女出嫁和在外行事都是無往不利的利器。
宋初語自然也不會往自己名聲上潑污水,盡管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不代表她自己往上沾。
所以,那些女子送來了就送來了,外面的人覺得他們林大人身份今非昔比,想找個理由試探一下清遠的态度和她的反應也實屬正常。
她也接受,進了家門她就不會把人打回去,更不會攔着家門不讓她們進來,那樣她成什麼了。
來了就來了,多個奴婢少個奴婢的事而已,還能在自己家裡讓别人說了算不成。
如意上前将郡主身邊涼了的茶換下。
宋初語翻着手裡的書折:“讓你挑的人挑好了?”
如意剛要離開的腳步停下,候在原地,頭微微低垂:“回郡主,奴才親自過目過的有七八個。”
宋初語點點頭,繼續翻着手裡的書折。
如意見郡主不再過問,端着茶杯退了出去。
微明急忙拽住如意的胳膊:“郡主生氣沒有?”她慌的不敢進去,那t些人被送來時她就覺得不好,可對方說了是給林大人的賠禮又是和細軟一起送來,她若不讓進來,對郡主和林大人的名聲都不好。
如意收回自己的衣袖:“無礙。”
微明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人我已經送到柴房劈柴了,公公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人跑出來撞到不該‘撞’的人。”
如意放下茶杯,重新整理着衣袖,聲音平靜:“腿長在她們身上,跑出來就跑出來,不跑出來怎麼打斷不守規矩人的腿,明姑姑說對不對。”
微明愣了一下,随即恍惚的嗯了一聲。下人們的事,以前是莊嬷嬷說了算,最近兩年如意公公說了也算。處置後院幾個奴才,不用驚動任何主子。如意公公這句話一出,就是說,即便三人安分守己,她們也沒有活着的必要:“公公……”
“嗯?”如意轉頭看過去,目光幹淨。
微明鬼使神差的張張嘴想說,這裡不是在宮裡,不用對三位姑娘那麼狠,主要人安分守己,完全可以有一條活路,不存在你死我活的沖突。
“姑姑?是我哪句話說的不對嗎?”謙遜又認真?
“沒……沒有……”畢竟如意隻是說‘不守規矩’的話,可沒說讓人去死,去死是她自己理解的。
“那我進去伺候了。”如意轉身。
微蕊跑了進來,眼睛明亮:“明姑姑,明姑姑老爺回來了,老爺——”哼!看老爺怎麼辦!人可都送家裡來了!平日小手段頗多的削弱她們手裡的權利,往郡主身邊一批又一批的送新人伺候,現在來‘大’的了吧。
如意剛要進去的腳步收了回來。
莊嬷嬷匆匆進來了,沒有看在場任何人一眼,直接進了内室,擔心兩位主子吵起來。
微葉、微妙也急急忙忙找個理由進來伺候了,都等着看老爺如何應對。
林清遠牽着小山的手,走的緩慢、悠閑,路過水塘邊時,父子兩人很有雅興的像貓一樣趴在石頭上看着水底暢遊的魚,才又繼續往後宅走。
“魚,吃。”
“好,我們晚上讓廚房做魚。”林清遠注意到周圍伺候的人目光有意無意的總是落在他身上,他看過去時,這些人又會快速移開目光。
“爹爹?”
“沒事。”林清遠牽着走的緩慢的小山,最終沒忍住叫來了管家:“怎麼回事?”
管家看老爺一眼,不敢說。
林清遠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管家吓了一跳,瞬間跪在地上,将今天下午三位大人以賠罪的名義送來了三位姑娘的事說了一遍。
林清遠臉色更難看了!瞬間抱起小山,向後院走去。
……
林清遠踏進主院。
六棵盆菊,七八個仆人伺候,如果林清遠沒料錯,這是都出來‘上工’了。
“走喽,找娘親去。”
林清遠抱着小山進來,第一時間看向郡主。
宋初語翻着手裡的折子,已經看進去了,蔡夅上書的‘焚書’計劃為後續書面文字統一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林清遠松了小山,心裡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失落,就這麼看着宋初語,他不介意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想看郡主如何跟他争吵,郡主鬧的越大他越不擔心,說明郡主在乎。
可郡主沒動,甚至都沒有發現他們進來了,她手裡的東西比他被人送了三個女子還重要嗎?
還是……郡主根本不在乎……
小山噔噔噔的向娘親奔去,又覺得奔的費勁,噗通爬在地上,蹭蹭蹭向娘親爬去。
小山的小手觸碰上郡主的衣角,清脆的笑聲夾着甜甜的奶音,可愛又讨喜:“娘娘……”
宋初語頓時笑了,将小山從腳邊抱起來放在腿上,幫他拍拍小手:“我們小山回來啦,外面好不好玩啊?”
小山蹭在娘親懷裡,要抱抱:“沖沖……”
“跟沖沖玩了呀?”
林清遠很快想開,郡主是他孩子的母親,兩人朝夕相處這麼多年,郡主必然是喜歡他的,要不然‘有時候’怎麼會‘迫不及待’,怎麼會在人群中看中自己和自己成婚,所以郡主肯定也是庸俗的對自己一見鐘情。
隻是郡主因為出身高……可能沒有他這麼患得患失……沒有那麼非誰不可……不是對他沒有占有欲……肯定是這樣,她隻是不想那麼對……對,肯定是這樣。
330滿血複活
林清遠滿血複活的走上前,自我說服,恢複如常:“你那是跟沖沖玩嗎,你是單方面玩沖沖。”林清遠為此還沒有教訓他,正好這會兒有時間跟他說道一二:“過來。”林清遠伸手去拎小山。
宋初語穩穩的把孩子抱住,看都不看他:“後院幾個女子不都等着過去,不差小山一個。”
林清遠怔怔的,手還在小山後頸上,一時間忘了怎麼反應,郡主?生氣了?
宋初語甩開他的手,隻跟小山玩。
林清遠臉上瞬間挂滿止不住的笑,怎麼還生氣了,都是小事,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值得為這點小事生氣,氣壞了多不好。
林清遠要湊上去。
宋初語直接抱着小山起身。
莊嬷嬷等人眼觀鼻鼻觀心,當看不見。
林清遠心裡五彩缤紛、敲鑼打鼓,他就知道,郡主怎麼可能不生氣!這麼嚴重的事,自然要生氣!該生氣!
林清遠再次湊上去,溫柔小意:“真不高興了?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有的是人解你燃眉之急。”
“這……”真生氣了?林清遠取下小山,讓莊嬷嬷把他抱走,房裡的人也都出去。
“出去幹什麼,你還不把孩子放下,趕緊去後院看看你的美人去,别去晚了讓莊嬷嬷送柴房去,你找不到人。”
莊嬷嬷趕緊帶着要鬧的小少爺和伺候的人出去!少沾。
林清遠見事不妙,心裡一突,厚着臉皮去抱宋初語:“不是你……”
宋初語不讓他抱:“新鮮的多好抱。”
林清遠徹底笑不出來了:“你最好抱。”
“再好抱也膩了,要不然能有新歡進門?”陰陽怪氣。
林清遠陪着小心:“什麼新歡,沒有新歡,我隻有郡主,當然了郡主每天都是新歡。”
宋初語轉過頭,嘲諷的看着他,他以為他糊弄糊弄就過去了:“都送到府裡來了,你說你是冤枉的!你要沒有那個意思他們會派人進來!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擅自揣測你的意思,林清遠!你是不是想納妾了!”
林清遠見郡主動了真火,頓時将亂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邊,隻剩對‘送禮’人的怒火,做事不知道有個限度嗎:“初語,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今天什麼都沒做,不是,有幾個人在晨去的路上撞了一下我的馬車,但也隻是撞了一下,我都沒注意是誰,我真不知道他們能做出這件事來,你給我點時間,我立即去問!”
“問出來多送你倆!”宋初語當然知道林清遠不是心志不堅的人,如果會被美色所惑,他那些狗腿子早擁護他的子子孫孫繼位了。
但心裡就是止不住火氣,看他哪哪都不順眼,不能沖賠禮的人撒氣,還不能對收禮的人進行絞殺:“哼!反正不是送給我的!我的人怎麼想不出這麼别緻的賠禮方式。”
林清遠弄死他們的心都有,這個先河如果開了,後續郡主的人就能源源不斷的給郡主送男人,比給他送女人都要五花八門,女子再怎麼折騰都在後院裡,男人鬧起來就麻煩了,後面真能站一整個家族跟他和小山對抗!最好别讓他知道是誰想害他!“你放心,我回頭就收拾他們!這種賠禮的先河一定不能開!”絕對不能!
宋初語瞪着他,眼中火冒三丈!灼灼絢爛。
林清遠驚了一下,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宋初語突然諷刺一笑:“我突然覺得也不錯,家裡有的是地方,下次多送幾個,也不拘男女什麼的,你說呢!”
“不,不,不!”林清遠覺得不好,非常不好,立即上前給郡主順着氣,他想看郡主在乎他,可郡主真為此不高興了,他又不願意:“都是我不好。”
“你好,好的很。”看看下面的人多貼心,多會帶隊伍,急主子之所急,怎麼能不算是好下屬。
“……”林清遠覺得:“宋石不知道吧。”他怕宋石送男人!
你還管宋石!又不是宋石送的!宋初語更來氣了:“出去,出去!外面有的是人。”
林清遠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最好想的什麼都不能讓郡主知道,急忙上前,抱住她:“我的錯,我治下無方,絕無下次……”
“有也沒事,我還能把你怎麼……唔……唔唔……林清遠!别拿優勢壓人!”
“沒有,就是突然想吻你……”
宋初語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現在換她想吻他了。
……
翌日一早。
林清遠急忙去打探昨天撞到他馬車影子的人!
付壽也早早聽說了這件事,已經将名單準備好了:“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林清遠拿在手裡,火冒三丈t,郡主昨晚陰陽怪氣了他一整晚,問題是下面的人如果有一學一,成什麼樣子了:“将他們帶去衙署!”
“是。”
……
小龔大人、王大人、小陳大人一大早便被人壓着跪在工部外事衙署院子裡。
這個工部下屬的衙門,如今已經沒有外人,是林清遠辦公的地方。
王大人心裡忐忑,怎麼回事?不禁看小龔大人一眼,頓時又松口氣,小龔大人的父親是龔閣老,是林大人的左膀右臂,應該沒事的,沒事的。
可為什麼一大早被人抓來跪在這裡,他們什麼都沒做啊,就是昨天險些和林大人的馬車撞上,他們緊接着就去賠禮了啊!
小陳大人突然想到賠禮中的女子,可又立即否認,如果是因為那幾名女子,今早傳話的就會是郡主而不是林大人。
何況林大人現在今非昔比,有一兩個伺候的丫鬟怎麼了,那些女子又不是什麼正經身份的人,就是幾個賠禮。再說,林大人風評多差,林大人未來是要,是要……總之應該無畏無懼。
龔閣老一系都是這麼想的,林大人擔得起所有歌頌,就算不歌頌也不該說他們林大人倒插門,林大人太不注意形象了,正好有這麼一個事,他們就送了幾位女子過去,也是希望外面不明所以的人,别總是傳對他們林大人名聲不好的閑話。
另一邊,郡主府的邀帖也送到了各府少夫人手上。
331招待宴請
衙署内。
平日溫和好相處的林大人,看到跪在院子裡的三個人瞬間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在他們預備請安的舉動裡,冷笑一聲,目不斜視的越過他們。
三人瞬間愣在原地,怎麼回事?他們什麼也沒做,林大人禦下向來平和,少有冷言冷語的時候,他們得罪林大人了?他們怎麼會得罪林大人?
王大人、小陳大人瞬間看向小龔大人,他們完全不知道哪裡開罪了林大人,這可是大事!
小龔大人也慌了,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林大人有時候也喊他一聲哥,他也沒見過林大人對下面的人如此!結果被林大人晾在這裡,肯定是他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付壽守在門外,冷冷掃他們一眼,不知所謂,他是林大人的人也是郡主府的嫁妝之一,給誰送女人不好給林大人送,當他們郡主不存在嗎!跪着吧。
小龔大人慌忙去看付壽。
付壽冷淡的移開目光,沒有給小龔大人臉的意思。
小龔大人心裡猛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見惡于林大人他的前程就完了,他隻有不斷告訴自己,他的父親是龔閣老,林大人一定會給父親面子,才不至于現在失禮。
……
郡主的宴席熱鬧溫馨,除了‘特别邀請’的幾位夫人,工部很多與清遠交好的低位夫人也去了。郡主府宴請,自然還邀請了幾位世家新娶的新婦。
雖然在身份上各有不同,但新婚少婦也正是走動的時候,還不至于将所有情緒都表露出來,很是和樂。
小龔夫人葉氏,同樣出身名門世家,身份不同凡響,更是在座的夫人裡最年長,也是夫君位份最高的一個。
此刻她閑閑的坐在座位上,保養得宜的手半托着下巴,風情不減當年半分,不過此時也百無聊賴的喂水裡的魚,并非美人遲暮的懶散,而是到了一定年齡,萬事不放心上的慵懶,對年輕婦人喜歡的東西也沒幾分興趣。
“小龔夫人安。”
葉氏看王夫人一眼,疏離的嗯了一聲,到了她的身份,沒有必要為夫君籠絡下面的人心,多數都是巴結她的夫人。
王夫人年齡也不小了,和葉氏打了多年交道,知道名門世家出來的高貴小姐,即便做了多年夫人也依舊高高在上,她習以為常,很自然的坐到葉氏身邊,因為夫君是小龔大人的下屬,她自然也知道給誰燒香:“哎,郡主請年輕一輩玩耍,不知道為什麼也邀了咱們這些老婆子。”
葉氏看她一眼:“你可以去問問。”
王夫人笑笑不說話了,葉氏還是這麼不會聊天,她難道就沒發現,每次宴請她身邊都少有人在嗎?有的也是一些她們這類依附小龔大人的親眷家屬,就是因為她一句話噎死個人。
葉氏無所謂,值得她費心結交的人不多,剩下的人都是不值得費腦子的,比如身邊坐着的這人,聒噪,魚都被她吓跑了。
突然,一曲散去的岸台上升起蒙蒙水霧,原本輕快怡人的小調,換成了沉重激昂的鐘琴。
所有在岸邊玩耍的夫人們不自覺的看過去。
宴席上,一個個半露兇膛的男子從煙霧中走出,跟着激昂的曲調踏步、旋轉,铿锵有力。
已經有少婦人羞澀的捶身邊親近的婦人一下,羞是不羞。
也有大膽些的婦人,抻着頭去看,笑的含蓄明了,郡主府就是不一樣,什麼表演都有。
水亭中的王夫人看了一眼,歎口氣,傷風敗俗,但這裡是什麼地方,她敢說出來就是找死:“倒是别出心裁。”
葉氏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喂魚。
一陣破空劍鳴傳來。
葉氏擡起頭,見舞台正中央換上了一位舞劍的男子,劍法行雲流水,水袖與雲環繞,力與美如天邊雲卷雲舒的彩霞,将舞蹈跳出了另一種登峰造極的美。
葉氏收起了手裡的魚食。
王夫人驚了一瞬也看了進去,好劍法。
水岸上已經有羞澀的新婦移開目光,又忍不住看過去,嬉笑的聲音斷斷續續。
一曲舞罷,立即有異域風情的男子炫鼓跟上,這次表演者露的不多,可鼓起的手臂間是一聲聲落在沉重鼓上的驚雷。
衆夫人再不懂也看出來郡主宴請不跳女舞,跳男色了,還别說,雖然……但又覺得郡主邀請的夫人宴席,看這些理所當然,畢竟男子出去不也是看女孩子跳舞,還挺新鮮的。
王夫人現在也看出來了,這一曲曲一幕幕,簡直……“郡主真會玩。”她看了都不好意思。
葉氏聲音不鹹不淡:“平日也沒事,玩一玩也沒有什麼。”
王夫人趕緊附和:“是,是。”
宋初語根本沒有露面,連着七八個節目都是男子登場,高山流水的琴藝、曲高和寡的失傳技藝,馬術、箭法、戲曲,每一個節目所展現出的實力都不一樣,直到曲目落下,都沒有女子技藝出現。
幾位夫人算是見識到了,不得不歎服一聲,男子在女子求生的小曲、舞蹈領域原來也能如此精彩出衆。
直到舞曲結束,很多夫人還津津樂道。
隻是在她們笑談間,換了服飾穿梭其中為衆位夫人斟茶、服侍糕點的人,換成了剛剛在台上‘揮舞潑墨’的男子。
眼尖的婦人們含笑不語,羞澀些的婉拒了他們的服務,即便被拒,男子們也不離開,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随時為夫人服務。
衆人才發現,原來這是一位夫人身邊一位男子,不做什麼,隻是添茶倒水,如果對剛才曲目還意猶未盡的,也可以和其他夫人身邊的該表演曲目男子交換,然後讓男子再表演一遍。
王夫人看到自己身後的男子都驚呆了,這……這……
但男子恭敬、順從,隻是安安靜靜的站着,而且長的賞心悅目,隻要‘主子’不傳召絕不盲目上前伺候。
王夫人見此情景,尋思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畢竟站在亭外的兩位男子是真好看,就是看着王夫人這樣挑剔的人,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何況兩人看着比她小的多,小小年紀就靠一身過硬的技藝讨生活,也不容易。
332回禮的
王夫人心裡感慨完看葉氏一眼,見她沒有沽名釣譽的要趕人走的意思,也放下心,哎,成何體統,一個個年齡這麼小,卻……哎……“你叫什麼名字?”王夫人沒忍住叫了一個過來,她年齡大,都能做對方的娘了,問問怎麼了。
男子拘謹的上前,拱手,腰肢勁瘦,眉眼如墨,看人時眼睛特别深邃。
王夫人才發現他很高,剛才他在台階下離得遠不覺得,進了涼亭他是真高,而且他馬術不錯,人也結實,如果不是在這裡遇到,真看不出來他是伺候人的。
“回夫人,小的名喚一錦。”
王夫人聽着少年稚嫩有餘又孩子氣的茫然,料想他年齡還不大,隻是這名字,一聽就不是正經地方出來的,至少考不得科舉和明經,技藝再好也白搭:“多大了?”
一錦剛要回答,但想了想,将自己腰上垂着的玉牌摘下來,雙手捧着,遞過去。
王夫人不太想接,她接陌生男子的東西算怎麼回事,但想想自己的年紀,而且四下看一眼,她見不遠處很多婦人都拿着同樣的玉牌在看。
王夫人對葉氏尴尬的笑笑,也拿了過來,頓時眼睛睜大,驚訝不已,這是一個身份腰牌,上面詳細寫着他的名字、出身、籍貫、現隸屬于哪座府邸,以及最後t一行明晃晃的寫着:清倌,和贖買的标價。
王夫人頓時像拿到了什麼燙手山芋,趕緊還給對方,清倌?還沒有伺候過人啊,也是這裡是郡主府,今天來的又是……怎麼可能讓一些……
不過别說,她好像理解男人一看到清倌兩字多的那一縷憐惜從哪裡來了,男子幹幹淨淨的候着你,怎麼也多一份憐惜。
葉氏看眼王夫人的臉色,好奇的伸出手。
一錦急忙将自己的腰牌遞過去。
葉氏比王夫人大方的多,可即便如此,也驚訝的看了一錦好幾眼,又不敢置信的看看他的腰牌,最後将腰牌還給了一錦。
一錦将腰牌挂好,又候了片刻,見兩位夫人沒有再招他伺候的意思,便退回了涼亭外。
王夫人現在也顧不得葉氏是不是嫌棄她了,忍不住湊近葉氏:“夫人,郡主什麼意思?”腰牌都是統一制式,還寫的那麼詳細,标有贖身銀子,這……
葉氏也有些疑惑,但見周圍的人,看過後也依舊玩鬧如常,似乎也就是幾個助興的節目罷了。
晚霞初綻。
宴席漸漸散了。
一直沒露面的宋初語,親自去門口相送衆位夫人,很多夫人受寵若驚。
宋初語看到走來的葉氏的和王夫人時笑了,笑容和氣。
葉氏急忙上前:“見過安國郡主,郡主萬安。”
王夫人緊随其後:“見過安國郡主,郡主平安康泰。”
宋初語目光更柔和了,淺淺的看眼身後的莊嬷嬷。
莊嬷嬷心領神會,立即從角房帶出了八位男子,其中就有王夫人問過話的一錦,将他們的腰牌交到郡主手中。
宋初語拿過來,看都不用看一眼,将腰牌分為兩份,分别遞到兩位夫人手中。
前面沒上馬車的夫人,和後面排隊等着和郡主告辭的夫人們均震驚的看着這一幕,他們都知道那些牌子是什麼,可現在那些腰牌到了兩位夫人手裡!?幹什麼!
王夫人更驚訝,手裡的腰牌讓她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接過來,接過來又能做什麼!
不是,她為什麼接過來!因為郡主贈與她不能不接!
葉氏更為震驚,她更不可能不接,隻是接過來的一刻,原本一直雲淡風輕的神色頓時若有所思,郡主不會無緣無故給她們這些腰牌!出什麼事了!
宋初語笑着開口:“送給兩位夫人的,兩位夫人不用急着推辭,昨日小龔大人和王大人也送來三位女子,我一想,愧疚于沒有什麼好回禮的,特意讓下面的人挑幾位藝伎給兩位夫人帶回去,隻是一點小答謝,兩位夫人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的回禮了。”
葉氏、王夫人還有什麼不懂的,她們敢說一句不要試試,那是給臉不要臉!郡主都把他們送女人的氣咽下去了,她們敢在這裡推辭試試,她們又是什麼東西,臉面比郡主的還值錢嗎!
宋初語不管她們想什麼,直接看向後面的夫人們:“不知道小陳夫人在不在?”
小陳夫人立即從人群中走出來:“郡……”
宋初語沒讓她行完禮,直接又讓莊嬷嬷帶出來四個人,将這四個人的腰牌給了小陳夫人:“送給夫人的,也感謝小陳大人的慷慨。”
“多……多謝郡主……”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垂下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小龔大人、王大人、小陳大人給林大人送女人了,郡主給他們回禮呢!
雖然這樣的回禮前所未聞,但不得不說,郡主真會挑人,送出去的幾位男子真好看,又都是清……咳咳,而且都有一技之長。
重要的是,這是郡主送的,不可退、更不可殺更不可賣,否則豈不是看不起郡主送出的人。
幾位大人若是知道了,應該……很高興嗎……
三位夫人不知道她們的相公怎麼想,但現在她們捏着手裡的牌子恨不得弄死她們的夫君,做什麼不好,出這個頭!現在好了,讓她們在人前跌這麼大一個跟頭,她們帶四個專門伺候人的男人回去算怎麼回事!
而且這還是郡主給的!難道讓她們真養在身邊不成!可現在三人誰也不敢說不要:“謝……郡主。”
宋初語柔美的笑着;“都有各自的才藝,平日裡讓他們表演一二,也好給夫人們解解煩悶。”
“……是……”
“就不送三位夫人了,請。”
“郡主萬安。”
三位夫人走在前面。站在她們身後的男子或溫文儒雅或漂亮矜持,剛才更是見識過他們的琴藝書畫、舞藝射箭,各個都出手不凡,此刻幾人戰戰兢兢、低眉順目的跟在她們身後,唯恐三位夫人到了人煙僻靜處,掐死他們自證清譽。
王夫人的确是這麼想的,她被當衆送了男人,在那麼多人面前丢人,怎麼可能不害怕、生氣!
走上小路時,火冒三丈的王夫人瞬間掀開車簾就要讓後面跟着的四個男人好看。
四位男子見狀瞬間恭順的跪下,無怨無悔的等着承接主人的怒火,似乎這樣的場面他們已經司空見慣,可自主條件反射。
王夫人看着他們年紀輕輕已經逆來順受的樣子,此刻跪在鋪滿石子的路上,等着厄運降臨,明明也是六藝俱佳的男子。
王夫人收回目光,甩上車簾,重新上路。
333龔府外
龔府外。
管家等人低頭哈腰的上前迎大少夫人回府,猛然看到跟在少夫人侍女身後四位品貌上佳的男子時愣了一下,這是?來拜訪大少爺的才子?
可?看着不像啊?誰家才子抱着琴,頭發還是散下來的,怎麼能披頭散發像個勾欄院出來的似的?那是來府裡做工的?可哪個做工的男子穿的這麼花裡胡哨,身上的衣服夠一個月例銀了?
誰啊?管家疑惑的看着四位男子低着頭跟在侍女身後走進去,頓時看向身邊的長随:“見過嗎?”
長随也懵着,這四個人看着不對勁啊,趕緊搖頭:“沒有。”
“少夫人帶他們回來做什麼?”
長随也不知道啊?
“去打聽打聽。”
“是。”
後院内。
葉姑姑為難的看眼後面的四位男子,這……怎麼安排啊?打發出去?讓郡主知道了,郡主怎麼想?可就這麼放着,别人怎麼想少夫人、大少爺怎麼想少夫人、老爺和夫人又怎麼想兒媳婦?就是葉家也不能允許自家女兒做出有辱門風的事!
葉氏停下腳步,回頭,頭上的步搖紋絲不動,嚴厲、肅穆。
葉姑姑趕緊走過去:“少夫人……怎麼辦?”妯娌間知道了還不趕着來看笑話。
葉氏看葉姑一眼,急什麼,是大少爺先送了禮物給林大人,郡主才送的回禮,聽好了這是‘回禮’,是回給她、更是回給大少爺看的,她們怕什麼!
所以,何必急着想辦法,要想辦法也不是她來想辦法:“去,讓人跪到顯眼的地方去,老爺和大少爺都能看到的路上,如果老爺和大少爺問起來,就一五一十的相告。”到時候自然有人去想辦法,還得想的穩妥又不傷郡主顔面。
所以她們何必上趕着往自己身上攬事,就是事後這些男子必須住到她的院子裡來,也得是老爺和大少爺求着她讓人住進來,而不是她帶進來的。
“是,是。”
“大少爺呢?今天上衙去了?”
“回少夫人,奴婢這就去打聽。”
……
工部分衙内。
小龔大人等人從日出跪到日落,本來還胡思亂想的腦子此刻吓的戰戰兢兢,林大人能讓他們在人前跪到現在,中午一頓飯都沒有讓他們入口,這是——厭棄了他們啊!
這——他們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同行中行走,三人此刻完全沒了來時的從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王大人最害怕,本來他前途一片大好,可現在……
王大人慌了,小龔大人背後有龔大人撐着,小陳大人背後也有陳大人,可王大人沒有,他是靠自己走到了今天,更是有功之臣,完全能再升兩級,如果事後做的好,再升也不是沒有希望。
可現在全完了!如果被林大人不喜,他仕途還有什麼指望。
王大人立即往台階上爬去,他花了這麼多精力才走到現在,不想前程就這麼毀了:“林大人,林大人,開恩啊!都是臣一時糊塗,都是臣糊塗……”雖然他也不知道具體錯了什麼,已經慌的一下又一下扇自己耳光:“求林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
小龔大人、小陳大人見狀,趕緊也爬過去,一下一下扇着自己耳光:“求林大人開恩,求林大人開恩……”
蔡夅拿着文書出來,險些踩到小龔大人的手,趕緊把腳移開,掃了三人一眼,不痛不癢的走了,跟他又沒有關系,他看看就好了,嘲笑就不必了。
付壽冷嗤一聲,任由他們扇,腦袋扇下來才好,要是讓國公爺和夫人知道,非傳他們的長輩說話不可!
“求林大人開恩……求林大人開恩……”
天色越來越晚,下職的人t越來越多,出來的人看眼三人苦苦哀求的樣子,均匆匆離開唯恐被沾染上一點。
天色越來越黑,院子裡掌起燈時。
林清遠抱着小山才從房裡出來。
小龔大人臉高高腫起,還在一下一下打着自己:“求林大人開恩……求林大人開恩……”
王大人誠惶誠恐,不經意間對上林大人冷厲的目光,吓的頭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地上:“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
林清遠将小山換個胳膊,看向他們:“可不敢,活物都送到我家裡,回頭小山有幾個兄弟姐妹說不定都是你們說了算,我算什麼東西,可不敢擋三位大人的路。”
三人聞言吓的魂不附體:“大人饒命,臣等不敢,臣等一時鬼迷了心竅,再也不敢了,求林大人饒臣等一命,求林大人開恩……”
“求林大人開恩……”
“可别,我還是把林府給你們,以後你們想送幾個人進去就送幾個人進去,也免得我不識好歹,沒體會好三位的用心。”
“林大人開恩!臣等糊塗!臣等糊塗啊!臣等萬死難辭其咎。”
“林大人臣等送錯了,那是給内人買的下人,是下面的人沒有看清,送到了您府上,是臣等管束不嚴,立即就讓人要回來。”
“是,是,林大人臣等有眼無珠,看錯了禮單,這就讓人把人帶回來,給林大人造成困擾是臣等疏忽,罪該萬死,求林大人開恩……”
“求林大人開恩……”
宋岐掰着小手,掰完了一大口全放進嘴裡:“咯咯……”
林清遠嫌棄的瞥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付壽甩袖跟上。
三人互相攙扶着起來的時候,臉色一片灰白,扶着樹幹弓着腰,一步路都走不了。
……
龔府内。
龔西成從宮裡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但四位男子在燭燈下被照的清清楚楚,背後是大片大片盛開的菊花林,此刻月色美人、繁華妙人,在燭燈下夢幻又奢靡。
龔西成剛踏上水橋,一眼就看到了橋頭跪的萬千濃情的男子,他年輕的時候什麼沒見過,臉立即沉了下來!誰送來的!誰敢在他家裡搞這些歪風邪氣!
龔西成頓時沉下臉:“來人!扔出去!”反了天了!
大管事早早就等在此地,早已汗流浃背,這是出事了呀,聽到老爺的話,神色為難的看龔閣老一眼。
334想打死
“你看什麼!還不将人扔出去!”
大管事趕緊上前一步,想湊到老爺耳邊禀告,畢竟事情傳出去不好聽,雖然肯定會傳出去,畢竟知道的人不少。
龔西成嫌棄的一把推開大管事:“有事說事!”像什麼樣子!他現在還用看誰臉色不成!無論是誰,敢把這些東西帶回來,就給他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就是他的嫡子也一樣。
大管事心虛的看老爺一眼,他可說了:“回老爺,這些人不能丢出去,這是……是安國郡主賞給大少夫人的,說是……說是大少爺昨天給林大人送去了幾位美人,郡主萬分‘感激’給少夫人送的回……回禮……”
龔西成震驚的看向大管事,回……回禮?
大管事點點頭,他還打聽過了,大少爺他們一共送去了三個女子,郡主每位夫人回了四個,就是這麼一個事。老爺很多事情他也都有幫襯,知道無論是林大人還是安國郡主他們都惹不起,所以人絕對不能扔出去!
郡主那頭都把他們大少爺的‘禮’收了,他們怎麼可以不收郡主的回禮,難道他們少夫人的臉面比……郡主還大。
龔西成瞬間火冒三丈:“龔勳呢!龔勳!讓他滾過來見我!”這個蠢貨!愚蠢至極!
大管事更急了!比郡主送來的四個男子都急,他……他們大少爺,一早被林大人叫過去,跪在衙門一天了,他也是去找大少爺,才知道的!
這事可大可小!他們大少爺在林大人那裡跪一天了,林大人還沒搭理他們,這是惹林大人不快了啊!周旋不好,前程都沒了!弄不好,老爺打開的良好局面都要毀在大少爺手裡!
“吞吞吐吐幹什麼!還讓我親自去請他嗎!”蠢!林大人在北疆的時候就是殷濁都沒有挑這個頭!他算個什麼東西,現在就顯出他來了!
“大少爺……林大人一早将大少爺傳過去,現在還在工部衙署跪着呢!”
龔西成心裡頓時一突,壞了!急忙轉身,就看到龔勳在小厮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龔勳想換道已經來不及了,直接撞上父親。
龔西成驚慌未散,瞬間上前,二話沒說,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林清遠這個人絕對沒有他表現的那麼好相處!他更沒有想到他在前方兢兢業業,家裡偏偏出了這麼一個不開眼的玩意!
龔勳瞬間摔在地上!這一巴掌讓他本來就腫脹的臉頓時滲出血絲!
此刻龔家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紛紛趕來,見狀,笑話都沒有來得及看,慌忙跪在地上:“父親息怒。”
“父親息怒,大哥不是有意的。”
“求父親息怒。”
遠遠跟來的幾位庶子,吓的急忙回去,父親一怒之下可能打衆位嫡出,可極有可能把他們逐出族譜,父親如此大的怒火,已經不是看大房熱鬧那麼簡單了,所以快走别湊上去。
龔西成現在恨不得打死他!不争氣的東西!
他當然知道林大人身邊該進人,林大人一系,誰不知道這件事!
但安國郡主是擺設嗎,安國郡主是普通後宅的婦人嗎!她手裡有宋石有宋意、有安國公,宋石已經被多方證明不可能越過郡主謀權!安國公恨不得給他閨女提鞋,宋石敢反,他自戕都不願意沾庶子那點便宜,所以宋石在道義上走不通,就是徹底沒戲!宋意更不用說,一個依附在郡主身上無所不用其極的太監!沒有郡主他屁都不是!
天然該凝聚在一起的人!證明郡主的人比他們要穩固的多,這種穩固不是小恩小惠,不是看不見的未來,是成熟的一個大世家的根基、定力!
這種情況下安國郡主沒有放出林大人該開枝散葉的消息,就說明誰都不能動!
所以所有人都在觀望、都在等,等一個可以試探林大人的契機,試探一個林大人稱帝的可能。
林大人縱然天縱奇才,但他出身不好,是贅婿,在世家大族中沒有号召力!古往今來,他這樣的身份若想稱帝,必須靠血洗才能服衆!現在的局面就是,别看林大人出力不少,但他沒有優勢。
郡主則不同,出身高,身份好,縱然是女子,代表的也是世家大族的利益,這一點,各方大族對她就有天然的融合力,覺得可以跟她談,可以被她統領。
如果大夏内亂,郡主能兵不血刃取得各家家族的信任,林大人則不能!
就是龔西成自己也要說,如果林清遠沒有安國公府女婿這個身份,縱然他能生‘金子’,也休想跟他一起喝酒!
就是喝了,林清遠在他眼裡也就是一個‘玩意’,這是世家大族刻在骨子裡的傲慢!不打服不殺光,他們都不會認同林大人稱帝!若是殺光所有世家大族,時間就長了,百年?他死了,林大人都未必能成事,那樣的話,他還累死累活的跟着林大人做什麼,純發光嗎!
結果,他那個蠢兒子竟然敢去挑釁安國郡主,呵!當真是蠢的沒邊了!沒有打死他,都是自己心慈手軟!
至于林大人會收下,呵呵,林大人是傻子嗎!别的女人能給他帶來什麼?開枝散葉,笑話,孩子隻要不是郡主生的,他都不跟着林大人打天下!就他們林大人一系的彎彎繞繞的各自衡量,還想打天下,半個北疆都打不下來!
何況北疆是打下來的嗎?北疆能這麼快被一統是因為安國公府如日中天的百年聲望!是安國公府對世家大族的影響力。
殷濁初到北疆就能成功,是因為安國公府出過八位和親公主,三位皇後,跟北疆的大族往上數一數都能攀上關系,這也是殷濁能斡旋的關鍵,也是安國公對北疆耿耿于懷的原因,更是他發現安國郡主一統海域要對北疆動手後,放權的根本。
還有大夏海航一統,郡主做來不費吹灰之力,也是因為郡主的出身,能與各地周旋,換成林大人試試,一個郡府打半年,等他拿下整個海岸線,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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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三
335誰不想出路
為什麼殷濁在元朝,郡主問都不問,因為殷濁隻是一個話事人,為安國公府這樣的百年世家說話。
他的能力隻體現在能不能把話說好,說的妙不妙,殷濁說的很妙,這是被證實的,所以殷濁的地位如今直逼自己。
更讓他忌憚的是,殷濁到底是林大人的人還是郡主的人就很難界定!兩邊的人也就都容他說話。
而他龔西成,是鐵打的林大人的人,他升遷、仕途都押在林大人t身上,不是他不能靠向安國公府,而是他不能背主,背主是大忌。
他每天都在殚精竭慮考慮林大人能不能更進一步,看看能不能做到最高的位置,結果家裡就出了個叛徒!專往根上插刀!
林大人都讓宋岐姓宋了,還看不出來嗎!林大人每天抱着孩子上衙,都瞎嗎!若是他,每天恨不得把孩子含在嘴裡,這是林大人唯一能抓住的靠向安國公府的關鍵!
更不要提郡主的手腕了,郡主怎麼對林老夫人的,又是怎麼對林大人的,更是容着自家孩子姓宋,就是說,她把權利給林大人了,一切都給林大人了,即便林大人想反郡主,林大人的籌碼也有了。
可林大人敢反嗎!如果反了郡主,林大人就是豬狗之輩,大義上全完了!
都這麼明白了!還看不懂嗎!每天都在觀察林大人什麼!父慈子孝?還是情情愛愛?隻有男女那點事嗎!
博弈之下,林大人現在處于下風,所以要退!必須退!一群蠢貨去招惹郡主!安國公都不敢惹他這個女兒!
龔西成踹開幾個不孝子,急忙叫上管家帶上賠罪禮,去林府,想想又覺得誠意不夠:“把龔勳綁了,一起去!”既然犯蠢,就别怪他無情!
龔勳頓時吓的腿腳發軟,怎麼會這樣,他就給林大人送了一個女人而已,難道錯了嗎!而且爹爹和幾位大人坐在一起的時候明明也有這意向:“不!不,爹——”
“堵了他的嘴!”
龔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見狀,求情的話瞬間卡在嗓子裡,也察覺出大事了,連橋頭跪着的幾個少年他們都沒有雅興看了,怎麼了?怎麼了?
後院内,已經睡下的葉氏,聽到消息匆匆起來了:“怎麼回事?老爺親自抓了大少爺去林府?”
“是。”
葉氏頓時皺眉,怎麼會這樣,雖然郡主送了四位少年過來,但說開了也是小事,家裡處理一下就是了,就是大少爺做錯了,以公公和林大人的交情,林大人也不會真将大少爺怎麼樣。
可公公覺都不睡,直接綁了大少爺去了林府,在林大人處罰了大少爺後,老爺還是去了!一定是出什麼事了?“葉姑,你拿我的書信去見我爹,務必要快。”
“是。”
不到一刻鐘,葉家匆匆忙忙來人了,來的還是葉家長子。
這個時間葉家大少爺沒有避諱,也沒有去見龔夫人,直接去後院見的自家妹妹,将其中的彎彎繞繞說給自家妹妹聽,最後告訴她:“林大人确實不會怎麼樣大少爺,因為沒有必要,但龔閣老如果不棄了大少爺,以後就會被林大人邊緣化,龔閣老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絕對不會讓自己權柄遺落,棄用大少爺勢在必行,這一點對龔家沒有什麼影響,但對你和侄子絕對影響深遠。”
葉氏臉色蒼白的看着自家大哥:“怎麼會這樣,不過是幾個……女子……”
“确實,林大人和郡主也未必把這幾個女人放在眼裡,但就怕閣老多想,而且也絕對不能賭上峰仁慈,所以閣老為何不做,何況隻是棄了大公子而已,别忘了蔡夅還在虎視眈眈。”葉大公子說完,直接走了,這麼晚了,他不适合來這裡,可茲事體大,他不得不親自過來。
葉氏木木的坐在座椅上,腦子亂成一團,如果大少爺不再是老爺重點培養的兒子,未來要怎麼辦?
一開始她真沒想這麼多,如果隻有她自己,龔勳就是跌下來又如何,她有父親哥哥、有龔家做後盾,無非是過的沒有那麼風光,遠不到多凄慘的地步。
可她還有孩子!她的長子十分優秀,克己複禮、刻苦求學,勵志要像爺爺一樣為百姓謀福祉,她怎麼能讓一切付諸東流,看着孩子的希望落空!當然不能!
葉氏皺着眉,腦子快速轉着,她絕對不允許兒子們的前程葬送在他們父親身上:“葉姑。”
“奴婢在。”
“去把外面四個男人帶進來。”她現在完全不管别人怎麼看她了!
老爺能抓住林大人,她為什麼不能抓住郡主,人是郡主送來的,就算郡主沒有用四個男人讓所有人醒醒腦子的意思、沒有出一口氣的想法,她也要做些什麼證明,她會是一把好刀,一個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好幫手。
萬望郡主看在她誠心誠意出頭的份上,不要讓龔勳那個蠢貨影響了郡主和林大人對她子女的看法。
葉姑神色為難:“都……這個時候了……”天都晚了!
“讓你去就去!”她必須自救!
葉姑吓了一跳:“是。”
葉氏努力思考着,如果她是郡主,她會希望下面的人怎麼對待她的‘回禮’,怎麼做才能一巴掌甩在那些不長眼的人臉上!自然不是沉迷于他們的美色,那是蠢。
要怎樣……
一錦帶着衆人進來,安分的跪在地上,少年如被折斷了傲骨的弱鷹,謹慎又迷惘。
葉氏看着他,突然就懂了——是親昵又不失力度的掌控。最好他們其中一個無論在名譽和能力上都能壓過龔勳這個人,而且在此基礎上,他們還能像奴才一樣繼續養在她的後宅裡!是忠誠與能力并存的人!
最好讓龔勳在這個後宅都一文不值!别人才會長記性!才不會把她當笑話!
更何況,人是郡主府出來的,郡主府就是他們的娘家,他們有成就了,回去探望探望郡主是人之常情,到時候郡主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未必不會關照一二。
隻要郡主肯關照,就是一條路!“累了吧,忙了一天了,又都是長身體的時候,葉姑,給四位公子吃點東西,把後院騰出來讓他們下去休息。”
葉姑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夫人。
葉氏一個冷刀子掃過去,她現在才不管龔勳那蠢貨怎麼想!
葉姑趕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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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諾溜溜的加更
336教導子孫
“郡主,老爺,龔閣老在外求見。”
宋初語聞言疑惑的看微蕊一眼,順便幫小山擦擦嘴,再喂他一勺雞蛋羹:“這個時間?”不睡覺嗎?有急事?不禁看向清遠:“找你的?”
林清遠瞪着小山:自己吃,沒有長手嗎?手!
小山撇開頭,晃着小腳丫:沒有,娘親喂。
喂是吧?林清遠拿過勺子,挖了一大口吞了半碗,看你小子吃什麼:“沒有吧,沒找他。”
小山不敢置信的看着父親,再看看娘手裡的碗,他加了牛奶的甜糕沒有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的飯飯!
宋初語立即将小山抱起來哄着:“你惹他幹什麼,趕緊去看看龔西成找你做什麼?”
林清遠擦擦嘴起身。
微蕊急忙開口:“郡主,龔閣老是來見您的……而且綁了龔大少爺。”
宋初語哄着小山:“……讓他進來吧。”
林清遠覺得綁了龔勳應該來找自己才對,是他讓龔勳跪了一天?找郡主做什麼:“别哭了。”聲音嚴厲!
宋岐的哭聲瞬間卡在嗓子裡,驚慌的看眼父親,直到感受到母親放在背上的力量,才敢把頭埋在母親脖間害怕的抽噎。
宋初語趕緊一下一下為他理氣,聲音溫柔:“跟着莊嬷嬷下去哭好不好?”
宋岐緊緊摟着母親的脖子,他不下去,他也不哭。
龔西成帶着長子誠惶誠恐進來,直接讓長子跪下:“臣見過郡主,見過林大人,見過小公子。”
“龔叔客氣,這是做什麼,讓龔勳哥先起來。”
龔西成深吸一口氣,又踢了長子一腳:“郡主,是龔勳不懂事,臣定然嚴懲這個不孝子,犬子愚鈍惹了郡主不快,望郡主網開一面。”
宋岐聽到有人說話,含着眼淚看過去。
“龔叔說的什麼話,不過是勳哥的馬車差點撞到林大人的馬車,也不是什麼大事,勳哥也已經道過歉了,龔叔還特意來一趟,讓人知道了,以為林大人的馬車撞不得了。”
林清遠點頭。
龔西成看眼郡主再看眼林大人,心中恍然,他根本不能以送女子這個理由過來,也确實不合适:“是,是,郡主說的是,臣回去定然好好教育犬子。”
“這麼晚了龔叔還有事嗎?”
龔西成哪裡還敢留,怎麼來的又怎麼慌慌張張的把兒子帶走了。
林清遠疑惑的看眼郡主:“他是不是反應太過了?”
宋岐見沒熱鬧看了,轉身抱住娘親的脖子,繼續哭。
宋初語笑看他一眼,意味深長,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嬌氣又不悅。
林清遠趕緊賠笑,他昨晚已經道歉了,但現在依然受用郡主瞪他這幾眼。
“我給他兒媳婦送了四個男子!”
林清遠愣了一下,繼而笑了,忍不住上前抱住母子二人。
宋岐推他,走開。
林清遠紋絲不動:“就這麼生氣?”一天過去了還找他們麻煩呢。
“你說呢!就差沒氣死了,還是越想越氣,送四個都少了,我該給他們家女眷每人送四個,龔老夫人也該送兩個過去!”
林清遠笑的更暢快了,手裡t的力道也緊了三分,是該生氣!讓他們長長記性!
……
馬車上。
龔勳掙紮着要扭開身上繩索。
龔西成從林府出來後一直若有所思,眉頭越皺越緊,郡主根本沒有提那些事……客氣的阻擋了他所有賠罪的理由,既然不懲戒,那麼這件事在郡主那裡必然一直存在,甚至永不過時。
以郡主為首的下面大人在處理事務時,定然不會再認可龔勳,甚至會給他使絆子,讨好上面的人,會給他後續事務帶來很多不便。
看來龔勳不可能再代表他在外面行走了……也就是說這個長子是不能用了……用他後面的成本太高,不合适。
龔西成想到這一點看向龔勳,怎麼都不理解,如此敏感的時候,他怎麼能出這麼大的纰漏,不禁想到當初他舉全府之力将錢财押到祖地時也是他拼命阻止,這個兒子……不行?
龔西成很快否定了這個理由,是他高估了他兒子們的腦子,忽視了對他們的教導。
龔西成從馬車上下來,直接讓管家把所有兒子叫到他書房,他絕對不允許他們蠢到底。
龔勳被松綁開,跪在書房裡與所有坐着的弟弟聽完父親所有分析時,整個人都懵了!林大人的人手那麼多,能力有目共睹,怎麼會……
龔西成看都沒看他,直接看向老二:“你明天來書房找我,跟我一起上衙。”
龔二少爺愣了一下,這以前是大哥做的事?但想到大哥得罪了誰,随即心中了然躍躍欲試:“是。”
“爹!”龔勳聲音凄厲!
龔西成看向他:“保住你現在的位置,不要再犯蠢,大勢已去,好好想想,不要做出對家族不利的事,隻要你背後有龔家,你就什麼都有,如果連龔家都沒有了,那時候你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知道你心裡不服氣,可還能怎麼辦?跟郡主硬碰?你信不信,郡主甚至不用出手,隻要你動,宋意、宋石、安國公就會同時看向你,包括你動那四個男人、你因為他們和葉氏争吵、休棄葉氏,都會被他們視為不滿郡主的回禮,你如果覺得他們小題大做,那麼你送林大人賠禮時,怎麼不想想他們的利益?郡主收了,你不收,還找事,你想高貴過誰!”
龔勳瞬間抓住爹的胳膊:“什麼四個男人!?”
龔西成訝然,他不知道?!
龔西成讓兒子們出去,才看向長子:“郡主給你娘子回了四位男子。”
龔勳不敢置信的看向父親,整個人不知所措:“郡主怎麼會……”
“為什麼不會。”龔西成歎口氣,難道還回你幾個女人,讓你享盡齊人之福嗎!“對這四個人你心裡一定要有數,少惹、少提,不為此冷遇你夫人。”
可他娘子被送了四個男人!那是他娘子!“爹!我——”
“我知道!但你幹了什麼!郡主什麼身份,都容許你把人送進她府裡去了,你把安國公府放在眼裡了嗎!你沒放,現在就要受着别人對你的回贈!”
337自不自卑
“可林大人是男子!”
“安國郡主是基石!是雙方勢力最重要的一環!事情走到今天,安國公府一脈必須讓郡主的威信不受任何人挑釁,别說林大人是男子,是什麼也不行!”
他……可那是他娘子:“安國公府還有世子,還有宋石……最不濟還有宋岐……”
“糊塗!”龔西成讓管家出去守着:“世子、宋石背後沒有林大人!沒有林大人就不行!”
“宋岐背後有林大人!”
“可宋岐背後未必有安國公,在外孫和兒子之間,安國公腦子混沌了選外孫不選兒子,即便他内部會因為嫡庶問題鬧起來,都不會選擇宋岐!何況郡主又不是擺設,郡主除了安國公府還有安慶海航,還有各地郡主府衙,你以為這些府衙隻是評定一下女子品階授權,你想的太簡單了,我也是進了内閣才知道,各地府衙的建立,意味着郡主可以在各大郡守内養私兵,你猜,郡主養了沒有?”
龔勳突然不說話了。
龔西成歎口氣,他跟孩子們說這些太晚了,他們的成長沒有跟上突然冒出的安國郡主的布局!很多事不得不說郡主很有先見之明,她當初能在衆多人中選中林大人就很不可思議,他懷疑安國公把畢生的經驗都傳授給了這個女兒,兒子反而是他放在表面的障眼法,否則沒道理會如此。
龔西成覺得以前是他太想當然了,他現在願意花時間教導孩子,甚至安撫長子的情緒,長子絕對不能在被奪權後,心中不憤,鎮國公府那樣的事絕對不行:“錯過一次沒什麼,怕的是你接連預判失誤,這一次,就當是個教訓,在爹心裡,你依舊是長子,龔家依舊念你主動退一步的隐忍,即便你二弟以後在上京城有所作為,你回祖地也是龔家宗主,明白嗎,這是爹承諾給你的,至于你後宅,隻是幾個男人,你娘子又不會真跟他們有什麼,其他的無非就是一些閑話和揣測,這些事情鬧不到你面前也就罷了,如果誰敢鬧到你面前,并以此說事,你就找宋石聊聊去,誰說你你就帶他找宋石,如果宋石手段溫和,你就去找宋意,宮裡出來的人,你懂吧,那些因為郡主送你家幾個男人就敢說你閑話的,是活膩了嗎。”
龔勳茫然的看着自己爹,總覺得哪裡有問題,可又無法否定,他爹……似乎說的對……
龔西成和藹的看着自家長子:“還有什麼疑問嗎?”
龔勳……應該……是沒有了?
“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老二那裡也要敲打敲打,不要被利益沖昏了頭。
龔勳起身茫然的往外走,他總覺得應該還有問題……可又找不到線頭在哪裡?
管家匆匆錯開大少爺走進來:“老爺,大少夫人在外求見。”
龔勳聞言瞬間看向管家又看向父親:她來做什麼?
龔西成也微微詫異,她來做什麼?因為那幾個男人?擔心家裡對她會有微詞?“不用讓她進來了,老大你告訴她,你們會養着那幾個人就是。”
“……是……”
片刻後,管家又匆匆進來:“老爺,大少夫人在外求見。”
龔西成都要走了,聞言瞬間皺眉,成何體統!龔勳都親自安撫她了還鬧什麼!婦人之見,隻考慮她的名聲,這點委屈都不能受:“不見!”
“少夫人說——有話跟老爺說!”
龔西成臉色更加難看,他折騰了半個晚上,臨了還要聽兒媳婦為雞毛蒜皮的事廢話,但她背後到底站着葉家:“讓她進來。”
葉氏進來,直接跪下,她是來告知公公,但她也不會讓龔家、葉家蒙羞,所有沒有什麼不可以跟龔家的話事人說的:“爹,我想讓他們四人外出行走。”
“你敢!”
“爹,兒媳知道爹爹為了家裡殚精竭慮,更是想有生之年讓龔家更進一步,為龔家留個爵位,可是夫君不單沒有成為爹爹的助力,還讓爹爹險些失了林大人和郡主的心,爹爹每走一步都小心謹慎,夫君卻犯了這麼大的錯,兒媳和夫君心中不安,就想着一起為爹爹分憂。郡主既然已經把人給兒媳了,還是千挑萬選的藝人,是信任兒媳、看重兒媳,若是兒媳将他們帶出來,再讓他們多感激郡主,再讓娘帶兒媳多去宋夫人府上坐坐,兒媳和夫君未必不能把失去的聖心找回來,找回的還是郡主的肯定,爹,千萬條路都是路,林大人是路,爹就不想試試郡主嗎?這對龔府來說一樣是希望,而且還是兒媳一人所為,萬一這條路讓龔家蒙羞,爹讓夫君休了兒媳就是!兒媳絕無怨言!”
龔西成聞言久久沒有說話,他在想這些話表層的意思,中間涉不涉及内宅較量、話術組合,他一點不在意,就像他看郡主和林大人,也從來不看他們的兒女情長,大方向是對的,其他方向都錯不了。
而他的确不方便靠向郡主,可如果葉氏來做,便是進可攻退可守,但他希望葉氏做成:“你挑出一個可教的人來,半個月後,帶他去嚴少夫人那裡試試能不能給他謀個差事,如果能,這件事就有做成的可能,如果不能……另想出路吧。”
“兒媳,多謝爹指路。”
……
嚴不渭快笑死了,比看林大人抱孩子還搞笑,咳,他沒有說林大人搞笑,這是一個不恰當的比喻。
但嚴不渭還是沒忍住笑了,覺都不睡,就等着從各方傳回的消息,他覺得他可以靠這些鏖戰到天亮。
想想王大人扶着膝蓋,步履蹒跚的回到家,發現家裡多了四位美貌可人的少年郎,還不解這是誰‘送’他的‘見面禮’?結果一問發現是送給他夫人的,氣急敗壞沖出去就要找人說理,最後沒一會又自己扶着牆默默回了家門,關起門來,跟t他夫人大吵幾百回合,結果四個美貌少年還在他的家裡。
哈哈!想想就有意思,王家可不是望族,隻是落魄士族,家裡就那麼大,這四個人他轉個身就能看到,一把年紀了天天對着四個少年郎,還是送給他夫人的,哈哈!王大人看多了不知道會不會自卑!
338表示不行
嚴不渭舒服的在躺椅上打個滾,無比同情王大人的未來:“再探。”
“是,是。”管家踩着小飛步走了,世子高興就好,他能讓人探三天三夜。
嚴不渭覺得這麼好的回禮,可不是要好好笑納,這些人怎麼有膽子做的,林大人是擺設還是郡主是擺設?
“世子,世子,小陳大人家的消息回來了,小陳大人家更有意思,陳老夫人發現兒媳婦院子裡多了四個男人,險些對小陳夫人用家法,聽說是郡主給的‘回禮’後,陳老夫人都沒有收手,直接讓人把四個人扔出去了,好巧不巧的吏部左侍郎陳大人回家,正好撞到被扔出來的四個男子,陳大人知道事情經過後,急急忙忙把四位公子帶回去了,現在鬧着要跟老妻和離,陳老夫人就跟陳大人打起來,小陳夫人本來還在老夫人的院子裡跪着,看到這情景後都傻了,小陳大人回去看到小陳夫人帶回的四個男人和父母的争吵鬧劇,直接暈過去了,剛剛,請了大夫……”
嚴不渭快笑抽過去了:“陳大人和陳老夫人先鬧起來了?哈哈!”
管家也笑着:“可不是,陳老夫人覺得臉都丢盡了,結果陳大人一回來要四個男寵和兒媳婦,也不向着陳老夫人,陳老夫人能不慌嗎?”
“小陳大人死了沒有?”
管家覺得這話……是不是就有點過了,世子完全不用那麼不盼人好:“應該隻是氣急攻心……
”遠不到氣死的地步。
嚴不渭可惜的搖搖頭:“這就是小陳大人不對了,怎麼氣性能這麼大,這是為他好、為他分憂,他要理解郡主,他一天應付後宅那麼多女人怎麼應付的過來,有了這四個男人就不一樣了,他完全可以讓他們幫忙嘛,你說是不是?”
管家隻笑笑不說話,世子說什麼都對。
“幫什麼忙?”
嚴不渭想也不想,嘴快道:“還能是什麼忙,當然是男人都懂的……”嚴不渭看到熟悉的s身影,瞬間從躺椅上起身:“五娘,你怎麼起來了,是不是姑娘不聽話踢你了,我這就教育她。”就算以後身份高貴,現在也不能欺負她娘。
裴五娘看着他,大半夜不睡覺像隻鴨子一樣鬼笑什麼:“你是不是見不得别人後院裡太滿,迫不及待的想試試。”裴五娘臨近臨盆,最近脾氣很不好,若是平時她說不定也會跟着嚴不渭看會戲,可現在隻覺得燥,做什麼都覺得燥。
“哪能,怎麼會,我隻要五娘就夠了。”嚴不渭太了解五娘最近的脾氣了,不高興了,能自己扔下筷子從他母親的飯桌上回院子,他算個什麼東西,能比他母親在五娘這裡更有牌面嗎?
少惹,主要這也不怨五娘,都是自家身份高貴的女兒的熊脾氣不好,這樣的脾氣以後怎麼讓人憐惜,難道讓他靠實力讓女兒上位?也是為難自己。
裴五娘坐下來,最近覺得身子越來越沉,應該就是這幾天了,希望不要趕在江筝成婚的時候,但看現在的情況,江筝成婚,她不方便到場了:“他們幾家不滿意郡主的回禮了?”
“沒有,沒有,怎麼會,收的都很高興。”嚴不渭拿出扇子,給五娘扇一扇,秋天了也降不下他夫人身上的燥火,這孩子以後脾氣得多大,他都害怕以後真進了宮,沒兩天把自家誅九族了。
裴五娘覺得還好吧,一點小事而已:“天還早,我再去睡一會。”
“我扶你,慢點——”
“給宋大人和江筝的禮單你又過目了一遍嗎?”
“過了,過了,放心我看着。”
“我身子重,要不然我還是給你找個人伺候,免得你半夜不睡覺瞎琢磨。”裴五娘說的咬牙切齒。
嚴不渭覺得背脊一陣發涼:“不,不,我這才哪到哪,我很忙,再說了,我一點也不閑,我忙着,手裡一堆事。”單是奶娘、産婆他都要一一核對面相、籍貫,忙着呢!
裴五娘點點頭,也是:“忙着清理你給林大人送的一院子美人。”
嚴不渭死的心都有了,看看陳家和龔家什麼下場,他現在一點不想被人想起這段往事,他怕郡主也送五娘幾個,他的婚姻就岌岌可危了啊。他那個嶽父現在恨不得讓五娘回裴家,五娘要是多一個男人,他能慫恿五娘回去當裴家長房,那個人現在什麼做不出來,臉都不要了。
嚴不渭瞬間抱住自家娘子,求娘子看看他霜打的臉:“娘子,能别提了嗎,那些都是我當初年少不懂事,是我罪孽深重,我不是已經都從林大人那裡贖回來,給宋夫人了嗎,娘子……”
“我就是提一下,你急什麼。”
這是能提的事嗎!萬一讓郡主想起來……不對,五娘是不是看别人分了四個少年郎她也想要了?這個絕對不行:“那些男人不行,是被人從小培養專吸人精血的怪物,毀人心智、墜人志氣,不能沾,不像我,一身正氣,絕無二心。”
裴五娘看他一眼,心知他不錯,比她預想中好的太多,她更領他的情,感激他的用心:“我困了。”
“是,是,睡覺。”
……
“宴席散的時候,郡主送了小龔夫人、小陳夫人、王夫人每人四位男伶人,各個都很好看。”去參加了宴請的夫人們回來後迫不及待的将這件事講給自家的男人聽,就說有沒有意思,四個男人啊?還沒見過這樣回禮的。
本來要睡下的男人,突然坐了起來。
預備在正院吃了飯就去小妾那裡睡的男人們也不動了:“仔細說說。”
夫人們疑惑,這有什麼仔細說的?就是郡主給了幾位夫人一個人幾個男子,男子腰上都有腰牌,腰牌她們也看過,都是伺候人的:“想起來了,小龔他們給林大人送了幾個女人。”
說着還忍不住笑出聲,被主家送男人,以後還怎麼出門,尤其葉氏那樣要臉面的人,更不要提王夫人都那麼大歲數能當幾個男子的娘了,他們的子女以後出門都要蒙羞。
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339他的想法
男人們想的更多,太後雖然垂簾聽政多年,但并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他們也是第一次接觸在政事上和林大人平分秋色的安國郡主,安國郡主直接給他們‘回禮’了。
龔家、陳家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事前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是龔閣老等不及了?不擔心安國公甩他臉色?
郡主一系的文官,心裡不禁啐了一聲活該!“以後離小龔夫人、王夫人、小陳夫人遠一點。”免得沾上她們夫君身上不開眼的心思!
明天更是要探探上面的意思,以後見了這幾個人是直接給他們找事,還是就當看不見他們!
“我知道,就是覺得有意思,那些男子都有才藝,百裡挑一……”說完還笑了,一把歲數了被賞了四位年輕貌美的男子,可不是有意思,又有意思又讓人羨慕。
她們當時可都看到了,十二位男子可沒有一個長的不好的,各個都拿的出手,以後啊,幾位夫人可就有意思了,家門說不定都不敢再踏出一步,子侄輩說親,都要被人說上一嘴。
……
葉氏自然知道,她要做的事是往夫君頭上蓋屎盆子,事沒成之前,在國子監求學的兒子都要被人議論紛紛。
所以,葉氏也沒睡,屏退了所有下人,親自半跪着給相公膝蓋上藥,心疼的還為他吹一吹,雖然老夫老妻,葉氏也依舊保養得很好,現在伏低做小,隻有天然的風韻。
龔勳看着自己娘子,心中自然有所觸動,可想到後院同時住着的四個男人,他就……
他就是聽父親說的再多,如今關上自家房門,卻在屬于他的後院裡還住着人,就是插在他心口的刺,這刺插的如鲠在喉、心中郁結,何況他還動不了,葉氏就能一直看着他們不動心?!
“疼嗎?”
龔勳沒說話。
葉氏将藥收起來,要争取龔勳的幫助:“明天讓大夫看看,現在太晚了,再傳大夫,爹恐怕會不高興,夫君,你覺得以爹現在為林大人賭上的一切,以後能換得一個侯位嗎?”
龔勳不想說話,他現在什麼都沒了,這些更不想聽:“時間不早……”
葉氏卻沒有停:“父親讓咱們退一步沒什麼,你不掌大事了,也可以不掌,左右不過是官職而已,在時風光,也恩澤不了孩子,可是侯位呢,那可是侯位,你是長子,理應你被封世子,你也讓出去?!看看嚴不予,有沒有世子之位差距多大,那絕對不是一t個位置而已。你可以将權利交出去,侯位可以嗎?這個家你真要拱手讓到二弟手裡?”代代相傳,一脈榮耀。
龔勳瞬間看向葉氏!侯位?!他們家可以嗎?!絕對不行!如果他們家有爵位,老二想都不要想,他不讓,他才是長子!
“可咱們現在見惡于爹爹,郡主對我等頗有微詞,誰敢給你機會,可是咱們還有輝兒。”
“你是說讓爹……以後立輝兒……”
“怎麼可能,你如果下來了,二弟如果看到有那麼大的好處,他的人他以後的勢力都不可能給你我還有輝兒翻身的可能,怎麼可能給咱們,你沒有就是輝兒沒有,所以必須是你。”
“可我……”龔勳也急,他都沒臉說,他現在多惹他爹煩,他爹已經決定讓老二明天跟他上衙,他恐怕不行了……
葉氏握住他的手:“我們還有一條路。”
龔勳眼睛一亮:“什麼!”
“郡主,立嫡立長,就是二弟以後官居三品,那也是二弟,不長,隻要郡主肯說一句話,他就無法越過你去,哪怕我們是廢物。”
“郡主……”
“院子裡不是還住着四位郡主的人,夫君幫我好好教教,我一個婦道人家,指望着我把他們教出來,别人也看不上,夫君幫忙掌掌眼,帶出去給鎮國公世子夫人再掌掌眼,郡主的人那裡誰不給他們一條出路,等立位的時候,讓他們跟裴五娘和宋意通通氣,都不用鬧到郡主那裡,負責起草傳承的宗人府就不敢越過幾位大人的面子寫别人的名字。”
龔勳覺得對啊,可是如果這樣做了,他是不是就沒有顔面了……
“人都是你帶着,無非是沒有面子,但實際好處還在咱們手裡,還是你不想要以後的丹書鐵券?”
龔勳膝蓋立即不疼了:“你現在就把人叫過來,我見見。”老二真以為他以後能越過他去嗎,門都沒有!
葉氏讓他稍安勿躁,急什麼:“都這麼晚了,他們也累了一天了,你也先睡,不急在一時。”
對,不急,如果家裡要有爵位,必須是他們長房的!等着看他笑話的人,以後都要給他跪!
葉氏看着他,才徹底放下心來,人進了她院子,無論是公公還是龔勳,不止要當看不見,還要好好的帶他們,她的兒子才不可能從根上被這件事壓垮。
……
翌日朝會前,等候上朝的所有臣子中彌漫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其中幾個大人不是純看戲,直接冷哼一聲轉身,當沒看到龔閣老進來。
龔西成老神在在的坐在次位,背脊挺直,當沒有看見,不然呢?跟郡主一系的人講講這都是他兒子的個人行為,不要上升到龔家,誰會信。
“他兒子怎麼想的?”
“誰知道,你該問龔閣老怎麼想的。”
林大人一系的人,今天數腳下的青磚,不說話。
安國公進來。
龔西成立即起身拱手:“國公爺。”
安國公又不是聾子,自然也聽說了昨天的事:“不敢。”
龔西成還是湊上去:“宋石的婚事可準備好了?我這裡剛得了一批珍馐,也不能久放,我下朝後就給國公府送過去當加菜了。”龔勳那個蠢貨。
安國公看他一眼。
龔西成陪着笑。
“行吧。”
……
宋石的婚禮比鎮國公府世子的婚禮、甚至比安國公府世子的婚禮,都要隆重、盛大,單是迎親的隊伍手裡的燈籠,都可以照亮半個上京城。
宋夫人親自進宮,為這對新人求了一柄玉如意,邀請了娘家趙氏一系所有親眷,趙家嫡出一脈都到了,給了宋石嫡長子結婚的排場。
340人生大事
杜桑在銅鏡前緊緊攥着手裡的簪子,委屈的險些掉下淚來,連梳洗都不願意。
外家是隻來了一個嫡出舅舅嗎,不是!而是嫡出的幾個舅舅都來了,不單舅舅來了,他們的妻子、兒女、孫子都來了,提前兩天到的,就是自己成婚的時候舅家也沒有來孫輩,到了庶出的成婚,他們卻當什麼正經親戚一樣連小孫子都帶來了,這得是多親近的關系才會讓小孫子都到!
杜桑怎麼會高興,那幾個小兔崽子都是她招待的,在她院子裡鬧騰着,卻是給别人做臉,更不要提現在外面的排場!
天還沒大亮,已經唱了兩出戲了,不知道的以為宋初禮娶親!
何況就是她成婚的時候,婆母也沒有如此上心,不是看不起自家是什麼!如果隻是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罷了,可安國公府所有的實權都不在夫君手裡,府中中饋更不在她手裡。
他們夫婦手裡除了有婆婆給的三個鋪子,什麼都沒有,還不如一個庶子風光,以前她回娘家時,家中姐妹嫉妒她嫁的好說些酸言酸語,她也知道自己将來能得到什麼,得意的就認了!
可自從庶兄掌握了家中的大權,她那些姐妹沒少陰陽怪氣自己,明明自己依舊是嫁的最好的、品級最高的,就連吃穿用度也比她們強,每月的例銀比她們一年的花用多。
可她們就咬準了她夫君沒有掌權的事不放,故意給她找麻煩一樣在話語上點她,甚至拿中饋說事,她們知道什麼中饋,她們嫁的那些人家的中饋拿的出手嗎?!
她們府上單每月丫鬟婆子的支出就能淹死她們,還在那裡陰陽怪氣什麼!
但在外人眼裡,她沒有這些就是她們唯一能說嘴她的借口,是别人能攻陷她的理由,婆婆難道不懂嗎,卻偏偏給庶子辦這麼盛大的婚禮,讓趙家那邊的人都來了!
以後她娘家那邊的姐妹怎麼說她,不知道的還以為宋石是婆婆親生的。
“少夫人,趕緊插簪吧,外面已經來客了,您該跟着夫人在後廳迎人了。”
杜桑心中不忿:“我去什麼,我一個過氣的媳婦,怎麼比的上府裡娶的新人。”
“哎呦,奴婢的少夫人您說什麼呢,您是家裡的少夫人,誰也越不過您去,快點吧,否則夫人該不高興了。”
杜桑想說,她愛高興不高興,她就不去,可是她沒那個膽子,這樣的日子她敢擺臉色,她婆母就敢讓她好看。
杜桑不情不願的讓奶娘将她打扮整齊,穿了一身喜慶的衣服,笑盈盈的去婆母那裡給一個庶子做臉。
二少夫人彭靜好早早就到了,坐在婆婆身邊,臉上笑的比婆婆都高興,她的夫君跟着宋石辦事。她這位長兄宋石也是大方的,宋初傑每個月拿回來的東西隻多不少,她自然要給長兄做臉,還讓自己娘家人都給庶兄做臉,總之跟着婆母做不會有錯。
隻是她這位心眼比針尖略微大點的婆母,竟然舍得給庶子盡這麼大的力,确實出乎她意料。
不過,那有什麼,反正也輪不到她相公繼承安國公府,她隻要安心讨好婆婆就是。
宋夫人笑的眉眼和藹,是個人都看得出她是打心裡高興,越熱鬧越高興:“郡主呢,可是也跟着去看熱鬧了?”這些個孩子,鬧起宋石來沒完,初語那丫頭也是,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什麼熱鬧都去湊,不過初語高興,願意與衆人一起樂樂就樂樂了。
前院内。
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嚴不渭帶着一群人壓着宋石,要跟宋石比繡花,宋石若是赢不了他們休想出門接新娘子:“公雞、笤帚都能替我們宋大人迎個親是不是!”
“是,世子說的對!”
一群人跟着起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往前湊,跟宋石比拳腳、比射箭肯定輸的褲子都不剩,但是比繡花就不一樣了,大家起跑線都一樣,何況他們早就計劃他成婚時整他了,還特意練過,怎麼也要赢宋大人一次。
繡架很快擺上來,早就計劃這一天的人紛紛坐到繡架前,燕傾都上了。
宋石無奈:“你們确定要當着所有人的面繡花!”
“要!”
“要!”為了赢他們拼了!
外面路過的人看到自家一幫孩子坐在繡架前,覺得他們現眼趕緊走了。
宋初語站在林清遠身邊,看着他們,笑的開心,低聲跟林清遠道:“嚴不渭琢磨了一圈整大哥的方法,也沒見琢磨到點上,他但凡跟五娘商量一下,都想不出這個打臉的玩法。”
林清遠抱着還沒睡醒的宋岐,瞬間就懂了郡主的意思:“原諒他腦子不好。”何況他現在不定怎麼得意,覺得棋高一着。
宋初語心疼的看他一眼,在人後圈住他的腰。
林清遠頓時看看前面的人再看眼郡主。
郡主不松手,圈着他。
林清遠背着喧鬧的人群,湊近蹭了蹭她的頭頂,又趕緊離開。
宋初語亦羞澀的放開手,嗔他一眼,不怕被人看到了,不嫌不正經了。
宋岐揉揉眼睛睜開眼,看到娘親,伸手讓娘親抱。
宋初語伸出手。
林清遠拍拍小山屁股:“自己多重不知道嗎?”
“就一會沒關系。”宋初語已經将孩子抱了過來,憐愛的在懷裡抱着:“睡醒啦。”小可t憐,天天被爹爹兇。
宋岐乖巧的蹭着娘親的肩膀醒神,覺得自己還能再睡一會。
人群中突然發出嚴不渭哭爹喊娘的聲音:“這——你都能赢!”
宋石沒好意思說,小時候經常縫縫補補都是常事,今天這樣喜慶的日子不适合跟養尊處優的少爺們說這個:“可能天賦異禀。”
嚴不渭瞬間跳到宋石身上,要勒死他:“宋石你完了!”
大管事已經站在門口:“好了,好了,不鬧了,準備讓新郎官去迎親!”
“好喽,迎新娘子了!”
衆人默契的避開郡主和林大人所在的位置,鬧騰着去接新娘子。
燕傾卻沒有動,他的屬相不适合跟着去,所以他在不忿他的繡品,他繡的多好,為什麼宋石更快。
341初長成
燕傾直接扯下自己的刺繡找郡主評理:“我繡的品相是不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林清遠不得不服氣,這事也要一争高下:“是,你繡的最好。”以後可以當傳家寶。
燕傾覺得林大人的認可,也不是不能收一下,畢竟他已經用實力證明,他不是吃軟飯的:“我就說,所以郡主我能去戰場了嗎?”燕傾就不理解,為什麼所有人都能去,他就不能去,身為男兒當志在四方,豈能被人護在後宅。
“讓你刻的山河圖刻好了?”他的性子還是要繼續磨。
燕傾覺得大喜的日子不适合聊這些:“我去看看他們出發了沒有。”
安國公見所有人都走了,迫不及待的從後面冒出來:“初語,走去後面坐一會,你幾個舅舅、叔叔伯伯想給你敬杯茶。”
“爹——”宋初語頭都要大了,她是來參加大哥婚禮的,不是來讓人敬茶的,兩天下來,她喝茶都快喝飽了:“放過我吧。”
安國公趕緊哄着:“你幾個叔叔遠道而來,别讓他們走空,主要也是想你了,都想見見你。”
宋初語想問問爹爹,您确定不是您老吹噓的太過,說可以讓所有人都給她磕一個,承接的生意太多:“爹,昨晚淩晨我還在見他們呢,才幾個時辰又有人想我了。”
“主要是都有孝心,走,去喝一杯,清遠也一塊來。”今天來的都不是外人,讓他們看看他女兒,多麼低調、優秀,長的就跟她那兩個哥哥不一樣,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比他這個爹厲害的多!
宋初語不願意去,她要是進了書房就别想出來,何況母親還在等她,她昨天在書房給了爹面子,今天就要去後宅給娘面子,畢竟分配不均,她娘也是要鬧的。再說姑母還健在,見的人多了,弄的她像來這裡‘上朝’一樣,不好。
安國公拉住她,女子志在天下跟着那婆娘去什麼後宅,走走!
宋初語不去,她沒有志氣,她不去,她得去母親那表忠心,當初的宋家家産不是白給她的。
安國公覺得不能去後宅。
宋初語覺得爹爹娘親要一碗水端平。
兩人不依不饒的拉扯着。
林清遠茫然的看看妻子再看看嶽父,隻能從郡主手裡抱過小山,無辜的等一個結果。
宋初語:站的遠是吧?!還敢看戲!
林清遠無辜的眨眨眼,沒,他不是那種人,主要是他惹不起嶽父。
宋初語趕緊讓父親住手,人來人往的,讓人看見不好:“不如這樣,爹抱着小山去,都一樣的。”說着趕緊從林清遠懷裡抱出來給爹爹。
安國公看着女兒,又看看孩子,其實在元疆的時候,他就察覺了,女兒沒有稱帝的意思,林清遠也沒有要攬大權的想法,他們甚至都沒有在北疆久留就回來了。弄的非常想去元疆做太上皇的自己像沒有見過世面一樣。
當時很多人應該都覺得此生不用回大夏國了,但是初語和清遠都回來了,清遠還在衙門口曬太陽,初語也隔三差五進宮陪太後。
剩下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除了必須駐守在元疆的,其他人也扔下在元疆的身份回來,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事。
安國公探過女兒的意思才知道,她打算南下,在那邊不方便。他當時覺得女兒瘋了!南下!?但瞬間又覺得南下好!為什麼不南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況那邊應該還涉及到清遠的家世。
而且如果不是隻要元疆,還要南下,還有夏朝,那麼制衡比一人獨尊的确更合适
如果如此以後的獨尊,是不是就落到了宋岐身上?
安國公抱過宋岐:“我抱走了。”
宋岐看看爹爹娘親,再看看外公,他當然要娘親。
宋初語安撫的拍拍他的背,笑容甜膩:“外公那裡有好吃的,吃完了娘親去接你。”
林清遠直接瞪回了宋岐想伸向郡主的手:這麼大了,撒什麼嬌!
宋岐瞬間摟上外公的脖子,他可以。
安國公府内人來人往,仆婦、小厮穿梭其中,戲曲、雜耍、一步一演繹,表演層出不窮。
……
江府内同樣熱鬧非凡,婚期雖然從年初推遲到了秋日,但是好事多磨,值得!
江楚、江漢尤其高興,以後宋大人見了他們就得尊稱大舅哥,是血脈壓制!他就是以後封了國公,也得先叫哥,怎麼能不高興!
江楚讓江漢收斂收斂:“矜持。”都是做宋大人哥的人了。
江漢讓大哥放心,他一定收的住,待會給足三妹夫面子。
“也不必,畢竟大妹夫、二妹夫還看着。”不能做的太過,一碗水端平。
江漢:端不平。
江尚書一早的笑容就沒有落下來過,待會孩子們給他磕頭時,他是稍微側一下身子以示對宋大将軍恭敬呢,還是坐的穩穩的受了?
哈哈,還是受了吧,畢竟以後女婿如此實在跪他的時候不多。
江府的後宅更為忙碌,兩個姐姐圍着妹妹,怎麼看怎麼感慨歲月不待人,她們家的三兒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旁邊的親眷們也忙着說吉祥話,在元疆跟着江尚書一起打天下的兵部夫人們,吉祥話說的尤其用心,添妝厚的是江家二小姐成婚時候的五倍不止。
也就是江家幾位小姐今天高興,沒有盯着身外物,否則非得問問母親,爹的那些下屬是不是偏心。
江夫人同樣看着,看着平日嬌嬌滴滴總感覺還不懂事的女兒,卻要嫁人了,怎麼能不感慨,而且她是越想越擔心,越想越覺得應該叮囑她這個過于傻的三女兒幾句。
江夫人趁着給三兒正冠的時候,又叮囑了一句:“筝啊,明天敬茶的時候,你那兩個弟妹的面子……該給的時候還是要給的。”
江筝開心的的跟二姐碰手指。
“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娘都說好幾遍了,她怎麼可能沒有聽見,再說了,她又不是沒見過兩位嫂嫂,什麼時候沒有給過她們面子,娘的叮囑就很奇怪:“二姐姐,該你了。”
江二小姐笑盈盈的陪着小妹玩:“都要成婚了,還這麼孩子氣。”
江筝聞言臉頰慢慢紅了,她長大了,當然知道成婚意味着什麼:“姐姐。”
342成婚了
“好,好,不鬧你,快蓋上蓋頭别貪玩了。”
江夫人歎口氣,希望孩子真懂事了吧。
……
迎親的隊伍很長很長,江筝的嫁妝亦是十裡紅妝,整個上京城似乎都見證了這場盛大的婚禮。
鞭炮響起,紅轎落下,安國公府外聚滿了看熱鬧的人。
孟夫人坐在偏廳裡,沒去看新娘下轎,心裡到底藏着幾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不順,若是女兒婚事順利,她捏着鼻子就認了當初沒有咬咬牙讓女兒嫁了宋石的決定,可偏偏女兒婚事不順,孟夫人怎麼能認,豈不是她鼠目寸光耽誤了女兒的婚事。
安國公府外唱轎的聲音洪亮喜慶。
——“下轎!”——
江筝不矮,但即便戴着鳳冠蓋着頭紗,站在宋石身邊也顯得嬌小玲珑。
劉伯站在人群中,欣慰的看着大少爺牽起紅繩,又默默離開了,大少爺也成婚了……
晚上的安國公府更為沸騰。
嚴不渭思來想去終于又琢磨出了一個新玩法,帶着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兄弟,将宋石從新房拉出來,鬧着要看宋石表演兇口碎大石!
陸嘉書等人頓時不幹了,帶着自己兄弟護在将軍身前,反過來要看嚴不渭兇口碎大石。
嚴不渭聞言毫不猶豫,大冷的天,撕開領子就脫,鬧得周圍看熱鬧的仆婦和官員夫人瞬間捂住眼睛偷看,順便啐他混不吝。
嚴不渭毫不怯場,誰怕誰:“姓陸的你說怎麼碎!”他準備的上百塊高粱粉做的石盤就在這裡等他!
陸嘉書想死的心都有,怎麼就忘了對面是嚴世子。
宋石不禁失笑,知道逃不過,解開了衣襟,虬結的肌肉如一頭蠻牛:“碎什麼?”
瞬間将嚴不渭比成了小弱雞。
周圍頓時一片抽氣的婦人笑聲,世子到底哪裡來的勇氣脫的!
幾位笑的大聲的官員不願自家夫人看到如此身形,想将自家婆娘帶走t,婦人橫相公一眼:“我都能當他娘了,看看怎麼了!”何況難得這麼稀罕,都說嚴世子有點憨傻在身上,今天總算親眼見到了,能想出和宋石比硬功夫!
嚴不渭毫不自覺:“兄弟們,讓國公府的人見識見識我們的實力!”快脫!!咱們能作弊!
燕傾等人覺得丢人,不想脫,宋石什麼塊頭,他們什麼塊頭,誰會相信他們能碎石宋大人碎不了,太丢人。
陸嘉書等人來勁了,紛紛脫衣服:“來啊!”這可是嚴世子上門找虐!
江筝在丫鬟的攙扶下戴着繁重的頭飾出來看‘戲’,就看到滿院子脫了一半的男子。
宋石下意識穿上衣服,神色尴尬的系扣子。
陸嘉書等人也趕緊穿上:“少……少夫人……”
嚴不渭想笑他們是不是慫了。
梁友文立即捂住自家世子的嘴,幫他把上衣穿上,他們少夫人隻是沒來,不是死了,世子還是收斂一點吧,面粉擡出來不嫌尴尬嗎!
江筝疑惑的看着他們,頭上的鳳钗随着她疑惑的舉動微微傾斜,如清泉作響,在燭光下光彩奪目,美不勝收:“怎麼不玩了?”聲音純淨好聽,她是出來看熱鬧的呀,誰要碎大石?
陸嘉書等人一哄而散,那可是他們的少夫人,在少夫人面前坦兇露背,宋大人事後會不會找他們算賬?!梁友文帶着自家世子也趕緊走:“春宵一刻值千金,宋大人好好享受。”
“宋大人好好享受!”
喜婆啐他們一口,現在知道春宵一刻,剛才從喜房裡拽人的時候不知道?禮才行了一半:“新郎官快進房,新娘子也請。”
……
新房内,燭火搖曳,喜婆走完流程,笑着帶着衆人撤了下去:“恭祝大少爺、大少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房間裡隻剩下坐在床頭的一對新人。
宋石有些緊張,剛剛……拘謹的看向旁邊的人。
江筝正偷偷的吃棗,剛剛奶娘不讓她吃,此時察覺到有人看她,不禁伸出手,雪白如玉的手心躺着一顆胖嘟嘟的大紅棗:“石哥哥,要吃嗎?”
宋石瞬間俯身——
他要吃她口中的那顆。
“唔……”
……
翌日。
江奶娘毫不留情的将還在賴床的大少夫人挖起來,眼疾手快的快速查看了一下大少夫人身上,痕迹雖然……但沒有在明面的地方。
奶娘立即給大少夫人系好裡襟,讓丫鬟伺候着昏昏欲睡的大少夫人洗漱、盤發。
江筝還沒有睡醒,不太願意的靠在奶娘身上,但也知道今早要敬茶,配合的伸手、伸臉讓人伺候:“他呢……”聲音軟軟糯糯,明顯還沒有醒神。
“回少夫人,大少爺在後院打拳。”
江筝精神了一下,又萎在奶娘身上,他還打什麼拳啊,說什麼輕一點,就一回……
江筝從房間出來時已經精神了,她穿着紅色的秋裝,披着紅色的披風,帶着沉颠颠的金步搖,歪着頭站在院子的石榴樹下,等練拳回來後換衣服的宋石。
石榴樹上的果子圓潤小巧,一團團一簇簇很可愛。
江筝忍不住伸出手,夠了一下沒有夠到,又踮起腳尖夠了一下,還是沒有碰到。
突然,江筝臨空拔高,她驚吓的轉頭。
宋石單手抱着她的腿,穩穩的站着,如風雨中穩固不動的堤壩:“摘嗎?”
江筝看着他,鬼使神差的轉過頭,不明所以的摘了一個澀澀的果子,摘完,不解的問:“為什麼要摘它?”
宋石被問住了?不是——你想摘嗎?他見她站在這裡夠了好幾次。
江筝覺得不是啊,她就是要摸一下,江筝‘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宋石尴尬的将人放到地上,他以為……她要摘。
江筝笑了,将沒有成熟的果子放在鼻下聞了聞,覺得是甜的。
“大少爺、大少夫人,該出發了。”
“嗯。”江筝捧着石榴跟在宋石身旁,快走到院子門口時,她看到廊下有個長随在清掃地上的落葉。
宋石看到他,腳步停了一下。
劉伯擡頭,又趕緊避開大少爺的目光。
宋石卻沒有動,過了一會兒,鄭重的向他施了一禮,這樣的大日子,他想這麼做,随後才溫柔的看向江筝:“走吧。”江筝不必随他對劉伯如此,而且以江筝的身份,不适合。
343成嫂腳步
江筝也知道自己不合适,就是她母親也隻是教她,避着那個老人些就行了,她有正經公婆,榮養那個奴才就是她賢良,還能當正經親戚是怎麼着,不嫌公婆覺得膈應。
可是江筝覺得吧,這在自己院子呢,她也不是不能……江筝快速、淺淺的給對方施了一禮,急忙跟上宋石的腳步,好像什麼都沒做。再多的就不行了啊,要不然那個老伯也會難做的,畢竟她是主子。
宋石目光灼熱的看着她。
江筝垂着頭,覺得她的石榴太小了,她為什麼當時就摘了呢?肯定鬼迷心竅了?
宋石情不自禁的牽住她的手。
江筝擡頭看向他,又看看周圍,羞澀的受了。
走出兩人的院子時,兩人默契的松開手。
江奶娘松了一口氣,新婚第一天就拉拉扯扯的讓外人看到讓人笑話。
“大少爺,大少夫人早上好。”
“三小姐好。”
“大少爺,大少夫人好,大少夫人,這是想吃石榴了?”
江筝嘟嘟嘴,不高興了:“趙姑姑你故意的,我怎麼能吃生石榴呢,哎,說來話長……”還是不說了。
趙姑姑笑了,三小姐還是那麼可愛,做了她們府上的大少夫人也還是老樣子:“大少夫人,不如老奴用它給大少夫人做一道美食如何?”
“可以嗎?”這麼小。
“當然可以。”
江筝小心翼翼的将小石榴交了出去。一路上,很多有頭臉的管事、仆從都會停下來跟大少夫人寒暄兩句,以往就是對大少爺也不冷不熱的大管事,對三小姐熱情非常。
“大少夫人别緊張,宋夫人您還不知道嗎,最疼您了”;還告訴她,正院裡給她準備最軟的跪墊、最溫口的茶、最讓大少夫人喜歡的熏香。
“沒有騙我?”
“奴才要是騙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回來就撕奴才的嘴。”
宋石靜靜的跟着她,看着她像在自己家一樣自然,也忍不住放松了幾分,他來主院忍不住緊張。
江筝完全不會,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宋夫人她一個月見十多次,這裡的每個人她都認識,這裡就是她第二個家,誰要敢騙她,她一會出來肯定找她們算賬,哼!
“宋大人。”
宋石回頭看一眼,讓江筝到前面拐角等他,他去看看。
“嗯。”
宋初禮、杜桑也正好走過來。
雙方走了個碰頭。
杜桑看到她滿身配飾,積壓了幾天的不滿險些沒有沖破頭頂,成個婚而已,至于戴那麼多東西出來!
但娘家條件好又如何?她才是這個家的世子夫人,是小輩裡身份最高的,請安吧。
宋初禮看到江筝,臉上沒什麼表情,等着她像以前一樣給自己見禮。
江筝也趕緊站好,想起母親的叮囑,‘要給兩個弟妹幾分面子’,所以她乖巧的站着,不刻意顯擺她是嫂嫂了讓她們見禮,而是等着她們主動見禮喊自己嫂嫂,她很給她們面子吧,娘知道也會誇她懂事,沒以往那麼咋咋呼呼了。
于是雙方詭異的沉默下來。
江筝疑惑的看着宋初禮再看看杜桑,這麼……沒禮貌嗎?不喊她大嫂嫂,如果不喊,她一會就跟嬸嬸告狀了?
杜桑沒料到她不向自己見禮,還用那種眼神看着她,當然是江筝先向她行禮,她客氣回一句嫂嫂了,她願不願意回還要看她的心情。
江筝覺得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要提醒一下,要不然不好:“宋大哥,宋大哥,你該叫我了,還有弟妹……”快,我等着了!站的直不直?
杜桑鼻子險些沒氣歪,誰該先叫誰!
宋初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随即笑了,心裡沒那麼多歪歪繞繞,江筝就和初語一樣,都是小妹妹,是他看着長大的家人,現在看着昔日的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等着他叫嫂嫂,雖然哭笑不得,但她說的沒錯,她的确是嫂嫂了。
宋初禮無奈的拱手,就當哄小妹妹高興了:“在下見過嫂嫂,嫂嫂安好。”
江筝笑了,趕緊從後面托盤裡拿出一份禮物:“安,都安。”她是嫂嫂了,随後剛要送禮物給杜桑,突然意識到她還沒有叫自己:“弟妹?”
杜桑看眼夫君,不明白他怎麼叫的出口。
宋初禮冷下來,杜桑這是做什麼呢,江筝才來他們家,冷臉給誰看!再說她什麼年紀,江筝才幾歲,跟小姑娘鬧什麼,就是看不上宋石,也跟小筝沒有關系,她還能做主她的婚事?肯定是他父親死皮賴臉求來的,小筝不定多不願意,趕緊叫人。
杜桑恨不得罵宋初禮蠢,可在外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嫂嫂。”
江筝笑盈盈的将禮物也給了杜桑一t份:“弟妹。”
宋石遠遠的走過來,早已拱手:“世子,少夫人。”
江筝看到宋石見禮,猛然想起對方的身份,偷偷吐吐舌頭,趕緊帶着衆人去正廳:“娘要等急了,快走!”她不管,她要當嫂嫂,她才剛剛當上。
正廳裡早已坐滿了人。
宋初語、林大人也在其中。
江筝誰都認識,很有雅興的對宋初語眨眨眼睛。
宋初語無奈失笑,已經是大人了還那麼跳,趕緊給娘敬茶。
江筝和宋石已經跪在二老面前,膝蓋下的軟墊就如那些人說的很軟乎。
宋石的茶敬的規規矩矩,客氣又不失小心謹慎。
江筝開心的多,無論是宋國公還是宋夫人,都是很疼愛她的長輩。
宋夫人也的确疼她,抛開需要給庶出做臉的疼愛江筝,江筝的茶還沒有舉,她已經心疼地接了過來,給孩子準備了一份厚厚的禮:“有什麼需要的就跟娘說,跟娘你還有什麼客氣的。”“那我院子裡的石榴樹是不是結的石榴太小了,我要大的,要現在就熟的。”
滿屋裡的人都笑了。
宋夫人也笑了。
江筝也笑着。
“你呀,調皮,一會我就讓人給你送一筐石榴去,我看你吃不吃的完。”
“娘給的筝兒都喜歡。”
“哎呦,你這個活寶啊,還是就在家裡吧,要是換成别人家,這個時間上哪給你找石榴去。”
杜桑帕子險些攪碎,臉上還要挂着笑,現在隻是秋初,江筝張嘴就敢要成熟的石榴,婆母還什麼都沒說,一承諾就是一大筐。
344小心思
宋初語看着江筝。
江筝也笑盈盈的看着郡主,快,快,當初說好的哦,郡主答應她了!她母親說了,給公婆敬完茶,如果郡主在就直接給郡主敬茶,郡主不在,願意先給誰敬就先給誰敬。
江筝當然挑郡主姐姐,但不是給郡主敬茶:“咳咳……咳咳咳!”嗓子咳的差點成真的。
宋初語仰頭看看房梁,真好看。
江筝快跳腳了,說好了的,郡主……
宋石茫然的端起茶,是準備跪敬的,但看着站的筆直的和郡主打機鋒的小妻,他不得不茫然的站着?嶽父大人沒有叮囑女兒?
宋初語在江筝跳腳前,笑着起身,屈膝一禮:“嫂嫂新婚吉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江筝雀躍的小心思差點飛上天,姐姐叫她嫂嫂了,想她這麼多年了,見了誰不要叫一句哥哥姐姐、姑姑嬸嬸,如今終于終于揚眉吐氣了,她是嫂嫂了,還是大嫂,石哥哥的年歲太好了!
宋石簡直……好吧,娘子身份高貴。
江筝趕緊拿起一個紅包,遞給郡主:“乖,嫂嫂給你的。”很大一份哦,嘿嘿,她做夢都能笑醒的。
宋石哭笑不得,不得不把茶杯放下,同樣拿了一個紅包,恭敬地遞給站起來叫了大哥、大嫂的——妹婿。
宋國公、宋夫人搖頭失笑,昨晚睡前是不是就想着這聲嫂嫂了,這回滿意了吧。
宋初禮也沒有不給小筝新婚面子,輪到他和杜桑的時候,叫了嫂嫂,沒搭理宋石。
宋夫人瞥了他一眼,但還算他識相,知道寵小輩,否則她就能給他換個位置待。
宋初傑幹脆的多,嫡不嫡、庶不庶的無所謂,宋石以後就是他親大哥,這聲大哥、大嫂叫的江筝尤其高興。
江筝如果有條尾巴恨不得能翹上天。
敬茶的氣氛和樂融融,安國公府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宋夫人一如既往的寵愛江三小姐,讓以往本來就喜歡江三小姐的家奴更會見風使舵,連帶着對宋大公子都恭敬三分。
杜桑從正房出來,牙都快咬斷了,不就是有個争氣的娘家!就不知道收斂了嗎!看她自來熟的樣子,好像所有人都不如她一樣!樹大招風不懂嗎!
杜桑擡頭,看到前面的二弟妹,突然笑盈盈的追上:“靜好,怎麼走那麼快?”
“奶娘說孩子醒了,我去看看。”
杜桑誇了誇二房的孩子,似不經意的說道:“婆母待大嫂真好,今早的飯菜都是合着她胃口準備的,以前婆母就待大嫂親近,以後肯定會更好。”你就不是婆母面前第一人了。
彭靜好看她一眼,她看起來很像傻子嗎?!話都沒回杜桑,直接走了。切,以前她就看不上杜桑的作派,現在更不屑搭理她。
江筝什麼家世,江尚書跟公公什麼關系,就是自己見了江筝也要捧着,杜桑也不掂量掂量她爹那芝麻綠豆的小官,就敢在中間挑撥離間,她也得有那分量!世子都成擺設了,她還有什麼價值!
别忘了她杜桑是靠祖上名聲、和她祖父五品的官職嫁進來的,而她祖父即将緻仕,她家後面還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年輕一代嗎!就在這裡充人,是不是沒有腦子!
杜桑看着毫不給她面子的二弟妹,險些丢人的哭出來,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都成這個樣子了嗎!以後誰還把她放在眼裡?
杜桑眼睛通紅的看向自家奶娘。
奶娘瞬間低下頭,能有什麼辦法,現在來看,她們少夫人出身最低、嫁妝最少、靠山最弱,世子又……又不争氣,在這深宅大院裡,她家少夫人就是最沒有本事的一個,不如退下來……避避妯娌的鋒芒。
不過,微明姑姑最近倒是提醒了她件事,出了這個門,她們少夫人可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最尊貴的一個,怎麼能讓落魄的娘家拿捏了。
奶娘本來還覺得是郡主的人在笑話她們,可是現在想想,也未必,看看剛才二少夫人目中無人的那股嚣張勁,她們世子夫人除了哭還能做什麼。
要她說,少夫人就該拿出二少夫人和庶出大少夫人那種高高在上的勁頭,不想搭理人的時候就不搭理,單這趾高氣昂的樣子,就能氣死人。
奶娘心疼的擡起頭,看着少夫人:“要不……少夫人回娘家住兩天?”
杜桑更氣了,奶娘在說什麼,她嫂嫂、姐妹還不因為庶子的這場婚禮笑話死她!她去被人嘲笑嗎!
奶娘讓所有人都去前面守着,壓低聲音道:“少夫人,雖然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有時候都不太懂事,但少夫人看着她們氣派嗎、過瘾嗎?”
“你……說什麼?”就她們那……那……
“少夫人您也有這樣的身份,您在杜家,對杜老爺來說比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威風多了,您就不想把這麼多年來受的氣讨回來?比如回娘家一趟,誰拿國公府的事說您,您就甩她一巴掌,哭着跑回來,奴婢保證,當天,老爺就得壓着給您氣受的人跟您道歉,您也身份高貴啊……”對杜家來說。
杜桑看着奶娘。
奶娘肯定的點點頭,看看大少夫人,都不拿正眼看下面的奴才,下面的奴才一個個像舔蜜一樣去舔。
她們少夫人的身份不比江尚書嫡女的身份差,怎麼就不能目中無人了:“少夫人您想想,您忍了這麼多年,讨到好了嗎?給了她們那麼多好處,感激您了嗎,就是因為您平時太給她們臉了,不給她們臉又如何,就像二少夫人,不給您臉,您也不能把她怎麼……”奶娘立即閉嘴。
杜桑猶豫:“那是……我的娘家……”
“安國公府也是郡主的娘家。”郡主是怎麼做的?牢牢将國公府捏她手裡了!外嫁女握娘家!還扶持了庶子架空世子地位,将宋夫人掌控在手裡,說給庶出定個嫡女就定了嫡女,弄不好以後就能主持中饋。
奶娘不得不衡量以後,她的依仗是少夫人:“少夫人,安國公府我們沒指望了,那麼把杜家捏在手裡呢!”微明說世子夫人總這樣壓抑着不好,容易生幺蛾子,不如換個地方讓她折騰,萬一成了,也多個進項。她可太想少夫人多個進項了!
345有點善良
杜桑想想郡主,再想想彭靜好,她們哪個不是回到娘家耀武揚威的,她這個嫂嫂身份不能駁了郡主的面子,郡主和彭靜好可以,她為什麼不行:“我明日就回娘家看望母親。”
“是,是。”
……
秋試的時間越來越近。
太後最近覺得朝中風向似乎不對,招了幾個大臣過來,問皇上最近的動向。
安國公知道後,散朝後,找了個機會觐見太後,除了皇上,還提醒太後:“不知太後,對齊王可還有印象?”
太後頓時看向安國公,她們當初力保皇上上位!“聽到什麼風吹草動了?”
安國公聽到的那就多了:“隻是最近看到齊王那邊的人進京,具體的還要查。”
“你讓人下去好好查!”
“是,太後。”
……
皇上這裡企圖逼太後還政的事也不順利,太後在上京城經營多年,他最近雖然鬥敗了一些太後的人,可新上來的也不是他的人,應該還是太後放在暗處的人。
反而是這次秋試,應該是一次機會。
……
對林清遠、宋初語來說,秋試也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機會,亦安排了元疆t的才子、志士過來小試牛刀。
林清遠還以卡克鹽礦為契機,讓龔西成向皇上提出了兩地官員每年六個月的互相學習的建議,順便提醒皇上,雄鷹部族一直不滿元疆當初對他們的侵占,想依靠夏朝皇上的力量反攻,為此他們願意投靠夏朝皇室;
讓殷濁向太後提了元疆願意割讓兩座城,尋求與夏朝完全開放邊境口岸,準許兩地互通有無。為此他們願意解決太後一個難題,準許宋家少量在元疆邊境城鎮駐軍。
太後本來要一口否決的交流,突然猶豫了,這麼多年以來,她對娘家一直存有虧欠,宋家從她初入宮時的五十萬大軍,被她一點一點消磨到不足十萬,杜絕了他們威脅朝廷的可能,反而是鎮國公一直保持二十萬的軍隊數量。而朝廷駐軍卻沒有起來,反而讓其他幾方勢力做大。
如今連齊王都敢将手伸到上京城來了:“讓哀家想想。”
……
“你想讓太後和皇上競争?不太可能,我姑姑真想還政。”宋初語修剪着桌上的牡丹,對姑姑這一點也很無奈,這也是爹爹看透後,不得不做出的退讓吧,最後退的也算保住了他幾個孩子的腦袋。
林清遠看着郡主手旁的盆景,無奈苦笑:“不得不說姑姑是有些沒必要的善意在朝政上的。”
宋初語嗔他一眼:“别以為我聽不出來你話裡的意思。”
林清遠也沒有掩飾,古往今來,無論男女隻要做到那個位置就沒有想下來的,不被人逼到沒有退路誰會還政,不得不說太後純想給夏家奉獻,可現在太後不能還政:“我這不是給了姑姑一個不能還政的理由。”她想要穩住宋家在元疆的駐軍,就不得不再坐穩幾年她的位置,什麼時候齊王反,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宋初語不得不說清遠在拿捏人心方面堪比妖怪。她們還捉摸着怎麼讓太後和皇上互相牽制,難點在太後無心戀權上,結果他第二天就解決了。
林清遠:“你看我做什麼?”
宋初語剪下一朵花,遞到他面前:“看我慧眼識珠。”
林清遠順手接過:“這一點上,郡主的确無人能及。”
宋初語直接剪下另一朵甩他身上:“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爹爹——”宋岐扶着門框小腿搗鼓的飛快:“娘……娘……”
林清遠一把将撲向郡主的兒子抱起來,一隻耳朵上别上一朵花,欣賞一二:“好看。”
宋初語又給他剪一朵:“那你怎麼不自己戴。”
宋岐摸摸耳朵上的花,一把抓下來,往嘴裡塞了一口,覺得不怎麼好吃,吐吐。
宋初語趕緊抖掉他手裡的花屍:“林清遠!你再當看不見,我連你一起炖了!”
“能吃?!”
“你再說一遍!”
……
鎮國公府内。
裴五娘挺着肚子,看着睡到第二天晚上才精神的嚴不渭,就這麼看着他。
嚴不渭吓了一跳:“五娘你怎麼過來了,快,快回去,熏到了孩子。”
裴五娘興緻不錯的坐到一旁:“來,給我表演個兇口碎大石。”
嚴不渭尴尬的恨不得鑽到床底下去,他當時不是喝多了嗎!誰給他告的狀!有本事别讓他抓出來:“也不用,聲音大,别吓到了孩子……”
“沒事,我們娘倆都愛看。”
“娘子……”嚴不渭覺得他還能掙紮一下。
裴五娘看着他,簡直哭笑不得,本也隻是玩鬧的事,偏偏被某些人說的,好像世子丢了鎮國公府多大的人一樣,連梁友文是把丢人的‘世子’拖出來的話都傳出來了,如果不是有人背後添油加醋,她都不相信。
“娘子……”嚴不渭小心翼翼的試探:“……五娘……”
裴五娘沒生氣,就是覺得嚴不予可笑,傳的這些更可笑,在嚴不予心裡,他覺得因為這些流言蜚語梁友文能不靠向他不成?還是他真以為梁友文把嚴不渭拖回來,是覺得嚴不渭丢人了。
哎,隻能說,嚴不予這些年的手段越來越不入流了,也是,吃飯都扣扣索索,向戶部借的銀子都拿去讨好商戶女了,商戶女至今都沒有結果,他病急亂投醫也人之常情:“行了,趕緊起來洗洗。”
“洗洗後兇口碎大石?”
裴五娘哭笑不得,碎什麼大石,真想碎是不是,裴五娘剛想說話,突然肚子一陣抽痛:“啊,喊産婆——”她可能要生了。
嚴不渭頓時從床上跳起來,扶住五娘:“快!傳太醫!”
“傳什麼太醫,喊産婆,啊——”
……
不一會,嚴不渭、嚴夫人都焦急的等在産房外。
鎮國公府上下一片忙碌,沒事幹的,都要尋個地方,跪下來祈禱她們世子夫人平安生産,否則世子能把她們賣出去。
嚴不渭急的團團轉:“老天保佑,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嚴夫人瞪兒子一眼:是母子平安。
346塵埃落定
片刻,裴夫人也到了,裴老爺不能進去,在外面馬車裡等着,等的時間越長越覺得不該讓五娘這麼早成婚,更不該如此早要孩子,以後也别生了,危險。
裴夫人讓他閉嘴,五娘什麼身份、嫁的什麼人家,多子多孫才是福,隻盯着眼前這麼一會看,就妄下定論,知道的是他懂心疼女兒了,不知道的以為他自私涼薄見不得女兒好:“行了,誰還不生個孩子,我進去看看。”
裴老爺立即不說話了,他這個夫人最近像炮仗一樣,想怎麼說他就怎麼說他。
……
鎮國公府後院内的人越來越多。
嚴不予回來時聽說主院那邊有動靜了,臉冷了一瞬,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傍晚時,所有被嚴世子折騰過的太醫們也知道鎮國公府發動了,他們也算着時間快到了,都讓人打聽着呢,畢竟這個混不吝世子的笑話,他們還是很喜歡看的。
哈哈!該!肯定是兒子!他們後來有個同僚幫診平安脈的時候,又确定過,肯定是兒子。看嚴世子以後怎麼狂吹他女兒多麼天賦異禀,容不得不良嗜好,天性純良!喝酒什麼時候是不良嗜好了,孕期聞不得酒味怎麼就跟孩子品性扯上關系了!嚴世子就是欠!活該是個兒子!
……
安國公府内。
江筝已經開始給裴五娘準備禮單,男孩準備一份、女孩準備一份,落地後是什麼就送什麼過去:“奶娘,你說是小姑娘還是小男孩。”
“小小姐吧,嚴世子天天念叨着,唯恐别人吓到世子的女兒一樣。”
宋石從書房出來,見她已經将禮單都準備好了。
宋石恍惚了一瞬,如果自己沒有功績,她這份庶房禮單是送不進鎮國公府的,更落不到嚴家嫡出孫輩手上,就算筝兒和裴五娘閨中再好,也會漸行漸遠,他娶了筝兒,筝兒或許永遠沒有想過她會失去什麼,他也一定不會讓她失去本該屬于她的東西。
江筝見了宋石,立即丢下禮單眼睛亮亮的湊近他,跟在他身後看他去洗漱:“你猜嚴不渭會得個兒子,還是女兒?”
宋石脫下外衣,挂在屏風上:“女兒。”他天天說,時時吹噓他會有一位讓他們都羨慕的女兒,那就是女兒吧。
江筝探頭看了一下又收回腦袋,不一會又探出來:“……那我也祝他心想事成……”
宋石脫完上衣,轉頭看向她:“不過來?”
過來做什麼……她才不——“啊——”
“噓……讓人聽見……”
……
翌日一早,一聲啼哭點亮了所有人的情緒!
“生了!生了!夫人,世子,世子夫人生了,是小少爺!恭喜世子恭喜夫人!是一位小少爺!”
嚴不渭奔跑的腳步立即頓住,懵了一瞬,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是什麼!剛才說生的什麼?“少夫人……還好吧……”
“好,好,少夫人好着,孩子剛剛大夫看過了,也很健康,都好着。”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嚴夫人高興不已,謝天謝地,她們鎮國公府有孫子了,别管她是不是喜歡裴五娘,但絕對喜歡自己的孫子孫女,這可是她們嚴家第一個孫輩:“快,放炮,挂旗,這是大喜事!給邊關的老爺去信,小少爺出生了。”
“是,是。”
“每人五個紅雞蛋,月錢翻一番!”
嚴不渭還怔在原地,為什麼是兒子!?怎麼就成兒子了?他女兒呢!他未來的皇後女兒呢!明明是女兒的?
寒大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又垂下頭當沒看見。
“恭喜世子,賀喜世子喜添麟兒。”
“恭喜世子,賀喜世子。”
嚴不渭不想說話,這些人的聲音将他心裡最後一絲期待都打破了,他不喜歡酒味、淘氣又驕傲的女兒沒有了:“……我什麼時候能……見少夫人……”
管事婆子看眼進去看小少爺的夫人一眼,壓低聲音道:“一般收拾好世子就能去看一眼了,等一會吧,等好了,奴婢叫您。”
“……嗯。”嚴不渭木愣愣的一動不t動。
……
好消息像長了翅膀,快速在鎮國公一系傳開。
徐老将軍滿意的捋捋胡須,不錯,不錯。少公子的年歲與宋少公子相差無幾,可以相伴長大,隻可惜是小兩歲,如果是大兩歲就更好了。
若是哪一天宋小少爺選伴讀,他們小少爺因為年齡小,完全沒有優勢,看來隻能在名聲上下下功夫了,比如少年老成、或者天賦異禀什麼,總之要占一樣。
梁将軍拍拍練劍的兒子的肩,大笑的進了書房:“準備賀禮!”
梁友文莫名其妙。
管家立即開口:“少爺,世子那邊生了,是位小公子。”
梁友文聞言愣了一下,突然就有點癢癢,想看看他們世子如喪考妣的臉!雖然不知道世子為什麼認定世子夫人肚子裡懷着的是位女兒,但世子那點小心思,不用想都知道為什麼,如今落空了!哈哈!
不是他看不起自家主子,就算他有了女兒,還是不要往宮裡送的好,免得因為婆媳矛盾跟郡主交惡。
唰!劍芒掃出,梁友文練的更有勁了。
……
裴夫人看完孩子又看了看精神不錯的女兒,放下心來:“好,都好着,切要好好養,娘過兩天再來看你。”
裴五娘點點頭:“嗯……他長的可好看?”
裴夫人偷偷看眼四周,壓低聲音:“像你弟弟小時候,但你婆婆說像鎮國公小時候。”
裴五娘笑了:“知道了,像世子小時候。”
裴夫人嗔她一眼:“你呀,養着吧。”
梁夫人、徐老夫人更是親自來探望嚴夫人:“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嚴夫人高興地出門去迎:“快,快進來,上茶。”
梁夫人覺得有些奇怪:“夫人,我怎麼觀世子好像不是很高興?”
“他高興傻了。”
“哦,原來是這樣,這就對了!當爹了可不就高興傻了,我家幾個小子剛當爹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高興才好。”
“都一樣。”
347金口玉言
嚴不渭抱着兒子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懷裡的孩子。
他剛剛又确認了一遍,徹底堵死了自己所有的自欺欺人,他還琢磨了一下,他就是再舍得,林大人也不想要一個男媳婦,所以他還是不要找死的好。
裴五娘看他一眼,剛剛她吃了點兒東西,房間裡也讓人換了果香,身上舒服多了:“你在看什麼?”語氣還有些虛弱,可臉色粉白,一看便被照顧的很好。
嚴不渭直直盯着睡着的兒子:“我在看林大人的金口玉言。”字字清晰、句句沉穩。
裴五娘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看出點兒什麼了嗎?”她端起旁邊的水。
“等他兩個月時,我就抱着他天天去林大人家門口找林大人。”林大人不能不認!這是林大人對他的新婚祝福。
裴五娘險些一口水噴出來,剛剛穩定的心神,又被嚴不渭激上來!他敢,抱孩子他都是剛學的:“孩子跟孩子是不一樣的,不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林大人什麼生活環境,從小在外面生存是真正自己帶過孩子的,所以才敢兩個月就将自己孩子抱出去!嚴不渭算什麼?他連他自己都沒養明白,還帶孩子,打死裴五娘都不放心:“你沒事了嗎!爹爹投靠郡主了嗎!”你那麼閑!
“沒有。”但關爹什麼事,打鐵要趁熱、治病要趁早,他必須讓這小子從小和宋小少爺一起長大。
裴五娘覺得必須提醒他一下:“他還小,什麼也不懂,得罪了小少爺就不好了,等啟蒙的時候再讓孩子接觸也不晚。”
“這怎麼行,林大人的金口玉言。”他必須讓林大人負責。
“嚴不渭,再過兩月冬天了,冬天了知道嗎?你想凍到他?還是想傳染風寒給宋小少爺,你覺得如果小少爺生病了林大人能放過你?”
嚴不渭覺得,好像不能,那:“不如讓這小子認林大人做個幹爹?”
“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覺。”
“睡吧,我們不吵你。”
裴五娘覺得她坐月子期間都不适合再見到嚴不渭,今天之後他就不用來了。
“五娘,我怎麼覺得他有點像我。”
不情不願口氣是因為什麼:“如果可以,也可以像别人。”裴五娘無所謂。
“他完了。”像誰不好,像自己,他有自己這樣的運氣嗎!
孩子剛出生:“不渭,我真的困了。”出去吧。
“嗯,我不說話,你睡。”
……
宋初語也讓人準備了禮單送過去,如果不送,她擔心嚴不渭帶着孩子過來要,裴五娘能打斷他的腿。
林清遠抱着宋岐進來,眼睛立即從禮單上移開,眼不見心不煩。
“你天天抱着他做什麼,讓他下來走。”
“小山喜歡被抱,是不是小山?”
小山:“不細歡。”是爹爹嫌他走的慢不願意等他,直接把他拎上來的,他一點不喜歡。
林清遠提醒他:“你喜歡,非常喜歡。最近街上真熱鬧,三天出一本詩集兩天出一本畫冊,文人名士齊聚,客店都住不下。”林清遠被小山将臉推的變形,他就不放他下來:“我想給小山找一個先生,隔塔凱蒙。(給他開蒙)”
宋初語的禮單都忘了寫:“奶他還沒喝明白?”
“會用耳朵聽就行。”
“你……高興就好……”
……
江府的回門禮熱鬧、齊全。
江夫人沒在前院多留,趕緊拉着女兒回後院,問她有沒有心直口快、婚前叮囑她的事是不是都做了,她這個身份在安國公府不尴不尬的,江夫人怕三兒應付不過來。
“很好啊,都很好。”
江夫人怎麼有點不相信:“真的很好?”世子和庶長子不合,她會覺得好?
江筝點點頭,她院子裡人的賣身契都在她手裡,婆婆也不讓所有兒媳婦晨昏定省,所以能有什麼不好,就跟在家裡一樣啊。
“行了,我多餘問你,醇娘,你來說。”
……
嚴府的洗三人來人往,太醫院為了看嚴世子笑話,特意派了人過來送禮,就是來看看嚴不渭還高興嗎!
梁友文等人雖然不說,但臉上也沒給嚴世子面子,寬慰的話,都在你懂我懂的眼神裡。
裴夫人一來就去了後院,女兒這裡隻有她會過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怎麼?”她這裡不用待客,也樂的清閑。
“六娘進你府了,就在嚴不予的院子裡,她偷出去那晚,家裡的人察覺了,我懶得管她,早晚要出嫁,進了就進了,于是昨晚就簡單過了禮,也算名正言順,想着也不是大事,昨天就沒讓人通知你。”
裴五娘點點頭,的确不是什麼大事,進就進了。
裴夫人終于放心,也有地方撒氣了:“她還覺得家裡不好,家裡還嫌她白吃飯,她不是一直想出來嗎,我幹脆成全她,外面的月亮多圓,她好好受着吧。”
裴五娘笑笑,連大丫鬟都想外嫁的院子,可不是要好好受着。
……
裴六娘幾乎不敢相信,卷秋一大早‘借’走了她所有陪嫁的茶葉,那是她的茶葉!
而且她進來後才知道,大公子院子裡除了卷秋,一個奶娘、一個大丫鬟和一個大管事外,沒有任何伺候的人,連多餘的小丫鬟都沒有。
她想象中大公子院子裡的奴仆會因為她丢了大公子的世子之位對她頗有微詞的事根本不會發生,因為她們根本不管她,她也使喚不動大管事和大公子奶娘,這兩個人比她這個妾室地位更高。
至于大丫鬟在禮法上比她這個妾室更有臉面,最讓她崩潰的是,她住的院子根本沒有收拾出來,現在還需要她一點點打掃、一點點收拾,桌椅什麼的灰撲撲的,比自己一貧如洗的家還清貧。
她家裡雖然和一群人住在一起,偶然也需要自己洗貼身衣物,也需要輪流做飯,可家裡是有下人的,髒活累活需要出去跑腿的活都有人做。
可現在,住的地方是寬敞了,可被褥都是她的嫁妝,吃的用的也是她的嫁妝,身邊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最主要的是,她住的屋裡要想住的舒服需要添置的東西很多,可這些都不能從公中拿,因為大公子在公中什麼都沒有!
她若想添置,都要自己掏銀子,如果想讓大公子出,她則需要等着,等着大公子批複。
348想錯了
可看院子裡冷清的情景,裴六娘隻要不傻,都知道嚴不予不會批。而且她最好不要再拿東西給卷秋,因為極有可能再也要不回來。
以前嚴不予從她這裡要走的東西,也根本不是為了給他的正妻,恐怕是他自己過不下去了!
裴六娘突然有些害怕,可是她已經被擡進來了,她就是想跑都沒有後路,裴夫人也絕對不會給她做主。
裴六娘現在非常後悔,後悔她為什麼不打聽清楚,如果她知道大公子院子裡是這個情景,她就是豁出去嫁個窮秀才也不會進鎮國公府!
明明她姐姐每次回去的時候依舊左右t簇擁,鎮國公府在外也像以前一樣風光,為什麼嚴不予過着這樣的日子!嚴夫人看着長子這樣都不管嗎?!就算他不再是世子,也是鎮國公府大公子,怎麼會如此寒酸。
裴六娘心裡有點害怕,更多的是慌亂,她謀劃了這麼多,不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
裴六娘下意識開始清點她的嫁妝,她必須一一整理清楚,絕對不能被人拿走,她預計贖買小晚的事現在也不能輕舉妄動,因為買回小晚後她很可能就沒有銀子了,大公子恐怕也無法發她月銀。
裴六娘想到這裡忍不住背脊發涼,本來她還看不上眼的這點嫁妝,現在看來這些東西恐怕以後會成為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六娘,六娘,太陽升這麼高了不知道起床做活,該洗的衣服給你放井邊了,中午之前洗好,廚房的柴也劈了,午飯大公子不回來吃,你随便做點夠咱們吃就行,快點出來,不知道要幹活!”
裴六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沒一會她就被大公子的奶娘罵罵咧咧的從房間裡拽出來做活,她記得以前這個奶娘不是這樣的,她從來穿的體面,說話慈祥和善,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看什麼看!真當自己天仙!狐媚子,如果不是你當初壞了大公子的心性,大公子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場!趕緊幹活!聽不見是不是!”奶娘說着直接從靠牆曬着的一堆雜物裡抽出一根藤條!隻要發現她偷懶,就給她一下子!
裴六娘背上立即一陣火辣辣的疼,心裡怨恨不已:“我是大公子的妾!”
“你也知道是妾,誰家妾睡到現在才起來!狐狸精,沒有你大公子不會有今天!趕緊幹,一會讓我發現你偷懶,沒你好果子吃!”說完扔下藤條走了。
裴六娘的眼淚不自覺的落入水盆裡,想有的伺候沒有,但該有的責難卻一點沒少,她們把大公子的不如意都怨到了她的身上。
可……怎麼會這樣,鎮國公和嚴夫人不管大公子了嗎?
……
嚴夫人當然管,經常讓長子來她這裡吃小竈,這幾天也拿了自己的碳火份例給大兒子用,嚴不渭那個逆子說什麼不能讓大哥覺得他這個弟弟在施舍大哥,大哥會不高興,讓她不要給!也不看看他大哥過的什麼日子!還不是他……
但想想二兒子為家裡保住的這些東西,罵二兒子混賬的話又有些罵不出口,何況他現在也是當爹的人了,總罵也不好。
今天孫兒洗三,嚴夫人更高興,讓廚房準備了一套完整的席面給長子改善夥食。
嚴不予看着桌上豐富的菜色,便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嚴夫人卻想着孫子的一哭一笑,心中高興,連長子今天是什麼心情都顧不上了:“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孩子。”說完直接走了。
嚴不予待母親走後,直接扔了筷子,不一會又拿起筷子慢慢開吃。
……
嚴不渭半個月沒出門了,他為什麼要出門,讓别人高興嗎?他不如在家裡陪五娘和孩子:“五娘,我怎麼見大哥前後院的門都有人看守?”
“六娘進大哥的院子了,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煩。”
嚴不渭點點頭,确實,跑出來礙了五娘的眼不好:“林大人在給宋小少爺尋先生,你覺得我怎麼樣?”
裴五娘看他一眼,再看眼睡醒的兒子不說話。
“我覺得如果隻是讀書的話,我完全可以啊——”
裴五娘:“……”
……
裴六娘一天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斧頭的沖擊力打的她手上都是泡,就是這樣,她每天還要洗衣服、做飯,收拾這麼大的院子,伺候院子裡這麼多人。
她的嫁妝讓那個老虔婆搶走了一半,她根本不是要是搶!她不禁苦笑,她就讓大管事壓着她直接拿,說妾的東西都是家裡的,哪有什麼是她的。
可那明明是她的嫁妝都是她的,一個下人憑什麼拿她的東西!她們憑什麼讓她幹最累的活吃最少的東西!大公子落得這樣的下場跟她有什麼關系,是大公子沒本事!是他自己不争氣!一無所有了還讓自己進府,是他沒有擔當,養不起她就該有自知之明的放了她!
大管事将人甩在地上,和奶娘拿着最後一點東西走了:“寒酸,跟世子夫人的嫁妝根本沒得比。”
“一個庶女,又偷自己姐夫,裴夫人能給她點東西就不錯了,真以為她自己是什麼牌面上的人物,不是覺得自己行嗎,有本事繼續勾搭姐夫去,勾搭上了世子也算她本事。”
“行了,少說一句。”
“我說錯了嗎!”
“沒錯,沒錯,走吧。”
裴六娘從地上爬起來,不小心壓破了手上的泡,頓時疼的又抱着手腕蜷縮在地上。
她被這樣虐待,嚴不予根本就不管,更是不準她提‘銀子’兩個字,隻要她提,嚴不予轉身就走,與以前與她海誓山盟的大公子根本就是兩個人!
裴六娘不能任由大公子的奶娘這麼欺負自己,否則她會死的!
裴六娘小心的從地上爬起來,将自己梳洗好,她決定去求見世子夫人,就是跪在地上求,她也要給自己掙一條活路。
裴六娘撫撫梳好的頭發,拉開後門。
兩柄亮晃晃的刀将人推了回去,後門直接關上。
裴六娘驚魂未定的看着關上的門!怎麼會這樣?門後面有人?哈哈,門裡面沒有人,門後面卻有人,不單有人還有鮮綠的小路和經過的奴仆。
349你确定
裴六娘凄涼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這些人是防誰的還用說嗎!是防她的!防備她這個想占嫡姐便宜的女人!
裴六娘心裡又恨、又可悲,明明她計劃的那麼好,明明她可以擁有一切她想要的,為什麼!
“裴六娘!你怎麼在這裡?”奶娘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在這裡做什麼!你是不是想出去勾三搭四!”跟圖蘭那個小賤人一樣,虧得大公子以前待她那麼好,如今見大公子落魄了就出去勾搭門房!
裴六娘聽到這個聲音心裡一哆嗦,哭都忘了直接往院子裡跑。
奶娘已經追了上來:“你想幹什麼!你說你想幹什麼!你當大公子不知道你們那些彎彎繞繞,不争氣的東西!”
……
院牆另一邊,嚴夫人出來賞個花的功夫,就聽到大兒子院子裡一陣鬼哭狼嚎,好心情頓時消失殆盡:“是那個女人?”哼,如果不是她,不予會落到今天的地步?!她用得着天天看二媳婦臉色?!
“回夫人,應該是。”
“去,就說我說的,最近一個月,每天賞她在陰涼裡跪兩個時辰。”
“是。”
“順便告訴大公子院子裡的人,沒事消停點,也不怕丢人。”
“是。”
……
裴六娘披頭散發的跪在泥土裡,凍得瑟瑟發抖,臉上還有剛才被奶娘用藤條不小心抽出的傷痕!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我爹是大理寺卿……我姐姐是世子夫人……我姐姐是世子夫人,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你們不能……”
“再說話用泥堵住你的嘴!賤人!圖蘭也是賤人!大公子一心待你們,你們卻三心二意!活該!”
裴六娘抖的更厲害了,寒氣從膝蓋裡鑽進來,讓她瑟瑟發抖,不能這樣下去……不能再這樣了……
……
裴五娘聽說了婆母罰跪裴六娘的事,歎了一口氣,沒說什麼。她看的出來婆母疼愛大兒子,又怎麼會看得上害他兒子昏頭轉向過的女人,嚴夫人絕對不會從長子身上找原因,隻會覺得是狐狸精手段高。
不過,裴六娘手段确實可以,當初也堵得她和她娘無路可走。
裴五娘想到曾經,就想到了郡主,如果不是郡主,她就是嫁給嚴不渭也未必有如今的日子,婆母同樣會拿捏她:“宋少爺的夫子定好了嗎?”
“回少夫人,還沒。”
竟然還沒有定下。
……
林清遠一開始隻是想給小山找個先生‘念書’,是字面意思的‘念’。
見了幾個人後,林清遠又覺得不如一步到位,給小山找個大儒,所以一眼就看中了國子監祭酒姚大人,大夏首屈一指的治學老者,六十有三,桃李遍天下。
姚祭酒答應的很快,慈祥的表示宋岐六歲的時候便可以跟着他啟蒙。
宋初語知道後忍不住笑了,傍晚特意讓廚房準備了一桌子菜安慰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夫君,他怎麼去開那個口的,小山才兩歲,姚祭酒很閑嗎?
林清遠覺得是姚祭酒态度不好,所謂有教無類,兩歲怎麼了,為什麼看不起兩歲。
宋初語聽完,給他夾了一點奶香豆腐,吃點甜的高興高興:“是,他不懂小山,咱們再找就是了,犯不上跟不相幹的人生氣,吃飯。”宋初語也多少發現,兒子比同齡的孩子聰明,她問過清遠,清遠卻覺得正常,因為他小時候也如此t,雖然會說的還不多,但很多東西能記住。
林清遠真的覺得姚祭酒局限了年齡的誤區。
“是,是。”吃飯吧。
……
林清遠給兒子找先生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時刻關注他動向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不大不小的大事。
姚祭酒今天卻覺得有些奇怪,他剛到國子監,已經有不下三位同僚恭喜他給林大人的兒子開蒙了。
姚祭酒心裡歎口氣,有教無類,怎能因為他是安國公府的外孫,就這樣攀扯,實在是墜了讀書人的風骨。
龔西成也聽說了這件事,一開始他沒放在心上,太子少師的榮譽自然需要争一争,可這件事林大人定了,就是定了,雖然選的人不是他的同窗也不是他科考一系的人,但也沒什麼可糾結的。
可當他聽說,林清遠是想現在就給兒子開蒙,姚大人卻說的是宋小公子六歲可以跟在他身邊學習時,他的心思又動了。
龔西成立即找到了自己的同窗,國子監司業,自己這個同窗一樣才高八鬥,治學文章自然不用說,要不然也不會是國子監祭酒之下第一人。
紀司業覺得這個老兄弟最近官職太順,腦子不好使了,不要說對方找的是姚祭酒,單是給兩歲的孩子念書就極其荒謬,這種事是個識字的人就可以做到,何苦找他們。
更何況,姚祭酒不做的事,讓他去做,他的學生就不是學生了?他一門的人就丢得起這個臉了?!不去。紀司業直接拒絕了他。
龔西成笑了,他白給對方一條青雲路,還得靠求,如果事成了,對方最好每年給他磕一個:“别人念的書能跟你比,停頓斷句、情緒理解,哪個不是學問,也唯有你了。”
“不去,酒錢我請,此話打住。”
龔西成決定以後讓他每年磕兩個:“聽說你在找人搭救你一個出事的學生,找到合适的門路了嗎?”
紀司業聞言剛舉起的酒杯又放下了:“西成,你知道這事我如果接了,我在同僚間會是一個什麼形象嗎?”
你知道你如果做了宋小少爺的開蒙先生在他們當中會是什麼地位嗎!形象重要嗎:“也對,喝酒。”
紀司業卻久久沒有端起酒杯,他這個學生四十有二,才學、人品都沒的說,可以說學富五車,還是他遊學時從偏僻小鎮帶回國子監的,治學十分認真,也能學以緻用,卻不知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屢試不第,十年前他不忍家人再為他付出,就接了從職,結果好處沒有,錯處都讓他承擔,這次更是将貪贓枉法這種事都按在他身上,他怎麼能當看不見:“你真肯幫忙?”
350他不擺譜
龔西成不說話,紀司業又沒說去給‘太子’讀書,他為什麼要說行不行?哎,他這都是為了誰,卻還要看對方脾氣。
龔西成一時間都想不到如果這件事做成後,要讓對方怎麼謝自己。
紀司業見龔西成不說話,急忙按住他再欲舉起酒杯的胳膊:“跟你說話呢?”如果龔西成肯幫忙,事成的希望很大。
龔西成不慌不忙的看着他。
紀司業一咬牙:“好,我去念,但先說好,安國公府那女婿找的是姚祭酒,他未必看的上我,不管他最後選不選我,隻要我去了,你都要幫忙。”
安國公府那女婿?是你能叫的?!龔西成覺得:“你能不能别說的那麼直白,你都去給人家兒子當先生了,尊重一下主家行不行?”
“知道,知道,我又不蠢。”他能去主家那裡擺譜?私下說說而已。
……
工部分衙内。
林清遠翻看着上京城的名師大儒,還在給兒子琢磨新的先生人選。
龔西成親自帶着紀司業求見。
通傳的蔡夅看了龔閣老一眼,恭敬行禮:“小的這就去通傳。”
“不急,不急。”龔西成和善的看着這個年輕人:“你今年也下場吧?”他直接停下來,一副要和對方多聊聊的意思。
紀司業詫異的看眼老同窗,他對一個門房小厮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還知道對方今年要下場?
“是,閣老。”
“我那裡有曆年科舉的一些試題,一會讓人給你送過來。對了,這位是國子監的紀司業,你應該聽說過,他跟你的先生關系不錯,被稱為實用一派的奠基者,你在治學上如果還有什麼不懂,可以問他。”
蔡夅恍然看向紀司業,已經看懂了龔閣老的來意:“不知是先生來此,有失遠迎,在下青山書院蔡夅見過司業大人。”
“不必多禮,原來是青山……”
龔西成還嫌不夠:“老紀,你不是每到臨考前都給你的學生押題,把你今年押的題給蔡夅參考參考。”輕松送你一場和狀元的師生情誼。今年的主考官是他們的人。
紀司業被龔西成反常的舉動弄的……對方隻是林清遠的小厮,龔西成至于……
但想到自己的學生,也是因為沒有考取功名,隻能這樣給人打下手,做的比人多卻什麼好處都沒有。
紀司業還是點了頭,他人都來這裡了還清高什麼,也更不可能這時候下龔西成的面子:“我一會讓人送來。”
蔡夅剛要感謝。
龔西成像長輩一樣拍拍他的肩:“見外了,去通傳吧,我帶紀司業來見林大人。”
蔡夅微微動容:“是。”
紀司業看着表情越發和善的龔西成,發現越來越看不懂他,他龔西成!龔閣老!安國公同輩的人,來見安國公府的女婿,卻跟小厮說去‘通傳’,怎麼!如果對方說沒時間,他就轉身走人下次再來?
龔西成自從兒子的事後,也想開了,林大人身邊人多又如何,年長的就自己一個,隻要他不犯錯,從尊老愛幼的角度來說,最高的職位就是他的,他死了才輪到年輕一輩的人争。
所以他對年輕一輩越照顧,越能讓林大人看到他的價值:“你看我幹什麼!”
“我看你這個位置是怎麼上去的!”
“你坐上來……”坐上來就發現,天高雲闊,現在争的那點都是井底淤泥。
……
房内。
林清遠若有所思的看着紀司業。
龔西成站在下首,恭敬的向林大人推薦他的同窗,始終沒有走進林大人書案三米處,這個距離是臣子面聖的距離。
紀司業瞬間也不動了,因為龔西成的态度,跟在後面沒有說話、也沒有入座,怎麼都不明白以龔西成的地位為什麼如此向安國公一系低頭。
林清遠自然知道紀司業,可是:“紀先生方便嗎?”
“方便方便,他很方便。”龔西成趕緊看向紀司業:說話。
紀司業心裡别提多古怪了,他國子監司業,龔西成說的他像不值錢一樣,等着人挑選,競争的還是一個‘讀書’的機會,可此時此刻,他除了心裡詫異,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回林大人,方便。”甚至不自覺的帶了龔西成對林清遠說話時的客氣、恭敬。
咚——房門打開!宋岐扶着門,帶着六歲的陳小北進來。
紀司業也一眼看到了玩的看不清樣子的小孩子,最小的、剛剛走穩路的應該就是他以後的學生。
林清遠也看着紀司業。
紀司業神色如常。
宋岐見爹爹這裡有人,懂事的轉身就要出去。
“小山,過來見過你的先生。”
龔西成聞言心思瞬間落定:成了!兒子倒下了,還有更多的人站起來。
宋岐茫然的看着爹爹,再看看站着的兩個人,轉身就往外走!
林清遠一手将他拎了進來:“以後麻煩先生了。”
“林……大人客氣,不……麻煩……”
……
這件不大不小的事在上京城沒有人注意,卻在文人圈子裡傳播開來,畢竟姚祭酒沒去,紀司業去了,這是什麼,這是拾人牙慧。
紀司業的風骨哪裡去了,一度在文人圈子裡鬧的沸沸揚揚,讓很多實業派一系的學生也很不解,他們先生這時候去趟這個爛攤子做什麼。
反而是那些恭喜姚祭酒的人,發現情況不對後,立即轉向紀司業。
“恭喜紀司業,賀喜紀司業,司業以後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說話。”
“紀司業,您是不是有一個學生關在府尹大牢裡?您看這事鬧的,您覺得學生被冤枉了直接找我就是,還繞去龔大人那裡,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紀司業放心,這件事在下一定給您辦妥。”
“紀司業去國子監啊。”
這不是廢話,他這個時間、這條路不是去國子監是去哪裡,這兩天總有這些沒話找話的人出現在他身邊,有的他以前有交情有的沒有,純粹就是路過看他一眼,這些人職務有高有低,大多數偏低,可架不住天天能偶遇。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他‘讀書’這個事不簡單,可現在又說不好哪裡不對!
诋毀他的人突然靠向他,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351曾經心思
翰林院自比百官楷模,對這件事當然會發表意見,頗為看不上紀司業所作所為。
“紀司t業好端端的怎麼去給林清遠的兒子開蒙了,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最主要的是林大人的孩子才兩歲,能看懂什麼,不知道紀司業怎麼想的,沒見姚祭酒都委婉的推了。”
“康睿,你說是不是?”
康睿茫然的擡頭,沒有直接說話,甚至有一絲心虛,從這件事傳出來後,他就沒來由的發慌,好像這個人把他隐藏的不堪都撕開了一樣,血淋淋的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以前,他覺得郡主如果記得他就好了,現在他絕對不想郡主跟他一樣,甚至隻要一想就令他恐慌。
他以前以為林清遠自己帶孩子是因為……
結果林清遠給他兒子開蒙了,不是他親自開,請的還是國子監的大儒,姚祭酒絕對是一個好人選,當年安安也給……
即便姚祭酒沒有請成,紀司業也不逞多讓,身為八大書院之首,國子監每年出多少學子,紀司業一系又有多少?這些人以後會讓他兒子受用終身。
林清遠不是在給他兒子找夫子,是在給他兒子鋪一條青雲路,未來十幾年後紀司業一系出來的官員,都是他兒子的師兄師弟,等他長大,這是一筆誰都無法撼動的人脈,而且計策深遠,比思賢當初的路更廣,因為紀司業還在任。
康睿幾乎可以預見,即便林清遠的兒子将來一無是處,單是這些師兄師弟就足以讓他衣食無憂。
而他呢!他毀了他們的長子,還扶起了康思賢,現在的初語如果知道,會多看不起他,對比林清遠,他做的又有多麼龌龊。
康睿太明白他當時的惶恐、害怕,他怕那個孩子的眼睛、怕他的成長蓋過他的光芒。
但林清遠不怕,康睿苦笑,那是林清遠,他有什麼可怕的,他自己就能對戰整個上京城,他希望他兒子越爬越高,爬到他曾經到不了的高度,甚至實現他曾經實現不了的抱負有什麼不可能!
“康睿,怎麼了?”
“沒事,林清遠……也算慧眼識珠……”他本身能力已經有目共睹,現在又要将手伸到國子監。
“他是慧眼識珠了,紀司業太令人失望了!”
“墜了咱們文人的風骨,尤其這個時候,他簡直讓雲聚在上京城的學子蒙羞。”
康睿突然開口:“給安國公府外孫做先生蒙羞嗎?還是林清遠不值得紀司業賭一把?”當初多少人想入林清遠的眼,有機會嗎?
周圍的人突然不說話了,林清遠還是有點東西的,給他兩歲的兒子做先生,除了名聲有點不好,其他都沒有什麼,他們也是抓住了姚祭酒推了,紀司業還上趕着這件事說事。
康睿歎口氣,還是不敢得罪同僚的:“我聽說是紀司業為搭救一個學生……正好安國公這邊的人方便說話。”
所有人恍然,順着康睿的台階找補,不失客氣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康睿眉頭卻不見舒展,這件事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如果……隻是說如果,他當初沒有壓長子,後來是不是也不至于在政途上沒有助力,是不是能走的更遠,是不是就不用看殷濁和一個太監的臉色。
而且說到開蒙,不知道思賢怎樣了?
康睿諷刺一笑,以思賢現在的學業恐怕無法與林清遠的兒子比,也隻有一點思賢尚算聰明安慰他自己。
康睿甚至想要思賢的學業來證明,他當年也不算錯的離譜,他也該回去看看康思賢,或者幹脆将孩子帶在身邊,讓他在學業上更進一步?
……
傍晚,秦蓮秀提着餐盒等在康睿門外,距上次不歡而散後,她有段時間沒有來過。
窦嬸子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秦嫂子,她是認識她的,以前隔三差五會過來給康睿送吃的,最近很少來了,也是,畢竟是寡嫂,總是出入落人話柄。
而且聽說最近很多人上門給她說親,不知道定下沒有,說起來也是個苦命的:“康大人還沒有回來,你上嬸子屋裡坐坐?”
“不了,窦嬸子好,麻煩嬸子把這些吃食給他。”他該給她們娘倆銀錢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月沒有到,既然都撕破臉了,銀子就必須月月必到。
“好,好。”窦嬸子見她要走了,急忙攔住她:“不是嬸子說的,如果遇到合适的,就找個人嫁了吧,以你的身體條件,是做不了私兵的,也評不了等級了,非自己扛着,也就是找一些漿洗的活計,康大人那個嶽家你是知道的,何必為難自己,聽嬸子的,找個人嫁了吧。”
秦蓮秀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給她說的都是些什麼人家!還不如康睿!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都是為了你好,你不會不知道因為你不另嫁,風言風語都傳出來了吧,你就是不為你自己着想也該為康大人想想。”
“窦嬸子,我叫你一聲嬸子你不會就覺得真是我嬸子了吧。”多事。
“你,你現在怎麼這樣?還是你真對你小叔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秦蓮秀臉色脹紅,不是羞澀是氣的:“什麼風言風語!劉雅風那個賤人!”為了逼她什麼話都說的出來,也不怕壞了她自己的名聲!
“你怎麼罵人!”
“我就罵她,罵她怎麼了!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是嫁不出去嗎!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她對劉雅風還不夠忍讓嗎!這個女人竟然得寸進尺!她是不是覺得她高高在上,就能随意捏死自己!
她才是康睿的妻子,康思賢是康睿的孩子,她劉雅風算什麼!
窦嬸子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你别在我門上罵這些,走,走,拿着你的飯趕緊走!”康睿這個嫂子怎麼這個樣子,聽不懂好壞話!
“說的好像這是你一家的大門一樣。”秦蓮秀說完轉身就走。
窦嬸子氣的夠嗆,以前多和善的人,這才幾年,怎麼就這樣了!
秦蓮秀心裡何嘗願意,那個劉家小姐年紀輕輕,可慣會不要臉,未出閣的姑娘,甚至,還沒有正式與康睿定親,手卻伸的很長,連她住在翰林院給康睿的官舍都要管!
352對她小叔
她偏要住,有本事給她買個宅子讓她搬出去,她也念她一句大氣,結果卻是讓她再嫁,找的都是需要看人臉色的人家,還不如現在的日子好,她為什麼要更進一步。
秦蓮秀現在也想開了,康睿這裡沒有指望了,劉小姐如果要打發她,必須要給她找一戶她滿意的人家,最不濟也要比康睿條件好,否則她為什麼要走。
劉小姐有本事就全世界嚷嚷她對康睿有不軌之心,看看到時候誰丢人!誰沒有臉面!影響誰的官途!
秦蓮秀拂拂鬓角,神色纖弱的往回走,她一個‘寡婦’怕誰。
……
驢滾胡同後巷。
楚翩坐在撿豆子的婦人中,看了眼提着菜路過的婦人,又低頭繼續撿豆子,她在新開的荒地上買了一塊地,第一年種,産量不好、出豆率低,還需要繼續養。
“看到了嗎,剛剛過去的就是康家的大嫂,哎呦,模樣好不好吧,走路可會扭了,從後面看是不是扭的像條蛇一樣。”
撿豆莢的女人都笑了。
“你們聽說沒有?”婦人壓低聲音,仿佛要講什麼驚天秘密,豆莢都不撿了:“很多人都說。”
聽說的一些的婦人給她個懂了的眼神。
沒聽說的婦人連着問怎麼了怎麼了?
開始說話的人也沒有瞞着:“聽說她對她小叔子有那麼點意思……”
“天啊!”
“是真的嗎?”
“誰說的?”
“可信嗎?”
“他小叔子從來沒來過吧?怎麼會如此,心這麼大?”
所有人都探過頭,看說話的人,誰還管簸箕裡的豆子。
楚翩也不撿了,跟着人一起探頭,康狀元她見過一次,長的斯斯文文的,嫂子就……合适嗎?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這麼說,所以劉家的小姐才看不上她,要把她嫁出去,說是劉家小姐見過她好幾次半夜三更去找康大人才跟她撕破臉的。”
“這也太不像話了……”
“呸,癡心妄想,我就說剛來的時候想給康大人介紹一門親事,她給推了,原來有這龌龊心思。”
楚翩看說話的婦人一眼,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單純看不上這位嬸子介紹的親事?
“聽說她千裡迢迢扔下卧床的公公來投奔小叔子,會沒有問題?”
“也不看看她自己什麼德行,還肖想狀元公,狀元公的名聲都被她拖累了。”
“一個嫂子,真當她自己是什麼正經親戚,她來第一天,狀元公就搬出去住了,每次兩人單獨見面,狀元公都開着房門,這個女的好幾次想關上,心思不正着呢!”
“誰說不是,孤男寡女,又都不大的年紀……”幾人說着說着突然看向楚翩,似乎想到什麼。
楚翩正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狀元公未過門的妻子怒鬥寡嫂,為狀元公出頭,寡嫂知難而退了沒有?
楚翩察覺到衆人的目光,茫然看向所有人。
“我們沒有說t您,嫂子肯定不一樣,嫂子一看就是正經人。”
“就是,就是,蔡嫂子别亂想。”
楚翩聞言愣了一下,下一瞬将一簸箕豆子甩兩人身上,沖過去就撕對方的嘴:“你跟你兒子一看就是正經人!我們肯定不胡思亂想!”
“啊!——”
“你幹什麼!”
“快住手,有話好好說,蔡嫂子、趙嬸子、老周家的你們這是幹什麼!快别打了!”
巷子裡瞬間亂成一片,巷口撿糞球的孩子們也不撿了,嘻鬧着過來看戲。
院子裡的婆子們聽到動靜急忙出來,才拉了自家夫人回家。
“再亂說話我撕爛你的嘴!”當她聽不出來那些話背後的意思,正經人誰點她!她們敢點,她就敢撕她們的嘴!誰怕誰!
……
小玉拿出藥箱小心的給蔡嫂子上着藥,好端端的怎麼跟人動手了?
楚翩讓她把東西放下,趕緊走:“我不是把賣身契給你了,你又來做什麼,趕緊走,慧姑!誰讓你開門讓她進來的,趕緊走,趕緊走!”蔡夅還沒有成親,一個小姑娘成天上門讓人說閑話,打聽蔡夅親事的人家怎麼想蔡夅!走!
小玉可憐兮兮的看着楚翩,她是出去了,可她一個孤女孤苦無依,就算考了等級有了銀子,也需要有人走動、有人庇護,蔡嫂子是最合适的人選,她怎麼能輕易舍棄。
“聽不見我的話是不是!我也用不動你們了,明天你們就拿了月錢走吧!”
慧姑、蓓姑急忙把人拽走了,她們怎麼敢給她開門,誰知道她哪一會趁亂鑽進來的。
……
傍晚,蔡夅回來就聽說了這件事,急忙扔下公務去楚翩房間看她。
慧姑姑看到他進來也不驚訝,垂頭退了出去。
楚翩淡定的納着鞋底,不等他問已經開口:“赢了,小事,她們兩個臉更好看,我跟她們打能落了下風!”
蔡夅心放了一半,人也冷靜下來,找個位置坐下。
她的房間裡沒有講究的熏香,也沒有鮮亮的布簾、床幔,屏風、隔斷等擺件也以沉色為主,并不是她喪夫需要避嫌,而是她不喜歡,那些東西會讓她有不好的記憶。
但她底子很好,亮不亮色反而不重要了,他模糊的記得長輩說她在樓裡的時候有點愣頭青的勁頭,經常得罪人,得罪同行的姑娘們不說,還得罪客人,得罪了也不知道哪裡錯了,往往被老鸨打的遍體鱗傷,可下次還犯,傻兮兮的犯錯,要不然樓裡也不會打發瘟神一樣打發她。
蔡夅反而沒見過她橫沖直撞的性子,相反,她懂周全會忍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同情心的人,當初見他幾次轉手,無家可歸後才收留了自己。
蔡夅想到林大人跟他說的話,再看看現在心平氣和納鞋底的她,突然不想考科舉了,就這樣沒什麼不好。
如果他不科舉,他的家人就不會想起他,就不會找過來,他們隻要這樣生活下去就好,一點髒水都到不了她身上:“嫂嫂……”
“嗯。”
“我如果不科舉,你會不會失望。”
楚翩聞言放下布籮看向小叔子:“怎麼了,壓力大?不會,不會,咱們現在的日子就很好,你看,這麼大的院子,還有婆子伺候,嫂子做夢都沒有想到,你别怕,我還給你攢了不少銀子,你平日給我的銀子我都沒有花,有一大箱子了,你别心思那麼重,放松點,好東西多了,能都是你的,差不多就行了,考不考的上都行。”
353出事了
蔡夅聞言閑散的靠在椅背上,突然就不想考了,遇到閑言碎語隻想到跟人動手的她活的光明磊落,誰都沒有資格挖開她的過往構陷她,用她拼命掙脫開的泥沼重新讓她回憶過去。
楚翩見蔡夅不說話,擔心的走過去,輕聲細語:“怎麼了?遇到麻煩事了?”還是上京城有本事的人太多,讓他覺得取試無望?
蔡夅看着她走來,不自覺的放下戒心,就想跟她說說:“如果我的幾個哥哥嫂嫂知道我考中了,會不會到上京城來看我,會不會也想有婆子伺候有大把的田地?”
楚翩在他旁邊坐下,不是沒有那個可能:“你因為這個所以不想考了?”
“都有吧……”
楚翩沉默着。
蔡夅伸出手,慢慢的捏住她落在椅臂上的袖子:“怎麼不說話了?”隻敢捏了一角。
“在想我的好日子和你的好日子之間該怎麼選。”你放心考不用考慮嫂子,楚翩說不出來。
蔡夅笑了:“你也想到了?”那些人不會讓她占着他‘長輩’的位置,雖然他一點也不稀罕楚翩在長輩的位置上。
楚翩氣的夠嗆:“我就算不享受這些,就算我走了,也輪不到他們受你的好名聲吧,他們做過什麼他們忘了嗎!”還有臉找蔡夅,找到難道不是跪地磕頭,還想着占便宜,怎麼想的!
“我也這麼覺得……”蔡夅松開她的袖子。
“這些人怎麼就陰魂不散,你說當初好好養你哪有那麼多事,就那點束脩,他們又不是缺?”
“是啊……”
“鼠目寸光、目光短淺,狗眼看人低!有了骨頭就是娘!”
“嗯?……嗯……”雖然不知道最後一句罵出來是什麼意思。
“你在這裡嗯什麼嗯,吃晚飯了嗎?”
“剛回來就進來看你了,你覺得我吃了嗎?”蔡夅不想動。
“先吃飯,煩心的事吃完再想。”
……
蔡夅還是參加了科舉,楚翩說當天有福就要當天享,還能讓别人阻了他們的路?
等待放榜的日子對楚翩來說,就是每天問小叔子:放榜了沒有,什麼時候放榜,考完放平心态,别擔心,沒事。然後第二天把第一天的話再重複一遍。
楚翩連續問了三天後,蔡夅決定走動走動關系,看看能不能給自己弄個狀元當當。
同一時間,林清遠和宋初語利用‘宗教’一起給齊王‘湊’了十萬兵馬;上京城的文大人前段時間靠‘借貸’籠絡了一批官員,宋初語又讓孔廣挖了一座古代的皇墓,古墓旁邊連着一座金礦,就差明着告訴齊王‘時機已到,再不動手天理難容’。
宋初語将安國公府被裁掉的四十萬大軍從元疆調回了二十萬。
林清遠歸攏了上京城他的勢力,準備與齊王碰實戰!
紀司業看着小小的工部分衙來來往往的人,神情越來越嚴肅,而且他還發現,宋岐在口齒不清的念他給他念過的書,雖然吐字有問題,但他念過的書他能記住!
紀司業驚訝宋岐孺子可教的程度,還沒有廣而告之,就覺得這個分屬衙門有問題,有一次實在沒忍住,直接拉住了要出門的陳曆:“最近出什麼事了?”沒聽說上京城有什麼事。
陳曆看先生一眼,先生給小少爺念書時,也帶着他兒子,壓低聲音:“齊王要反。”
紀司業一驚,再次拉住他:“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的事?有根據嗎?”上京城一點消息都沒有,而且最近科舉才是大事,如果齊王有舉動,上京城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問蔡夅,我還要去辦事。”陳曆匆匆走了。
紀司業急忙找蔡夅。
蔡夅很忙,各地通報都彙集在他這裡,他又調了一批人上來用,所以紀司業問他時,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人為什麼這麼閑,直到看到他身後的小少爺,才從旁邊的架子上找了一份文書給他:“解釋起來有點難,看看吧。”
……
一個時辰後,紀司業帶着宋岐要找龔西成喝茶。
龔西成非常忙,顧不上他,直接摸了摸了宋岐的頭将紀司業推了。
紀司業一個人茫然的抱着宋岐站在繁華的上京城街道上,一時間感慨萬千,這是他熟悉的上京城嗎?!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他如果把這件事說出去,說給誰聽?皇上還是太後?他們兩個其中一個對上齊王又各自有什麼勝算?!
還是說敲掉林大人的勢力,皇上和太後就能阻擋齊王叛亂的腳步,而且,他抱着誰?誰會相信他是無辜的,誰會覺得他沒有跟他們同流合污?
“先生……”
而且,若是赢了呢?若是赢了……
紀司業立即打住心底瘋狂的想法,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他忠于大夏、忠于他的君主,可如今,站在茫茫人海中,比以往更繁盛的民生,沒有了三十年鹽災的當下,他反而看不清該忠于什麼!
宋岐無聊的摸摸先生的胡子,他們在這裡站很久了。
紀司業恍然回神,看宋岐一眼,小心的給宋岐戴好小帽子,鬼使神差的抱着宋岐去國子監了。
“先生,這就是您新收的學生嗎?”
“先生?”怎麼帶着孩子來國子監了?
紀司業沒理他們,一眼看過去,将宋岐交給他最得意的門生抱着,多抱抱,對仕途有益。難怪龔西成說他學生的事他沒有開口,他現在是宋岐的先生,想賣他面子的人何止一個。
從他成為宋t岐的先生起,可以說他學生的問題就已經解決了,元疆啊,如今是齊王,這是要徹底架空太後,掌控大夏了。至于皇上,恐怕從龔西成出現在皇上身邊起,皇上就沒了成事的機會。
郡主和林大人?
紀司業又忍不住看向宋岐。
宋岐安安靜靜靠在先生的大弟子兇前看着自家先生。
得意門生無措的看着手裡的孩子……
……
鎮國公因為調防回京了,齊王動,鎮國公就要動,他一直等待的機會馬上就可以實現。
鎮國公将梁将軍和徐将軍叫到書房,這是他們趕超安國公府的絕好機會,未必不能一搏。
354圖什麼
書房内。
嚴忠海帶着長子,心有感慨的看着下面坐着的兩位大将軍:“你們都是跟着我一路出生入死過來的。”
徐老将軍聽着,心思卻在大公子身上,他有段時間沒有見大公子了,總覺得大公子不比從前,莫非是很久沒見?還是看二公子看久了,覺得正常的公子們反而太過端正?
梁将軍見徐老沒有附和,急忙拱手:“我等能跟着國公爺是我等的福氣。”
嚴忠海點點頭:“大夏積弱久矣,太後又把持朝政不肯還位于皇上,國有兩聲,終歸不是上策。”
徐老将軍看梁将軍一眼,然後呢?支持皇上?成為一個聲音?可皇上就真是一個聲音了?一個在龔西成手裡任由兩派人随意拿捏的皇上,就是最好的人選?
嚴忠海歎口氣:“先帝對我等有知遇之恩,當初他老家人屬意的太子人選也不是皇上而是齊王,幼主登基,亂局之源,先帝那樣英武的人怎麼會想不到這些,讓一個孩子繼承衣缽……”
徐老将軍聞言,突然有個荒謬的想法,鎮國公不會是想說……
梁将軍顯然也想到了,一頭冷汗,齊王的人都快廢了,還提什麼齊王,這件事世子知道嗎?世子怎麼說?不讓國公爺好好‘休息’兩天?
嚴忠海看着他們:“太後把持朝政多年,大夏皇室名存實亡,長公主的名聲尚且不如安國公府的郡主尊貴,成何體統!”
徐老将軍聽嚴忠海提郡主不說話。
梁将軍也不說話,他瘋了議論郡主。
嚴忠海等着他們義憤填膺,同仇敵忾,然後一舉剿滅太後的勢力,揭竿而起勢如破竹!可他說完,下面一個聲音都沒有,他的兩個大将像突然睡着了一樣。
嚴不予見狀,看了徐老将軍和梁将軍一眼,見他們兩人隻是等着父親繼續說沒有附和的意思,急忙開口:“父親說的對!皇室怎麼可以掌控在外姓手裡。”
嚴忠海勉強找到落點,隻能繼續遊說,往武将的痛點上踩:“北疆都能一統是我大夏最大的敗筆!當初倘若我們出兵,北疆怎能有如今的局面,我們與北疆征戰多年,他們何種品性我們焉能不知,太後與北疆妥協無異于以身飼虎,等北疆做大,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我們焉能不防!”
徐老将軍覺得,不用北疆做大,大夏應該就要倒黴了,動大夏在林大人眼裡甚至不用北疆幫忙,而且……聽鎮國公這意思,他是要跟齊王反了?
徐老将軍有必要提醒他慷慨激昂的主子一句:“國公爺,您屬意齊王?”挑明吧,别鋪墊了。
嚴忠海看老将軍一眼,沒有被揭穿的尴尬:“老将軍覺得如何?”
“然後呢?繼續做齊王統治下的鎮國公?”毫無寸進,國公爺都不能更進一步,他們下面的人更不用說了,也就是說他們拿命去填現在就有的生活,成,保持原樣,不成,萬劫不複?是不是哪裡不對?
嚴忠海怔了一下。
梁将軍克制着才沒有笑出來。
下一刻!嚴忠海頓時怒了:“徐老!本國公敬重你,想不到你竟然問出這樣的話來!我等如何有何重要,重要的是大夏!是家國!隻要大夏能夠回到正軌,我等有什麼要緊!”
“國公爺覺得大夏哪點沒在正軌上?”
“太後把持朝政、國力積弱、餓狼一統!還有什麼在正軌上?!”
“太後把持朝政,想辦法讓太後還政就是。”徐老聲音不急不緩:“北疆一統不好,國公爺再派人去離間就是,想辦法讓他們再次分裂,至于國力積弱,近兩年來大夏修建河堤、休養民生、開荒截地,控制豪紳,不是在一點點變好?”
鎮國公一時語塞,氣惱又不得不控制的盯着徐老将軍,想不到他竟然……竟然:“徐老,你老了!”
徐老将軍覺得自己隻是正常疑問:“大公子覺得呢?”
嚴不予看着他,這個老家夥最近一年慣是對他陽奉陰違,一點孝敬都沒有拿上來過:“徐老将軍,大夏該姓夏!”
“大公子的意思是與我這等姓徐的沒有關系,屬下最好不要開口了!”
鎮國公、嚴不予頓時被一句話堵在兇口上:“我們是為了大夏的長治久安!”
“齊王難堪大任。”敵人都找不準是誰!他就死了一半:“國公爺,容屬下說句越矩的話,你我年齡不小了,折騰來折騰去又能怎樣,屬下尚且這樣想,下面的人又怎麼想,兵卒家誰人沒有幾個家人,如今又能吃飽穿暖,尋得一處庇護所,現在卻讓他們争戰,動力何在?軍饷何在?”
鎮國公沒想到在老臣這裡碰了一鼻子灰,他豪情萬丈的謀劃,未來的錦繡藍圖,還沒有開始就撞頭:“梁将軍!你如何看!”徐将軍老眼昏花了!
梁将軍突然被點名,隻能硬着頭皮開口:“屬下和徐老将軍一樣看。”
嚴忠海聞言險些沒有氣死:“鼠目寸光!你們的血性呢!南地的堤壩那是堤壩嗎!還不就是一個形式!土地說是在種田者的手裡能在幾天!”
“南地的堤壩屬下去看過,真就是堤壩……而且國公爺,齊王做了皇上,田地就能一直在種田者手裡了?”這中間的東西多了,他不得給他的既得利益者分東西?反而是他們國公府,真的分無再分了,再分就要被上面忌憚了,沒事給自己招這個殺身之禍做什麼。
“你們——你們——”
徐老将軍、梁将軍沉默的聽國公爺氣急敗壞的‘你們’!
嚴不予也沒料到,這兩個人竟然反抗父親:“兩位将軍!我一直敬重兩位将軍是出生入死的大人物,想不到兩位将軍如今滿口利益熏心!你們——”
“我們說的國泰民安大公子沒有聽見嗎!沒有聽見大公子就好好重溫一遍,出兵伐謀,家國大義,總要占一樣,國公爺在我們這裡吃點虧沒什麼,可若是在大的決策上吃了虧,才是真的沒有回頭路,大公子身為國公爺長子,還是多讀點書的好!”
355來來來
“你們——”
“好了!”嚴忠海沒想到是這個局面,是他看錯了兩位将軍!既然敬酒不吃,就别怪他來硬的:“來人!”
書房門突然打開,沖進來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卒。
徐老将軍、梁将軍見狀瞬間向後,他們沒有帶人來!“國公爺!我等句句肺腑之言!人心不齊怎麼用兵!”徐老眼尖看到了外面一晃而過的管家和嚴不渭,突然福如心至:“來人!來人!”
“把兩位将軍帶下去喝茶!兵符繳上來!”
外面瞬間沖進來一群家丁,将士卒團團圍住!
嚴忠海看着這一幕,頓時怒了:“你們幹什麼!誰準你們進來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出去!”
嚴不予臉色難看:“國公爺都命令不動你們了是嗎!”
嚴忠海:“将他們都拿下!”
“住手!住手!好端端的做什麼呢,在家裡喊打喊殺的。”嚴不渭從人群裡擠了進來,不大的書房這麼多人,至于:“兒子見過爹,見過大哥。”
嚴忠海看到他就來氣,成天遊手好閑,還讓媳婦在外抛頭露面養活他,不嫌丢人,如果當初是長子娶了裴家嫡女,何至于看老二這個混不吝的玩意,想起這裡又怨老大被一個女人弄的昏頭轉向,現在更是為了一個女人——
嚴忠海都懶得看:“你來幹什麼,把這些人都帶出去!”
“是,是,都出去!聽到沒有,都出去!”嚴不渭看的是士兵。
士兵看鎮國公!
嚴不渭走上前:“爹,都是自己人,爹這是做什麼,徐老跟了您多年,他就是說了什麼您不願意聽的話,您殺了他就是,折辱就不太好了是不是!”
徐老将軍聞言差點沒跳起來跟世子打一架!世子要殺誰!
“你閉嘴!”人是那麼好殺的!“你出去,這裡沒你的事!都愣着做什麼!把這些家丁轟出去!”
嚴忠海以為隻是一件簡單的事,他的親衛轟一群廢物罷了,但雙方竟然你退我進、你進我退的打了起來!
嚴忠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嚴不渭趕緊找個桌子躲起來,挑選的自然是房間裡最結實的一張桌子,就在他爹旁邊:“爹,爹,t大哥,快鑽進來,快啊,别讓刀槍誤傷了!”
嚴忠海、嚴不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更不敢相信鑽在桌子下的嚴不渭!
這個府裡除了他院子裡的幾個人,都是嚴不渭的人,這些家丁都是,如今這些家丁竟然能跟他父親的親衛交手,他還怎麼相信嚴不渭!
嚴忠海都不能相信嚴不渭。
但嚴不渭很為父親和大哥着想,見爹爹不進來比爹爹還着急,趕緊去拽自家爹:“爹,爹,來!”
嚴忠海立即甩開他的手!看看這局面還有什麼不了解的!他這個混不吝的兒子是出息了啊!養的人都能跟他的親衛動手了,而且看那兩個已經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慌不忙的老家夥,恐怕早就投靠了這不争氣的兒子!
嚴忠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老和老梁看中了這個逆子什麼!好吃懶做嗎!這比六月飛雪還讓人覺得荒謬!隻要不瞎都不可能看中嚴不渭!他還沒死呢!
嚴忠海瞪着嚴不渭,氣的夠嗆:“這些都是你的人!”沒想到啊,沒想到!
嚴不渭趕緊鑽到桌子底下,他是有娘子和孩子的人,他還要給孩子争伴讀的位置,不能有事更不能受傷:“他們非要跟着我,我也沒有辦法。”這是真的,是下面的人非要給他的親衛,他想不要都不太好,考慮到他即将成為太子少師,他覺得有了親衛也不錯。
“你給我滾出來!”
“不,爹,你也進來吧,這裡說話安全。”
“給我出來!”嚴忠海直接去拽他!都敢派人跟他對着幹了,還躲什麼!裝樣子嗎!
嚴不渭不出來,都打成那樣了,萬一誰的刀槍被挑飛紮他胳膊上了就不好了,萬一紮到不該紮的位置,多丢人!而且打是必須要打的,不把他爹的親衛打服了,他爹根本不會跟他談!
“你出來!”
“我不!”
“出來!”
“我不!”
嚴忠海累的滿身大汗,氣的火冒三丈!這個混賬!混賬東西!
嚴不予不敢相信兩方人手打的如此慘烈,更不敢相信他爹真在拽老二,老二還就是不出來,兩位老将軍一起躲在椅子後面,又覺得不安全,正在往多寶閣後挪!
嚴不予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想的,他爹還活着,他們卻投靠了老二!不對,他現在都難以相信他們是老二的人!
他們怎麼可能是老二的人!他們甚至不屑于成為他的人!就憑老二會陷害他們的孩子?!還是老二給的珠子?!
突然一柄刀呼嘯的飛過嚴忠海眼前,重重的紮入後面的木架上!
嚴不渭吓的一把将他爹薅下來:“爹,您沒事吧!爹您有沒有受傷!爹——”
嚴忠海驚魂未定,隻能任他拉着跟不孝子一起蹲下來,看到不孝子查看他‘傷勢’的手,氣的一口氣險些沒有上來:“還不讓你的人住手!”
“爹肯聽我說話了嗎,還讓人抓兩位将軍嗎?”
嚴忠海不說話,梁将軍等人該死!
嚴不渭也不說停!既然如此就互相打到能說話為止。
嚴忠海怎麼都不相信他回來後,第一個與他對峙的會是這個兒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
“為了我大哥。”明擺着的事,皇上、太後剝奪了大哥的世子之位,換個皇上上去位置就回來了,覺得太後和皇上荒謬無德,不會看人,太後不但要削安國公府,還要毀了鎮國公府的基業,讓他接替大哥的位置就是第一步。
嚴忠海一時語塞!
嚴不渭覺得:“大哥已經看到您的心意了,大哥會理解您的,您真沒必要一把年紀了去上戰場給大哥賺世子之位,大哥也于心不忍,兒子這種不孝子都心疼父親,更何況大哥了,是吧,大哥,大哥。”嚴不渭冒着生命危險從桌子下面探出頭。
356誰先退
“大哥,我問你話,你快跟爹解釋解釋。”
嚴不予當沒聽見,趕緊趴過去:“爹,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嚴不渭!看你幹的好事!還不讓你的人住——”
嚴不渭急忙抓住大哥的胳膊:“我剛才說的話你是不是沒有聽見,沒事,我再說一遍。”嚴不渭叭叭叭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嚴不予咬牙切齒:“無知之輩,那隻是其中之一,父親這麼多年做的不比安國公少,卻被安國公府一直壓在頭上,你說為了什麼!”
嚴忠海欣慰的看眼長子,長子比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兒子強多了!
嚴不渭茫然:“為了和安國公府被裁軍的數量一緻?還是羨慕隻要太後還政後就不行了的安國公?”
嚴忠海、嚴不予聞言紛紛噎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堵嚴不渭的嘴。
嚴忠海氣的腦子轟隆作響:“宋誠義提了宋石上來,就還有掙紮的餘地!”
“這叫權、主分離,離亂家不遠矣吧,爹,雖然我沒讀過什麼書,但不至于連常識都沒有。”
徐老、梁将軍突然覺得世子說的對,表面看安國公府确實離死不遠了,宋石的能力對現在的安國公府來說隻能起到回光返照的作用,宋石一去,安國公府徹底一盤散沙!不對,還有郡主。
嚴忠海現在隻想罵逆子!不孝子!混賬!
嚴不渭卻還記得自己的正事:“哥,你快跟爹說說,抛開你當世子不說,還值不值得造反,從龍之功咱家又不是沒有過,難道父親還想當異姓王,以後每天上朝被文臣盯着,他們每天想的都是怎麼弄死咱家?到那時候咱家就隻有造反一條路,那還不如現在推翻朝廷來的直接!”
嚴忠海氣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嚴不予直接開口:“嚴不渭不要胡鬧了!這些事爹早有安排,亦是爹深思熟慮,你當這是你瞎胡鬧今天想做明天不想做就不做的事情嗎!嚴不渭你太天真了!爹早已經籌謀多年!”
嚴不渭把脖子縮回來:“你說爹籌謀多年就多年?!他們有什麼證據,我還說那是正常往來、誘敵深入!隻要爹爹平安,往後餘生高興,那麼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認了!我明天就上朝去嚷嚷,我還把都有誰參與了嚷嚷出來,然後讓皇上一鍋端了他們。”
“你!你!誰信你是無辜的!”
“我為什麼不無辜,我深入敵人内部,拿了這麼多一手信息,太後和皇上憑什麼不賞我,不賞我,我就說的全大夏都知道,太後薄待功臣。”
“你給我閉嘴!”
閉嘴就閉嘴!嚴不渭趁機往外面看一眼:“爹,您的人快死完了,您确定不讓他們住手?如果都死了您就沒人用了。”
嚴忠海急忙掙開逆子的手從桌子下面出來,果然見自己的人死了七七八八,氣的七竅生煙:“你!你——”嚴不予在家裡是幹什麼吃的!讓這個逆子做大!連那兩個老頭子也敢倒戈過去!“你以為我手裡就這點人!”未免太天真。
嚴不渭搖搖頭,他又不傻,他爹手裡還有幾個軍:“但府裡就這點人,所以我——會讓爹出府嗎?”
“你——你——”
嚴不予給爹補充完整:“你敢軟禁爹!”
嚴忠海氣的要把這個縮頭烏龜從桌子下面拽出來!他絕不承認他被從來沒看得上的兒子打亂了計劃!“給我滾出來!”
嚴不渭抱着桌子腿不出來:“我不!除非您讓他們住手!先住手我就出來!”
“讓你的人住手!”
“爹的人先住手!”
“你的人住手!”
“那就打完再說!”嚴不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
嚴忠海氣的、氣的:“你有臉讓你的人看到你這個死樣子!威信何在!滾出來!”
“他們已經習慣了。”
嚴忠海一腳踹在桌子上,因為桌子上太重沒踹動,震的腳疼的夠嗆!
嚴不渭一把抱住父親的腳:“爹,您沒事吧,疼不疼,您别跟我生氣,犯不上,傷了您自己怎麼辦,爹,我看看有沒有受傷。”說着就要脫他爹的鞋,險些把他爹掀倒。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管他怎麼罵老二,老二就跟沒有長羞恥心一樣,恨的他想罵他蠢都罵不出口:“住手!”
下面的人慢慢停手。
嚴不予不敢相信的看着分開的雙方人手,爹就這樣低頭了?
嚴忠海何嘗看不出長子怔愣,别說長子,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要向下面趴着的兒子低頭,或者說,如果嚴不予警醒一點,哪裡有今天的事,他一直在上京城,竟然這麼大的事都沒有發現!
嚴忠海臉色難看:“都出去!出去!”
家丁們卻沒有動。
嚴忠海剛剛消下去的氣又起來了!“滾出去!”
依舊沒人動。
嚴不渭笨拙的從桌子下面爬出來,拍拍弄髒的衣服,一會抱孩子的時候還要換,麻煩:“下去吧。”
“是。”
嚴忠海面目全非的坐在位置上,發現沾了一袍血,已懶得起來:“還躲着幹什麼!難道你們的命比你們的蠢主子還金貴!”
357誰的秘密t
徐、梁兩位将軍小心翼翼的從屏風後走出來,站在了嚴不渭的一側,表明他們的立場。
嚴忠海冷笑一聲,他們以為他們覓到了良主不成!誰會跟他們搶嗎!就嚴不渭這樣的能幹什麼!上戰場?敵人都會笑死!
嚴不予看着徐、梁兩位将軍的站位!心裡像被人打了一拳:“居心叵測!用心歹毒!你們控制嚴不渭想做什麼!”想讓嚴家軍以後他們說了算嗎!異想天開!
梁将軍急了:“大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屬下等對鎮國公對世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就算剛才勸誡國公爺,也是就事論事,絕無一點私心!”
“沒有私心!?你們扶持嚴不渭,不就是覺得他好控制!”
徐老覺得大公子不單眼瞎還心瞎:“世子好控制!大公子控制一個屬下等看看,這幾個月大公子從世子那裡占到便宜了嗎?!大公子又從國公府裡得到過什麼好處?!還是和世子的交鋒中大公子占了上風?!既然都沒有,大公子憑什麼認為屬下等可以!屬下等反而覺得,若不是屬下等心思細膩、善于觀察,世子反而看不到我等!”
嚴不渭覺得他們誇張了:“還是會看的,會看的。”畢竟一個人的能力有限。
嚴忠海聞言恨不得敲開嚴不渭的腦袋問問,這些吹捧不覺得誇張?!還有臉應!“呵!看不出來你們認的主子一表人才、龍虎之姿,反而是我等有眼不識金鑲玉了。”
“爹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也就一般……”
“你閉嘴!”
閉嘴就閉嘴。
嚴忠海看着徐老:“這麼說你們跟着世子,是覺得世子能帶給你們好處了?”巧言令色!那個逆子被人當槍使還猶不自知。
徐老看眼世子不說話。
梁将軍也不說話。
“怎麼都不開口了!”嚴忠海怒目而視。
嚴不渭試探的開口:“爹……有可能是怕您尴尬。”
嚴忠海臉色難看:“我有什麼好尴尬的!”
“那您把您的虎符交出來,孩兒告訴您。”
“嚴不渭!”
嚴不渭不說話了。
嚴忠海看着他們!好!好的很!“虎符你們都敢想!”嚴忠海想喊‘來人,把這些人拿下’,可他的人死傷慘重!他沒有想過在自己家還會遇到埋伏,根本沒有帶多少人進來!
書房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了。
突然,嚴忠海語重心長的開口,慈祥、和善:“不渭……”
“爹,您是要将虎符給孩兒了嗎?”
嚴忠海又不說話了。
書房裡更安靜了,梁将軍突然覺得他小兒子雖然叛逆,但現在一看比世子懂事多了,至少不會一開口就噎死人。
嚴不予看着在場所有人,猛然發現他成了局外人,這是他爹和嚴不渭的對峙,是徐老、梁将軍跟父親的對峙,與他無關!
嚴不予突然向外沖去,他倒要看看嚴不渭是不是真有關住他們的實力!
嚴不予推開房門!兩柄刀明晃晃的出現在他眼前,外面層層把守,都是人。
嚴忠海自然也看見了:“原來是有備而來。”眼底泛出一抹冷笑:“不渭,是爹小看你了。”
“爹怎麼看我都行,我都是爹的兒子。”
“我可不敢說有你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好兒子。”說着,将虎符拿出來,直接扔在地上,看着梁将軍等人:“說吧,你們利用這個傻子軟禁我有何目的!”
徐、梁兩位将軍見狀,頓時後退一步,跪下,沒人敢動地上的虎符。
嚴不渭跑過去,拿起來看了看,又湊徐老身邊讓他看了看:“是不是真的?”
徐老恨不得躲了,但世子問了還總是往他眼前怼,他想當看不見都難,隻能硬着頭皮辨認一二:“是真的。”
嚴不渭坐回來,松口氣:“爹,跟您說實話吧,您赢不了的,齊王自己軍隊裡有多少林大人和郡主的人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的财臣弄不好都不是他的人,您跟着他湊這個必死的熱鬧幹什麼,沒必要,您就當多休息兩天。”
“必死的熱鬧?”
“對啊,他在上京城的孔廣早就是林大人的人了,很早很早,三年前的事了吧,戶部尚書文大人也是你們的人吧,還有馬閣老、皇城司的柳大人,皇城司你們不用想了,韓景善都快把你們那個山頭挖空了,沒幾個能用的了,你們到時候真要逼宮,都湊不齊人手,至于其他的人都沒有在關鍵位置上。對了,你們還在各郡縣成立了多種教派,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名字還都不一樣,我想想都叫什麼來着?‘同存幫’、‘天老會’、‘長生宗’、‘飛升門’......這些教派給你們招募了多少人手,二十多萬?其中十多萬都有可能是郡主和林大人的人,文人謀士更不用說了,去年從大哥府上跑了的那個謀士,姓廖是不是?投靠了曹昭,曹昭你們有印象嗎?就是林大人沒發迹以前認的哥,不是我說,林大人那個人見了什麼人都叫哥,弄的我們現在都不好意思不把他拉過來排行……”
徐、梁兩個人将頭伸的老長,這都是秘辛。
“林大人也是,莫非是指望曹家幫他起家嗎?就曹家那樣的家世能帶他走到哪一步,也就是在那個破縣城稱王稱霸了,林大人看人眼光真不行,林大人如果一開始就找我,我絕對——”
嚴忠海提醒他:“你講到投靠了曹昭。”
徐、梁兩人一陣不高興,他們才聽到重點,原來林大人是想靠曹昭起家啊,曹昭的家世确實可以,不高不低,不上不下,募不到厲害的謀士。
不過,等等,曹昭當年是不是就挺不靠譜的,曹昭科舉第幾來着?他考中了嗎?這人是不是就不學無術、兇無半點墨,他怎麼被下放為縣令的?走的他老爹的關系?那他考中了沒有?第幾?
嚴不渭将話題拉回來:“哦,曹昭就把這個人介紹給了蔡夅,蔡夅讓他進了‘長生宗’,現在是齊王旗下謀士中被重用的幾個人之一,這個人可損了,他出了個主意,離間齊王長子和五子的關系,還讓齊王懷疑五子和他的愛妃有染,設計齊三子殺了齊王麾下張将軍的幼子,内部都成這樣了,你們沒發現嗎?還是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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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
358這麼慘
嚴忠海都懵了,嚴不渭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他不知道!齊王的幾個兒子……
徐、梁兩位将軍也是現在才知道,這人這麼損的嗎!都不做人事?這是謀士?明明是攪屎棍!
嚴不渭繼續:“我一聽這人這樣,一想以前還是跟着我哥的,這還了得!那他有沒有給我哥使過什麼絆子?!我就讓人問了一下,爹,你猜怎麼着?”
“說!”
“他竟然在我哥這裡兩頭通吃,還告訴我大哥現在追求的姑娘家,說我哥打的‘留銀子去大嫂’的主意,靠這條消息又從商家那裡拿了一筆錢,這不是把我哥赤果果的扔在别人家面前!簡直有違謀士道義!我就說我大哥,堂堂鎮國公府大公子求娶一個商戶女子,怎麼求娶了一年多還沒有成功,原來對方根本沒有想過嫁女兒!”
嚴忠海看長子一眼!連個謀士都壓不住!
嚴不予像被人紮了一刀,殺人的心都有,尤其這種事還是從嚴不渭嘴裡說出來,不亞于被人兜頭澆了一頭冰水又打了一拳!還讓他最不看不起的人看見了!“你怎麼知道這些!”
這也是鎮國公想問的。
“我問的,我是林大人的人,林大人是我兄弟,我跟郡主的關系更不用說了,從小認識的情分,我問一下,誰還不告訴我嗎。行,行,哥别開口了,我知道哥下面要問什麼,無非是林大人怎麼知道?郡主又為什麼容我打聽這些?還有兩位将軍真沒控制我?真沒有。”嚴不渭就把自己和林大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想去邊境城鎮搞事情的事說了一下。
嚴不渭發誓,一開始就想弄點馬:“一開始我們真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賺點銀子,後來覺得北疆也不是不能搞一下,就搞了一下。後來盧寶珏非要跟着我,我也不能不給他好處吧,爹您說,有人跟您混,您能什麼都不給,不給我成什麼了,誰知道他建功立業的心那麼重,差點拿個‘先登’的成就,那可就直接封侯了。錯了,先登不是他,他是帶着人逃跑有功,說起這個我都覺得丢人,我的人靠逃跑,立功了!别人都是靠殺敵沖鋒,隻有我的人靠逃跑!爹,如果是您,您能咽下這口氣?!”
嚴忠海還沒有回過神來。
嚴不渭已經繼續:“您想我丢了這麼大一個人,我不得讓我的人找回來,梁友文他們當然就是第一人選,所以這些,不關徐将軍的事,而且抛開這些不談,爹,齊王就沒什麼出路,齊王能反也是郡主和林大人給他做的局。說t這些都沒用,其實我覺得……隻是我自己覺得啊,是林大人煩太後了,太後最近總給郡主送琴師,林大人不高興了,覺得太後礙眼了,想弄掉她,或者是要徹底架空她,否則我們下一步不應該是動夏國。私人推測,不保真,出去别亂說,有損林大人英明。”
嚴不渭說完,所有人都沉默着。
徐、梁兩位将軍也沉默了,林大人這是‘水漲船高’後放了曹昭選了世子他們啊,難怪後來對他們都那麼好,就算無所建樹對他們也多有包容,林大人是領情的。
等等,上面的是非距離他們太遠,反而是大公子這裡,大公子真的打算要了那戶人家的銀子,然後殺了人家女兒,這也太……
難怪人家那麼吊着大公子,如果不是有鎮國公當靠山,殺了大公子的心都有,畢竟對方就一個女兒,必然是寶貝着才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大公子竟然如此算計對方,大公子簡直!
嚴忠海的思緒都在元疆身上,他這個一無是處的兒子……做着所有武将沒有做成的事!
他這個一無是處的兒子……一無是處……卻已經能把他軟禁在府上的兒子……
“所以,齊王的事您就别參與了。”
嚴忠海一動不動的坐着。
嚴不予不信,他不相信,徐、梁兩人看他的又是什麼眼神!他的私事被人這樣攤開,他的顔面何在:“世子之位你們早有圖謀!?”
“哥!你說什麼胡話!”嚴不渭頓時惱了:“江漢要長子之位了嗎!韓景善要了嗎!就是宋石也沒有成為世子!你這樣說我,有沒有把我當你的弟弟!何況我要這個位置做什麼,我直接讓林大人給我封個元第一大将軍不比這個破位置高!我要這個位置幹什麼,被人拿着比來比去,被人當猴子一樣看嗎!”
梁将軍覺得這事,他可以作證:“大公子,這真不關世子的事,是您的女人,就是裴家的庶女裴六娘,好像是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有了大公子還想當宋大人的妻子,可能是覺得不能當您的正妻,就想當宋大人的正妻,卻也不想想郡主正在給宋大人說親事,不能讓人攪了局,可她一次又一次自不量力去偶遇宋大人,才讓郡主厭了她,收拾她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您這尊瓷器。”
嚴不予突然間比被人扇了一耳光都要沒臉。
徐老将軍一算:“大公子是不是兩次都栽在女人問題上了?”
“大公子,世子之位的事不怪您,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嚴不予怔愣着,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消息,裴六娘找過宋石?!還不止一次!他卻還想為了她不惜抛棄世子之位!
嚴不予發現曾經他以為海誓山盟的感情,原來如此可笑!他以為要呵護一輩子的人,原來自己從來不是她的第一人選,既然不是,為什麼又每次等他!
“大公子是不是急眼了?”梁将軍壓低聲音問徐老。
徐老讓他少說一句,沒見都氣的握拳了。
“他剛才那麼說世子,怎麼不見給世子留點情面。”
徐老一想:“确實。”何況不止一個女人,大公子還被商戶之家記恨着呢,哎,世子在外混的時候,有這麼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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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發電
359到處亂
嚴忠海沒聽小事小情,思緒翻滾,物是人非,現在看來,當初老徐突然出現在邊關,根本不是因為什麼長子的醜聞!而是另有圖謀!能抓住這一點的未必是徐、梁,反而是不渭!
那些他覺得換防過于頻繁的地方,也不是什麼為了整體練兵,而是調人!
最失敗的是,他竟然完全沒有想過防備次子,做這些的不是他長子,不是他看重的任何将領,不是敵軍,而是嚴不渭!小時候除了跟他娘說幾句好話騙銀子沒什麼正經事做的二兒子!“糧食的虧損也是你們做的?!”
“怎麼能說虧,那是咱家出銀子,難道兒子發達了不是爹發達了,就像爹發達了,兒子不是一樣跟着享福嗎,兒子這麼多年都是吃您的付出喝您的心血,您怎麼能否定了咱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實。”
嚴忠海一口氣窩在心裡,喘不上來!北疆三十六部,現在想想,他們是一點點蠶食下來的,劍指夏朝,卻不出兵夏朝,而是加速齊王内亂,是想兵不血刃占據大義?!
嚴忠海看向嚴不渭,突然發現這時候他拿下自己,簡直大功一件!也就是說,兩次他都靠壓制他這個父親,為他的林大人和郡主立下了戰功!
簡直!簡直!嚴忠海有一肚子窩囊氣撒不出來!老徐他們也是好樣的,大夏不夠大,選了北疆和大夏是不是!
這樣一比的确不夠大!簡直太小了,号令不動他們了!
“爹……大哥……”他們怎麼都不太對勁?被自己卓越的能力震撼到了?
嚴忠海不想理會他,說起來他的妻子,是不是也是郡主的人,聽名字掌的還是财政統合掌女部!裴家?裴仁,等等:“你們還通過裴仁掌握我的消息?!”
“我嶽父?他本來就是五娘的人,你跟他商量的事,他回去就告訴五娘了。”
也就是說隻有他不知道,他像個棒槌一樣到處亂敲,讓人看笑話!
嚴不渭不關心他父親了,他父親接受不了很正常,可:“我哥……怎麼了?他好像比爹你反應還大,可我早就告訴過他裴六和宋石的事,我還告訴他裴六不是什麼好人,讓他不要執迷不悟,大哥當時還為裴六說話,說裴六有主見,還很欣賞裴六,現在怎麼了?好像……很生氣……”
嚴忠海壓着心底的火氣:“知道事情的經過和知道因此沒的世子之位是兩回事。”
嚴不渭不明白:“可我哥明明說過,隻要能娶裴六他甯願不當世子?”
徐、梁兩位将軍重重的咳嗽幾下,讓世子别說了,沒見大公子臉色都變了,國公爺臉色也不好看。
嚴忠海真想問問宋初語是不是看中了嚴不渭夠傻,而且什麼林大人、安國郡主:“你們難道不是被宋誠義坑了,他才是幕後黑手。”
“誰是老大我還是分得清的,他跟爹一樣,不行。”
嚴忠海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實在沒忍住,一個反手将他鉗制在身前:“讓你的人讓開!”
徐、梁兩位将軍慌張上前:“國公爺息怒,世子不會說話,國公爺千萬别跟世子一般見識,國公爺有話好好說。”兩位将軍說着直接跪下:“國公爺,請您放了世子。”
嚴不渭快被他爹勒的喘不過氣來了:“爹……咳咳,爹……”
嚴忠海如果前一刻還有一絲懷疑,現在看着徐、梁他們的反應也知道這小子是真有用!至少他們不想看着他死。
“國公爺息怒,都是屬下等說話不注意,國公爺世子對您孝心一片啊。”
“國公爺,世子也是為了國公府,國公爺,您高擡貴手!”
嚴忠海已經壓着嚴不渭來到門邊,一腳将門踢開,外面的人立即将兩人圍住。
“讓你的人滾開!”就這麼一個分分鐘讓人捏死的主子!他們還效忠!就算要另開門路,這個家裡也是他說了算!
嚴不渭臉色刷白的拍拍他爹胳膊,勒的緊……說不了話。
嚴忠海稍微放開一下,人依然在他的鉗制下。
“咳咳!我即便死了國公爺也不許出去,少夫人會帶好你們,我兒子也會——”
嚴忠海松開手,一腳踢在他大義凜然的兒子身上,轉身進了書房。
下面的人立即要扶主子起來。
“别,隊形不能亂,小心我爹跑了,咳咳,我能……起來……”嚴不渭毫無形象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嚴忠海沒忍住又過去一腳将他踹倒在地上,氣沖沖的回書房。
“爹……我還要……抱孩子……”腰斷了怎麼辦?
裴五娘帶着人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嚴不渭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周圍都是他的人,頓時慌張的就要過去!
嚴不渭沖她擺擺手,讓她回去繼續躺着,她公爹要臉,她過來不好辦。
裴五娘擔心。
嚴不渭搖搖頭,讓她去休息,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向書房走去。
裴五娘深吸一口氣:“你們在這裡守好,非世子命令不準任何人出來!”
“是,少夫人。”
“請大夫。”
“是。”
書房裡的氣氛更壓抑了。
嚴忠海真沒想到,他還有一個坦然赴死的兒子!簡直感天動地!
徐、梁兩位将軍都聽見了,此刻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對,他們還有少夫人,還有剛出生的小主子……不是,最好用的還是世子。
書房裡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說話,父子間你死我活的氣氛,讓房間裡越發壓抑。
突然,嚴不渭的聲音突兀的在書房裡響起:“爹,爹,我說錯話了,你行,你這一腳絲毫不減當年之勇,踹的我真疼啊!”說完忍不住趴在凳子上,哎呦哎呦的叫着:“我完t了,我抱不了宋小山了,我抱不了小山了。”
徐、梁兩位将軍忍不住松口氣,也說不上為什麼,忍不住往世子身邊跪一跪,給他揉揉腰,抱小殿下要緊,腰還是要早點好。
嚴忠海看着他們幾個人,突然有種大勢已去的悲涼,卻沒有夕陽落幕的滄桑,他突然很累,想一個人靜靜:“都出去吧,給他找個大夫……”他剛才完全沒收力。
360一盤肉
徐、梁兩位将軍看國公爺一眼,趕緊擡着世子爺走了,腰要緊,好了趕緊去抱小公子。
裴五娘還沒來得及走,見到他出來喜出望外:“不渭……”
嚴不渭瞬間覺得自己腰更疼了:“娘子,我腰斷了。”
裴五娘沖過去心疼的半抱住他:“大夫!大夫到哪裡了!沒事,沒事,我在……”
嚴不渭半托住她的膝蓋不讓她蹲地上,她才出月子:“我要回房。”
“好,好,回房。”
……
書房内。
嚴不予怔怔的站在原地。
嚴忠海十分疲倦,第一次沒空看長子的情緒:“你也下去吧,算了,你也出不去,去後面休息吧……”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嚴忠海料錯了,嚴不予能出書房門,嚴不予恍惚的走到門口時,直接出去了。
嚴忠海見狀,瞬間起身往外走,所有人的刀刃齊刷刷出鞘!盯着國公爺一舉一動!
嚴忠海突然仰天大笑!好!好的很,不管那個逆子嘴上說的多孝順,也不準他跨出書房一步。
但這時候,他也不知道欣慰自己如此重要,還是該咬牙切齒,至少他的臉色應該比更灰白些的長子看起來要好點。
嚴不予還不到讓嚴不渭看的如此緊的地步,何嘗不是對長子最大的嘲諷。
嚴忠海歎口氣:“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這是完全沒将老大放在眼裡。
嚴不予也發現了,他弟弟不屑于寸步不離的看着他,何其可笑!
……
嚴不予的小院裡早已戰戰兢兢,主院書房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打起來了,他們連院子都出不去,怎麼能不擔心害怕。
幸好,大公子回來了,看到大公子,他們險些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這個家裡終于要恢複正常了。
以後是不是就是國公爺和大公子說了算,大公子還像以前一樣風光,這樣的日子,他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以前看他們臉色行事的人,現在見了他們就像見了瘟神一樣:“大……”
嚴不予一聲不響的往回走。
大管事和奶娘見狀,本欲問出口的話,突然卡住,大公子情況似乎……不對?
嚴不予一聲不響的坐在空蕩蕩的正廳裡,隻有房間的大小依稀展現着它曾經的富貴。
嚴不予突然不想動了,他自問,他愛裴六娘嗎?
以前……确實喜歡吧,他意氣風發、仕途順遂,有傲人的家世,有唾手可得的一切,他看上了一位不能愛的女子,甚至娶她為妾都困難,她那麼柔弱、庶女、楚楚可憐,他怎麼會不愛她。
她比裴五娘更溫柔、更愛笑、更會聆聽他說話,她越躲,他越想上前,那時候他心裡都是她。
至少說出願意用世子之位換她一生一世的時候,他應該是真心實意,無怨無悔的。
即便後來失去了世子之位,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是什麼時候起一切都變了?他再也無法維持榮光時,還是嚴不渭開始說什麼什麼是他的時候,還是糧食計劃潰敗之後……
那時候他也不能說不愛那個女子,隻能說有太多事比她重要,他隻能把她放一放,放的次數多了,似乎也就習慣了,發現沒有她也不是不行。
最近他甚至沒怎麼想起她,她進府後,他也沒有去過幾次,那些愛而不得、勢必要在一起的想法,被很多事情磨的所剩無幾。
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想過懷疑她,她有她想要的正妻之位,有她倔強的追求……
但抛開過往的情感,看她過往所做的一切,現在的嚴不予隻想笑,他這半年來對商戶女的追求讓他看清了很多,那些故意接近人的手段、那些口不對心……
嚴不予覺得自己蠢透了,曾經的他高高在上,何嘗不是一個庶女想蓄意靠近的人,甚至不用有什麼結果,就是靠近他,讓他記住她!
嚴不予想到這點,手掌緊緊攥住,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他竟然愚蠢的一頭栽了進去!成了别人捕獲的獵物!
什麼庶女生活艱辛!他真艱辛了才發現,裴六娘的日子可不艱辛,相比于很多庶出子女她過的逍遙自在,裴夫人更沒有打壓過她,否則她那些才名、随意出行是怎麼辦到的。
可他竟然信了,竟然覺得她吃穿用度處處不如裴五娘,覺得她過的小心翼翼!呵,真正的小心翼翼是他現在的日子!
何其可笑,他竟然輸在了一個女人手裡!輸也就輸了,無非是一段感情,可這個女人野心何其大!看中的何止他一個,她還看中了宋石!
不得不說,裴六娘很有眼光,宋石啊,現在應該是比他父親還風光的人物吧,這樣的人如果被她得逞了,恐怕她也就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誰,往後都要悲天憫人的看自己。
可惜啊,宋石沒有看上她,宋石都看不上的女人,他嚴不予看上了,就說可不可笑。
也是宋石是庶出,裴六娘那些伎倆用在他身上恐怕不管用,都是庶出,宋石以前過的什麼日子,誰真可憐誰假可憐,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怎麼玩的過宋石!
可也因為她狼子野心,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順帶自己也走上了不歸路。
“呵……呵呵……”該怨誰?嚴不予覺得除了怨自己蠢還能怨誰,怨他成了一個女人的虛榮心嗎!宋石怎麼沒有被蠱惑!
說起來,裴六娘當初是不是很得意,自己就像她盤子裡的肉,可吃可不吃的放在那裡,還能惡心一下五娘和裴夫人!
可惜,算來算去,她還是輸了,輸在了她膨脹太過的野心上:“奶娘……”
奶娘慌張上前:“大少爺……”大少爺回來後又哭又笑的,她心裡突然更害怕了,難道不是老爺回來後一切恢複如常?
“去把裴姨娘叫過來。”這麼有意思的事,怎麼能不跟裴六分享一二,尤其宋石,她知道她自己錯過了什麼嗎!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恨的半夜能從床上爬起來!用盡手段,還錯過了!
她當初嘗試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手到擒來,對他這個世子都見效了的美色,更何況對付一個庶出。
-
有三
361隻有他
宋石當時什麼身份,她裴六娘什麼名聲,能嫁給宋石是宋石積德。她是不是覺得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達成念想,誰能想到最後付之一炬!哈哈!連帶着他一起,付之一炬!
管家見狀,吓得心咯噔一下,大公子怎麼了!
裴六娘很快被帶過來。
路上,奶娘強硬的蓋住了她的手,做個飯而已還能燙傷,要污了大公子的眼嗎!蓋好了!
可剛進屋,裴六娘被燙紅的手背便露了出來,她穿着粗布衣衫,膽小怯弱的跟在奶娘身後,楚楚可憐,看着像被惡人磨搓着的小丫頭,需要人給她做主。
嚴不予就這樣看着她,不經意間漏出的一截手背,安分乖巧的樣子,明明什麼都沒說,卻仿佛什麼都說了。
他以前竟然吃這一套,還全受了,當下誰不可憐,連他爹都一樣可憐,他們被嚴不渭像傻子一樣随意擺弄!誰又比誰可憐。
裴六娘見大公子不開口,隻能微微屈膝,悄悄将袖子蓋住手背,聲音柔順:“見過大公子,大公子叫妾身?”
嚴不予心中冷笑,面上也笑了出來:“拙劣……”蓋給誰看?還動作那麼明顯,是唯恐他看不到嗎?
如果是一天前,他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現一下寬和、深情,畢竟是自己的女人,現在隻覺得厭煩,為曾經的自己厭煩。
他以為能掌控一切時,何嘗不是在别人網裡任人拿捏。
裴六娘愣了一瞬,猛然擡頭看向嚴不予。
嚴不予也看着她,光明正大又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好像在品讀一個再新奇不過的物件。
裴六娘心咯噔一下:“大……大公子,您說什麼……”她沒有聽清。
“我在恭喜你,眼光獨到、慧眼識珠、以微知著,知道宋石吧,就是你曾經看上的宋石,今非昔比了,飛黃騰達、應有盡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不高興嗎,你跪下做什麼,快起來。就差一點,如果你早幾年注意到他,早點嫁給他,現在還用在這裡看我奶娘的臉色嗎!我們都要看你臉色才對。”
“大公子,大公子是不是有人跟您說了什麼,那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哦,是你沒有上街巧遇宋石?就像你當初在下山的路上巧遇了本世子一樣,哦我已經不是世子了。”
裴六娘吓的半死:“大公子,您聽妾身t說,不是這樣的,不是……”
“那是什麼?你說說,三番四次出現在宋石面前,讓宋石都因為你改道了,你還不死心的追過去繼續偶遇,你是不是沒想過是宋石發現了你,看穿了你的伎倆才離開的,而是覺得對方沒有看到你的美色,不知道你的好,等宋石知道了,一定會像我一樣對你言聽計從!”
裴六娘瞬間臉色蒼白,嚴不予怎麼知道的,這種事被攤開在嚴不予面前,嚴不予怎麼看她!
奶娘震驚的看着裴六娘,原來這個女人沒有進大公子院子之前,就想勾三搭四,虧大公子當初對她一心一意,她配嗎!還害的大公子落得今天的境地,大公子都是為了誰!這個賤人!
“大公子不是的……大公子……妾身對大公子……”
嚴不予已經截住了她的話:“對了,我是來恭喜你的,宋石,你看中的宋石哈哈!安國公府掌家人,元疆一統的締造者,你猜他在元的品級是多少,一品?還是超品?元疆你知道是哪裡嗎,你知道,畢竟那麼盛大的儀式,你又不是孤陋寡聞的閨中女子,真是太可惜了,差一點,差一點你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就是他沒有看上你,哈哈,他宋石看不上的女人我看上了!我看上了!”
裴六娘害怕不已,腦海裡充斥着各種各樣的信息,什麼意思?元疆和宋石有什麼關系?她更害怕現在嚴不予的狀态,嚴不予還知道了什麼,他為什麼說這些!?
裴六娘下意識後退,卻被嚴不予一把拽了回來!
嚴不予垂下頭看着蜷縮的她,他不怕告訴她,等他們所有人能出府的時候,外面恐怕已經變天了,到時候天下都是他們的,他們這些邊邊角角的小貓小狗有什麼重要的,别人口中的談資罷了。
嚴不予粗魯的擡起她的手,看着上面新鮮的燙傷,剛剛聽說要過來的時候燙的嗎?對自己真狠:“你說你當初對宋石是不是像燙手時一樣自信,也是……”
嚴不予挑起她的下巴:“小臉、水眸,的确好看,名氣還比他大,他宋石有什麼,怎麼會看不上你呢!畢竟我都看上你了!可他宋石怎麼就沒有看上你呢!人家要娶江尚書的嫡女不娶你!你算個什麼東西跟江府的嫡出小姐相提并論,你說啊!你算個什麼東西去明搶别人定下的男人!我都跟着你丢臉!丢臉你知不知道!”
“啊!”裴六娘掙開嚴不予的鉗子,但很快又被他拽住。
嚴不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看一個笑話:“就因為你自以為是、自命不凡,你覺得宋石是塊石頭,他偏偏是塊寶石,結果自己撞得頭破血流,連我一起跟着你滾下世子之位,你是不是特别高興,畢竟還有我跟着你倒黴。”
裴六娘沒想到他連這個也知道了,不斷後退,可根本逃不出嚴不予的掌控!
“你跑?跑到哪裡去?宋石可看不上你,不但看不上你,還十分嫌惡你,要不然你能跌下來的如此快,你看,隻有我看得上你,你高不高興,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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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還是看重的
裴六娘被看的毛骨悚然,身體忍不住發抖。
嚴不予撫着她的臉,禁锢着她的身體讓她無法後退,目光溫柔的又回到她的手上,仿佛那是很重的傷口:“這麼狠心,疼不疼……”
裴六娘更害怕了,想問嚴不予說的元疆、想知道誰告訴大公子這些,可看着嚴不予現在的狀态,裴六娘隻剩下恐懼,他什麼都知道了?他會怎麼對付她?
嚴不予撫着她的臉,細膩又溫馨:“你對我真是煞費苦心……”
裴六娘不斷搖頭,不是,不是。
嚴不予又否定了自己的說辭:“我算什麼,你勾勾手指就成功的人,能用多少心思,反而是宋石,你一次又一次還沒成功,除了宋石還有别人嗎?”
裴六娘搖頭,驚恐的眼淚不自主的流下來:沒有,沒有……
“隻有我一個男人的确委屈了你……你心那麼大,想要的那麼多,怎麼能困于我一人之手,那豈不是讓你的才情無用武之地,我倒是樂意将你送給宋石,無奈,宋石看不上你,不過沒關系,他看不上你,别人看得上,你覺得老磕怎麼樣?”
大管家聞言瞬間跪下,他叫老磕,可他是大公子倚重的管家:“大公子,萬萬不可。”
裴六娘瘋了般搖頭,嚴不予在說什麼!她欲掙紮可根本掙脫不了。
“你看連老磕都看不上你!哈哈,他都看不上的東西,我卻隻需要你勾勾手指。”
大管家瞬間不敢說話了,他不是那個意思!
裴六娘想跑,嚴不予瘋了!
嚴不予看着掙紮得厲害的裴六娘:“太高興了是不是,又多了一個施展你魅力的機會,也是,老磕可是家裡的頂梁柱,太适合現在的你了,你如果拿下他,以後就不用洗衣服、做飯了,你說對不對?”
“放開我!放開我!”
“你怕什麼?覺得委屈?不,我跟你,我們同病相憐,你放心,不管你跟過誰,你還是我的女人,宋石我都忍了,老磕我也會忍,畢竟,你對我那麼好、我又那麼喜歡你不是嗎?老磕,今晚人是你的了。”
大管家吓的一動不動,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裴六娘吓的尖叫,瘋狂掙紮。
嚴不予覺得她不識好歹,他都能放下身段哄一個商女,裴六娘落得這樣的境地後哄管家不是理所應當,為什麼就不行,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奶娘見情況不好,也趕緊跪下求情:“大公子……大……”
嚴不予根本不看她;“幸好不是正經娶進來的,否則我在你手裡輸的多慘,至少我們兩個比,還是我占了上風,你說對不對?”
“大公子,大公子,老奴知道您心裡難受,您發洩出來就好了,犯不上為了一個女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大公子,裴姨娘不值得,可您還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奶娘也趕緊爬上前:“大公子,大公子,您不要吓奴婢啊……您這是怎麼了?”
“還不把你今晚的新娘帶下去。”
裴六娘不要命的掙紮着,不知道是嚴不予沒有按住她,還是裴六娘力氣太大,裴六娘終于掙脫開時,不管不顧的往外跑去。嚴不予瘋了,嚴不予瘋了!
裴六娘一把拽開院門,用盡全身的力量往外跑,嘭!頭瞬間撞在牆上!撞的頭暈目眩!
她們的院門呢!她們院子的門!
裴六娘不管不顧的關上門,再打開,還是牆,怎麼會是牆,這裡明明是門!
裴六娘拼命捶牆:“救命!來人啊!救命——”嚴不予瘋了!
大管事和奶娘見狀,放下對大公子的擔心,也快速跑了過來,怎麼回事?門呢?她們每天出入的門呢?一個時辰前大公子剛剛從這個門裡進來!
裴六娘快速向後門跑去,她必須出去,她必須出去,不出去她會死的!
後院的門打開,依舊是牆,新砌的牆,混在其中的泥土還沒有幹。
“不!”裴六娘不管不顧的要往外爬,她不能死在這裡,嚴不予不能那麼對她!
大管家和奶娘也跑了過來,後門和前門一樣都被堵死了,甚至連出水口都被堵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大管事和奶娘誰也沒有看裴六娘一眼,快速折回大廳:“大公子,怎麼回事,大公子——”
嚴不予并不意外,他是不是還該高興,高興嚴不渭并沒有放着他亂跑,還沒有完全看不起他!他在嚴不渭眼裡還值得看顧一下!
哈哈!他太高興了!他為什麼不高興!
後院内,裴六娘剛借助堆放的東西爬到牆上,還沒看清上面的情景,就被人一杆子打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崴了腳:“啊——”
大管家和奶娘在大公子這裡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大公子渾渾噩噩的,如遊屍一般起身,回房間去了。
他們兩個就是再蠢也知道出事了,老爺和大公子根本沒有赢,是世子赢了,而且聽大公子話裡話外的意思,老爺和大公子一點勝算都沒有,怎麼會這樣?
後院内,裴六娘拖着疼痛的腳踝起身,想跑,可舉目望去,她往哪裡跑,她連出都出不去:“救命!”
空蕩蕩的院子裡都是她的回音。
……
鎮國公府外,也早已緊張起來,本來在街上叫賣的人們,很快發現,來來去去的士兵增多,各大城門緊急戒嚴,所有文臣、武将,匆匆赴朝。
其中嚴不渭代替了鎮國公,身後跟着梁将軍等人,位列其中。
這一切隻因為,皇上和太後剛剛收到消息,齊王造反了,打着清君側反太後專政的旗号,從他的封地集結了五萬兵馬,一路勢如破竹,直逼三河流域。
太後、皇上臉色難看,太後震怒,當務之急是派誰抗敵,連鎮國公在關鍵時刻病重告假都沒有關注t。
安國公府一系、鎮國公府一系、孟大将軍、蔣家、燕家,滿朝将士請求出戰!
太後、皇上欣慰不已,朝局争論再三後,派了昌侯府蔣大将軍即刻出征,整軍十萬,勢要凱旋!
363一年冬
上京城的人消息最靈通,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齊王造反了!
這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上京城内頓時人心惶惶、門戶緊閉。
可,很快就有人發現,上京城沒有管控出行,有膽大的人走了出來,慢慢的人越來越多。後來人們覺得除了城門增加了守衛外,日子沒有一點變化,甚至連糧價都沒有漲,生活物資還是如此豐富,甚至更豐富。
如果不是看到街上到處抓探子的禁衛軍、張貼的告示,誰能想到齊王造反了。
百姓甚至抽空看了新科揭榜,新科狀元蔡夅的名字一時間和齊王造反比肩共重,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蔡夅卻沒功夫享受他‘買’來的榮耀,忙的腳不沾地,沒有被戰火波及的地區要保持原樣運轉,他們付出的心血和時間比所有人看到的都多。
所以所有想見新科狀元一面的人都落了空。
楚翩的嘴角就沒有落下來過,恭喜聲此起彼伏,新科狀元的鞭炮聲響徹整條街道。
楚翩看着放在正廳裡的大紅花,眼中閃過一抹欣慰的水光:“這小子,這樣大的榮耀,都不趕回來看一眼。”他的世界越來越大,走的越來越遠了……
……
前線很快傳來戰事失利的消息。
江尚書羅列了戶部、國庫空虛的大量事實,前線戰線又再次被推後一個城池。
太後震怒,可國庫無銀,兵力不足,齊王一路勢如破竹。
太後想到了安國公,可他手裡一共才多少兵馬!太後第一次覺得當初削安國公的兵削的太狠了些。
鎮國公鎮守北境,現在往西調,行軍消耗就是龐大的數字,現在朝中缺的就是銀子,還要防範元疆趁機作亂。
皇上夏軒也慌了,齊王再翻過一座山就能北上,安國公府的兵馬已經從東開始行軍,可遠水解不了近渴,等東部軍隊調過來,齊王就能圍京了!
最令朝臣氣憤的是,為什麼渡江鎮守使會臨陣倒戈!
随着前線戰事不斷吃緊,高呼太後還政的聲浪越來越大。
嚴不渭上朝不參與這些,他隻是站在那裡占個位置,往往一次朝會下來,他都快睡着了,那裡的人還沒有争論結束。就是打個仗而已,賣命幹就完了,吵什麼!等他們吵完,他們都被齊王一鍋端了!
裴五娘讓他閉嘴,不懂卻敢張嘴,是戰衣不要銀子還是弓弩不要銀子?是人可以不吃還是馬可以不吃?一心蠻幹,不懂還話多:“齊王那邊是誰在領軍?”
“你問哪一路?西路是宋石的人,中路攻南地的是林大人的人,北路是咱家的人。”
“就沒有齊王的人?”
“有,明面上的将領都是齊王的人,他的好大兒齊大傻,三兒子齊不冤,不是都在三軍中,怎麼能說沒有他們的人?至于他自己的守城軍,哈哈五兒子都快被他們自己的将領坑死了,估計誰現在打齊王的大本營,守城将軍都要開大門歡迎,還建什麼功立什麼業。”
裴五娘歎口氣,她以為齊王造反,郡主和林大人會站出來抗擊齊王勢力,然後将他們的勢力表面化。結果卻是林大人和郡主去幫齊王打仗了,而且林大人和郡主都不在京中,兩人應該各自在前線督戰。
現在來看,郡主和林大人會利用齊王的勢力大開大合一次,然後再反過來站在皇上的立場大開大合一次,徹底清除各地盤根在夏朝的所有勢力,完全規整夏朝。
大雪覆蓋了元疆大部分疆土,夏朝的春節過的壓抑、快速。
第二年春,太後迫于壓力,還政于皇上。
次月,齊王大軍圍困上京城,皇上帶領百官、豪紳倉皇而逃。
元疆大軍與鎮國公一系固守邊境的将士傾巢南下,全殲齊王十萬精銳,舉國嘩然!國不可一日無君,上京城暫時組成十三人内閣,統領大夏事務。
齊王大為震驚!為什麼元軍會參與進來!固守北境的将士為什麼無诏自動!可齊王經過這一敗後,仿佛打開了地獄之門,各地郡守勢力紛紛開始反攻,讓他想停下來重整勢力都難以做到。
内閣反攻的聲浪勢如破竹,一路挺進齊王大本營!
廖謀士夥同齊王的大将,打開城門,恭迎林大人入城。
這場耗時一年的内亂,以十三内閣上台後力挽狂瀾,宣告結束,同時鎮北軍取消,全面施行和元疆互通有無的政策,而這一政策在反攻前就已經開始實施,如今兩地早已密不可分。
皇上、太後回京十分順利,隻是朝臣默契的将兩人遷入皇家北苑居住,兩人依舊享受皇上、太後的稱謂,過着以前的日子,隻是不再過問朝事。
大小朝事會在内閣過一遍,然後移交到林清遠和宋初語這裡審批。
十三内閣,也分四部分勢力,龔西成、宋意、裴五娘、宋石。
其中宋意交出手裡的财權給裴五娘,主監察内閣。
同時,元疆和夏朝的政壇開始融合。
……
夜色,如同一幅精心織就的畫卷,慢慢展開。
寒風在走廊中遊蕩,吹過已經結凍的土地,帶走了最後一點秋天的氣息。寒風中,廊下的燭燈發出暖黃的光,一切靜的出奇。
宋初語今晚沒什麼睡意,她披了一件外袍起身,沒有吵醒清遠。
如意拿着薄氅遠遠跟着。
宋初語從房間出來,走過幽靜的長廊,寒風無力的吹過光秃秃的枝幹,卻已經不是去年的初冬。
燭光照在水面上,布滿碎冰的水面在月色下蒼白如玉,宋初語走過去靠在涼亭的柱子上,擡頭看天上的殘月,真安靜啊,遼遼國土,就是這種感覺嗎?
如意垂着頭,靜靜地看着水裡的月亮,郡主又想飛的多高?
一條鯉魚躍出水面又快速鑽入水底,打碎了水裡的月色又快速被水拼起,夜似乎更靜了。
輕微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
如意後退,餘光看到林大人的衣擺,靜靜的退了出去。
林清遠将大氅披在郡主身上,露出裡面的酒壺酒杯,無聲的給郡主倒了一杯:敬今晚的月色。
宋初語接過來,瑩白的手指在碧綠的瓷杯上,猶如開出的粉色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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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進一步,求發電
364月色普照
宋初語一飲而盡。
林清遠也給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飲下,與她一起看今晚的殘月,又是一年冬……
宋初語見他穿的單薄,将披風解下來,給他披上,自己靠進他懷裡。
林清遠環住她。
夜安靜的在兩人間流淌,月光灑在每個人身上,就連微微搖曳的酒水也有月色的青睐。
“郡主……”
“嗯……”
“沒什麼……”就是想叫一叫她……
……
戰火蔓延過的大夏朝正在逐步恢複元氣。在百姓心中,心有餘悸的齊王造反已經落下帷幕,隻是說起來還心驚膽戰。
夏朝還是以前的夏朝,與往常一樣卻又不太一樣,還有些冥頑不靈的臣子,企圖重新擁戴皇上,可那畢竟是少數,激不起一點浪花。
夏朝所有官員這才發現,原來‘咬人的狗真的不叫’,誰能想到真正造反的不是安國公,而是他的女兒和女婿。
……
皇家别苑内。
太後褪了繁華,沒有飲今天廚房送來的燕窩,她看起來更像一個老太太了,穿着一身樸素的道袍,一心禮佛。
德公公小心的看眼沒動的膳食,太後自從回京後已經幾天沒用膳了:“太後,郡主……求見。”郡主也來了幾次了,太後沒有見。
太後撥弄着手裡的佛珠,一動不動:“不見。”
德公公見狀,心裡跟着難受,太後待郡主如親生,誰能想到最後将太後軟禁在此的也是郡主:“太後,您想開點了,就是曆朝曆代的皇子,不是也有很多造反的……”現在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太後閉上眼顯然不想多說。
德公公又等了一會,見太後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心裡歎口氣,小心的去回郡主的話。
宋初語并不意外,姑姑不願意見她是應該的:“勞煩德公公近些日子伺候的盡心些,有什麼需要的就讓人跟我說。”
“郡主客氣,奴才一定盡心盡力。”
宋初語歎口氣,起身,向姑姑寝宮的方向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德公公看着郡主等人離開的身影,有種物是人非的錯覺,誰能想到呢……
……
鎮國公府内。
所有封禁的院子重新打開了,被關在書房裡一年的鎮國公被允許出來;大公子院子裡砌過的門也被打通,一切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嚴忠海站在書房門外,踏入久違的院落,神色間盡是滄桑,向來高大的身體也萎靡了不少。
他以為,他能更早的出來,他以為嚴不渭有需要他出謀劃策的時候,或者他那個孝順t兒子在局勢穩定後就應該來彰顯他的孝道。
結果,沒有,這一年多來他被照顧的無微不至,但卻是在局勢徹底平息後才踏出了書房,他的二兒子,比他想的更謹慎、無情。
可在大事上,想要成功,也應如此不拖泥帶水,一擊必中!
“老爺——”嚴夫人率先沖了進來,她也是半年前才知道二兒子做的好事,才知道這個家裡早已不是老爺當家做主了,一開始她也逼着兒子放人。
可現在這樣的局面,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果沒有老二,他們全家可能都跟着陪葬了。
她希望老爺認下,别跟老二犟着來了。
嚴忠海看着妻子,依舊是以前的樣子,可見被照顧的很好:“他呢?”
嚴夫人疑惑:“老二?他去……他去……”嚴夫人目光閃爍,不太敢說。
“說。”他現在能把那小子怎麼樣嗎!那小子肯賞他一口飯吃他就該謝天謝地。
“去……國子監了。”練了一年咬字發音,說能堪大任了,就抱着孫子出去了。他也是為了這個家:“你放心,人都是他要求撤的,還讓我給老爺準備了炭火和艾葉,幫老爺去去晦氣,他心裡……還是有你的……”
另一邊。
嚴不予就像沒有看到重新打開的門一樣,他出去幹什麼,給嚴不渭歌功頌德?還是讓外面的人看他笑話?大勢已去,誰現在在乎他出不出去!
突然,一道披頭散發的人影從旁邊沖出來,快速向門口沖去,卻被人擋了下來:“出入令牌!”
裴六娘驟然放聲尖叫!不顧形象的就那麼坐在地上,這裡的人誰還在乎她是什麼樣子,為什麼她要令牌!為什麼!
嚴不予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她身上,又面無表情的移開:何必自讨沒趣。
……
楚翩搬家了,從驢滾胡同後巷,搬進了一棟三進的大宅子,宅子從正大門到後院足足要走一炷香的功夫。
宅子裡奴仆環繞,水榭長廊,院牆上趴着碧綠的爬山虎,牆下種着各種各樣的花,擡眼便是假山、菱窗,一看便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養老爺、夫人貴氣的地方。
“恭迎夫人回府!”
楚翩欣慰的看着一院子奴仆,笑着讓大家散了,做夢她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能住上這樣好的宅子,還有這麼多人伺候,這該是戲文唱的老夫人們才能住的大宅子。
慧姑并不意外,她們狀元爺今非昔比,以後啊,說不定還有更大的宅子:“夫人,我們進去裡面看看?”
“好,好,看看。”
屋内椅木高華,百花圖栩栩如生,豎立在兩側的屏風,比她以前的房間都大,多寶格上擺滿了她以前沒見過的好東西。
慧姑、蓓姑笑着。
楚翩也笑着,她現在真成深宅大院裡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了,怎麼能不高興,這是她做夢都沒有想過的好日子。
她這樣不堪的出身,沒有本事的人,怎麼敢想有一天會成為官身,能出入這樣的宅子。
楚翩的手撫過潤澤的椅身,椅背高大又神氣,她以前那點贖身銀子不知道夠不夠買這裡一把椅子:“蔡夅呢?”
慧姑知道:“回夫人,老爺本來是要回來的,可臨時有事又走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楚翩點點頭:“他正事要緊,正事要緊。”說着坐在了椅子上:“别說,還真不一樣。”
慧姑笑了:“當然不一樣,這可是官椅。”非大戶人家不用:“夫人好福氣。”
365唯願好
楚翩認同的點點頭,保養白嫩的手指拂過椅子,高興之餘又不禁怅然,去年戰事不斷,他高中狀元被重用的事即便傳入老家,也沒人冒着戰火肆虐的風險亂走。
如今戰事平歇,不知道那些知道消息的人,是不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如果他們找來,定然要跟蔡夅重修兄弟情誼,以蔡夅的脾氣,肯定不願意,到時候自己的身世就會成為那些人攻擊蔡夅的黑點。
楚翩不在乎自己那點過往被人反複拿出來說,卻在乎上京城的人以後怎麼看蔡夅,同僚如何看蔡夅。
被人知道他是被樓裡的女人養大,他就是不在乎,也難免招惹流言蜚語。
楚翩心裡歎口氣,她是時候該離開了,知道他好好的,以後都前途無量,她早該功成身退了,待久了就不是恩,是仇了。
不過,蔡夅也不用為她擔心,他現在這麼有錢,日子過的這麼好,她一定卷足足夠她逍遙一生的銀錢,去熟悉的地方,靠着他的名聲,後半生過的衣食無憂。
這樣,他也不必擔心她,她也知道他好着,就好了。
……
楚翩在這個奢華的府裡住了一晚,使喚了一晚上的奴婢,将廚房裡的好東西都嘗了一遍。
然後包了一大箱子銀子,給蔡夅留了一封信,走了。
信中寫的很明白——她銀子用完了會再給他寫信,到時候他一定要利落的寄銀子不能推三阻四。
另外,她回去不會住以前他們在鎮上的小院子,她會買個大院子,再找幾個婆子伺候,讓他不用擔心。她如果被人嘲笑了,還是會回來住幾天吓死那些說閑話的人的,所以記得給她留個住的地方。
……
蔡夅是第四天匆匆趕回來的,即便冷靜了這麼久,還是忍不住想與她一起分享搬家的喜悅,一起見證他一路上的成就。
就是有人伺候的日子,也隻有她在旁邊看着,才覺得所得值得他自傲一下。
蔡夅扔下馬缰,大步向内走去。
門房把馬牽走。
管家殷切上前:“老爺回來了。”
“夫人呢?”這些稱謂很亂,他是家裡的男主人,叫少爺不合适,隻能是老爺。她是家裡唯一的女主人,稱老夫人,她年齡太小,叫夫人正合适,也就這樣胡亂叫着,本來也不是大戶人家,沒人在上面挑理。如今搬了家也一樣這樣稱呼。
管家猶豫了一下。
“怎麼?”蔡夅已經進了後院。
慧姑、蓓姑看到老爺回來都很高興,以她們的出身就是夫人走了,往後也是夠的上伺候少夫人的,都一樣。
蔡夅看着出來的人,人已經跨入房門都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出來,心裡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蔡夅快速向房内沖去,翻遍了所有她可能在的地方,可沒有他要見的人。
“老爺,您找什麼?夫人嗎?夫人說回老家了,給您留了一封信。”
蔡夅突然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昏在當場。
“老爺,老爺!”
蔡夅撐着發軟的身體,早已練就任何事面前不改容色的他也盡量讓自己撐住:“我沒事……出去……”手卻遲遲摸不到明明近在咫尺的椅子。
“老爺……”蓓姑擔心的看主子一眼,主子怎麼了?
蔡夅揮揮手,軟在椅子上,她走了……毫無預兆的離開了……
蔡夅像一瞬間被人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就這樣靜靜的坐着,原來他想的就這樣生活下去都是奢望……
蔡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他在這裡做什麼,要幹什麼……
半夜,寒風呼嘯,吹的一切呼呼作響。
蔡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起來拿起信的,看到她不知道塗了些什麼的銀子、圈圈,他的目光才一點點有了焦距。
她在信裡交代了很多,比如她早就看中的鎮子上的大戶人家的院子,以前覺得很貴,這輩子都住不起,這次回去後一定要買下住一住,還要多買幾畝地。
她還會去找縣令,讓縣令知道她有個厲害的小叔子,他最好給縣令去封信,讓縣令看到他對她的重視。
還囑咐他去郡主府上蹲親事,他也不小了,趕緊成家,等他長子出生的時候,她會過來住幾天,并叮囑他如果方便,給她多寄東西過去,就是圖個讓别人羨慕。
蔡夅看着忍不住笑了,沒有一點不舍,都安排的好好的,就像她想的那樣,以他現在的身份,無論楚翩定居在哪裡,隻要他不倒,當地都要掂量掂量怎麼待她。
她離開,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意味着沒人挖她的過去,沒人提她的是非。而那座小縣城裡,更沒人敢對她說這些。
蔡夅知道都是最好的,是對她最好的,就這樣也好。卻不知道為什麼,兇口突然鑽心的疼,疼的他瞬間沒了捏住幾張紙的力氣,整個人開始發抖冒冷汗。
“老爺!老爺!您怎麼了?來人,請大夫!快請大夫——”
……
林清遠最近很忙。
按說他不該如此忙,因為他這個人從來不看遞到他面前的折子,就是遞過來,他也不看合不合理、需不需要斟酌,一律蓋上他的印章發下去。即便堆積如海的公務,他處理起來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所以,他這麼忙,就不合理。
蔡夅咳嗽一聲,壓下渾渾噩噩的不适:“林大人……怎麼了?”
“郡主那邊的折子送過來了。”
蔡夅懂了,林大人可以亂蓋他那一部分,卻不會亂蓋郡主的,擔心t影響郡主聲譽。
其實蔡夅也不覺得林大人是在亂蓋,而是林大人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是不是貪贓枉法、陽奉陰違,他不管國之财富在誰手裡,也不在乎誰賄賂了誰。
所以蔡夅‘買’狀元,也不用偷偷摸摸,打聽的時候光明正大,銀子送的毫不遮掩,為了一定要是狀元也費了幾分心力。
林大人在乎的是度,比如,前十名,可以各憑本事争狀元,超過這個底線,才叫犯錯!不超過這個底線,都是各憑本事。
收受賄賂也是一樣,一次不超過千兩,叫正常往來,超過了底線,他老人家勉強才會看一眼,就是看了也不見得動。
因為關于銀子,蔡夅覺得林大人覺得都是他的,不同的是放在了誰的手裡保管,有的人保管的多一點,有的人保管的少一點而已。
366元夏朝
但對郡主的折子,林大人多多少少會多批幾個字。
不過,林大人一般也不接那邊的折子。郡主與林大人通過十三内閣共治天下,林大人監察百官升遷,郡主掌官員生死。
現在的局面完全看的出,無論是林大人還是郡主都沒有稱帝的想法,但兩人也沒有放權的舉動,更沒有封太子的意思,好在兩人都年歲不大,‘太子’一事沒人想提,何況林大人和郡主是兩個人,就算其中一個有事,另一個也能頂上,完全不到用‘太子’穩江山的地步。
可正因為如此,郡主和林大人各自手裡的權利泾渭分明,很少混在一起,這次,林大人卻接的如此利落,莫非……..
蔡夅拉住剛出來的付壽,付壽在齊王一案中有功,已經封官了,目前不在大人身邊當職,家人也一起脫了奴籍,成了良民。
可付家在安國公府多年,盤根錯節,肯定知道内幕:“郡主有孕了嗎?”
付壽看蔡夅一眼,敏銳!低聲道:“應該是,莊嬷嬷等人不讓往外說。”郡主懷大公子的時候北疆在開疆擴土,林大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誰也閑不下來,沒能好好将養。
但現在家國安定,有條件了,莊嬷嬷讓好好養,不能仗着年輕耗了郡主的身子。
果然如……蔡夅突然咳的停不下來。
付壽見狀,趕緊扶住他:“你怎麼了?沒事吧,看過大夫沒有,你臉色很差,要不要叫大夫?”
“沒……事……”蔡夅很快不咳了,隻是臉色嫣紅,氣息短促。
付壽看着他可不像沒事的樣子:“你這是怎麼了,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
蔡夅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起來:“趕路染了風寒而已,過兩天就好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他真有事,他過來也是彙報情況:“你注意點。”
蔡夅點點頭,拿着奏折進去。
林清遠将刻着‘知道了,甚好’‘辛苦’‘再接再厲’字樣的印章,統統往折子上按,比他自己的折子,何止多印了一句話,是好幾句話,看到蔡夅進來擡頭:“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差?”
“回林大人沒事,染了風寒。”
林清遠狐疑的看他一眼,還不忘翻過奏折不走心的印下一句‘不錯’:“不是昨天才回來?趕路急了?”雖然蔡夅不說,但因為郡主天天提,他也知道這小子喜歡家裡的‘嫂子’,這次趕這麼急,應該也是因為嫂子,結果回來就染了風寒?
“是。”蔡夅不願多言,将奏折放下,出去了。
林清遠繼續印着折子,看到有歧義的便會扔到一邊。
……
國子監内。
嚴不渭偷偷看眼周圍,再次将自己的孩子放下,眼疾手快的要抱走宋岐,轉瞬,不知第幾次被人按下。
“世子,您怎麼又來了,沒有林大人手谕,我們不可能讓您帶走大公子的。”
“就是,世子,您想看大公子就看了,您說您抱走算怎麼回事?”
他們瘋了讓嚴世子抱走大少爺!現在全國子監看顧大少爺就像看顧奇珍異寶,嚴不渭一進來就有人盯着了,他為什麼覺得他能成功?還天天來,他難道沒發現,他自己的孩子都不願意跟他了,還來!
被放在地上的嚴治,扭過身子背對着父親,安安靜靜的坐着不哭不鬧。
“我就是抱一下,誰說要抱走了。”憑白誣陷人。
紀司業座下第一大弟子将大公子從嚴世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抱下來,誰能想到,他先生白撿了一個少師當呢,雖然現在隻是給大公子讀書的,可大公子以後開蒙也順理成章在這裡,以後教導大公子的重任也會在他先生這邊,而他們是大公子的師兄。
宋岐轉過身看嚴治。
嚴治扭過身,不讓看。
宋岐又跟着轉過去。
嚴治再次扭過身,不喜歡被人看。
下一刻,嚴不渭将兒子扭到大公子眼前:“大公子,随便看,不過,您告訴伯伯,是伯伯讀書好聽還是紀司業讀書好聽,您喜歡聽誰讀書?”
嚴治眼睛一閉往後一躺:看吧,死了。
宋岐笑了,小大人般拽住嚴治的胳膊,将他往教室拖:學習不分年齡,不能懶惰。
“大公子,您還沒回答呢,是伯伯讀書好聽還是紀——”
哐當——紀司業将門關上,别以為他不知道,嚴世子想幹什麼!
“姓紀的,你給我等着!”
……
殷濁很長時間沒回大夏了,現在應該叫元夏——元夏王朝。
殷濁回來後跟在龔西成身後做事,隸屬十三内閣,統管六部,與蔡夅一起共同向龔西成彙報家國事務。
不同的是蔡夅正統科舉出身,在文官中更名正言順,他因為功績和地位與蔡夅分庭抗禮。
但不管如何,那都是龔西成死了才輪到他們考慮的事。
殷濁再回來,還是有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覺,不過,值得。
康睿沒想到出來尋本書會碰到殷濁,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一瞬,轉身離開。
他不走幹什麼,等着被羞辱嗎!
或者說,他遇到他們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毫不留情的鞭撻,是警醒,殷濁上輩子到過的位置,這輩子也走到了,沒有人不人鬼不鬼的過去,他一樣走到了現在的位置,關于他在北疆的事,在文臣墨客間猶如傳奇故事被廣泛傳頌。
他的才學,沒有因為齊王倒台有任何減損,他還是曾經的那個殷濁,甚至更好。
隻有他康睿還在從六品的位置,毫無寸進,殷濁曾經瞧不起他的那些話,現在更為曆曆在目,而且還被他一語中的!
沒了郡主,他還沒爬到以前的位置,其實不單他,如果沒有氣運,殷濁也到不了他現在的位置。
他們都是氣運使然而已!可即便都是運氣加身,林清遠呢?!
康睿幾乎不敢相信林清遠是這樣爬的,比上輩子更快、更高、站的更遠,遠的他跑着追都追不上的地步。
齊王倒台了,郡主和林清遠掌了天下?這兩個人掌握了天下!
367願外放
康睿做夢都沒有想到,夏朝易主是給了他們,如果隻是夏朝也就罷了,竟然還有北疆,北疆竟然也是林清遠的!他甚至想都沒有想過!
林清遠已經不是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他如一座山壓在了他背上,讓他想爬都爬不起來。
康睿何止羞于讓郡主知道他們曾經成過婚,他現在恨不得自己沒有上輩子的記憶,那些記憶蠶食着他的驕傲,讓他看到他多不堪一擊!同樣是借助郡主的勢力,什麼是風潮下的高手,林清遠給他演繹的淋漓盡緻!
無論是能力還是捭阖權勢的手段,他康睿在林清遠面前不堪一擊!不同起點時,他不是林清遠的對手;同一起點時,他也不是林清遠的對手。林清遠無論前世今生,記憶裡從來沒有借助過什麼,一樣活的頂天立地。
他就算借了郡主的勢也不過區區二品罷了,而他林清遠已經搖身一變,不是帝王勝似帝王。
比他上輩子的帝王路走的更快,國土更加遼闊、政策更加明朗、治下更加寬和,他甚至不用得罪權貴,就已經是權貴。
更重要的是,郡主有父有母,還有哥哥,他們都活的好好的,據說宋初傑對林清遠言聽計從,宋初傑那種人竟然會對另一個人言聽計從!
他康睿曾經用盡手段,也沒能讓他們高看一眼,林清遠不費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不是宋初傑冥頑不靈,而是他沒有讓宋初傑跟着他的實力!
看着現在的郡主,他有什麼臉讓她知道她嫁給過他!如果郡主問他一句‘那我幸福嗎’,康睿還不如死了!
他上輩子讓郡主過的什麼日子,能有現在風光?!他狗屁都不是!
康睿幾乎是落荒而逃,看都不敢看殷濁一眼,他也第一次有了下放的想法,他甯願去地方為官,也不願在上京城看到這些熟面孔。
當年挑燈夜讀也要來的地方,現在張開血盆大口猶如随時能吞了他的妖獸,他想離開了,永遠離開這裡,哪怕今生與高位無緣……
“康大人回來了t。”
“康大人。”
閑着做手藝的人看着康大人過去,想起件事:“去年的狀元,那位蔡公子你們知不知道,他搬家了,搬去了官老爺住的北城,買了一座三大進的大宅子,請了很多仆人,如今飛黃騰達了。”
“真的?升的這麼快?這才一年不到吧?”
“可不是,跟對了人,再加上狀元嘛,升的快是應該的,他嫂子以後跟着他可享福喽。”
“為什麼是嫂子享福,蔡狀元沒有父母嗎?”
“這蔡狀元也是可憐,早早就沒了父母,小時候跟着哥哥嫂嫂們生活,哥哥嫂嫂們不養他,他就被同宗的庶嫂撿回去了,要不說那嫂子命好,如今養的小叔子發達了,好日子在後面呢!”
“可不是,以後再也不用像我們一樣,做手藝、摘豆子了,以後就是官夫人了。”
“康大人是不是也有個嫂子?”
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的不說話了,那嫂子就是一個無底洞,沒事就來找康大人要銀子,不就是給康家生了一個孩子,又不是康大人的,卻理直氣壯的讓康大人養。
“聽說康家嫂子給孩子找了個可貴的私塾,康大人的銀子都拿去填私塾了。”
“真的?”
“噓,少說,那嫂子現在混不吝呢,可不如蔡家嫂子好說話,康家那個哪是什麼嫂子簡直是吸血妖女,也就是康大人好脾氣。”
“放心吧,劉小姐也不是好對付的,有她好果子吃。”
……
康睿隻聽了一個尾音,他早已是夏朝過氣的狀元,何況,翰林院不缺狀元,沒什麼可說的,蔡夅也終有一天會被人代替。
......
“你要外放!”秦蓮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好不容易來了上京城,你也即将升遷,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為什麼要走!”
康睿很平靜,升遷又如何,還是和這些人打交道,大事上無法做主,小事上不痛不癢,何況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裡,想做些什麼,腳踏實地的去做事,看到見得到的成績,他才不至于被上京城的人壓死。
他再不走,他怕,他連走的力氣都沒有了。離開這裡,找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丢了的自己。
秦蓮秀不準!她不允許!她覺得康睿瘋了,康睿這次有功,為應對齊王也立下了功勞,她們好不容易躲過了戰亂,眼看要迎來好日子,為什麼要走,她們再過不久也能換大院子了:“康睿,你是不是忘了思賢!思賢需要留在上京城。”
康睿看着她:“留在這裡幹什麼,被人欺負嗎,你不會不知道思賢在私塾過的什麼日子吧。”雖然不至于被欺淩。
但上京城的私塾不适合性格依然懦弱的思賢。
曾經那個面對自己也能侃侃而談的兒子,在大儒的教導下不卑不亢的兒子,原來也種滿了郡主的影子。
她的身份一樣是康思賢的底氣,是人人敬重的防護,宋岐在國子監什麼身份,思賢在私塾什麼境遇?
現在如果有人說思賢能考上狀元,他信,隻是思賢再也沒有以前的高度了,認知和氣度都跟不上:“如果你願意,思賢可以跟着我外放。”
“我不外放!不外放!”
康睿沒有理會她,自顧自開始收拾行李,他自己一個人,不定要收拾幾天,他希望上峰批下來時,他能直接離開。
秦蓮秀不管不顧的将他收拾好的東西扔出來:“康睿!你是不是瘋了!你不娶劉家大小姐了!你不要你的好日子了!”
康睿在心裡諷刺一笑,靠着郡主他都沒有如何,娶了劉家小姐,他就山雞變成鳳凰了?還是成就就比林清遠高了?他已經追不上了,娶不娶有什麼要緊。
康睿俯身,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
秦蓮秀看着這樣的他突然有些害怕:“你不要功成名就了嗎!你也不要我和思賢了嗎!總不能你連名聲也不要吧,如果你敢走……如果你……”秦蓮秀急了,她以為能威脅康睿的事情,現在卻無法說出口,有些事一旦開口,就不是威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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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求發電
368弄丢的人
康睿等着她繼續說,如果他走又如何?把兩人的關系說出來?公諸于衆?
康睿有些想笑,上輩子他瞞着,竊喜秦蓮秀提前把他的不安解決了,其實現在想想,如果當時就告訴了她又能如何,她會生氣、會鬧、會跟他發脾氣,但至少她不會真心錯付,不會心血付諸東流。
她往後的日子會嘲諷自己騙了她,但她不會心有怨憤,不會心有不甘,他們會有和好的希望。
甚至如果他一心待安國公府,一心養育他們的長子,或許後來他們會在太後還政後泯然衆人,但他還有立場帶着全家外放出京,日子雖然不再奢華,可郡主眼裡未必不會沒有他。
如果真的有機會重來,仕途和她什麼才最重要,讓現在的他選的話,是她……
他會毫不猶豫的帶着她離開,縱然沒有人上人的日子,他至少能彌補她最想要的真心相護!
可,他連唯一能給她的都沒有給她,甚至重來一次時,也想着繼續欺騙她。
多可笑,騙她?他有什麼立場騙她!她更沒有對不起他!她把能給的都給過他,她不欠他任何東西!如此這般為什麼她不能恨,為什麼不能扔下孩子離開他!
所以康睿看着秦蓮秀,等着她說,她就是嚷嚷的全上京城都知道又如何,他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了。
無非外放的富庶之地換成邊緣小城,有什麼關系:“你想說就說吧,給大家一個痛快。”
秦蓮秀突然不說了,她瞬間抓住康睿的手臂,眼裡含淚:“睿哥,你前途正好,你看看去年的蔡夅,他已經住上大宅子了,睿哥,你也可以的……”
康睿甩開她的手,突然覺得好笑,就這麼一個人,曾經也是這麼惡心郡主的吧,聽她說話對郡主來說都荒謬無比:“有了大宅子,你是不是還要奴仆環繞,我上次就說過,我給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思賢呢?!你忍心思賢讓人看不起!”
在這裡誰看的起誰,他都看不起他自己:“我會把他帶走,不讓他阻了你的路。”
秦蓮秀看着康睿鐵了心的樣子更慌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劉家不會讓你走的,姓劉的那麼喜歡你……”
康睿笑了:“如果劉家知道我有思賢這麼大一個兒子,會讓我走的。”
秦蓮秀震驚的看着他,沒想到他會親口說出來。康睿瘋了嗎?!他不要前程了嗎?!
康睿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沒想到上輩子他竟然讓這種人如願以償了,讓她踩在了郡主的院子裡。天天對着這張臉,郡主會出家有什麼不能理解的,他都要出家。
所以秦蓮秀有什麼不知足的,上輩子她成功了,雖然不知道自己死後,她有沒有好下場,畢竟殷濁看不上他康思賢,宮裡的那個也看不上他,想來仕途别想更進一步,秦蓮秀還有什麼指望,起的快落得更快。
秦蓮秀被他看的節節敗退,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挽留他,她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一切回到正軌。
可……明明不該這個樣子,她明明看到了希望,康睿也在抵抗齊王上立了功,劉家現在也不能輕易動康睿,她馬上就要揚眉吐氣,能嘲諷回劉家大小姐了,為什麼康睿卻要走了……
“出去。”
“……”
“随便你出去說什麼,出去。”
“……”秦蓮秀一動不動。
康睿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惡意:“如果我承認你是我家買來的一個賤妾,你說你還有現在的風光嗎……”
秦蓮秀吓的奪門而逃,她不是,她不是,她是妻,是妻!
康睿突然沒了收拾東西的力氣,自嘲一笑,說破天不過一個妾,為什麼不敢說?除了害怕失去那時候的一切,也怕郡主看向他時,眼裡的光都散了吧……
可最後,他還是迷失在權利的争鬥裡,弄丢了他最在乎的人……
……
林府内。
宋初語不耐煩的聽着她母親唠叨,耳朵都要長繭了:“娘,太陽落山了……”您該回家了。
宋夫人不走,她呀這次找的産婆不一樣,都是宮裡出來的,手藝更好,而且她女兒現在什麼身份,她想找什麼樣的人找不到手裡,這日子過的不要太舒坦:“你聽我說,你轉過頭來啊,夏軒就是她接生的,接生帝王,好兆頭。”
“那我不要,我長命百歲。”生什麼皇帝:“您也别讓小山聽見,小心他覺得您挑撥兄弟關系。”
宋夫人被噎了一嘴:“呸,呸,呸,娘不會說話,娘就是覺得要是那麼個意思你懂吧?”懂吧?
宋初語無奈,轉頭看向娘:“爹讓您來的?”
宋夫人笑笑,是那麼回事。
“我不入宮,不登基。不用打聽林清遠,他也不入宮不登基,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小山更不要想,元夏是我和t清遠的。”
“外祖母!外祖母您來了!小山好想您!”宋岐飛一般的跑過來。
宋夫人眉開眼笑,她的小心肝:“慢點,慢點……”可别摔了。
林清遠遠遠走來,拱手:“給母親問安,母親康壽。”
宋夫人可不敢全受,避開些許:“林大人安。”
宋初語看兩人一眼:不嫌累:“娘,您最近不出去打打葉子牌,去外公家住幾天嗎,實在不行了,筝兒不是有孕了嗎,多給筝兒備幾個産婆。”
336下次還敢
宋夫人倒是想:“你江伯母早準備好了,哪有我發揮的地方。”那個愛顯的還天天去,沒有一天不去打擾筝兒的:“這幾天更過分,幹脆住在宋石府上了,我這個正經婆婆都不去打擾小兩口,她反而去住,哎呦,真是越老越來臉,别說我這麼說她了,她最近還記仇。”
宋初語看母親一眼,不覺得這些話換一個人形容也很貼切?
小山焦急的張着手臂,外祖母,外祖母。
宋夫人趕緊把外孫抱起來,心肝肉一樣疼着:“我們小祖宗又長胖了。”
“不是長胖,是長高哦。”他是大孩子了,小治那樣的小寶寶才是小孩子,他要照顧小孩子,就像師兄們照顧他一樣。
“對,對,是長高,我們小山長高了,要當哥哥了,以後就可以保護弟弟。”
宋岐鄭重的點頭,他是保護弟弟的大哥哥。
“娘,娘,天色不早了。”
林清遠看郡主一眼:這樣直白嗎?
宋初語覺得自己是正常提醒,而且:“娘,天色真的不早了!”
宋夫人才剛看到外孫:“沒事,我帶燈了。”
宋初語無語:“娘,我在宵禁。”立冬防燥,這兩天是宵禁日。
“宵禁怎麼了,宵禁時我又不是不能走,外祖母帶了很多東西給我們小山,小山跟外祖母去看看喜歡什麼好不好。”
“好。”
“走,外祖母帶小山去看看。”
宋初語想再提醒母親一句,天真的黑了,當她的宵禁令是擺設嗎!法不避親知不知道?
林清遠趕緊上前安撫:“沒事,沒事,我一會送母親回去。”不走宵禁大路。
宋初語生氣的看母親一眼:“親人就是麻煩。”
宋夫人可聽見了,聽的真真切切:“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說誰?誰——”别以為現在今非昔比,她就不敢打她。
宋初語想跑。
“娘,娘,小山特别喜歡您上次送來的風筝,這次有新的嗎?我也去看看,做工堪稱一絕,走走。”
宋夫人警告的看不孝女一眼,她最好自己反省,自己認錯,别以為有孕她就會饒了她,她一——
林清遠和兒子一起把宋夫人帶走了。
林清遠看着滿院子禮物,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都好,都好,娘對小山和郡主太用心了。”
“那還用說,就那個不孝女不領情。”
林清遠陪着笑:孕妻、嶽母一個也惹不起。
……
蔡府内。
燭火隻燃了他住的一個院子,其他地方黑漆漆的。
蔡夅将一盒糕點裝進滿滿的箱子裡,親自封上:“咳咳……”自從她走後,他病情一直沒好,沒有好就沒有好吧,又不是要命的病。
蔡夅将箱子又檢查了一遍,裡面的東西都是他上下衙時路上買的,有的貴重、有的一文不值,隻是他覺得好,想讓她也見見的東西:“管家,咳咳……”
“老爺。”
“明天把東西送去镖局……咳……”她應該會喜歡吧,就像她說的,即便不喜歡給别人炫耀一下也好。
“是,老爺。”
“咳咳……”
管家擔心的看老爺一眼,他才來這家做事,聽說主子是去年的狀元,人也年輕,未來前途無量,可誰能想到主子看着年紀輕輕的,卻是病秧子,這都咳了多長時間了。
蔡夅起身,安靜地喝了藥,轉身進了房間,她走了也好……
她高興的便是好吧……
……
此時距離上京城不遠的交界線上,一行車馬在黑夜中風塵仆仆的停在燭火通明的驿站外。
“我讓你多買兩匹馬你不聽,都這個時候了。”
“是我不買嗎?你沒見老二家不掏銀子,如今快到上京城了,吃住都是咱們花銀子。”
“行了,不知道小弟現在怎麼樣了?身邊可有人伺候?”他們也是小弟中了狀元才知道小弟年紀輕輕就參加科舉了,不過去年戰亂,他們也不敢出門看他,現在戰事沒了,他們也該來看看小弟。聽說新朝重用小弟,連剛上任的縣令都特意過來看他們呢,可見小弟現在真有本事了,他們怎麼能不來看看。
“急什麼,不是馬上就能看見了,都怪你,我當年說就是一把面的事,你非不聽,要不然用連夜趕路?”
“我們當年就好過了?那麼多孩子要養,再說老二老三老四家沒有分東西嗎,現在怨我了,你當時怎麼不堅持一下?”
“大哥、大嫂,說什麼呢?”
哼,一毛不拔的!當初還不如他們家對小弟好:“沒什麼,還不快去敲門,難道睡荒郊野外。”
不一會兒,驿站小二不情不願的打開門,将一家人迎了進來。
……
同時,元夏朝西南之郡,一座古樸的宅院内,書房内燈火通明。
這已經不知道是林家宗族第幾次坐在這裡愁眉不展,自從齊王兵敗,新朝建立,他們就夜夜聚在這裡商讨對策。
林家盤踞夏朝西南之郡多年,勢力盤根錯節,說是西南之郡的土皇也不為過,他們不但掌控着西南之地的陸路、海路,還與隔壁澤國商隊來往密切。
370美好願景
齊王造反,他們并沒有參與,雖同屬一地,但他們林家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小門小戶。齊王為了安撫南地勢力,給了他們不少好處和封地。
林家收了,自然也不會反對齊王,但是皇家如果想剿滅齊王,求到他們林家的時候,他們也未必不會衡量,倒戈皇室,隻要利益給的夠大,他們這些世家站在中間就可以兩頭通吃,無非是最後獲勝吐出一部分罷了,對他們這些世家沒有任何損失。
可誰料到齊王和皇上争權奪利,最後勝的會是……
簡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夏朝一直深藏不露的竟然是安國公府!
誰能想到安國公府敢有如此野心!齊王的大軍也被蠶食的四分五裂,他那幾個不争氣的兒子,倒的比他們老子都快!
等所有人回過神來,發現事情不對時,能與安國公府一系抗衡的勢力已經沒有了!安國郡主帶人一路殺上去,搶殺了一波,一路反絞齊王下來,又收割一次。
如今世家雖然還是世家,可瘦了三圈的家底,根本不是他們最初想象的樣子!
齊王覆滅之快,讓所有人心驚;元疆大軍會一湧而下,更是讓企圖大鬧的世家風平浪靜。
整個事件打了所有人個措手不及!最懵的是林家。
他們在大軍攻入西南時才知道,西南領軍的大将軍是安國公府的女婿,更是他們林家的人!還是主家第四代曾孫,妥妥的本家一脈!
當時他們都以為有救了,不知道本家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個傑出的新生代,竟然還是安國公府的女婿。
可一打聽才發現,本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但大軍攻入臨澤郡的時候,沒有進城搶掠世家是事實,整個南地沒有被收割的隻有他們林家,也就是說,那絕對是他們林家的子弟。
但戰事平息後沒有人找過來,更沒有人認祖歸宗,等來的是上京城風雲湧動的政策,夏朝與元疆的融合,安國郡主和其夫婿林大人越過安國公掌控全境的事實!不是帝王勝似帝王,還是如此遼闊疆土的帝王!
這怎麼能不讓林家激動又詫異!他們幾乎掘地三尺挖自家和對方的關系,便挖到了現在林家話事人的孫子身上。
那個剿滅了他們在周圍郡縣經營多年的勢力,鏟除了他們多家據點,讓他們隻能固守在臨澤郡的人,真的是家主的曾孫,是當年給孫少爺沖喜娶回來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那件事過去很久了,那個女人因為出身卑微,從來沒有出現在人前過,而且沒兩年就死了,生的孩子也死了,誰能想到,人不單沒死,還活的好好的,而且絲毫不念情面的蕩平他們在其他郡縣的勢力。
這明顯是大房内宅不幹淨,出了龌龊的事,才招來現在的局面!否則,現在元夏最風光的世家就該是他們!說能跟安國公府分庭抗禮也不為過!
現在可好,因為小輩們的是非,讓林家失去這樣的契機!大房如果夠聰明,在林清遠娶了安國郡主時,就應該修複林家和林清遠的關系,結果自诩賢德的孫媳婦提都沒有提,還派人多次要置對方于死地,簡直愚不可及!
可當務之急不是小輩們的爛事,而是怎麼和如今這位手眼通天的掌權者打交道。
對方容他們的勢力完好的存在,想必也是知道,他要争t天下離不開林家,林家想要這突然被餡餅砸中的機會就要向上面那位低頭。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要如何低頭,才能抓住這個機會。
林家的書房莊嚴、肅穆,林家所有掌權者都聚在這裡,等這個契機。林家有權有勢不假,可和上面那位比,現在這點地方就不夠看了!
林家的話事人年事已高,積威甚重,也沒有料到早就夭折的曾孫,不單沒有死還被這個逆子一再得罪!簡直愚不可及、蠢笨愚鈍!
不過費把糧食養着的人,偏偏讓人看了笑話,簡直丢人現眼!
林老爺子看眼下面的長子目光不善,他還不至于教訓一個孫子!
林大老爺也沒想到風光霁月的長子能做出這種事來,他的長子和長媳一直是他的驕傲,如今被父親當衆點出,他在兄弟中也老臉難堪!
不過一個孩子、一個不識字的婦人,養着又如何!偏偏縱容後宅婦人無事生非,妒心橫生,結果人沒有解決還讓人跑了!蠢不可及!
林河題沉默的站在父親身後,風流倜傥、姿容不減,即便此刻面對衆叔伯兄弟的目光,也依舊站的堅定。
林老爺子冷呲一聲,當着所有宗親的面,叫了長子上前:“明日,你親自帶人去一趟上京城,跟他低個頭,許他認祖歸宗,亦許他的母親百年後以正房嫡妻的名義入宗祠。”算是将态度定下,林家會将原本屬于他和他母親的一切給他,消他怒火。
林河題剛要動,他不同意!
被林大老爺死死按住:“是,父親。”
“把那蠢婦關好!少讓她出來壞事!”大局已定,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争的!不愧是他林家的子孫,是個有本事的,小小年紀能走到今天的高度,值得長房低這個頭。
隻是讓孫子姓别人家的姓氏像什麼樣子!再有脾氣也不是用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還是太年輕氣盛了。
不過,沒關系,以後認祖歸宗,都可慢慢教導。
371無力對錯
“三海,你跟你大哥一起去,帶上河題,免得他再糊塗沒了分寸!”林老爺子想着曾孫回來後天下大勢的區分,年邁的身體又有了精神,安國公府當然是龐然大物,是以前他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若林清遠有了林家,以他現在掌握的消息來看,他們林家未必不能讓林清遠争一争。
“是。”
林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繼而便是野心勃勃的期許,聽說上京城人都知道安國公府的女婿草民出身,沒有權勢,可若是有了呢?!想必林大人該知道跟他們合作,他才有與安國公府抗衡的實力。
林老爺子捋捋胡須,必要的時候,長孫媳給他出氣也不是不可,畢竟,相比于一個孫媳婦,這天下可重要多了。
林大老爺也難掩眼中野望,誰能想到平亂消世家時,人心惶惶中,柳暗花明又一村,新任的掌權人是他們林家的子孫,還沒有動他們,林清遠如今權勢比窩在一個西南之地大的多,以後還愁沒有他們林家的好日子?!
若是處理得當,他們林家更進一步輕而易舉!那孩子沒有打進來,不就是也知道家族的重要性,給他自己留足了對陣國公府的勢力,以他現在的地位也當得起自家這個爺爺親自去給孫子一個交代。
“行了,如果沒事都散了吧。”
“是,家主。”
……
臨澤郡,林家後院一座美輪美奂的院子内,一位美貌纖弱的婦人生氣的摔着博古架上價值連城的瓷器:“憑什麼!憑什麼!我才是你的妻子,隻有我是你的妻子,這麼多年,我哪一點對不起林家,林家憑什麼要認那個野種進門!我不同意!”
丫鬟害怕的想上前阻止夫人,可是夫人像瘋了一樣不依不饒:“少夫人,少夫人您冷靜點……”
“我為什麼冷靜!我怎麼能冷靜!我兒子才是林家最出息的孩子,才是林家的繼承人,林河題!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隻有我,你的心裡、眼裡隻有我,憑什麼現在要認那個孩子回來,憑什麼她是妻,如果她是妻我是什麼!我是什麼——”
林河題看着她,他一直用心養着的人,如今脆弱的就要被人撕開了,她的痛苦成千上百的向他湧來,控訴着他的不忠:“對不起……”聲音低不可聞。
“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
他怎麼能想到那個孩子會成事,為了不讓純冉痛苦,他在無人時給那個孩子灌過藥,他守着他,以為他死了,誰知道他竟然成事了,如果有報應,就報應在他身上,何必讓純冉痛苦。
當年他和單純活潑的小表妹青梅竹馬,他的眼裡隻有她,功名為她、所學為她,一切都為了讓她開心,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從他懂事起就要呵護這個體弱些的妹妹。
可等他功成名就要求娶時,母親卻告知他表妹有婚約,簡直晴天霹靂,他們逃過,掙紮過。
最後被兩家把消息死死按在深宅裡。隻因表妹的婚約他們惹不起。
表妹出嫁時,林河題心灰意冷,大病一場!病好後一言不發出門遊曆,幾年後被人擡回來的時候奄奄一息。
大夫束手無策,母親焦急萬分,這時一個老道說,需要一個命硬的女子給大少爺沖喜,算來算去,算中了一個田間女子。
他們林家什麼身份,鄉野人家什麼身份,母親怎麼可能讓他娶一個世代佃奴家的女兒為妻。
可當時他命懸一線,母親沒有辦法,給了那家人五十兩銀子,直接買了那個女人!
婚禮倉促簡陋,他鄰家納妾也不會如此。
偏偏娶妻後,他身體慢慢好轉,慢慢病也好了。
他對荒謬娶來的女人沒有任何感情,他甚至沒有見過她,也想過放她離開,是她苦苦哀求要留下,娶不到心愛的女人,誰是他的妻子又有什麼重要的,她願意留就留。
但落在心上的人,怎麼能說忘就忘,他從舅母口中聽不到表妹的消息,隻能自己打聽,才知道表妹過的十分痛苦。
他和表妹有過夫妻之實,表妹當時更是有了身孕,她相公對她非打即罵,孩子也早就死了,表妹精神一度崩潰,生不如死。
他怎麼能當不知道,小的時候日落也要流淚的表妹怎麼受得了那樣的生活。
他周轉幾地,為官多年,就為了拉那家下台,救表妹出來。
後來錢家流放,他将表妹接了出來,悉心照顧,小心呵護,表妹很快有了身孕,能依靠的也隻有他,她一刻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他也不想讓表妹孤單。
他更不會讓表妹為妾,他對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感情,休妻、和離,是必然的,她如果喜歡林家少夫人的位置,他不要這個身份又如何!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了身孕,如果知道,他絕對不會讓那個害表妹險些發病的孩子活着!
可就是那麼巧。他那次,那次……母親終究是不喜表妹,他才和那個女人有過一次夫妻之實!
有什麼辦法,既然母親不想那個女人走,他帶着純冉走!
母親妥協了,送走了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被買來的,沒地方可去,母親将她安排在不會有人去的莊子上,當下人做活。
五年後的一天,表妹帶着孩子出去遊玩,不巧遇到雨天,去了那裡的莊子,看到了寄居在莊子上的母子兩人,那孩子的臉能說明太多東西,純冉很快從仆人口中知道了她們的來曆。
純冉哭的那麼絕望,無聲又震撼,他以為他隻是她的!她的世界不能接受自己再背叛她!
她想要唯一有什麼不對!他想守護她又錯了什麼!
他不能接受表妹哭,不能讓表妹手上染血,他知道表妹想殺他們時,妥協了,表妹想殺的人,他來殺!
他記得那天晚上,月明星稀,那個孩子第一次見到父親,對他充滿了敬仰和好奇,他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可他的心太小,太小了,裝不下那麼多感情,那個孩子要怪就怪他這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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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電,發電刺啦!麻。
372意外的點
可那個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的女人,那個逆來順受的女人,殺了看守的侍衛傷痕累累的沖進來差點勒死他,搶走了那個孩子。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不單是他母親和純冉那樣,她力氣很大,拿刀砍人時比男人還狠。
她們跑了,他派人去追,沒有追上。
可能是恻隐之心,也可能那孩子命不該絕,他沒有再追,跟純冉說,一切都結束了。
純冉身體好了一段時間,病情也有所好轉。
但他不知道,純冉不相信他,派人去查了。
往後,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純冉做了什麼他不再過問,問隻會讓她身體更糟糕,他以為那對母子早死了,至少不會活的風光,原來還活着,這樣都能活着……
林河題苦笑,還讓他爬到了那個t高度,早知如此……
隻是,爹和爺爺還是太天真了,他們以為隻是純冉因為嫉妒對那對母子不利?隻是動過幾次手?單他知道的就不止動手那麼簡單。
純冉精神狀态不穩定,發起病來什麼命令下達不了,那對母子能活下來絕對不是日子過的苦那麼簡單。
現在他爹和爺爺竟然覺得能和他冰釋前嫌?林河題卻不這麼認為,不過,也難說,男人為了權勢暫時低頭算什麼。
不管怎麼樣,他是不會放過自己和純冉的。他是怎麼爬的那麼高的……
謝純冉不服,不管不顧的砸着手裡的東西,她在林家多年,兢兢業業伺候公婆、照顧家裡、養育子嗣,她哪一點對不起林家,如今為了一個野種就要放棄她,還要接那個孽種回來!讓那個女人入宗祠!
她算什麼!她這麼多年的付出算什麼!門都沒有:“林河題!他們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她怎麼還不死!還不死!”隻要想到她痛不欲生的時候,有個女人享受着林河題的寵愛、還給他生下了孩子!她就想再死一次!那個孩子就是該死,就是該死!她受過的苦難道就少了,她就活該遭受那些?!那個女人卻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她沒有的!她不配!
“林河題!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也想接那個女人回來!”謝純冉目光危險的看着他,一點點的走過去:“林河題!你說話啊……林河題……”
謝純冉突然抓起茶杯砸向林河題!
林河題一動不動任她打着自己,感覺到她累了才伸手緊緊抱住她:“沒事的,沒事的……”
“我要他死!他們都死!”
“是,是,冉兒你累了……”
“你隻有一個兒子,林河題你隻有一個兒子!”
“我知道,我知道。”
“那就是一個賤種!野種!也配叫你爹!”
林河題抱着她,希望懷裡的女人安靜下來,希望她沒有痛苦,希望把能給的都給她,更希望從來沒有過那個女人。
謝純冉在愛人的禁锢中,慢慢冷靜下來,眼裡也恢複了平靜,恍惚才從瘋癫中找回自己:“我傷了你……表哥我傷了你……”
“沒事,小傷。”
女人哭着倒在他懷裡,心裡都是哀傷:“表哥我不想的,我不想……”
“我知道。”林河題一下一下拍着她,沒事,都會過去:“沒事了……”
……
另一邊的院子裡,林大老爺洗完腳歎口氣,眼裡驕傲又惋惜,他的親孫子!即将問鼎天下!他那些兄弟子侄再看不慣他,也再無可能撼動他長子一系地位!
誰能想到不聞不問的孫子,能有今天的造化:“當初我就說不能不管你不聽,你看現在鬧的。”如果他将孩子護在身後養,也不至于是現在這樣尴尬的局面。
“我怎麼沒有管,給我機會管了嗎。”她去找的時候,人都不見了,她是沒有料到純冉後來還對那對母子動過手:“我就說不能娶那個女人進門!”滿身小家子氣,就知道霸着兒子!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林大夫人心裡也不好受,純冉也是給她生了孫子的人,又是兒子放在心上的人,她能怎麼辦,這次後她也問過了,就是幾次追殺,謝純冉有病,想來都是能理解的:“那個孩子如何了?他現在真的和安國郡主二治天下?”她也十多年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了,不知道如何?果然像她林家的子孫,跟他父親一樣優秀。
林大老爺想到孫子,面色也和緩了些:“心慈寬厚,為人正直,都是好聽的話,不過,他現在的位置也傳不出難聽的話。”最後一句頗為自豪。
林大夫人也笑了,好,好:“他這些年想來也不容易。”
林大老爺覺得這都是廢話,容易能入贅?!孩子都跟安國公府姓了!好在,他也不傻,知道有些事要靠家裡,看看他想要什麼吧:“你再看看明天的行裝,老爺子給那孩子帶的東西都帶全了沒有。”
“是。”
現在周邊各大世家都在向他們示好,消息靈通的更是開始走他們的關系,所以這次北上事關重大,一定不能出錯。
……
上京城内,月色正靜。
林清遠突然驚醒,漆黑柔軟的床帳内沒有一絲光亮,他下意識伸出手觸碰身旁的人,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不愉快的事。
宋初語順勢靠進他懷裡,環住他的腰,聲音模模糊糊:“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林清遠目光沉靜:“不算……”卻無意識的将人抱的更緊一點,他這種生來就多餘的人,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着。
沒有人需要他,也沒有人記得他,甚至如果沒有他,就連母親也會活的安逸一些,至少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他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出生,不被人期待,不被允許,除了苦了生了他的女人,帶給了對方災難,其實什麼都沒有,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該怪誰,就很荒謬。
若說林家十惡不赦,林家就連他是誰,恐怕也是現在才知道;如果說是那個人錯了,那個人本來就沒想過讓他出生,錯在哪裡?
怪那個瘋女人嗎!她厭惡别的女人給她丈夫生的孩子,細想想有什麼錯,換成他,他弄死那個孩子的手段隻會比對方更殘忍。
373誰還沒個家
也不對。
以前他想這些的時候沒有這麼平靜!都是想着怎麼弄死對方、肢解林家,讓他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嗎?!不是當看不見嗎?!那好吧,都去死!他尚且活的莫名其妙,别人憑什麼都好好的,大家都死一死,把他和他娘吃過的苦,千百倍的在他們身上讨回來。
他連怎麼折磨他們他都想好了!就把他們串起來,挂在他和他娘逃亡過的路上。還要先從小的開始串,再串婦孺,最後才是男人才是老家夥;要不然關在一個大籠子裡,先放饑餓的人進去飽餐一頓。
不,不,還不夠,還要……
真的兵臨城下時,他以為會把那裡變成人間煉獄。他做的到,區區一個臨澤郡,對他來說猶如探囊取物。
‘爹爹,為什麼不攻進去?’小山抱着他的脖子問的天真又興奮。但他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在他心裡根深蒂固的仇恨瞬間分崩離析!往日要将對方千刀萬剮的預想,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都不存在了。
他有孩子,有郡主,有了自己的家,甚至能站在對方的立場看他的出生、他和母親的命運,看那個注定悲劇的開始和結束,更看那個瘋女人。也正視林家從來不需要他,那對夫妻确實不稀罕他和他母親的事實。
林清遠想完一切後,就坦然接受了,他不必非要在那裡有個名字,非要去讨個說法,本來就不稀罕他,問多了浪費口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他有家人,有要做的事,不必非執着那個過往,所以他走了,林家是林家,他是他,他接受并諒解他和母親曾經所有的苦難,從此——為他和他的家付出,各憑本事。
宋初語的手滑進他的衣領:“想什麼呢……”
林清遠身體顫了一下。
“覺得你睡不着……”做點别的,氣息吹拂在他耳邊,聲音熱情軟綿……
林清遠鉗住她的手,掌握屬于他的主動權……
……
“爹,爹爹早!”一大早,宋岐歡快的跑過來跳到大馬金刀坐在門檻上吃紅薯的父親身上:“你怎麼坐在這個地方?”嗅嗅紅薯:“還吃生的,像街頭葛大爺一樣,夫子說不可以沒規矩坐門檻。”見他爹要打他,快速從爹爹肩上翻過去,向内室跑去:“娘,娘,娘我晨練回來了……”
吓得伺候的小太監心驚膽戰,能直接翻嗎!受傷了怎麼辦!趕緊追上去。
“你慢點!”林清遠繼續吃紅薯,跑馬回來哪裡不能坐,瞎講究。
微明、微蕊等人默契地繞着姑爺進出,如果說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學不會‘老爺做什麼都是對的’,就是她們蠢。同化姑爺是不可能了,姑爺隻要别讓大公子有樣學樣她們就謝天謝地了。
室内。
莊嬷嬷氣呼呼的與郡主對峙,郡主現在懷着身孕,懷着身孕知不知道!怎麼就不知道節制呢?!
宋初語已經繞過她,向梳妝台走去。
莊嬷嬷見看不到人了,趕緊跟上,還不願意聽?
“娘,娘——”
宋初語立即笑開,張開雙臂:“小山。”
宋岐剛要往上跳,想到什麼,三下五除二爬到娘的膝蓋上。
莊嬷嬷急的團團轉,郡主現在剛有身孕,剛有身孕……
“娘,我剛才去射箭喽。”
“是去射箭——了。”
“射箭‘喽’——”明亮的眼睛眨的非常堅定。
行,喽就喽:“哦?中了幾支?”
“五支,五支,師父說我可厲害了!比爹爹還厲害。”
“最後一句騙你的。”這都聽不出來t。
宋岐立即撅起小嘴,看着娘,等着她改口,要改口。
宋初語覺得自己實話實說,沒有問題。
“好吧。”宋岐接受自己目前還不如爹爹的事實,他換個問法:“娘,我厲害嗎?”
“厲害,厲害,你厲害大了,你爹呢,沒一起回來?”平時不是都一起?
“他偷吃,他背着我們吃紅薯!不給我們吃,吃完他才回來呢。”
宋初語就不明白,身為被爹爹一手帶大的孩子,為什麼總熱衷于給他爹找麻煩,還樂此不疲,哪次讨到好了嗎:“你确定?”
宋岐使勁點頭。
“莊嬷嬷,拿個紅薯來給他吃。”不是背着吃嗎?現在賞你一個。
宋岐趕緊改口:“門邊曬太陽呢,爹爹要多曬太陽長高高,娘,爹爹今早就跑了兩圈馬,不如小山跑的多,小山跑了三圈哦。”卻伸了四根手指頭。
他還能跑動馬就不錯了,昨晚不能随意發揮,還要顧着她,宋初語以為他今早怎麼也要起不來,原來還有力氣跑馬:“我們小山最厲害。”所以就别賣蠢了。這麼小就不能賣蠢也是可憐。
“弟弟呢?弟弟厲害還是小山厲害?”
“小山覺得呢?”
“不知道。”
“虎兄無犬弟,他笨了對你有什麼好處,顯得咱家都笨——”
“那弟弟還是厲——啊!爹,爹!”
林清遠把他從郡主身上拎下來:“跟你說過幾次了,不能往你娘身上坐,聽不見是不是。”
“我知道,我看着弟弟呢,娘,娘——”
宋初語趕緊拿起梳子梳發,當聽不見。以前她會心疼的幫兒子,少不了瞪清遠幾眼,但她發現吧,宋岐是有九分故意在裡面的,而且鬼精,不能把他當小孩子看,他慣會頂着一張小孩子的臉裝小孩子,除了清遠,估計沒人知道他自傲到什麼地步。
宋初語覺得他剛剛那句‘弟弟厲害還是小山厲害’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是故意問的。
宋初語聽說過有些孩子天生聰穎,但她第一次養非正常的,還是自家兒子,很多時候并不如想象中容易,除了清遠,估計他先生都不好把控他的點在哪裡。
宋初語也慶幸是清遠帶他,至少清遠不單知道怎麼教育他,還知道怎麼拿捏他,他腦袋裡那點東西用清遠的話來說,叫都是他這個年齡段玩剩下的。
但知道歸知道,宋初語還是忍不住放下梳子,把乖兒子從清遠手裡救下來,心肝寶貝的揉了揉他被捏紅的耳朵。
宋岐靠在娘親懷裡可憐兮兮:“娘,小山最喜歡你了。”
“娘也喜歡小山。”
林清遠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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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發電
374不受待見
宋岐被他爹看的,慢慢從郡主的懷抱裡退出來,想起自己今早還沒有喝羊奶,現在可以去喝了。
林清遠滿意的點點頭。
宋初語看着孩子退出去,歎口氣:“你對他太苛刻了,小山還是孩子。”
“嘶——”
“怎麼了?”
“早上挽弓的時候傷了手。”
宋初語立即起身,走過去:“怎麼這麼不小心,請太醫了沒有,莊嬷嬷傳太醫。”
“是。”
“無礙。”
“那是你說了算的?讓太醫看看。”
……
蔡宅外。
一行人喜笑顔開的從驢車上下來,看着這氣派的街道,每隔一會就巡邏而過的捕快,眼裡笑出了花:“上京城就是繁華。”一路走來,這城牆、這街道,還有人,都跟他們那小地方的不一樣。
“這真是六弟家?院門真氣派,還有人守着,六弟現在真不一樣了啊。”
“可不是,大哥,你上前敲門。”都到家門口了,住什麼客棧,就住六弟家就行。
“站住!什麼人!”
蔡大哥早有準備,彬彬有禮:“你們這裡是不是蔡府,主家名諱蔡夅?我是他大哥蔡滿,你去通報一聲。”宅門真氣派,比他們蔡家當初沒有落魄時也不差,可這裡是上京城,隻能說更好。
管家很快迎出來,可是他沒有收到老爺說家裡來人的消息,而且看着外面一群人,這……
管家立即派人去通知老爺,自己客氣的将人迎進去,并沒有敢将人迎進主院,而是先讓人聚在廂房正廳:“幾位老爺夫人稍等,奴才已經讓人去告知老爺了,老爺很快回來。”
“好,好,辛苦管家了。”
幾個人看着房間裡的擺設,忍不住摸了又摸。
“六弟現在熬出來,出息了。”看看這好東西,比他們當初富貴時也不差。
“少說兩句。”丢人,這些年是短了她吃了還是喝了:“一會六弟回來,都好好向六弟認個錯。”
“大哥你放心,我們知道。”
二夫人也趕緊附和:“是該認錯,當初是咱們不對,有眼不識金鑲玉,都是我們幾個女人目光短淺,壞了老爺和六弟的兄弟情分。”
大夫人也點頭:“是,是,老爺和六弟打斷骨頭連着筋,當初都是我們沒有見識。”
三夫人沒吭聲,但也喜歡這個院子,曲徑通幽,這才是大戶人家該有的樣子,她當年嫁進來的時候蔡家就不行了,她沒享受過蔡家一天好日子,老三分到的東西又不多,怎麼有能力養六弟,要養也是老大家的責任,他們家完全是逼不得已。
蔡家老大、老二、老三點點頭,默認了妻子的錯處,他們就是在當年對老六也沒有說過重話,那是他們的弟弟,他們怎麼可能不照看,都是這些女人,為了一點錢财斤斤計較。
“大老爺喝茶。”多少年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了,所謂長兄如父,他們的父親早就不在了,六弟還沒有成婚,以後這家裡裡裡外外還不是需要他們先操持着,不知道六弟現在俸祿多少?
幾個婦人眼睛發光的看着這裡的一切。
三位老爺要沉穩的多,等着六弟回來。
……
蔡夅從公務中擡起頭,并不意外的看來報的人一眼,又面無表情地垂下頭,繼續忙碌:“咳咳……”
滿臉喜氣的小厮頓時愣住,這……老爺家中來人了,老爺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可他們說他們是老爺的哥哥、嫂子,他們還沒忘記一開始老爺說過府裡是嫂夫人說了算,都要聽嫂夫人的,怎麼換了一批哥哥嫂子,老爺卻沒反應了?
小厮等了又等,老爺已經開始見不同的官員,也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的意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了,老爺對來的親人不親。
小厮灰溜溜的退出去,回了府,将老爺的态度向管家複述了一遍。
老管家看小厮一眼。
小厮點點頭。
兩人都懂了其中的關鍵——老爺不喜歡這些親戚,既然老爺不喜歡,他們也不必殷勤招待了,本來要送進去的糕點、吃食,管家立即攔下來,讓下面的人隻上茶,茶也換成了他們喝的普通茶。
“該忙什麼忙什麼去,不用在這裡伺候着了。”
蔡滿等了一盞茶又一盞茶。
蔡大嫂也有些坐不住入了幾次茅廁,還不見六弟回來,管家不是說去告知了嗎?而且她們坐了這麼久了,除了茶什麼都沒有,這眼看就要中午了,連茶點都沒有見到。
蔡大嫂子頓時皺眉,這家裡沒有一個女主人就是不行,下面的人一點規矩都沒有,連待客之道都不盡心:“來人,來人,來人——”
“來了,來了。”才有一個粗使的小丫頭拿着掃帚姗姗來遲:“夫人叫我?”
蔡大夫人臉色更難堪了,‘我、我’沒規矩,要自稱奴婢,這是連調教都沒有調教好就出來見人了嗎:“管家呢?”
“管家忙着,夫人要找管家,我去給你叫。”說着跑出去了。
蔡大夫人還沒有說完的話立即卡在嗓子裡。
蔡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見狀,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這是什麼下人,還是說六弟在給他們下馬威!
“大哥,六弟什麼意思!”以為他現在今非昔比,了不起了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就是,大哥,六弟真以為他是個人物了,我們是他哥!”
蔡大老爺也不太高興,可事已至此:“行了,都少說一句。”當初的事又不是心裡沒數,如今那小子不一樣了,要給他們一點難堪,他們能不受着?真不願意受着何必過來。
下面的兩兄弟聞言,冷哼一聲,也不吭聲了!
管家匆匆忙忙進來:“對不住,對不住外面太忙了,不知幾位夫人、老爺叫奴才來有何貴幹?”
蔡大老爺頓時不悅:“你不是去告知你們老爺了,人呢,怎麼還不回來?”
“哦,您看這事鬧的,忙的奴才都忘了,老爺事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還望老爺和夫人們見諒。”
“什麼!”抽不開身……大夫人瞬間有些不高興,什麼事那麼忙,回來一趟都沒有時間,可到底還知道他們沒有立場鬧:“既然這樣,你讓人送些飯菜過來,我們繼續等就是。”
375脅迫手段
管家愣了一下,直白的看幾人一眼,還要在府t裡用飯?
蔡家幾個人見狀,頓時鬧了個難堪。
大夫人最先忍不住:“看什麼!”奴才沒有一點奴才的樣子,等他們和六弟說開了,看她怎麼教訓他們。
“是,是。”呸,老爺到現在不單一句話沒有,還沒有派一個人過來傳話,而且,不是他們不盡心,而是這些人看着也不像會是他們老爺多重要的親眷。
可既然他們留下來用膳,他一個管家也不能說什麼,給他們上飯就是,隻是上面無命令,那就隻能‘委屈’他們,下面的人吃什麼,他們吃什麼了!
一刻鐘後。
蔡家幾個老爺子、夫人吃了一頓清湯寡水的飯,現在如果還看不出蔡夅在晾着他們,他們就白活這麼多年!
以幾個男人平日在家說一不二的性格,恨不得摔筷子走人。
可是蔡夅現在背後的利益太大了,楚翩那種女人回去後縣令都對她客客氣氣的,郡守特意去看了她。而且他們打聽過,蔡夅不單是狀元,還是天家近臣,這是多大的榮耀,否則短短一年他能在上京城住這麼大的宅子用的起這麼多奴仆!郡守都要給面子的人,背後的利益何止一點半點,他們怎麼會因為這點屈辱就甩袖離開!
何況,如果蔡夅要出這口氣,他們讓他出了就是,等他滿意了,他們還是親兄弟。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色漸漸黑了。
蔡夅剛下馬車。
管家早已迎在門口,低聲道:“老爺,人還沒走,在廂房正廳等着。”
蔡夅聞言,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還真是有耐性,他們怎麼有臉賴着不走的,不該走的人都走了,不該來的人又何必來,難道以為他會冰釋前嫌嗎:“咳咳……告訴他們,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待客了,明日讓他們趕早。”說着向正院走去。
“是。”
廂房正廳内。
管家将話交代完,蔡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的臉色鐵青,卻一句難聽的話都沒罵出來。
蔡二夫人也氣的夠嗆,她們等了一天就等到這句話:“我們是他的哥哥嫂嫂!他什麼意思!他回來了卻不見我們!”
蔡大夫人也看出來了,這種事夫君們不方便出面說話,隻有她們來,雖然大夫人也不高興,但人冷靜的多,以前也是做過大少奶奶的人,雖然這些年被磋磨了,曾經的底子還在:“可否勞煩管家帶我去見見你們老爺。”她先給六弟認個錯,讓六弟消消氣,隻要能談,後面的事都好說,他總不能不見她。
誰料,管家直接搖頭:“不行,沒有老爺的命令,奴才不能帶任何人靠近書房。”
“豈有此理!”蔡大老爺直接拍案而起。
大夫人趕緊安撫相公,看向管家:“您看這事鬧的,我們千裡迢迢來看小叔子是一片心意,您就行個方便,再去問一聲,我夫家可是蔡大人大哥,結果來尋親卻連小叔子的面都見不到,讓外人知道了,對你們大人也不好,不是嗎?”
管家看看在場的人,再想想老爺和他們的關系,畢竟是老爺的親大哥,如果……“幾位稍等!”
沒一會,管家匆匆忙忙進來,臉色更加難看:“幾位請回吧!我們老爺沒空!”态度強硬不少,如果不是主仆有别,說話會更難聽、臉色更臭!
蔡滿見狀,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這是要跟他們拿喬了!翅膀硬了不把他這個大哥放在眼裡了!
蔡大夫人也不高興,這小叔子什麼脾氣,她就知道,跟着一個窯子裡出來的長大,能有什麼禮義廉恥,身為一個讀書人臉都不要了!這麼對自己的大哥,他還要不要名聲!
“幾位!請吧!”管家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們:“如果幾位不走,在下就要冒犯了!”
蔡二老爺、三老爺聞言甩袖就走,什麼東西!誰稀罕他這裡一樣!也不看看是誰以後要落葉歸根,就敢這麼對他們!有本事别來求他們!
蔡二夫人、三夫人趕緊跟上,她們就說吧,沒那麼順利,當初沒有養,這時候怎麼可能見他們,還是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從長計議!
蔡滿也沒有辦法,皺着眉,臉色難堪的跟上兩位弟弟。
蔡大夫人看眼點起燭火的院子,一牆牆一院院多好看,都是她曾經享受過的一切,可現在不單什麼都沒有了,子女也到了都要用銀子的時候。如今她已經進來了,怎麼甘心就這樣出去,長嫂如母,她該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人才對。
蔡大夫人看着看着,突然扔下夫君等人,轉身跪在石頭砌成的小路上,聲淚俱下:“六弟!嫂嫂知道當初對不起你,嫂子做事太絕,六弟,有什麼話什麼怨你沖嫂嫂來,都是嫂嫂的錯,你哥可是一直攔着我的!如今你哥年紀大了,恢複家族無望,就是想看看你,你也忍心不看你大哥一眼嗎!六弟!六弟!嫂子在這裡給你認錯了——”說着,結結實實的磕在地上!瞬間淤青!
管家頓時急了,這是要做什麼……她是嫂嫂怎麼能跪小叔子,讓别人知道了,怎麼看他們老爺:“你起來!你快點起來!來人,把人扶起來!”
“我不起來!誰敢扶我,我一頭撞死在這裡給六弟賠不是!六弟!你出來見見你大哥吧!六弟!都是嫂子的錯,可你大哥和侄子侄女沒錯啊,六弟!你侄子當初還為你求情你都忘了嗎!六弟——”
管家急的團團轉,這……這都是什麼事……趕緊讓人看着他們,自己去請示老爺!
蔡家其餘等人也不攔着蔡氏,就那麼等着。
蔡滿皺着眉說了幾句有骨氣的話,蔡大夫人沒聽,蔡滿就不說了。如果說誰最急于見到蔡夅,是他,如果現在的蔡夅開口,以前屬于蔡家的那些産業都拿回來又有何難,到時候他才是蔡家的大老爺!
“六弟!六弟!”
蔡二嫂子見狀,咬咬牙,也跪了下來:“六弟,二嫂也給你賠不是!”這招誰不會!怎麼能便宜都讓老大家占了。
376不相信
男人也不走了,冷着臉站在原地等着,蔡夅但凡還要做人,就不能讓他兩個嫂子這樣跪着給他認錯!
正房内。
蔡夅快氣笑了,下跪?為了不被趕出來,當年他也跪過,在那個家裡更不敢閑着,什麼活都替他們做,結果呢?還不是一樣被趕出來,現在跪一跪就要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誰給他們的錯覺:“送她們出去。”
管家有些為難:“老爺,兩位夫人不走啊,而且……”管家又為難的看老爺一眼,如果把人‘拖’出去,傳出去了……對老爺名聲不好……
蔡夅何嘗不知:“趕出去吧。”
……
“我不走!我不走!放開我!我不走——”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蔡滿沒料到蔡夅如此不講情面,竟然讓人拽他兩個嫂子出去!而且,他嫂子已經向他低頭了,還跪下向他認錯,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簡直白讀了聖賢書!
“放開我!我不走!六弟!六弟你聽嫂子解釋,六弟都是嫂子不好——”
蔡滿甩袖就走。
蔡家老二、老三也覺得難堪,趕緊跟上大哥,不跟着難道讓人攆嗎!
蔡大夫人被人從蔡府拖出來,她卻沒有走,直接跪在大門外繼續哭喊:“六弟,六弟,你出來跟嫂子說說話吧,當初都是嫂子不好,是你嫂子眼瞎心壞,可你大哥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啊,六弟!”蔡大夫人邊說邊拍門,聲淚俱下,好不可憐。
蔡滿見狀,看了妻子一眼沒說什麼,但還是很有‘氣節’的自己先走:老六有本事别求他!
蔡二夫人看着關閉的大門,想了想也跪了下來。
蔡三夫人本來打算走,最後也不走了,但她沒有跪,輪也輪不到她養小叔子,她頂多算沒有幫忙,可當初她也才成婚、沒分到什麼東西,怎麼幫。
但這時候如果她走了,以後有好處肯定沒她的份,所以她也留下來等小叔子妥協,她就不信兩個嫂子在外面這樣‘哭鬧’,六弟不會開門。
管家在裡面聽到外面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聲,心裡更急了,雖然天色晚了,但還沒到宵禁的時候,這個時間很多晚下衙的官員正巧回府,萬一讓人看見,多難看。
管家覺得不好,匆匆又回了正院。
蔡夅正咳的喘不過氣來,聽完管家的話,臉色蒼白的坐在椅子上沒有理會,所幸楚翩走了,看不見這些人的嘴臉,楚翩走的對,如果讓她們看見楚翩可以住進來,她們卻不能,她們不定說出什麼話來:“咳咳……她們不願意走,就随她們吧……”
“可……”萬一被人看見……管家看着老爺不願多說的樣子,無奈的退下。
……
“還在鬧?”自從楚翩走後,宋初語一直讓人注意着蔡夅的情況,她覺得蔡夅對楚翩不止喜歡那麼簡單,知道蔡夅最近身體不好,更是讓太醫留意了幾分,沒想到t把這幾天鬧的歡的人‘留意’到了。
消息遞到宋初語面前時,蔡家的人已經鬧了一段時間了,蔡家三個嫂子不分晝夜的去蔡府門前認錯。聲淚俱下、言辭懇切,恐怕關注蔡夅的官員和左鄰右舍的家眷都知道了。
宋初語蹙眉,這些人可不是真來認錯的,否則上輩子也鬧不出那樣的事:“蔡大人最近身體如何?”
“回郡主,太醫說思慮過甚,沒有轉好的迹象,還是要蔡大人自己排解。”
宋初語點點頭,蔡夅能跟着楚翩死,說他沒點心理問題也沒人信,但他家現在鬧成這個樣子,楚翩回來隻會成為這些人的靶子。
而且,宋初語看蔡夅這段時間的意思,沒有想過找楚翩回來,是尊重她的意思放她離開,隻是,他自己恐怕高估了他自己。
宋初語端起桌上的核桃乳,又放下,說到家裡人,林清遠才是最讓她擔心,當初把西南留給清遠,她是存了私心的,戰事中,死傷很正常,即便想掩蓋什麼也會很容易。
畢竟上輩子,林清遠等于虐殺了那些人,林家整族人死的凄慘無比,可以說死無葬身之地,宗祠都給林家碾平了,老少婦孺一個沒有放過。後來林清遠名聲不好、行事偏激乖張、心狠手辣、不得世家認同,跟他虐殺林家滿門有很大關系。
一個對自己族人都心狠手辣的主子誰敢跟,不怕下一個就是他們?更何況上輩子,清遠殺人是有些殺紅眼的,加上他身體不好、屠殺的官員衆多,誰會跟這樣手段強硬、陰晴不定的主子?
如果不是他留下的政治資本雄厚,不是後世人看到他殺出的朗朗乾坤,沒人會想到給他正名。
可這樣的名聲畢竟不好,宋初語就想着把南地交給他,他就是忍不住想做什麼,在戰事的掩蓋下,做了就做了,也好收場。
但是清遠竟然沒有進去?宋初語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因為這跟記憶中的不一樣。
可那隻是一瞬,随即便接受了,因為她眼中的林清遠就不是那樣的人,就是動手,也是血債血償就夠了,不會掘墳。
但林清遠連那個女人都沒有過問就讓宋初語有些不懂了?宋初語相信林清遠不會虐殺婦孺,但絕不相信他心寬如海。
所以宋初語思來想去,覺得他可能那一刻認為天下更重要,把林家放一邊才對。可她前幾天收到确切消息,林家人快進京了。
宋初語歎口氣,剛要再端起核桃乳,便聽到小山說話的聲音,不禁笑了。
宋初語起身,沒有讓侍女上前,親自接過林清遠手裡的大氅:“下雪了?”
宋岐已經跑進來:“下了,娘,我今天去見姑外祖母了,姑外祖母送了我好多東西,都是我喜歡的。”
宋初語看林清遠一眼。
林清遠正掃着鞋底化了的雪水,郡主去太後拉不下面子,他去更不行,太後恨不得剮了他。小山就不一樣了,讓小山多去幾次,等太後适應了,再讓小山帶着嶽父去,時間長了,最後見郡主也就順理成章了。
377好處理
“莊嬷嬷,帶少爺下去規整太後送來的東西。”
宋岐不要,他剛回來,他……
莊嬷嬷已經連哄帶……最後‘強硬’抱走,因為哄大少爺沒用。
宋初語直接拿了幹淨的鞋子上前,溫柔的靠過去,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來:“我彎腰很方便,另一個我……”來,清遠卻已經穿好了,宋初語神色僵了一瞬,忍不住掐住他腰上的肉,狠狠轉了一下,讓氣氛溫馨一點會死嗎!
林清遠疼的跳腳。
宋初語又舍不得的給他揉揉,嗔他一眼:活該。
林清遠順勢将人抱進懷裡,放在心口放着。
宋初語靠在他兇口,更不想他像上輩子一樣被人诟病:“清遠。”
“嗯。”
“蔡夅家的事你知道嗎?”
林清遠笑了:“什麼事?”他沒事打聽下屬的家事做什麼,郡主當他真沒事天天聽别人家是非。何況現在蔡夅是有官職的人,在外辦公,對内閣負責。再說臣子家裡那些事也帶不到衙門來,都帶過來,衙門還辦不辦事了。
但林清遠知道郡主關心蔡夅家的私事,尤其關心蔡夅和他嫂子,還有點小惡趣味,非說他們二人有什麼,弄得很長一段時間他也看蔡夅怪怪的。
但不管兩人有沒有什麼,前段時間他嫂子走了,那就是說沒有結果了,沒有結果就沒有結果了,哪有什麼事都有結果的道理。
宋初語仰着頭看着他,不想錯過他的表情:“蔡夅的家人來了,就是那些沒養他的哥哥嫂嫂,現在想來認親,蔡夅估計煩透了。”
“哦。”
宋初語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就一個哦,那些人想不勞而獲,還想一筆勾銷他們做過的那些事。”而且家人?你的家人呢?
“蔡夅會處理的。”
宋初語看着他沒多想的樣子,差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小肚雞腸了?還是因為這些年,那個人沒能對他動手,婆母的身體日漸好轉,前段時間甚至清醒了一段時間,讓他心情大好忘了報仇?
宋初語立即否定這個想法,她就算相信蔡夅會妥協,都不相信林清遠不報仇:“可畢竟是他的家人,做的太難看了大家臉面上都難看,何況他兩個嫂子還認錯了,說的又誠懇,蔡夅再抓着不放,顯得小氣,撐不起大事,他下面的人和他上面的人怎麼看他。”
林清遠歎口氣:“想的太複雜了,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無關緊要的對待就是了。”
“什麼是無關緊要的對待?”他的便宜親戚不日就到,宋初語想取取經:“忽視?但他們就賴着不走,還到處認錯,不是将蔡夅放在火上烤?小時候受委屈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搭上自己的名聲,多倒黴,你别說名聲不重要,對蔡夅來說還是很重要的,因為他們,蔡夅喜歡的嫂子都走了,蔡夅多傷心,還病着,多倒黴。”
林清遠哭笑不得:“别造謠。”
“我沒有,不信你問蔡夅,你看他認不認。”
林清遠這點争不過她,她說有就有:“蔡夅其實可以和他的家人們正常相處,沒什麼難的。先讓蔡家以哥哥嫂嫂的身份支付他這些年的開銷,其實沒多少銀子,然後他幾個嫂子去伺候他楚嫂十幾年,畢竟他楚嫂子照顧了他十幾年,于情于理現在要認回弟弟,都要付出過才行。他幾個哥哥也一樣,看看誰想來看他想跟他和好,就去把他曾經離開蔡家後吃過的苦,吃一遍,這一等十幾年就過去了吧,如果他們做到了,剩下的再有什麼事就好說了,他們想要住在蔡府也好,想要通商令也好,住房的話按北城的租賃價格出銀子;通商令的話,讓他們去從商,等從商達到朝廷條件給就是了。如果擔心親眷拿着是他親眷的事實,在行商中占到便宜,就讓行檢那邊,一個月查他一次,查出問題給十成獎勵,他的那些親眷也不可能複起了。如果這都能起來,說明有兩把刷子,用一用也沒有什麼不可。”
宋初語看着他突然笑了。
林清遠低着頭看着懷裡的人:“你笑什麼?”
“我笑你幾句話把人支開十幾年,唯恐他們老死不在路上。”
林清遠彈彈她的發钗:“就是給彼此一個能心平氣和見面的機會而已,發钗是新的?”以前沒見過這個款式。
宋初語看着他心平氣和的樣子,将人抱的更多一點:“不知道,沒注意……”但她知道,清遠頭上戴的發冠是今年她新讓匠人打的。
“新的。”林清遠肯定。
宋初語就想抱抱他:“太後的事你費心了……”
“不是什麼大事。”太後對郡主好,他沒什麼好說的。
“清遠……”
“嗯。”
宋初語看着他:“我最喜歡的是你。”
林清遠笑了,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又移回來,見她還看着自己,又移開,脖頸微紅,郡主和嶽母一樣,動不動就把情感表現在口頭上:“不餓嗎?”
“抱着你就飽了。”
林清遠:“……”
“我覺得蔡夅病的不輕。”宋初語依舊看着他,目光純粹。
“嗯。”林清遠單手蒙住她眼,不許看:“是咳了一段時間了,我正考慮不去了,免得被他傳染。”
宋初語拉下他的手:“人家那叫相思病,還傳染,沒常識,傳染你什麼,你相思誰?思你那些住在莊子上的妹妹?”
林清遠傻眼,這都……什麼……“她們都成婚了。”
“哦,别人的妻子……”
“郡主大人,您後院彈琴的那位樂師剛走。”
宋初語想起來了,墨傷,清遠不提還好,如今一提更生氣:“哼,男女通吃!”說着就要松開抱着他的手。
林清遠又趕緊将她的手拉回來放在腰上:“我隻是覺得他有問題,才多留了他一段時間。”
宋初語卻突然想到一個她t忽略的點,後來的琴仙性格有變,桀骜不馴參與政事,是不是受林清遠影響?
林清遠捧住她的臉:“你不問我什麼問題?”
“大概猜到一點。”
“周朝前太子,真是……”
真是什麼林清遠沒說,但宋初語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378情意在
一個太子去做樂師,林清遠單是理解他的追求估計就理解了一段時間:“你沒提醒他家國天下吧?”上輩子林清遠會帶他看天下,估計是覺得他可惜,明明有最高貴的身份,一切政策法令唾手可得,卻不去作為,這輩子……
“我隻說他的樂曲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宋初語笑了,這話别人說墨傷未必信,但這話清遠說,他則要考慮考慮是不是肺腑之言:“壞……”
林清遠垂下頭,眼中都是疑惑:“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宋初語掐住他的腰:“還要聽嗎?”
“也不是非要……”
“你還是關注一下蔡夅,我覺得他嫂子不在,他狀态不對,有些人是很偏執的,太醫也未必全看的出來,免得哪天他病入膏肓,你少個可用之人。”
“如果這樣,他完全可以将他嫂嫂帶回來?”
“也許他想成全他嫂嫂呢,畢竟隻是他一廂情願,他不想強求,我看他嫂子沒有那個意思。”
……
宋初語讓人将林清遠說過的話帶給了蔡夅。
就是皇上,為了一個仁愛之名,也不會不顧自己的名聲,更何況盯着龔西成位置的不單蔡夅一個,蔡夅并不是跟随清遠時間最長的人,也不是能力強到不可替代的一個,如果被爆出的問題太多,龔西成沒有必要選他在身邊培養。
“路平,林家的人走到哪了?”
“回郡主,已經進京了,那些人住在北城的祥雲客棧。”
宋初語點點頭,來的真快,怎麼有臉來的。
宋初語忍不住捏緊手帕,上輩子,他沒有在上京城久留,那些人應該一路追殺他到成為南地之主,中間投毒、暗殺無所不用其極,他身體糟糕到那個樣子,那些人功不可沒。
就是現在,林清遠身上也有很多因為逃亡已經成繭的痕迹:“看着林大人的情況,有什麼不對,立即來通報,記得,第一時間報給我。”
“是,郡主。”
……
蔡府内。
蔡夅一身常服,讓人将他幾位哥哥嫂嫂請了進來:“咳咳……咳……”
蔡大夫人、二夫人一臉得意,她就說有用吧,但凡小叔子還要臉面就要讓她們進來,不就是認個錯,有什麼大不了的!
蔡滿雖然不高興六弟現在才讓他們進府,但既然讓他們進來了以後還是一家人。
隻是幾人沒有想到,坐在大廳裡的人如此消瘦、病恹恹的,好像随時會死了一樣。
蔡大老爺準備了一肚子不高興的話,看着坐在上面的人,突然都說不出口了,他原以為會看到一個意氣風發、揚眉吐氣的六弟,怎麼現在……
蔡大夫人見狀,下意識看了相公一眼,這……這是六弟?跟記憶中的不一樣。
蔡夅先開口了,聲音溫和沒有脾氣:“幾位大哥大嫂遠道而來辛苦了,坐,管家,上茶。”
“是。”
蔡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分别看自家相公一眼,又看眼上面明顯病着的人,一時間心裡沒底的坐下來。
蔡滿等人也坐了下來,準備好的話因為上面的人與想象中不符,反而不好說了。
蔡夅壓下肺裡要咳的沖動,看向下面的人,十幾年未見,他有些不敢認他們了:“聽說……
你們是我的哥哥嫂嫂,咳咳……”
什麼叫聽說!我們就是你的哥哥、嫂嫂,你連你哥哥嫂嫂都不認識了!但看着上面坐着的人,想着這個人這些天無數次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們卻沒有認出對方的樣子,又洩了氣:“六弟,瞧你說的,連大哥大嫂都不認識,六弟這是怎麼了?”
“無礙,染了些風寒罷了。”
蔡家衆人松口氣,隻是風寒便好,風寒好。
“聽說衆位哥哥嫂嫂要跟我冰釋前嫌?”
蔡大夫人知道自己認錯的時候到了,急忙起身:“六弟,當初都是嫂子不好,是嫂子隻顧眼前這點銀子耽誤了你的前程,千錯萬錯都是嫂子的錯,是嫂子對不住你,嫂子……”
蔡夅擺擺手,打住了她後面的話:“二嫂子也這麼想?”
蔡二夫人神色歉疚的起身:“我也是,對不住小叔子……”
蔡夅點點頭:“也沒什麼,我也一樣長大了。”
兩位嫂子聞言心裡不斷點頭,對對對,已經長大了,過去的事還揪着不放也沒有意思。
蔡夅繼續道:“隻是幾位嫂子真心道歉,我也不能不給兩位嫂嫂一個機會,可讓兩位嫂嫂重新照顧我也不合适,畢竟我已經大了,而且男女有别,不如這樣,兩位嫂嫂去照顧楚氏就好,楚氏照顧了我十幾年,兩位嫂嫂畢竟是我嫂嫂,就少一些,照顧她飲食起居十年就好,嫂嫂們覺得還行吧?畢竟我見兩位嫂嫂真心實意,不忍駁了嫂嫂們的面子。”
“什麼!那個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
“咳咳,我就是那種女人養大的,看來嫂嫂們還是嫌棄我和楚氏出身不好……”
“這怎麼能一樣,你是我蔡家子孫,她……”
蔡夅沒有耐性:“嫂嫂們不願意?不想道歉了?”
蔡家大夫人、二夫人頓時語塞,她們當然不願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瞬間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夫君們。
蔡滿皺眉,開口:“六弟,當初是你嫂——”
“大哥也是來跟我冰釋前嫌的?”
蔡滿:“……”
“咳咳,也一樣,大哥、二哥、三哥将我這些年吃過的苦吃一遍,過往一切小弟既往不咎。”
蔡二老爺聞言頓時跳起來:“你根本沒有誠意!老六别以為你現在有了官職加身就有什麼了不起,你信不信你不敬兄長的名聲,明天就能傳出去!”
蔡夅歎口氣,林大人說的對,跟他們講理他們未必想講理:“那幾位哥哥、嫂嫂是否覺得,我為了名聲強行把衆位哥哥嫂子順帶子侄都留下,打斷手腳不讓出府,就能保住我的名聲了,可我覺得何必把事情做的如此絕,幾位哥哥嫂嫂有心道歉,我也有心受着,總有幾分情意在,卻不知幾位哥哥嫂嫂連我曾經的苦都不願走一遍,怎能不令六弟寒心。”
“你——你——”蔡滿和衆人頓時說不出話來!
379見一面
蔡夅依舊不急不緩:“我是真願意和哥哥嫂嫂安分相處的,既然大家都有心,何必不給對方一個彼此接納的機會,哥哥肯吃我吃過的苦、嫂嫂肯替我還楚氏十多年的恩情,我也就願當過去都是浮塵,重新看待哥哥嫂嫂,難道哥哥嫂嫂覺得單憑一句話,我就會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哥哥嫂嫂們也太看得起我了。這樣的好事,我敢說,哥哥嫂嫂們敢信嗎?不怕我哪一會心裡不痛快對子侄們不利?”
蔡滿等人臉色難看。
蔡家幾位嫂子面色如灰,這跟她們想的不一樣,如果六弟不高興,她們磕頭認錯就是,可是六弟說話不急不緩,一點生氣的迹象都沒有,讓她們磕頭認錯都做不到。
蔡夅心平氣和的看着他們,林大人說沒有必要跟不相幹的人生氣,确實沒有:“還有事嗎?沒事的話,管家送客。”
“你不怕世人戳你的脊梁骨!”
蔡夅看着大哥:“我做錯了什麼?大哥都不怕,我和大哥一樣,都是塵世俗人,也不怕。”
蔡大夫人頓時跪下:“六弟,當初是我不對——”
“我已經告訴你贖罪的方法了,沒聽清嗎?我再讓管家跟你說一遍,來人!帶人下去。”
門外瞬間沖進來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将人拖出去,扔在了大街上!
門口很快貼出一張紙:敢作敢當!
蔡府大門重新關上。
蔡家衆人看着這四個字,心裡火冒三丈,卻也不敢再上前,他說會對子侄出手,簡直——
可讓他們去吃他吃過的苦……怎麼可能,那要多少年……
“大哥,怎麼辦……”不走?在上京城每天都要銀子;走,又不甘心,現在怎麼辦?
蔡滿也不知道:“先回客棧。”
也隻能如此。
……
同一時間。
林三海林家三老爺從客棧出來,帶着人率先找到了林府大街,街口重兵把守,禁止任何閑雜人等入内。
林三海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可皇家内城的禦用府邸又不一樣,這裡的街道更寬更廣。
林三海看着威風凜凜的禁衛軍,心裡火熱又恭敬:“回這位大人的話,我們是林大人親屬,臨澤郡林家,我是他三爺爺,麻煩這位大人進去通報一聲,就說他三爺爺求見。”他們去過衙門了,衙門裡沒人。
守備一聽,互相看了一眼,林大人的家人?沒聽說過林大人出身氏族:“等着。”語氣中還是忍不住客氣了一些。
“好,好。”
林清遠在家t玩兒子,他挽弓射箭,箭尾綁上紅綢射出去,然後讓小山去追,在每次箭支落地時,追的距離越遠成績越高,如果一次不如一次,箭就不是往靶心射,而是往他身上招呼!
林清遠搭弓。
宋岐聚精會神,已經做好了起跑準備,不管心裡多憤怒,現在也要全力以赴,要不然爹爹真會射他!
——嗖——箭疾馳而出。
宋岐同一時間沖了出去。
林清遠颔首,不錯,目不視箭能聽到箭離弦的聲音,耳力尚可,但還需多加練習。
“老爺。”小蚊子走進來。
林清遠已經搭好第二支箭。
宋岐滿頭大汗、蓄勢待發。
“說。”
“老爺,您家裡來人了。”
林清遠聞言,慢慢放下手裡的弓箭。
宋岐瞬間坐在地上,看着他爹爹。
林清遠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又很快收斂,重新舉起手裡弓箭。
宋岐立即從地上起來,目光如炬,準備追箭。
“他們要見我?”林清遠聲音平靜,箭刷的一聲飛了出去。
小蚊子覺得,應該是吧,要不然讓人傳話做什麼,老爺為什麼這麼問?
林清遠重新抽出一支箭。
宋岐見狀,快速往回跑。
林清遠瞄準靶心:“既然要見,也不能駁了對方的面子,這樣,誰要求見我,就把他綁在馬後繞城一圈,然後就能過來見我一面。”刷!箭飛速而出!
宋岐馬不停歇的去追。
林清遠看小蚊子一眼:“還不去?”
“是。”
……
街口處。
林三海一身深藍色的華服,看着牽馬而來的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說什麼?”是不是他聽錯了?
他是林大人隔房的爺爺,隔房的!就是林大人有怨言也是對着長房去!而且……
而且怎麼會有人隻因為想見他一面就要被馬拖拽繞城一圈!人豈不是被拖死!人們怎麼看林大人,如此怎麼服衆!更何況那人還是以溫和悲憫讓衆民周知的林大人!他怎麼可能那麼做!
牽馬的侍衛神色肯定:“誰要見,上來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林大人的吩咐,他們不敢不從。
林家一行人面面相觑,這……這……被這樣一匹高頭大馬拖行一圈,不死也掉層皮,更何況,這是奇恥大辱。
“三爺?”怎麼辦?
林三海算是看出來了,林家長房這個孫子心裡有怨,沖着他們來了!林家人若想見到他必須讓他出足了氣才行:“走。”既然如此,長房的事還是長房處理,本以為可以先一步見到他,看來是不可能了。
客棧内。
林大老爺聽完三弟的話,頓時皺眉,他們早已料到事情不會如此簡單,想不到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還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
林大老爺心中不悅,将人綁在馬後繞城一圈,還有沒有一口氣都難說,看到的人如何評說他!
“大哥……”
“明天我親自去!”他不信林清遠還能讓他繞城一圈!
“也好。”
……
餐桌上。
宋岐像被拔了牙的老虎,蔫蔫的,他跑了一下午,腿快不是他的了,他現在甯願跟着紀先生上課,也不願意跟着父親學習,父親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宋初語見他可憐,給他夾塊肉:“辛苦了。”順便看眼清遠,見他還跟以前一樣,沒什麼不對,也給他夾了一塊肉,他對林家來人沒有感覺?
林清遠給她盛了一勺玉米豆羹。
宋初語笑笑:“你……”
“你問我家那邊的事?不用理會,誰如果要見你,你讓他們來見我就是,我一會讓人去通知父親母親一聲,免得父母親被人打擾。”
380都一樣
宋初語點點頭,看着他像往常一樣用飯,碗裡的玉米豆羹都不香了,就這麼算了?如果清遠覺得算了,自己可要動了?她可不管那個女人是真瘋還是假瘋,都要讓那一家人好看!他們的兒子是兒子,林清遠就不是兒子了?!
“娘,我腿疼……”
宋初語心疼的看過去,敷衍的再給他夾點菜:“多吃點肉,一會就不疼了。”
宋岐嘟嘴:“上次胳膊疼的時候娘也這麼說。”字都不改的。
宋初語看着清遠,神色十分溫柔的哄兒子:“那有用嗎?”
“好像是……有。”
林清遠順手敲上他腦袋,笨:“主要是福公公的推拿手法好,吃完了找福公公去。”
……
翌日。
林大老爺帶着一行人親自到了林府街外,高頭大馬一看就是有身價的人,他在仆從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看着重兵把守的街道,神色嚴肅,若有所思。可不管多尊貴,在這裡都要下馬!
“什麼人!”
立即有仆從上前,語氣客氣:“回大人,我家主子乃林大人祖父,特意前來見林大人,麻煩大人通傳。”
守衛明顯收到了提醒,聞言,直接道:“誰要見林大人?”然後直接讓人把馬牽過來。
林大老爺臉色頓時難看。
仆從也看出事情不對,急忙開口:“這位大人,是不是搞錯了,我們老爺是林大人的祖父。”跟昨天來的人不一樣。
守衛的不管,小蚊子的原話是,就是林大人親爹來了也是一樣的流程,林大人成婚這麼多年,不見人上京認親,現在想起林大人來了?不好意思,林大人沒想起他們來,更何況隻是祖父:“趕緊的,到底要不要見林大人?!”
林大老爺臉色鐵青,但也不是全無準備,示意一個身體健壯的仆從上前,事後銀兩自然少不了他的,看傷也由林家一律承擔。
守衛絲毫沒有手軟,直接讓人将人綁在馬後,禦馬者一聲令下,人直接被帶倒在地,飛馳而出,拖起一陣塵土:“駕——”
人馬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大老爺沉着臉,看來對方一點手軟的意思都沒有,連他這個祖父的面子也不給,不過想到那逆子和兒媳做過的事,孩子心裡有怨言是肯定的,讓他發出來就是。
剩下的仆人們看沉默的大老爺一眼,想到被拖走的人,均沉默下來。
一刻鐘過去了,二刻鐘過去了,時間一點點過去,寒風吹過昨晚落雪的街道,帶來陣陣冷意。
“大老爺,您回車上等會吧。”看這個時辰人還沒有回來,應該是說是繞城一圈就是繞城一圈。
“不必!”他就在這裡等,就當讓他消消氣了!
街上的侍衛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恪盡職守,看都不看站在街道上的人們一眼。
兩個時辰後,烈馬拖着奄奄一息的人回來。
很快有人上前擡起地上的人,向府内擡去。
林大老爺松口氣,還知道給人醫治,看來是有分寸的:“老夫可以進去了吧?”
為首的守衛立即攔住老人家的路:“不是已經進去了嗎?誰被拖行誰見老爺,等着吧,一會人就出來了。”
很快,奄奄一息的人被擡出來,放回到林家車隊面前,身上的傷口根本沒有被處理過,無非是擡入裡面又被擡出來,沒有造成新的損傷。
侍衛們放下人,又如石雕一樣回到自己的崗位,筆直的站着。
林家的人立即圍上去:“怎麼樣?見到林大人(少爺)了嗎?”
地上的人張張嘴又閉上,再次張開嘴,血直接從嘴角流出來,繞城拖拽一圈,髒腑定然受損了:“見……見了畫像……”說完,直接昏了過去!
“來人,擡下去看大夫!”林大老爺不悅的看向為首的守衛:“大人,說了可以見到林大人!為何隻是畫像?”他的人受了重傷,忍下這份屈辱,竟然隻是見了畫像!
守衛覺得很正常:“林大人日理萬機,怎麼有時間見所有來見林大人的人。何況,你們的訴求是見林大人一面,見林大人本人和見到林大人的畫像有什麼區别?林大人的畫像是宮廷禦師所畫,畫功登峰造極,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如果你們隻是想确認林大人最近胖了瘦了,身體情況如何,一幅畫像足矣。”
林大老爺不敢相信收到這樣的回複!他是林清遠的祖父,雖有失察,但絕不至于讓晚輩如此對待!何況,他不想用林家了嗎?!竟然如此行事!
林大老爺到底還有幾分脾氣!直接帶着人走了!
……
客棧内。
林三老爺沒想到大哥去除了帶了一個傷員回來,毫無寸進:“這……”
林大老爺還未曾如此窩火過:“豈有此理!”
林三老爺覺得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林清遠動動手指就能把他們碾死,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發幾句脾氣是能讓對方忌憚還是主動跟他們聯系?既然都不能,就老實認栽,調整調整策略、想想辦法:“人情是走不通了,看來還是要讓林大人出了這一口氣才行。”
林大老爺不說話,心裡生兒子的氣,又不想承認被孫子下了面子。
林三老爺還好,林大人不是他的親孫子,在政言政他們也該拿出态度:“要我說,就該把謝氏殺……”給林大人交個投名狀!
林大老爺立即看t過去,那他長房一脈成什麼了!何況他那個逆子肯定百般維護,難道把逆子也殺了!殺父之心,天打雷劈!
林三老爺見狀不提這事,換了話題:“下午我再去看看,換個說辭,就說要跟林大人說句話,看看能不能見到人。”隻要見到人,就好說了,林大人有什麼不滿都可以說,隻要林家能配合的,一定竭盡所能!
……
下午,林府、郡主府大街口。
林三老爺低頭哈腰的帶着人再次造訪,每位守衛手裡都塞了一袋銅闆:“不知小哥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和林大人說句話。”
為首的守衛已經換了,但顯然都被招呼過,将錢袋收起來,下面的人也才敢收起來,繼續站崗。
381控訴下
“知道規矩吧?”一匹馬,繞城一圈!
“知道,知道,人已經準備好了。”這都是他們這次帶來的好手,想不到沒折在路上,反而折在了這裡:“去吧。”
“是。”
大雪紛紛落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人還沒有回來?
“這是第二個了吧?”外城閑來沒事湊熱鬧的人議論紛紛:“是出什麼事了嗎?”
“不知道,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誰呀?敢在上京城如此張狂。”
“草菅人命吧?人都快不行了!還拖?捕快不管嗎!簡直目無王法?!”
此時,林府内,宋初語氣的夠嗆,桌上的杯子拍的震了又震:“老爺身邊誰在當差!?都是死的嗎!?”
屋内當值的人紛紛跪下,誠惶誠恐:“回……回郡主,是小蚊子……”
“其他人呢!?就一個毛頭小子!”
“回郡主,沒……沒了……”老爺在外面有陳曆,府裡大部分時間都在郡主這裡,用男侍不方便,老爺又不用太監,所以付壽脫籍後,老爺身邊就沒有急着進人!
“讓付壽滾回來!如果他調教不出一個得用的人,就一直讓他在老爺身邊守着!拖拽個人而已,也能弄的滿城皆知,都是死人嗎!?不會算算跑城一圈需要幾炷香,将人拉到隔壁馬場去跑!非要鬧的人盡皆知,再讓我聽到一句老爺的是非,老爺身邊的人統統處死!”
“是!是!”
……
付壽連滾帶爬的趕了回來,差點沒将小蚊子扒皮抽筋。但現在不是教訓小蚊子的時候,他直接将半路截回來的人扔在雪地上。
林三老爺頓時松口氣,這種有傷天和的事,終于有人管了,大庭廣衆之下縱然是林大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付壽大手一揮:“将人帶回到馬場去,補完剩下的路程!不長眼的東西!韓景善呢!讓他過來!”
“是!”
衆人見狀,頓時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趕緊拎人的拎人;去回話的去回話,剩下的戰戰兢兢不敢大聲喘氣。
付壽直接看向來見林大人的人,來的路上他已經了解了基本情況,林大人當初是被郡主奄奄一息救回來的,一無所有,可不是什麼林家孫少爺,如今想起有林大人了,不會是覺得林大人看上他們林家了吧,異想天開!
付壽諷刺的看為首的林家人一眼。
林三老爺頓時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更令他心慌的是,人原來不是不拖了,而是換到了裡面的馬場,豈不是……沒人知道了?
林三老爺本以為有個一看就是頭目的人來了,想上前說兩句話,可看對方面色不善的樣子,又縮了回去。
很快,馬場将人拖了出來。
林三老爺立即上前,已經準備好了要帶給林清遠的話,可一摸鼻息,頓時心中一驚,人……
人……不在了……
付壽蹙眉,既然人不在了,傳話的事自然就不能進行,至于換個人進去傳話,也可以,再溜四炷香的時間,不死的就能說上話。
付壽很‘寬和’,至少要體現林大人的寬和,很體貼的看向林家人隊伍:“你們需要再上一個人嗎?沒能撐到最後有點可惜,如果你們換個人,我們可以晚點換崗,換人嗎?”
林家所有随從紛紛後退一步,一死一傷,這絕對不是跟着主子一飛沖天,這是填命。
林三老爺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新來的這個人更狠,裡面的人也根本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
可他們一句重話都不敢說,隻能咽下:“勞煩大人了,我等今天就不去見林大人了。”
“送林三老爺。”
林三老爺沒想到他還知道自己是誰,這無疑是告訴他們,裡面的人就是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再來還是一樣的下場!
……
林府内,付壽要把小蚊子打死,這小子不是心思不在正事上把延喜擠兌走,會發生今天的事!?“不用郡主動手,我今天就收拾了你!來人!上闆子!”
小蚊子吓的戰戰兢兢,也知道今天自己闖禍了,郡主發了很大的脾氣,林大人回來不定怎麼教訓他,現在付壽把他往凳子上架,他絲毫不敢反抗:“多謝壽哥哥手下留情,多謝壽哥哥手下留情……”
……
客棧内。
林大老爺看着被擡回來沒有氣息的得力下屬,踉跄了一下,也沉默了,看來他們都想的太簡單了。
林三老爺讓人把屍體帶下去安葬,歎口氣:“大哥,我想着就算他們見到了人,說是說一句話就是一句話,第二句,估計都要再填條人命進去……”沒盡頭的,到時候人填完了,就輪到他們了。
林三老爺甚至覺得,他們一開始想的那個孩子需要他們的事,也未必可靠,如果對方就是想緻他們于死地呢!
林三老爺想到這一點,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這次跟着來,會不會被一起記恨上!重要的是,他們在上京城遇到的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更不能張揚出去。
如果他們敢出去亂說,不用林大人動手,各大世家就能把他們蠶食殆盡,可就這樣填人命進去,他們帶的人不夠啊:“大哥……怎麼辦……”
林大老爺蹙眉,何嘗想不到其中的關節,如果一開始他們所料有錯,那他們這次來就是羊入虎口!他們不來,也早晚被有心人打聽到什麼,被瓜分肢解。難道讓他豁出老臉親自讓馬拖?
可若是拖了、死了,他也無動于衷又能如何!?
林大老爺、三老爺都不說話了,現在的他們連林大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已經折了兩個人,這麼大的事還不能聲張出去,讓人知道他們開罪了攝政一般的林大人,想讓他們死的很慘的人隻會更多。
……
林府後院内。
吃飽喝足的宋岐躺在祖母腳邊,一臉生無可戀:“祖母,我娘偏心,我娘偏心!”一聲比一聲控訴高。
林老夫人繡着手裡的花,嘴上帶着笑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我闖了禍,我娘肯定要訓斥我,可我爹爹闖了禍,娘隻會怪他身邊的人不盡心,娘偏心……
”
382晚餐食
林老夫人看小山一眼,笑容幹淨如水。
宋岐側過身,手臂支撐着小腦袋,狡黠靈動:“祖母,您偏心誰呢?是不是我?”說着做了個可愛的表情。
林老夫人笑容不變的轉過頭,繼續繡花。
宋岐洩氣的趴回羊毛地毯上,白嫩的小臉緊貼着柔軟的織品:“祖母也欺負我……”
林老夫人突然伸出手揉揉他的小腦袋:“祖母不欺負你。”
宋岐眼睛頓時一亮,從地上爬起來:“祖母,祖母,您認得孫兒了,姜姑姑,快去通知母親和父親,祖母,祖母,祖母,我是小山啊,祖母,我是聰明可愛您最愛的孫孫呀……”
林老夫人慈愛的看着耍寶的小山,心裡柔軟一片,忍不住伸出手撫着孩子搖晃的小腦袋,手腕上青翠的镯子,如上次清醒時一般水潤透徹,身上的衣服妥帖金貴,手指劃過孫兒柔軟的秀發順暢無比。
林老夫人的笑容忍不住爬上眼角,她的遠兒,孩子都這麼大了,真好,真好。
“祖母,我告訴您哦,我爹闖禍了,闖大禍了,可我娘不但不批評他,還沖下面的人使勁,祖母,您一定要教訓爹爹,您要教訓爹爹。”
林老夫人被孫兒歪纏的不行,隻好應着:“好,好,教訓爹爹,教訓爹爹。”
“我看看誰要教訓爹爹,小沒良心的,忘了平時都是誰帶你玩的。”宋初語走進來先嗔兒子一眼。
身後莊嬷嬷一行伺候的人,恭敬的向老夫人問安:“見過老夫人。”
宋岐立即跑過去,黏在娘親腿邊,雖然他也喜歡祖母,但最喜歡娘親,比喜歡爹爹還多很多:“娘——”小嫩聲拉的很長。
宋初語心頭一軟,忍不住就要抱抱自家大可愛:“見過母親。”
後面的林清遠已經按住欲伸手的宋岐,順勢向母親見禮:“見過母親。”
“啊,爹爹壓我頭,娘,爹爹壓我頭,我就長不高了。”
林老夫人的目光瞬間落在兒子身上,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看不夠,她的遠兒長的這般好了,有妻有子,如此健康,這是她做夢都t沒有想過的事。
林老夫人看眼蹲下身抱小孫子的兒媳婦,眼角的笑意更濃了,還有化不開的感激,她這樣的身份才能震住想讓遠兒死的那家人吧,郡主對遠兒費心了,否則她的遠兒不會看起來如此高興。
宋岐開心的窩在娘親肩頭,得意的看爹爹一眼,就是覺得娘親最喜歡自己,但是娘親不能久蹲,又趕緊扶娘親起來。
“無礙。”
林清遠懶得看他,已經坐在林老夫人身邊,他從來沒想過母親有清醒過來的一天,梅姑姑第一次來報時,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等他趕來,母親一眼認出了他,那時候,即便讓他為郡主去死,他也願意。
現在,林清遠再見到神色清明的母親已經冷靜多了,這時候誰如果讓他為郡主去死,他總要考慮考慮還有沒有挽回郡主的機會,當然,他根本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娘今日覺得身體如何?”
林老夫人早已追着他的身影将目光移過去,孫兒好,但她虧欠兒子更多,如果她……也不至于讓兒子從小經曆那麼多肮髒、醜惡:“都好,都好。”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一直以為……總之,都好,郡主好、孫子好、伺候的人也用心,他能走出以前的陰霾,能好好生活,不執迷于過去,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
宋初語牽着小山的手坐在另一邊,神色溫柔,她們不談外面的局勢,不說如今的生活,老夫人清醒的時候就陪着她用一日三餐:“姜姑姑,晚飯可備好了?”
“回郡主,好了。”
“上吧,小饞貓餓了。”
宋岐将小腦袋靠在娘親腿上,晃着娘親的腿,不高興,娘才是小饞貓,他不是。
林清遠一腳将他挑到祖母懷裡,煩心。
林老夫人趕緊護住險些跌倒的孫兒:“不理你爹爹,我們吃晚飯去。”
宋初語嗔林清遠一眼,多大的人了,天天逗孩子。
林清遠毫不心虛,宋岐就是故意的。
……
鎮國公府的餐桌上,嚴不渭看着慢慢進食的嚴治,是真慢,一點一點的吃,好像吃砒霜一樣,一邊吃還一邊打瞌睡。
嚴不渭這種急性子,最看不得這個:“裴姑你喂喂他。”等他吃完太陽都落山了!
“是,世子。”
嚴治不讓,見有人要拿他手裡的勺子,小人立即精神了,死死的捏着勺柄繼續吃。
裴姑為難的看眼世子夫人。
裴五娘搖搖頭,示意讓他自己吃。
嚴不渭受不了,忍不住拿起自己的勺子盛了一勺米糊,瞬間全塞兒子口中,看着兒子小嘴被撐大,米糊從他嘴角溢出來,掉落在圍裙上,頃刻間覺得對了,小孩子吃飯,不就是應該弄的到處都是,狂野又不羁,現在這樣好多了,吃吧。
嚴治看着自己灑了的湯水,想着疼痛的嘴角,眼睛一閉,嗷一嗓子哭了!
裴五娘心裡翻個白眼。
嚴夫人已經忍不住上前:“祖母的乖孫,不哭,不哭,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好。”心肝寶貝的将孩子抱起來,順便不忘瞪兒子一眼,怎麼就那麼欠!
嚴不渭心裡痛快了,才不管别人。
為首的嚴國公面色難看的看着嚴不渭!這是一個正經父親會幹的事?!别以為這個家裡他做了主就能為所欲為:“一個孩子都比你吃飯有涵養。”
“那是自然,他沒涵養怎麼能是林大人的幹兒子、大少爺的伴讀,那都是他應該的,就是這愛哭的毛病不好,要改。”
嚴國公直接将筷子扔下,不吃了,看到嚴不渭上火。
裴五娘安靜的吃着飯,誰也不看,也不受任何人影響。
嚴不予忍不住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心裡有絲複雜。
嚴國公走出去一半見他的不孝子還吃的下去,忍不住拿起旁邊的雞毛撣向他打去。
嚴不渭撒腿就跑:“爹,爹,你幹什麼!爹!”
裴五娘将碗換了個位置,繼續吃。
383有點想法
嚴夫人嫌他們鬧騰,抱着哭的委屈的孫子走了:“沒事找事!”
嚴不予吃好飯起身。
裴五娘也放下了手裡的碗筷。
嚴不予對她微微颔首。
裴五娘回禮:“大哥慢走。”
嚴不予微不可查的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
“爹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
裴五娘将發散下來,當沒聽見。
“他為了嚴治打我?嚴治吃東西那樣子,誰不想給他點顔色看看,五娘你說誰不想!”
裴五娘看着他:“我不想。”
嚴不渭立即換個話題:“娘也太嬌慣孩子了,這樣下去怎麼行,孩子的品性會出問——”
“林大人家的事,你怎麼看?”
嚴不渭聞言坐下來,幫五娘拿香膏:“不會是提醒我,也這樣做了我爹吧?”
裴五娘歎口氣:“弑父的名聲可不好聽……”可林家對林大人和林老夫人可沒有手下留情,現在就說既往不咎,郡主也不幹。
嚴不渭懂了,明天林家就會知道什麼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
林家的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可絕對不少。隻不過内裡都知道一些林家之前做過的事,林大人會報複他們是必然的,并不令人驚訝。
所以林家沒再有什麼舉動後,衆人也就不過問了,林大人不重視的親戚,誰也不會不長眼的往前湊。
蔡夅病的更厲害了,知道林大人舉動的他,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名聲是個很難說的東西,就他現在的情況,能不能活幾年都難說,還考慮什麼以後。
何況,楚翩為什麼走,不就是因為這些人會來,如今這些人既沒有誠心改過,還占着上京城的位置,該來的人不會來,不該來的人偏偏來。
既然都來了,就留下點什麼吧。
蔡夅找了昔日混教派時結識的朋友,讓他們告訴他在上京城還沒有走的親戚,留一天就交一天借宿費,今天第一天就暫且算一個指甲蓋吧。
……
蔡大夫人瑟瑟發抖的往後躲,這些人怎麼找來的,她們才剛剛租了房子,這些人要幹什麼:“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六弟絕對不會這麼做……”
蔡滿也不敢置信的看着闖進來的人。
蔡三夫人被從旱廁裡拉出來。
這些人人手一把锉刀:“聽好了,今天是第一天,蔡大人隻收一個指甲蓋,明天就是一根手指頭!兄弟們,動手!”
“啊——唔唔……”
六個指甲蓋整整齊齊的送到蔡夅面前時,蔡夅讓人直接扔進廚房燒了:“咳咳……”
蔡夅頓時覺得舒心多了,既然不痛快,大家都不痛快好了,有什麼值得痛快的東西嗎!
……
另一邊,蔡三夫人臉色蒼白的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跑,蔡三老爺緊跟其後。
他們不要在這裡待了,他們要回去,蔡夅就是個瘋子,記他們的仇!今天是指甲蓋明天就是手指頭!
蔡三老爺不敢想自己剛剛經曆了什麼,一整個指甲蓋被血淋淋的拔下來,蔡夅根本沒有拿他們當哥!不行,他要走了,這潑天的富貴誰愛享誰享,他享受不起。
蔡大夫人手指已經處理過,現在還心有餘悸,六弟什麼時候成這樣了!?六弟要幹什麼!?他不怕人言可畏了嗎!?他這是——這是——
蔡二夫人看着自己匆匆包紮過、依舊疼的心裡發顫的手指,歇斯底裡的怒吼:“我們可以告他!我要告他!”他不想他們好,他也别想好過。
蔡滿手疼的臉色陰沉。
蔡大夫人目光惡毒:“對,告他!我們的手就是證據,他也休想有好日子過!”
蔡三老爺和三夫人不管,誰願意做什麼做什麼去,他們要走,誰也别想攔着他們。
“三弟!三弟!你們難道就這麼走了!看着那小崽子耀武揚威!”
“你們願意幹什麼幹什麼,我們不幹了,媳婦,走!”
蔡三夫人立即跟上,現在腿都在發軟,民不與官鬥,他們在上京城認識什麼官員,竟然還想在上京城告六弟,不想活了!
蔡三夫人腳步不停,腿腳發軟的立即追上相公的腳步,她們先走一步!誰覺得能拿捏住那個病秧子誰去拿捏!
蔡大老爺子攔了半天沒有攔住三弟三弟妹,可他們怎麼能咽下這口氣!他們好端端的來次上京城,結果被人卸了指甲,還揚言一天卸他們身上一個物件!這裡是上京城!他蔡夅以為得封六品官員就了不起了!?上京城比他官位高的多的是!
蔡滿心裡也怕蔡夅真的明天卸他們的小指頭,所以事不宜遲,他們現在就去報案!
他們也不想要什麼兄友弟恭了,如果蔡夅想銷案,拿銀子來,隻要銀子給的夠,他們可以直接離開,否則大家誰也别想好過!
……
京城府尹劉大人的位置在動蕩中沒有變動,可沒有變動就等于邊緣人物。
劉大人自認女兒和郡主關系不錯,可是女兒在政事上沒有給他增添任何助力,與裴家的女兒根本沒得比,甚至不如江尚書的女兒,人家女兒都知道到手一t個宋大将軍,怎麼她就什麼都沒有撈到!?
所以新朝建立後,劉大人一直想搭上林大人或者郡主一方的關系,無論是誰,能搭上也好。
想不到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有人狀告蔡大人,蔡大人品級雖然不高,但人家是天子近臣,天子近臣是能用品級衡量的嗎!
劉大人聽說這件事後,幾乎立即親自到場,問清事情始末後,立即将四人押入天牢,以民告官的由頭,先各打二十大闆,然後親自駕車将卷宗交到了蔡夅的手上。
……
蔡夅沒有看,将卷宗直接放在一旁:“劉大人太客氣了……咳咳……”
劉府尹聽蔡夅咳得心驚不已:“蔡大人您沒事吧,都怪下面的人心思多,讓您費心了。”他當初怎麼就沒晚幾年捉婿,蔡大人和康睿比可好多了,尤其最近康睿外放,有意退婚,本來他還不高興,女兒為他耽誤到現在,是他一句‘不’就能‘不’的事嗎?但現在想來,也沒什麼不可。
_求發電啦
384不染風寒
畢竟還有更好的,隻是蔡大人這病……應該隻是病了吧?沒聽說蔡夅是個病秧子,所以調理調理就會好吧?如果能和蔡大人結為姻親……
劉府尹瞬間動了六分心思,本來康睿這些年也不錯,能力、才學都不缺,深得翰林院大學士看重,升遷指日可待,也算當初他慧眼識珠,誰知——
哼!劉府尹冷哼一聲!虧得他還知道沒臉見人主動要求外放,否則他非讓他在上京城混不下去!
蔡夅喘口氣,卻覺得兇口更加堵得慌:“這些人,有勞大人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劉府尹陪着笑:“舉手之勞而已,能為蔡大人分憂是我的榮幸,隻是……不知界限在哪裡?”他怕把人弄死了,蔡大人又不樂意。
蔡夅看他一眼,垂下眼皮,漫不經心的翻看着手裡的奏章:“無礙,都是一些見風使舵的小人罷了,能活着已是老天垂憐,若是有什麼,也是命中該如此。”
“是,是。”劉大人心裡有底了,但對剛才起的心思又有些打退堂鼓,對自己的親兄長都如此狠,萬一以後……而且聽聞齊王的謀士一半是這個人殺的,跟這樣的人謀前程……
但劉府尹很快鎮定,不管如何,政事上他總有讓對方幫忙的時候:“蔡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辦理。”
……
劉府尹回了審辦處,神色凜然:“人呢!”
“回大人,打完闆子關牢裡了。”
“嗯,一會好好審審,看看是不是齊王餘孽鼓動他們污蔑朝廷命官,問出他們是受何人指示!為何滿口胡言!若是他們不招,就打到他們招為止!”
下面的人聞言還有什麼不懂,打到畫押為止:“是!”
牢房内。
蔡滿奄奄一息的趴在冰冷的石磚上,屁股上血淋淋一片,背上都是錯綜交錯的鞭痕,頭發散亂、衣衫破敗,早已沒了進來時的樣子。
蔡二老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通審問下來,進氣比出氣還少,手指、腳趾上都是血迹,身體瑟瑟發抖,嘴裡都是血沫,含糊不清的說着‘我認……我認……’都是他們幹的,什麼都是他們幹的。
蔡二老爺後悔了,他們為什麼要來報官,他為什麼沒有跟着三弟離開……他現在隻想離開上京城,以後……以後都不踏入這裡一步……更不要再看到蔡夅……
蔡二老爺想到蔡夅這個名字,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不小心扯到身上的傷口,傷口處頓時冒出一股血水,他卻連疼痛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蔡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眼中灰敗一片,身上、臉上都是血迹,早已燒的神志不清,嘴裡還說着:“我招……招……都是誣告……是誣告……”
牢頭帶着人巡視一圈,看眼兩間牢房裡的人,想到上面的交代,再次開口:“拿鹽水來,給他們醒醒神。”
“是。”
牢房裡的人瞳孔瞬間放開!驚恐萬分,可是他們連爬着離開的力氣都沒有。
獄卒提着結了冰渣渣的冷鹽水隔着栅欄瞬間潑到幾人身上。
蔡大夫人、二夫人刹時昏了過去!
蔡滿發出一聲悶哼,一動不動。
又一桶冰水澆下來,旁邊牢房裡的人都躲的遠遠的,唯恐被想起來,冰冷的牢房裡瞬間冷到了極緻。
“以後都放老實點!”說完帶着人走了。
兩座被澆滿冷水的牢房裡靜悄悄的,不知道地上的人是不是還活着。
……
“蔡大人,您這身體是不是沒有好好請大夫啊?”都病多長時間了?
另一個送卷宗的官員見狀,也忍不住開口:“是啊,蔡大人該好好讓太醫診治診治才好。”
“無礙……”蔡夅接過他們手裡的卷宗,好不好也死不了。昨晚她來信了,說她買了幾個丫鬟婆子伺候,州府的縣令也加強了她住所的巡視,哪裡都挺好。
蔡夅心裡為她高興,好就好,就是他病重了,也會交代段河照拂她一二,她定然能安安穩穩的照她想的樣子生活下去:“有勞兩位大人關心。”
“應該的,應該的。”
蔡夅打開卷宗,心思投入在公事上,他沒覺得現在有什麼不好,心情順遂,萬事順達,她也過的高興,就很好。處理公務時,他都能多盡心幾分。
……
國子監處。
不如大人腿高的的宋岐推着才到嚴世子膝蓋高的嚴治來上學,小推車精緻華麗,周圍用欄杆圍的嚴嚴實實,小墊子蓬松柔軟。
坐在小車裡的嚴治面無表情。
宋岐推着他一臉嚴肅,在外他沒有那麼活潑,否則顯得不穩重,小大人般的宋岐不時看嚴治一眼,發現他流口水了,還幫他擦擦口水,給他戴好虎頭帽,幫他擤鼻涕:“馬上我們就到了,乖。”
兩個小太監安分的跟在主子後面,絲毫不敢多話。
姚祭酒剛下了第一堂課,遠遠看到這一幕,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心中扼腕!但凡當初……
可又有誰能料到!姚祭酒并不是多後悔沒有搭上林大人,而是後悔這樣好一個孩子,他竟然沒有看過再說話。大公子雖然年幼,但已可以出口成章,大公子不單在學習上有天賦,在為人處世上也像極了他的父親,看他把車裡的小孩子照顧的很好,也能看出,他還心思細膩,天性單純。
更别提,紀司業那幫學生天天趾高氣昂的樣子!但實屬正常,大公子同窗的情誼對他們以後的仕途必有增益,以後這些人四五十時,大公子正好執政,對他們更進一步助力頗大,怎麼能不讓他們天天像傻子一樣樂呵。
宋岐看到姚祭酒,遠遠對先生颔首,推着嚴治繼續前行。
姚祭酒立即回禮,頓時心中更加窩氣,這麼好的苗子……早知道……早知道……
“姚祭酒……”
“有事!?”
學生吓了一跳,頓時放低聲音:“學生有問題請教先生……”
愚昧!大公子就在隔壁上課,怎麼不去問大公子!姚祭酒天性迂腐可又不是傻,一場師生情誼能帶來什麼還用說嗎!等他緻仕,紀司業必然是新任祭酒!誰也休想争過他,甚至跟他争就是不把大公子放在眼裡。
385請了誰
“進來吧……”姚祭酒也知道,他的學生怎麼會輕易遇到大公子,國子監因為大公子會來上課,早已重兵把守、區域分明,大部分學子根本無法靠近大公子上課的地方。
“是。”姚先生又不高興了?學生看眼剛剛大公子消失的方向,大概也能理解自家先生不高興的原因,原本林大人為他的長子找的教書先生是他的先生。
可惜,他的先生推了,如果沒有……他們甲等這邊便是另一幅光景了。
……
宋夫人一大早就來了林府,她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親家母時好時不好的身體就說明她天天來都沒事,更何況她來看自己的女兒,誰能說什麼。
宋夫人自從女兒和女婿掌權後,日子過的非常順心,就連家裡鬧心的兒媳婦們都服服帖帖的不敢得罪她,宋初禮那個逆子也不知道得了誰的指點,明白宋石會另起封賞後,也不鬧騰了,至于平日一起遊樂的姐妹朋友就更沒有給她氣受的了。
宋夫人和和氣氣的看眼作畫的女兒,越看女兒越滿意,她怎麼就生了如此有大将之風的女兒,果然是老天保佑:“聽說……林家那邊來人了?”
“嗯。”又不是什麼秘密。
“怎麼有臉來的,清遠多好的孩子,他們也做的出那豬狗不如的事來,清遠也不容易……”說着抹抹眼淚。
宋初語借着洗筆的空當看她一眼,提醒她:“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嫌棄的好像要占她祖上多少便宜似的,恨不得把自己這個女兒也掃地出門。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誰沒有識人不清的時候,都是老黃曆了,再說現在是一緻對外的時候,林t家那些人怎麼處理?我和你爹可看不得他們全須全尾的出上京城,本以為清遠怎麼也要卸了他們的腦袋,抄家滅族才算解氣,結果就死了兩個下人,他就是太心慈手軟了、性格太好、人品貴重、又沒有脾氣,最是仁和不過,所以才容易吃虧,讓人鑽了空子,你說怎麼教訓那群白眼狼?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還能讓他們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不成!”
宋初語繼續作畫。
“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宋初語:“娘把形容他品性的詞再說一遍。”總覺得沒有總結到位。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了聽了,他昨天那樣的舉動,下面的人又是死的嗎不會看嗎?!什麼事都親自動手,也不怕髒了您女婿的手,等着看看,不滿意了再繼續。”
宋夫人想想:“也是。”女兒有成算就好:“你要給你大哥哥拟個什麼爵位?”
“爹讓問的?”
“不是,我就是好奇?”
“還在商議。”
宋夫人頓時洩氣,又忍不住一肚子火:“宋初語,我告訴你,你少敷衍我!不是你求着我騙銀子的時候了?!”
林清遠從外面走進來,尴尬的立在原地,就看到嶽母怒火中燒的樣子:“娘?”
宋夫人頓時無措,立即恢複慈祥:“就是跟郡主鬧着玩,鬧着玩,清遠今天也沒上衙啊?”女婿和女兒總是不上衙好嗎?
林清遠行禮:“回母親,不忙。”
呵呵,國家如此大,竟然不忙,也是,十三内閣都做完了:“我去看看老姐姐,剛才來的急沒去你母親院子裡看看,我現在過去,你們聊、你們聊。”說完趕緊走了。
宋初語看母親的背影一眼,算母親跑的快,銀子她可是三倍奉還的,還被母親訛了一座鹽場,是不是都忘了?
“你怎麼又惹娘生氣?”
“娘說要給你納房妾室我沒同意,就起了一些争執。”
“那是應該。”
……
嚴不渭動手了。
臨澤郡内,林家一直隐瞞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含蓄的在臨澤郡内和周圍郡縣傳開了。
因為被提及的人現在今非昔比,衆人說的也模棱兩可,總之是林家長房現任看似賢惠又通情達理的孫媳婦對那位不好,林家對那位也不太好,不聞不問的。
“而且,聽說林家這次上京,根本沒有見過那位。”
“真的假的?沒有見到?”
“真的,那位直接沒見。”
“而且,我聽我内人說,現在上面那位從林家離開的時候似乎是被林家逼走的,逼走後也從來沒有人提及過這個孩子,總之對那對母子不好,有人還見過那位母親沿街乞讨。”
“如此嗎?”
“不止,那位的母親應該是瘋了伴有癡傻,這在上京城不是什麼秘密,林家老夫人從來不出府的,你想想那位對林家能有什麼感情。”
“那為什麼當初南下時候那位沒有動林家?”
“應該是顧忌名聲,畢竟是自己本家,做的太狠也不好。”
‘顧忌名聲’嗎?
心思敏銳的人,立即領會到了重點,聖人不想沾血,自然就要有人幫他沾血,至于理解的對不對?小小的試探一二不是就知道了。
嚴不渭派來的廖謀士沒有離開,他要确保‘流言’的内容單一、明了。這些内容畢竟涉及林大人私事,自然不能任由這些人肆無忌憚的亂說;還有就是給勇于嘗試的人一點甜頭,後面的人才會前赴後繼。
至于那位孫夫人和他夫君可歌可泣的愛情……廖謀士摸摸下巴,流放在外的錢大公子,也是時候回來了,落魄的錢公子靠傳播林家孫媳婦的春閨豔史獲得一點本錢,再宣揚一下賬内春光、婚前好事,也是很正常的。
以廖謀士現在的地位,放一個流放了二十多年的人易如反掌。
……
“你用的誰?”裴五娘驚訝的看眼嚴不渭,頭飾都忘了摘。
“廖準。”嚴不渭大方坦誠:“你吃不吃葡萄?我給你剝。”
裴五娘點點頭,心裡是服氣的,不渭用人真精準,這個人……咳咳,一言難盡。
而且嚴不渭還有一點也讓她歎服,按說廖準是他的人,又屢建奇功,放在衆多謀士中可以說大放異彩。但嚴不渭事後直接将人給了蔡夅,直言自己駕馭不了,而且廖準的功勞他一點沒領全給了廖準本人。
386傾塌方向
嚴不渭對廖準以前叛離國公府的事也沒有追究。
嚴不渭這次能輕易借到廖準,應該是廖準有意回報嚴不渭對他的知遇之恩,畢竟如果嚴不渭不放手,廖準不可能跟在林大人身邊,他做的那些事,哪個府裡敢用他。
裴五娘吃顆剝好的葡萄,慢慢的擦着手,還有一點她沒說,她覺得,嚴不渭不把人帶回來,是怕他自己睡不着覺:“他也好,有分寸。”分寸足夠惡心人。
……
林家商行很快出了問題,他們有批要趕在年前必須北上的貨,被查出有問題,壓在碼頭無法出航。
林家第一時間找到了郡守府,可一直對林家包庇有加的郡守大人,見都沒有見林家派來的人,隻派了一個官員跟林家說公事公辦,而這個官員第二天升職了。
此事件之後,林家各大商行都大大小小出現了一些問題,有些鋪子甚至出現了因為左右兩個鋪面吵架,晚上卻将林家的鋪面給燒了的荒唐事。
每一件事看似很小,但都集中出現,一時間林家烏煙瘴氣,各個行會的人又集中到了林家書房訴說這些日子來的苦衷。
“大哥,不是我們年前拿不出銀子,是手裡的貨出了問題,根本拿不到貨源。”
“老爺,我這裡也是,航道結冰,上面的意思是我們不清理完浮冰,不準我們出海。”
“老爺,倉庫走水是意外,犯錯的人我們已經嚴懲,可損失要盡快補上啊,老爺想想辦法,給我們調調貨吧。”
“老爺,大爺還沒有回來嗎?可有書信?有沒有什麼消息?我懷疑有人拿我們林家做局,外面都揣測我們失了聖心,我覺得,就是這些謠言,才讓我們寸步難行,老爺,您要想想辦法啊,不能任由流言這樣傳播下去,否則林家會出問題的。”
“是啊,老爺,上京城有消息嗎?”
“老爺,有消息嗎?”
林家書房内,七嘴八舌的都在問上面的消息,這件事茲事體大,已經影響林家的商業運轉了。
對外商行的大管事,此時也開口了:“老爺,水澤國來人說因為要與元夏通商,年前貨物流通不足,停了咱們商行一部分生意,老爺……是不是真如外面傳的那樣……”大爺他們根本沒有見到聖人。
“對,老爺,您說句話啊?”
“老爺,怎麼會如此?”
“老爺,大房做了什麼,上面才不見我們的人?”
“夠了!”年邁的老人家大喝一聲!他這些天收到的各地的消息更多,每一個環節都在出問題,可他豁出這張老臉向郡守打探過了,上面根本沒有具體的批文下來,應該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見到林清遠,有人試探的對他們動手了,而且并沒有被申斥,接下來他們林家即将面對什麼局面還用說嗎!
老爺子也知道當務之急是見到林清遠,可兒子最新傳回來的消息何止不樂觀,信裡信外無不暗示着對方沒有見他們的意思!
林老爺子想到那封信心裡一肚子氣,都是混賬們幹的混賬事!害林家落得這樣的局面!“不就是一些損失,撐一撐就過去了。”
下面頓時又一團亂:“老爺,不是那麼說的,我們已經周轉不開了。”
“老爺,不想辦法,我們撐不到臘月就要關門了。”
“老爺——”
“咳咳——咳咳——”林老爺子被吵的腦子疼,身體發軟,直接扔下一屋子的人,在管家的攙扶下走了。
書房内安靜了一瞬,下一刻頓時爆發更激烈的聲音。
“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逆子!”林老爺子一回到後宅瞬間摔了剛奉上來的茶盞。
林大夫人吓的和林河題頓時跪在地上,太老爺已經很少出現在他們的院子裡,還發這麼大脾氣,而現在大爺又不在……
林河題立即上前:“爺爺……”本來他是該跟着一起上京的,但父親怕那人看到他不滿,節外生枝,又派人将他送了回來。
“閉嘴!”林太老爺現在最看不上的就是他:“看看你和那個賤婦做的好事!現在滿意了!林家因為你們兩個落得這樣的境地!你知道如果他再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林家很可能全完了!”
林大夫人心裡一陣害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外面出事了?
林河題跪在地上,多多少少聽說了林家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他也隻能跪着!
林太老爺看着他不痛不癢的樣子,氣得瞬間拿起茶壺直接砸在他的額頭上。
能泡開茶葉的水瞬間澆了他一頭,額頭頓t時一片紅腫,半張臉頃刻間紅了一片。
林大夫人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查看兒子的傷勢:“題兒,題兒——快叫大夫,叫大夫——”
林河題疼的倒在地上,額頭火辣辣的疼。
林太老爺看着這一切無動于衷,如果林家因為這房逆子毀在他手上,林河題和那個賤人死不足惜!
林太老爺隻要想到,林清遠很有可能并不是要重交林家,心裡就一陣寒顫,如果是那樣,這些見風使舵的人,絕對不會讓林家好過,而現在的事情隻能算一個開端,未來有的是苦頭吃!現在區區一杯茶算什麼,他沒有弄死這個孫子都是他心慈手軟!“你聽着,如果你爹回不來,你和姓謝的都要滾出林家!”
“爹,爹!河題是您孫子啊,爹您不能這麼對河題,河題對林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蠢婦!就憑你們給林家招來滅頂之災!現在就該讓你們在祖宗面前謝罪!”林老太爺說完冷哼一聲,擡腳走了!
林大夫人想問到底怎麼了,又擔心兒子的傷勢:“來人,來人,大夫到了沒有!大夫!”
……
林河題院子裡一應事物很快被撤了回去,連多寶閣上的器具也被搬了一幹二淨,丫鬟婆子也統統派往别的院子。
謝純冉和陪嫁丫鬟想攔根本攔不住!
謝純冉看着被人搬走的東西,連懸挂的長紗都沒有放過,頓時瘋了:“憑什麼!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她是林家少奶奶,是林家備受愛戴的少夫人,她做錯了什麼,動她院子裡的東西,以後下面的人怎麼看她!
387畫本中
謝純冉指着外面搬東西的人,惡狠狠的開口:“去給我把東西搬回來!搬回來!”
房間裡的丫鬟頓時跪下:“少夫人息怒,少夫人冷靜啊……”那是太老爺派來的人,她們根本打不過。
“林河題你聽見沒有!去把東西搬回來!我要我的東西回來!”别忘了太老夫人去世前她是盡了孝的,沒人能這麼對她!她是林家不能休棄的孫媳婦,他們必須給她應有的榮耀!
林河題頭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左臉依舊紅痕一片,他坐在椅子上歎口氣,現在林家内憂外患,這樣的錯必然都會怪在他們身上,找誰都沒有用:“林家商行出事了……”他聲音不大,但足夠純冉聽見。
謝純冉聞言怔怔的看着林河題,林家商行能出什麼事?就是出事了又如何?林家又不是隻有一個商行,調派人手、銀子就是,與她院子有什麼關系!
林河題看向表妹,情緒穩定的伸出手,拉着她坐下,苦笑:“你也知道那個孩子找到了,一直沒有跟你說那個孩子的身份,現在的元夏朝是他的!國公府根本沒有登基稱帝,王朝中皇上和太後就是擺設,現在掌控整個元夏的是安國郡主和他,他們派人去見他,沒有見到,緊跟着林家所有商行都受到打壓,如果他不停手,我們何止院子裡的東西,就是我們兩個都有可能被旁支的豺狼虎豹吞了!”
謝純冉不敢相信的搖頭:“不……”怎麼可能,那個野種怎麼會爬上去,不可能的!“你騙我!你在騙我是不是!”
林清放站在門外,幾乎不敢相信父親的話,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父親、母親寄予厚望的孩子,未來林家會在他的掌舵下再争高峰,父親在外面的兒子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成就!
林河題憐憫的看着妻子,也同樣看着自己,當消息傳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完了,他們兩個何止毒殺過那人,還……他怎麼可能不報複!什麼仁善之輩、目下無塵、一心為民,他殺過多少他們派過去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這樣的深仇大怨,他怎麼可能說原諒就原諒,而且以他這些年通過反饋回來的消息對那人的了解,那人生吃了他們的心都有,所以原諒什麼?原諒苦難?呵。
林河題隻是不解,一開始他沒有直接南下殺了他們反而奇怪,原來在這裡等着他們。
謝純冉不接受,她不接受:“不會!絕不可能!”
林河題握着她的手,神色缱绻溫柔:“事已至此。”
“爹!”林清放沖了進來:“你們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
謝純冉不接受,她兒子才是最優秀的,她兒子有良師有林家,那個孽種有什麼!她兒子才是最好的!是不能被替代的!“你騙我!河題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謝純冉急切的看着林河題。
林河題在妻與子的熱切的注視下,一動不動。
謝純冉頓時放聲大哭!不是的!不是的!
……
對林家的第二輪圍攻,來的又快又急,不同于第一次試探性的小打小鬧,第二輪圍攻,幾乎讓林家所有商行傾家蕩産。
曾經輝煌的林家,輕易被分解蠶食,速度之快,足以補足臨澤郡所有世家大族在上次大戰後的損失!
林家曾經氣派、威嚴的書房,此刻早已沒有了人,很多旁支早已主動卷東西走人,留給林家的隻是一個負債累累的空殼子。
林家祖宅也很快有人闖入,拿走了足以抵債的器皿事物。
林太老爺被氣病在床,無法理事,管家讓人帶着書信快馬加鞭去上京城招大爺、三爺回家!
林家大房的幾個妯娌,直接帶着人沖進大嫂的院落,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都是你!是你們幹的好事!”
“你們憑什麼打人!憑什麼打人!”
幾房人手突然打了起來,三房人手加起來一起圍打大房,無論是林河題還是謝純冉,更或者林清放,都被打倒在地上,動手的人絲毫沒有留情。
本來她們有大把的好日子過,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是因為長房,一切都沒有了!長房怎麼不去死!
林大夫人看着長子院子裡鬧騰的一幕,喊了無數聲,根本沒有人理會她,最後傷心欲絕的離開,怎麼就成了這樣……
怎麼就成了這樣……如果當初她養了那個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年關時,林家的短仆偷了賣身契跑了,府裡失竊的事層出不窮,偌大的宅子根本自顧不暇。
幾房的吃穿用度都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能用的人手少之又少。
……
廖準覺得有時候單是外在少一些可依仗的外物,真的不算什麼,重要的在後面……
臨澤郡内最近流通着一本淫詞豔曲,不是普通的情情愛愛,也不是單純的賣床,它用獨特的視角,講述的是深宅大院中一位美貌女子與真情表哥隐秘而又不可告人的愛好。
一開始故事中女子表面溫婉純情,但下一刻快速反轉,女主拿着刀割傷了自己的手,并享受一笑,點出女主實則有自虐和虐夫的傾向。
與所有缱绻一樣,文中有大量紅紗帳内的描寫,與普通寫法不同的是在紅紗帳内,女子如果不自虐或者虐夫無法達到極緻的享受。
于是女子小時候愛上表哥,偷嘗禁果,又因為愛好不同故意虐愛表哥,被迫嫁人,表哥瘋狂追妻的故事一點點展開。
兩人用極緻到瘋狂的互相拉扯,向看客展開了另一種精神世界,兩人通過對抗世俗,滿足着彼此不可言說的瘋狂愛好。
而且故事中期,書文中的表哥發現自己非被虐打、虐情不能享受到愛,書文中的表妹非卑微、自我否定不會瘋狂。并且還描述女子與前夫的那些年跪地求索、自虐發瘋,夜夜不能離人的故事,最後又因為唯有表哥的求而不得讓她更欲罷不能,才發現與表哥更為心靈契合。
這樣體質的兩個人,在故事中譜寫着隐秘又刻骨銘心的‘愛情’,兩人通過相愛不能相守的痛苦,互相挖掘着自我無法公之于衆的愛好。待兩人成婚後,又通過虐待男主的妻與子繼續自我的探索。
388别生氣
文中兩人互相傾軋、互相折磨,反複推新,不斷解鎖新場合新虐法,讓讀者暢快淋漓之餘,又回味無窮,使這部書快速走紅,人手一份。
甚至有好事者組建了解析小團體,研究這類人的心理,所以弄的看過書的人甚至知道女主身上的痣在哪裡,男主的腿多長,兩人喜歡什麼角度、哪種虐法最使他們狂放都能娓娓道來。
更過分的是評的角度刁鑽的言論,還被集結成冊,放在故事的後面持續加印,讓好事者更加瘋狂。
本來故事就是故事,頂多罵一句男女主有病,然後再‘批判’的繼續賞讀。
可一直與林家有生意來往的孫姓老闆,有一天被林河題請去喝酒,想疏通下家裡緊張的生意,他半醉半醒間突然發現,林家的孫少爺就喜歡穿藏藍底的鞋面,鞋子上繡着暗字紋,在陽光下才能被看到,最讓他身體一振的是,林家孫少爺的手腕上纏着紗布!?
孫老闆的酒幾乎瞬間被驚醒,驚愕的看着林河題喝酒時,衣服下隐隐露出的t紗布。
這……這……怎麼和戲文裡的人喜好那麼像,如果此人再以束帶束發就更完美了,束帶是書中兩人随時發作的道具,簡直是男主人公身上的神來之筆,林河題身上除了沒有那條束帶,其他的幾乎……
孫老闆覺得不對,林河題頭上沒有束帶,可腰上有,巴掌寬,在腰間纏了一圈又一圈……
這……簡直……
孫老闆突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林,林河題他夫人好像就是他表妹,而且還是二婚,他表妹另嫁過,最巧合的是,林家孫少爺也有過原配夫人?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恰好知道,林河題有過原配!
這麼一算……
孫老闆仿佛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隐秘,都不用樓裡的姑娘們出來搔首弄姿,心思已經火熱起來。不會吧?林河題和他少夫人有這個愛好?
就算書中說的不是他們,可後期分析的人說,有這些特征的人,多多少少有點那種傾向,要不然為什麼他們身上總是有傷,大多還在隐秘的不被人察覺的地方,但有時候也會失了分寸,玩過火。
孫老闆就不止一次見過林河題身上有傷!孫老闆越想越可疑,越想越覺得就是那麼回事?
孫老闆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覺的眯成了一條縫,如果是那樣,他是不是也能參與一下,畢竟他們需要一個人虐戀……
而且林河題的娘子,那也是漂亮又高傲的女人,就是書文中說的表面溫柔、娴靜,背地裡根本不能離開能征服她的力量,自己這種人正合适啊!尤其,林河題有求于他,不是正好合适!
孫老闆忍不住抓住林河題的手腕,目光火熱的看着他,笑容猥瑣又詭谲:“那種事是不是很刺激……”
林河題看着對方,忍不住甩開他的手:“孫哥說什麼?”
“不要瞞了,我都知道……”說着看了他手腕一眼,被打了吧,被那樣的美人打是不是很過瘾,雖然林少夫人現在也是半老徐娘,但是夠味啊。
還有林河題腰上的腰帶……“林老弟,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孫老闆見他還要狡辯,忍不住叫來小厮,讓他去不遠處的書鋪買那本書回來給林河題看看,隻要林河題肯讓他參與一次他們之間的閨房之樂,生意上的事不成問題!
小厮很快回來。
孫老闆直接拿給林河題,如今想着裡面的場景,再看到眼前的人,他整個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林河題被孫老闆的目光看的惡心不已,他快速打開書看了一眼,立即扔下:“孫兄,我敬重你的為人,你怎麼能讓我看這——”
孫老闆很熱情:“你看,你先看看,仔細看看……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沒有發現點什麼?仿佛在說,你的秘密我已經勘破,您不用裝了。
林河題恨不得轉身就走,但想到家裡的生意,想到妻子沒有燕窩吃後,越來越差的身體,林河題忍着脾氣,看了下去。
一開始他還覺得沒什麼,看了幾章也沒有看出什麼不同,就是一些淫詞豔曲,但直到看到孫老闆的目光,看到表妹另嫁,自殘自厭,出身高貴,卻帶有不為人知的瘋病,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林河題瞬間合上書看向孫老闆。
孫老闆頓時笑了:“林老弟,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跟哥說說是不是真的!”
林河題頓時拍案而起,三兩下把書全撕了:“一派胡言!孫老闆這隻是話本子,你莫不是瘋了敢聯想到我的身上!”他這種人自己以前都不屑于打交道,現在不過給他三分面子,他竟然敢這樣想自己,不想活了嗎!
孫老闆尤不死心:“這怎麼能是聯想,而且你說說你身上的傷怎麼來的,你是不是經常身上帶傷?難道是林大爺打的?也不可能啊,河題兄如此優秀,林大老爺怎麼舍得打你,既然不是林大爺,那是誰!?”
“胡說八道!”林河題一腳踹翻桌子,揚長而去!豈有此理!道貌岸然!怎麼能當着他的面說出如此不要臉面的話!他沒有一拳打死他,都是看在不想給林家找事的份上!
孫老闆被掀翻的桌子撞倒在地上,頓時怒火中燒:“林河題!你以為你是誰!你還是以前的林家孫少爺嗎!林河題我告訴你,你完了!我不會跟你做生意!”
林河題從酒樓出來,怒氣沖沖的向書鋪走去,看到明晃晃的放在正中間的書,心中頓時冒出一團火!
林河題大步上前,抓起一本就要摔在地上,最好統統燒光!但大庭廣衆之下,林河題想到這裡人來人往,在他抓住第一本書時,已經有書店的小厮看過來盯着他,如果鬧大了,很多人都會通過這篇銀書想到他身上。
林河題不得不控制着自己忍住,他必須忍住,不能露出一絲破綻!更不能讓人看出他失态!可這些書更不能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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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還有多
林河題立即搬起所有的書,忍着怒火到櫃台前結賬!這種書休想流竄出去!
掌櫃的見狀,歡天喜地的收下銀子,客氣的贈送了客人一卷宣紙,熱情的提醒客人下次再來。
掌櫃的殷勤的才将客人送走,立即轉身讓小厮從後罩房繼續搬新的出來,這本書賣的好,發财的好東西,當然要源源不斷補貨,而且新版本加了兒子的戲碼,一家人更加驚險刺激,他還正擔心有了新版,老版賣不出去,這下好了,有人全買走了?
掌櫃的不禁好奇,這人買這麼多本這種書回去做什麼?!研究嗎?
……
林河題緊緊抱着手裡的書,心中怒氣翻湧,他自然不會把這種胡編亂寫的東西帶回去,返身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直接點了一把火,看着翻滾的火苗,心裡想到姓孫的惡心的目光,和上面與自己相似的描寫,忍着火勢,瞬間抽出來一本快速看着。
林河題越翻越心驚、越翻越氣憤,手指忍不住顫抖,這簡直……簡直……書裡的男人不單與自己很多方面相似,連女主出嫁的夫家都跟純冉前夫的姓氏一模一樣!
這些!這些!林河題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這些根本就是針對他來的!他們怎麼敢,怎麼敢——嘭!林河題一把将書全扔到火堆中,火舌瞬間席卷了書頁!
這幫畜生!畜生!欺人太甚!林河題想到裡面不堪入目的描寫,手掌握成拳,氣惱的一把扯下手腕上的紗布,這是他兄弟打的,平日會纏也是因為純冉發脾氣時不小心傷了他,更多的時候是去商行檢查車機,剮蹭到的傷口,結果卻讓人如此編排!
林河題将紗布一起扔進火中,露出手腕上面淤青一片,林河題想到書中寫着,有什麼男主人也喜歡漏出痕迹向不知内情的人炫耀隐秘,他就氣的額角青筋直冒:“豈有此理——簡直——簡直——”林河題一口血噴了出來,氣急攻心,瞬間軟在地上!
……
林河題再醒來的時候。
謝純冉默默的守在他床邊,擔心的看着他,往日光鮮美麗的女子,此時看起來氣色很不好,身上也沒了像樣的首飾,衣服雖然是幹淨的,但是不是今冬的新衣,今冬府裡根本采買不起衣服。
林河題慢慢的看向她,她整個人黯淡不少,甚至不如她平時生病時嬌俏可人:“冉兒……”
謝純冉激動的看向相公:“你醒了,太好了,怎麼了,你不是出去談生意了怎麼弄成這樣?發着高燒,如果不是路過的人看到你,你可能就死在雪地裡了。”
林河題看着她,柔軟的心境在看到她脖頸間微不可見的痣時愣了一瞬,那本書中女主人除了這顆痣還有幾顆痣在小腿上和腰側部,而這些特點純冉都有,如果脖頸間的痣是意外,那麼另兩處的呢?編書的人怎麼連純冉如此私密的事都知道!
林河題猛然抓住謝純冉,想問她,她的身體還有誰看過!别人是怎麼知道她身上的痣的!
“河題你抓疼我了……”
林河題匆忙放開她手臂,心中疑問更大,到底是誰,誰在對付他們,誰在敗壞純冉的名聲?純冉隻是受到刺激時精神會失控,但也隻是這些,根本不像書中寫的那樣……那樣……
林河題不敢想那兩個字,出這本書的人其心可誅!
謝純冉擔憂的看着相公:“表哥,你怎麼了?”
林河題聞言,隻覺得血氣上湧,險些又昏過去,那本書中女主人公就喜歡叫表哥,叫完表哥後就是惡心人的内容,如今純冉叫他一句,書中描寫過的不适感就忍不住往上冒。
“表哥……”
林河題沒忍住一把甩開謝純冉的手。
謝純冉怔怔的感受着自己被甩出一尺距離的身子,林河題瘋了嗎,剛才差點将她甩下凳子!
林河題很快察覺自己失控,但腦子依舊轟鳴一片:“對不起,純冉你先t出去……”
謝純冉不敢相信她要被趕出去:“表哥……”
“出去!”
謝純冉看着他眼睛通紅、怒目而視的樣子,忍不住轉身就走!他休想她再進來!
林河題鼻息間沒了那若有若無的香氣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是誰?那個人?随即冷笑,可能也不太可能,他現在什麼地位,做事何須他動手,所以這才更可怕,想讨好他的人手段隻會更惡毒,手法層出不窮!
林河題突然想笑,笑自己愚蠢,更笑現在的處境。東山再起?!得罪了當今掌權者他憑什麼認為林家可以東山再起!想置他們于死地的人多,想讓他們重新輝煌的沒有,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怎麼東山再起!
林河題一把掃落床頭的藥!還喝什麼喝!
“啊!放開我,你幹什麼!”外面突然傳來謝純冉的尖叫聲!
林河題聞言,立即掀開被子下床,追出去!就看到一個老仆正拉着謝純冉往下人房裡拖!
林河題腦子裡驟然想起書中女主人公喜歡和長仆厮混的場景,長仆越老與女主人公身材、膚質反差越大,女主人公越高興,尤其喜歡對方對她強取豪奪!
林河題瞬間怒火中燒,抄起一旁的斧子沖過去,目光兇狠,幾近癫狂,一斧子劈斷了對方手臂。
痛苦的尖叫聲響徹整座院子,血噴了林河題一臉。
院子裡僅剩的幾個仆人聽到聲音,匆匆從房間出來,便看到這一幕,驚叫聲頓時連成一片!
長仆疼的幾乎昏厥過去!
林河題緊緊握着手裡的斧子!要砍死他!
謝純冉尖叫着,似乎受了刺激,比所有人叫的時間都長,整個人抱着頭縮卷在柱子後面:“不要……不要……”
林河題不得不放下斧子,去安撫她:“純冉,沒事的,純冉,沒……啊!”
長仆撿起斧子,瘋狂的砍向曾經的主人!為什麼破壞他們的好事,書中說了他們少夫人就喜歡這些,少爺為什麼現在出來!還砍他的手!他不像他們喜歡這種極緻的痛!
390生肖帽
衆人見狀,慌忙沖過去,但想到對方拿着兇器,又不敢貿然上前:“你幹什麼,那是少爺!”
林河題狼狽逃竄,手臂上血痕一片。
謝純冉混亂的精神似乎一瞬間好了,驚恐的看着這一切,臉上手上濺着林河題的血:“都愣着幹什麼,還不救大少爺!”
院外僅剩的幾個護院快速沖進來,才堪堪制住拿着斧子的人。
長仆被按在地上時還在口中呢喃:“不是這樣的,少夫人明明喜歡,少夫人喜歡,書裡就是這麼寫的……”
林河題早已爬起來,拿着斧頭一斧頭砍在他的要害,當場斃命。
制服着長仆的人見狀,看大少爺惡狠狠的目光一眼,最終沒有說什麼,放開了死了的人。
不過,這人最後那幾句話什麼意思?
有聽過那本書的護衛瞬間想到了什麼,驚訝的看大少爺大少夫人一眼,但又立即垂下頭:不會吧,原來是這樣嗎?
沒有聽過那本書的護衛,一臉茫然。
“滾!都滾出去!”
院子裡的人誰敢看剛殺了人的大少爺,隻覺得大少爺恐怖如斯,吓的紛紛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後,幾名聽過那本書的護衛,忍不住互相看一眼:是他們心裡想的那個意思吧?
是吧。
幾個人心照不宣的交彙着你懂我懂的目光。
沒有聽過書的忍不住問:“怎麼回事?你們在看什麼?那人說的話什麼意思?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你過來,我告訴你,你去小胡同裡聽一聽就知道了,特别夠味。”
……
林河題跪在血淋淋的地上,突然放聲大笑,天要亡他啊,天要亡他!
謝純冉看着相公的背影,本來該發作的病症仿佛都好了,驚恐的看着林河題,他怎麼了?他怎麼會這樣!
林河題轉頭看向她。
謝純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從來沒見過表哥這個樣子,表哥都是溫文爾雅的。
林河題仿佛沒有看見她的害怕,伸出手,溫柔的召喚她:“過來……”
謝純冉不敢動。
林河題的聲音更溫柔了:“過來,扶我起來……”他是文人,除了當年算計姓錢的,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姓錢的……他怎麼忘了這個人,謝純冉身上的特征除了她近身伺候的人,就隻剩下他知道了。
謝純冉害怕的走過去,扶他起來。
林河題看着昔日柔柔弱弱,今日也依舊柔弱可憐的女人,忍不住想,她當年在姓錢的身邊時就像書本裡描述的一般?!
林河題很快趕走腦海中的想法!那本書是構陷是污蔑!滿紙謊言!他怎麼能受那本書影響!
林清放沖進來,看到院子裡的一切,驚訝的睜大瞳孔:“爹,娘!”
林河題仿佛沒有看見,他現在很累,非常累,什麼人都不想見……
謝純冉快速接住林河題下沉的身子,人也被壓在下面:“夫君,夫君!放兒你愣着做什麼,快請大夫!”
……
臨澤郡城的客棧内。
廖準悠閑的喝着杯中的酒,露出手背上一條深深的疤痕,夜路走多了難免遇到鬼,想讓他死的人自然不少,可惜,他還活着,活的委實不錯,心情自然舒暢。
而他眼中,林家那對夫婦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
孫老闆回去後,越想越生氣,内心越想越火熱,眼裡幾乎冒出光來,如果林河題覺得他給的籌碼不夠,那麼他再聯系幾個同行,他們一起給他送銀子呢?到時候是不是就可以……
孫老闆越想越是那麼回事,越想越有可能,他們可是真金白銀給林家輸送好處,林河題隻要不是傻子就應該……
孫老闆猥瑣的笑了!
……
臘月的梅花開的尤為豔麗,上京城已經披紅挂彩,迎接得來不易的平和新春,喜看來年的好日子。
宋岐穿着喜慶的新衣,帶着同樣戴着生肖帽的嚴治在房間裡玩。
不遠處,宋初語看完手裡的信,放入火爐中燃燒殆盡,這個嚴不渭,哎,不過,确實有想法,今年的年夜飯,少不得給他送上一桌。
宋初語看着信燒完,肚子鼓了一下,緊接着又連續鼓動着,宋初語沒有動,确定信燒完了,拿起一旁的玉杆,攪動一二才讓莊嬷嬷将蓋子蓋上。
“娘,您做什麼呢?”
宋初語笑着看着兒子,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兒子身邊同樣仰着頭看着她的嚴治。
宋初語笑容越發溫柔,忍不住摸摸嚴治的小腦袋,摘了手腕上的紫檀镯子放在他腰間的荷包裡,一些小東西,給孩子玩吧。
宋岐見狀眼巴巴的看着母親,他的呢?他也要。
宋初語又摘了腰間的玉扇給他,直到給長子挂好,肚子裡的動靜都沒有消停,肚子裡這個也是個不省心的,可沒有懷宋岐時省心:“你爹也是,封印了他反而不着家了。”
宋岐美美的看着腰間的玉扇,這樣的小扇子往常隻有爹爹才有,不禁美滋滋的晃着自己的腰身:“娘,好看嗎?”
“好看。”
“啊——”
“我們嚴治也好看。”
……
林家的年過的愁雲慘淡,林大老爺回來也不過是一起看着破敗的家而已,西南之地誰不知道他們家那點破事,不上來踩一腳的都是因為夠不着,而不是因為仁善,偏偏現在的局面根本不是他們安分守己就能被打破的。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同樣的,上位者手段一擊即中,下面的人則是鈍刀子割肉,讓人痛不欲生。
林大老爺、三老爺回來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家的處境,他們走時一切還好好的,回來時竟天翻地覆。
“是誰把上京城的消息傳回來的?”
簡陋的飯桌上根本沒有人說話,林大老爺更找不到出氣的人,知道他們在上京城遭遇的人太多。
林三老爺根本不想吃長房的飯!現在算怎麼回事:“大哥就不準備做點什麼!”實在不行,放棄長子吧!殺了一了百了,還有那個女人!
“行了!”讓他手刃自己的兒子嗎!他成什麼了!
林三老爺見大哥還冥頑不靈,也沒有忍氣吞聲,直接起身走了,現在的林家還有什麼,又何必守那些繁文缛節!
391看就看
林大老爺看着轉身就走的三弟,氣的火冒三丈,他什麼意思!
林大夫人見狀急忙安撫老爺,大爺剛回來,明顯還看不清現在家裡的局面,三爺肯定是跟家裡溝通過了,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林家幾位小輩确定父親不會有事後。
林二少爺繼續在飯桌上偷看一直低頭用膳的大嫂,那本書中寫的真是大嫂?他大嫂和他大哥……玩的那麼放縱?
林二少爺還聽說前幾天連仆人都參與了,為此還鬧出了人命,那樣對她們兩個人來說是不是更刺激?
林二少爺忍不住打個激靈,想到前段時間他們幾個兄弟也聚在一起打了大哥,就覺得自己給他們的愛好添磚加瓦了,那天晚上他們是不是也因此玩的更激烈?t
林二少爺想到這一點,忍不住更仔細的去看謝純冉,想到她能做出的極限承受力,吃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那腰那腿得多柔軟才能……
謝純冉不是無感無覺,老二的目光一動不動的落在她身上,她怎麼會察覺不出來!他瘋了嗎?!如此看他嫂子!
謝純冉幾次嚴肅的瞥過去都沒有讓對方收斂,反而被看的渾身不舒服!
謝純冉心中一陣不悅,誰給他的膽子!敢如此直視自己!
林二少爺依舊在看,甚至故意撞掉了筷子彎身去撿,要确定她腳腕上是不是戴着細細的枷鎖?
旁邊的林三少爺見狀有什麼看不出來的,用腳踢了下二哥的筷子,等二哥坐正,直接給二哥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說的眼神:有沒有?
林二少爺瞪他一眼,他又不能掀開嫂子的下擺直接看,但是可以确定,大哥和大嫂的腳沒有纏在一起,而且他很懷疑,林河題真有那樣的愛好?
林三少爺覺得肯定有,他們還給兩人助興過,沒見他們動手後大哥都沒有追究,不是真的是什麼?這可比花街柳巷的女人帶勁多了,他就喜歡看他大嫂表面高高在上,實則一臉風塵的内在。
林二少爺蹙眉,更看不上老三的目光,這種事情被傳的滿城風雨,明顯是有人要動大哥!可是他派出去查那些書來源的人,一條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傳回來。
林二少爺收回目光,心中無聲的歎口氣,以林家現在的境地,誰還會為他們做事,那些收了他們銀子的,也不過陽奉陰違罷了。
可大哥這件事,明着沒有給林家帶來什麼銀兩上的損失,可私下已經讓林家僅有的那點品行口碑消融殆盡,他們還一點證據沒有。
林三少爺看大嫂的目光越加露骨,比二哥更直接、火熱。
如果老二的目光讓謝純冉不适,那麼老三的目光就是讓她惡心!
而她謝純冉為什麼要容忍這些,她是長嫂,是伺候走太夫人的人,是家裡最該被尊重的未來夫人。
謝純冉被看的越來越生氣,越來越難受,啪的一聲将筷子扣在桌子上。
林大老爺、林大夫人都忍不住看過去,這是怎麼了?林大夫人還在安撫林大老爺,根本沒注意到兒媳婦怎麼了?
林河題不解的看過去:“怎麼了?”
謝純冉直接看向林三少爺,絲毫沒想給他留面子,他敢目無長者,她就不介意讓他好看:“三弟!你看什麼!”她今天就是要給老三點顔色看看,讓這些人知道,什麼事都不能欺負到她頭上!就是林家落魄了,她也還是蘇江府太守的女兒!她有她不能被撼動的驕傲。
林三少爺見嫂子向自己發難,頓時不悅,二哥也看了,而且二哥看的時間更長、看的地方更多,憑什麼大嫂隻沖自己發難,是要撿軟柿子捏嗎!憑什麼!家裡都這樣了,誰現在又比誰高貴,要是真不高興就一起指責!否則就閉上嘴!
所以林三少爺也沒有客氣,反正他們早已經與大哥不合,有什麼好掩飾的:“我看什麼!?二哥看什麼我就看什麼,大嫂怎麼不問問二哥看什麼?”
三少夫人聞言,立即不高興的維護自家夫君:“大嫂這是什麼話,大家好端端的用飯,大嫂怎麼肆意指責我夫君。”
謝純冉頓時氣急,他們竟然如此對自己說話,老三家忘了往日裡是怎麼讨好她們的:“三弟妹,你相公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品行敗壞、肆意妄為,如今都把外面的惡習帶回家了嗎!”
林大老爺聞言頓時看向三兒子:“像什麼話,那是你大嫂,家裡外面都分不清了嗎,吃飯!”
林三少爺聞言,不幹了:“我怎麼了!爹,給林家丢人的不是我,是大哥和大嫂;讓家裡落得這樣境地的也不是我,也是大哥和大嫂,我們之所以落得這樣的下場,吃着這些豬狗不吃的東西都是拜誰所賜!爺爺現在還躺在床上都是誰氣的!三叔剛才敢那麼明目張膽的離開又是因為什麼!不都是因為大哥、大嫂嗎!更何況大嫂值得維護嗎!?如果不是她一開始就勾引大哥,大哥會為了她手刃自己的親兒子,會為了她一路追殺一對弱母子!如今她又用狐媚手段敗壞我林家門風,爹難道還要維護他們不成!”
飯桌上一瞬間鴉雀無聲,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沒有林河題和謝純冉做出的那些事,現在林家根本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相反,林家絕對會一飛沖天。
結果,就因為兩個人的自私自利、不自量力,讓林家落得今天的地步!
林大老爺和大夫人都不說話了,雖然長子長房被他們寄予厚望,但是今天付出的代價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甚至……甚至不是沒想過廢了長房一脈,看看林家還有沒有轉機!
三少夫人見狀,得意的瞪了謝純冉一眼,高傲什麼!也不看看家裡什麼樣子,還裝的人模人樣,誰搭理她。
謝純冉被刺激的心火湧動:“你們什麼意思,爹,娘,我是家裡的長嫂,更服侍過太夫人!”
林三少爺直接開口:“你何止服侍過太夫人,你還想服侍太老爺。”最後一個服侍說的輕佻又犯賤!
392什麼意思
謝純冉怎麼可能容忍:“你什麼意思!”簡直不想活了!
林大老爺也絕不能容忍三兒子胡言亂語:“成何體統!你給我滾出去!”
林大夫人也一臉不贊同,三兒子如何說話呢,趕緊出去!
林三少爺覺得自己說的再對不過,簡直說到了重點上,難道嫂子不是想伺候太老爺,她連清放都想伺候,全臨澤郡的人誰不知道!現在裝什麼三貞九烈!“我出去?該出去的人是她!爹娘不如問問大嫂和大哥都做了什麼!二哥!你也知道!你說咱們這個家該滾出去的人是誰!”
林河題聞言瞬間知道三弟要說什麼:“夠了!不想吃飯都别吃了,散了!”說着起身就要帶謝純冉離開!
謝純冉不走,她憑什麼要走:“他什麼意思!胡言亂語什麼!讓他把話再說一遍!他敢不敢再說一遍!”
林河題不想這件事讓謝純冉知道,拉着她:“走!”
“我不走!我憑什麼走!”走了豈不是讓在場所有人看了笑話!她能讓兩個弟妹看笑話嗎!
林三少爺聞言諷刺的笑了:“你當然不能走,你走了怎麼會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你和你的衆多奸夫的,也就是我大哥傻吃你那一套!”
“林三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問問二哥,問問外面看過《表妹》的人,誰不知道你嫁給大哥是因為大哥對你死心塌地,你也就能愚弄得了大哥!誰不知道你有瘋病!離不開男人,甚至跟你前夫那點事都人盡皆知,你跪着求你前夫,高高在上的踩我林家長孫,大嫂真是好本事,讓我等甘拜下風!”
謝純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林三毫不猶豫喊回去:“要發病嗎!你發啊!你這病更有意思,想什麼時候發就什麼時候發,我哥吃你那一套,我不!要不要我現在給你找個男人解一下你這個瘋病!”
“你,你——”謝純冉沒忍住,抓起桌上的碗筷扔向老三!
三少夫人見狀頓時不幹,抓起距離她最近的盤子,直接砸向謝純冉,她算什麼東西,爹都沒有教訓她相公輪得到她出手!
林河題頓時怒了:“林三!你管不管!”
林三管個屁!他這段日子早受夠了,在外面受氣,到了家裡還要看他們耀武揚威,他們也配!讓林家一無所有的是他們,他們憑什麼還生活的好好的,還要在他們面前耍威風!
林三比妻子更狠的端起砂鍋向大哥砸去!
林河題護着妻子立即回擊!
三少夫人毫不猶豫幫着夫君。
林大老爺看着這一幕,氣的暈了過去!
林大夫人急得喊大夫。
除了林二少爺沒有一個人看父親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就連二少夫人都沒有動,她也知道《表妹》那種書的事,《表妹》不單有書,街頭亂巷裡還有說書人,簡直……
現在出門,外面的人看她們的目光好像她們家女眷都有問題一般,而且,她父親和兄弟們商議後已經決定讓她和離,她也答應了。
二少夫人清楚的知道,林家根本不是一時的周轉不善,林家鬧到今天的地步早已經沒了回旋的餘地,不單沒有,甚至跟林家有關系都有可能被連累,她不和離,她娘家都有可能跟着遭殃,她怎麼能不和離。
何況,謝純冉或許還不知道,她爹已經不是蘇江太守了,謝家一系所有有官職的子弟,隻要不是能力不能被替代的,都已經被貶職;能力出衆的分支子弟,也早已經跟謝家劃清界限。
謝純冉又有什麼好驕傲的,所以,二少夫人按兵不動,既然都決t定和離了,他們家鬧成什麼樣子都是他們家的事,跟自己無關。
“大夫!大夫——”
林家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已經扯着頭發打到了一起,彼此的貼身丫鬟也打的難以脫身。
林三少爺不是林河題的對手,但是林三少爺會罵,身上吃了虧,但嘴上罵的十分難聽,将那本書的内容都罵了出來,嘴上就追着兩人占便宜!
三少夫人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對着往日看起來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嫂也是手口并用,罵的更加難聽!
謝純冉氣的兇口起伏,眼睛通紅,不明白他們怎麼會罵的如此不堪!
謝純冉聽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對三少夫人下了死手。
三少夫人也跟謝純冉打出了真火,衣服都扒開了,慘不忍睹!
林二少爺甚至在扶着父親喊大夫之餘看到了大嫂腰間的痣,頓時火冒三丈,他不管父親願不願意,父親必須将大哥、大嫂逐出族譜。
如果父親不這樣做,他會主動請出族譜,與林家再無瓜葛!
……
謝純冉頭發淩亂,臉上、手臂上、腰上都是淤青和血迹。
她的貼身丫鬟也好不到哪裡去,頭發全散,束發的東西都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先給少夫人清理傷口。
謝純冉根本不管自己,頓時抓住林河題:“他們在罵什麼!他們什麼意思!什麼《表妹》什麼下賤不要臉!”
林河題身上也都是傷,他現在隻想靜一靜,而且他現在極其不喜謝純冉拽他:“放手。”
謝純冉不放:“他們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也知道!林河題我在問你話!”
林河題一把甩開謝純冉的手,神色難看:“你夠了!不說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不懂嗎!”
謝純冉吓了一跳,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吼自己!
林河題已經向室内走去,簡單梳理後急忙出來去前院看望父親,他也不想的,但事情偏偏鬧到了這一步!
謝純冉不敢相信的看眼大丫鬟。
大丫鬟垂着頭,耳後都是血。
謝純冉:“他吼我!他敢——”
房間内卻隻有大丫鬟一個人,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多一個聽她說話的人都沒有,謝純冉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緒要展現給誰看、說給誰聽:“你去……把那本書買回來……”
“少夫人……”不去看看老爺嗎,老爺還病着。
“我讓你去聽見沒有!”
“是。”
……
前院内。
林二少爺跪在院子裡,讓剛剛清醒的父親将大哥、大嫂逐出林家!
393自請離開
二少夫人見狀趕忙跪在一旁,讓大哥、大嫂離開林家!憑什麼走的是自己,該是大哥、大嫂!
林二少爺注意到自家夫人膝蓋下墊着厚厚的墊子,以前絕對不會,侍奉父母不敢不盡心,如今妻子也開始陽奉陰違了,這個家散了。
林三少爺鼻青臉腫的跪在二哥身後,他也要求将大哥、大嫂逐出林家!他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明明是大哥的錯,爹和娘還要包庇大哥嗎!?當初爹上京時就該把這兩個心術不正的人的人頭帶過去。
林三少爺自覺自己混賬也做不出手刃親子的事,結果他們竟然以追殺上面那位來滿足他們見不得人的愛好,大哥大嫂從根上就壞了!爹必須對大哥做出決定,否則……否則,他也以與大哥做兄弟為恥!
燃着燭燈的灰暗房間内,往日兒臂粗的蠟燭已經不見了,此刻房間灰敗的更添了一層冷意。
林大老爺咳嗽不止,心口難受,以為從上京城回來後可以從長計議,結果家中早已糟糕到這種地步……“咳咳……咳咳……”
林大夫人眼中含淚,都怪自己不好,怪她沒有攔着長子。
“請父親早下決定!”
“請父親早下決定!”
林大老爺氣喘籲籲的看着老妻,那個孩子的意思是要将林家趕盡殺絕啊!如果林家不想都跟着葬進去,驅逐長子一家勢在必行。
林大夫人何嘗不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早已不是他們能決定的,為了林家的子子孫孫,将大房趕出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就怕……老大家離開了,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們……”吃過肉的人,怎麼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林大老爺何嘗不知道:“但,河題他們走後,林家除了這座宅子也沒有什麼值得别人惦記的,無非是賣了這座宅子而已。”
林大夫人聞言眼淚止不住往下落:“這是林家幾代人的心血啊……”
林大老爺的心更是在滴血,如今父親卧病在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賣老宅的決定是他做的,林家等于毀在了他這一代,待他百年後有什麼臉面見林家的列祖列宗。
“請父親早下決定!”
“請父親早下決定!”
林河題走進來,就見二弟、二弟妹、三弟跪在院子裡請父親将他們一房逐出林家。
林河題頹然的看着他們,無力冷笑,并不意外兩個弟弟的決定,那個人沒有死,要死的自然就是他們夫妻,天道輪回,他們輸了。
林二少爺、林三少爺看到大哥走來,往日敬重有加的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蕩然無存,隻剩厭惡和琢磨。
琢磨什麼,林河題心知肚明,他可以再打林老三一次,可是又能怎麼樣,如今林家分崩離析至此,都是因他造成的。
那本書裡,寫的多數是謠言,但是有一點總沒有錯,是他私心作祟,一再縱容謝純冉,害得從小對他寄予厚望的林家走到如此地步,讓長者不得安甯,讓幼兒颠沛流離,他還有什麼資格做林家的長房長孫。
林河題自己跪下來,他對得起他的感情,對得起純冉和清放,卻對不起爺爺對不起父親對不起叔伯,對不起擁護他林家世世代代的人:“孩兒懇請爹,将孩兒逐出林家!”
林大夫人聽到長子的聲音,瞬間将哭聲咽在嗓子裡,痛得心在抽搐,那是她的長子啊!一直以來讓她驕傲的孩子!
林大老爺已經冷靜下來,聽到長子的聲音深深地歎口氣,或許上京的時候,他們就該把他綁了直接帶走,也許林家……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可如今,這一切确實是長子品行不端、行差踏錯、殺子害妻造成的,他們是林家的罪人,早已不配長房的殊榮!
林大老爺就是不為自己,也要為下面的孫子考慮,為曾孫們考慮。
林大老爺揮揮手:“就說我準了,讓他們一房走吧……”
“老爺!”
“咳咳,我心意已決!”
……
謝純冉沒想到大丫鬟回來的如此之快,可距離她們林家最近的書館并不大,竟然也有賣的,這部書普及性如此高嗎?
謝純冉拿起來看了一點,頓時将書扔在地上,發了瘋的用腳去踩!面部扭曲、青筋直冒,踩爛也不足以平息她心裡的怒火!
寫的都是什麼!胡編亂造、胡言亂語、一派胡言!她最在乎的臉面、她一直維持的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引以為傲的出身和表哥的愛情,在裡面醜陋不堪、自私自利!
謝純冉想說這不是她!事情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可是……她突然發現她反駁不了,除了反駁那些不堪入目的床帳之戲,其他的她竟然反駁不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是最讓人敬重的,她是蘇江府太守的女兒、是林家長房長媳,在整個臨澤郡比郡守夫人還尊貴的女子!
最近那些人看她的目光是因為……謝純冉想到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咬牙切齒、痛不欲生!他們怎麼能……怎麼配……算什麼東西!
她才是掌控他們生死的人,是臨澤郡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
不是,林家已經敗落了,對,林家已經敗落,謝純冉看着周圍灰撲撲的房間,房間内僅有的一根蠟燭,哈哈,一根蠟燭,她連丫鬟都要用不起了!外面的男人就連一個老仆都用那樣的眼光看她!
她不是!她不是!“大少爺呢!讓大少爺回來!讓大少爺回來!”
“少夫人您冷靜,奴婢這就去叫。”
不用丫鬟去叫,林河題已經回來了,他像一夕之間被抽幹了精氣神,目光空洞灰敗,父親已經答應了他的請求,他人人喊打的離開給予他無限榮光的身份,他從來沒有回饋過這一身份的賜予,反而給林家招來了大禍,這麼一個大家族,因他蕩然無存!
謝純冉瞬間沖過去:“林河題!林河題我讓他們去死,讓他們都去死!”說着便要對林河題拳打腳踢!
394再高一丈
林河題捉住她的手腳,他怪純冉也不怪她,後來純冉做的那些事,是他默許的,他更是給了純冉足夠的銀子和人手,讓她有能力一直追殺那對母子。
所以林河題不怪她,隻是如今陰陽颠倒、強弱互換,換他們落得這樣的下場而已。
林河題覺得,都這個時候了,這個境地,他現在不比從前,沒有那麼多富裕的時間養傷,t未必請的起大夫、買的起藥材,所以又怎麼能帶傷,怎麼能讓她打傷自己。
謝純冉不依不饒,奮力要撓林河題。
林河題捉着她的手絲毫不讓,往日讓她輕易沖破防線的戲碼,今日他絲毫不能給她。
謝純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河題:“啊——”
林河題沒有看她,疲憊的歎口氣,對身後唯一的小厮道:“收拾東西,我們離開。”
謝純冉本來還在尖叫,聽到林河題的話,瞬間看向他:“你說什麼!”
林河題看向她,多多少少已經知道她的瘋是自己的縱容,是她氣不順時的脾氣,是她曾經嫁人後受的委屈,可那些委屈,他用一個孩子和婦人的命去安撫了,現在再如此,難道還以為可以嗎!
或者說,在林清遠娶了安國郡主後,謝純冉自己就收斂下來,不敢越雷池一步,那麼現在就該知道,她也發不起脾氣了。
林河題開口:“父親,将我這一房逐出了林家。”
“不!”謝純冉的聲音響徹整個院子,比每一次發瘋都更尖銳、更不敢置信。
林河題點點頭:“父親剛剛做出的決定,你冷靜冷靜,跟我離開。”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是蘇江太守,爹不會那麼做!”
“一直沒有跟你說,爹已經不是蘇江太守了,你不會以為林家成了這個樣子,你娘家能保住吧,他們沒有來報複咱們,都是因為不想沾染咱們身上的晦氣,唯恐被人一起剿滅在這個泥潭裡。”
謝純冉不相信:“不會的……不會……”
“他現在什麼身份,你對他做過什麼,不會都忘了吧?”
謝純冉突然不呢喃了,怔怔的愣在那裡,她做了什麼她自然清楚,比林河題知道的更多,做的更狠、更絕:“他就不怕天下唾棄他!”他這是刨祖墳!
林河題雖然沒有站那麼高過,但不代表不懂上位者的施恩:“跟他有什麼關系,這件事真鬧到了他面前,說不定他會歎息一聲,斥責下面的人胡作非為,然後恩賞林家的下一代,他依舊是不計前嫌、寬容大度的上位者,你我,隻有你我,是他人口中的惡人。”
謝純冉猛然扶住椅子,不斷搖頭卻也知道林河題說的是真的,就如當年的那對母子在她眼裡猶如蝼蟻,現在自己和林河題在他眼裡連蝼蟻都不如,想讨好那對母子的人就能一口一口将他們咬死,那些書、倒了的林家和謝家:“他憑什麼那麼對我的父親!”
林河題聞言看了她一眼,去收拾東西了,憑什麼?當初他們對付那對母子的時候有問過憑什麼嗎!所以,何必無謂強喊。
謝純冉何嘗不懂,越懂越慌,她父親已經不是蘇江太守了?她也不再是林家的長孫媳,那她還有什麼!破敗的名聲?不,不……外面把她傳的那麼難聽,她不能離開林家,她也更不敢回到蘇江府,她怕以往都是對嫂嫂頤指氣使的她,回去了被人嘲笑。
謝純冉不要離開林家,她不走,她出去了那些惡心的目光隻會越來越放肆,絕對不行——
林二少爺、二少夫人,林三少爺帶着人已經到了門外,過來‘送’大哥大嫂一程。
謝純冉看到他們,下意識想動手,但看着懸殊的人手,生生忍下了沖動。
林河題、大丫鬟和小厮已經收拾了東西出來。
謝純冉往後退,她不能出去……
林三少爺将小厮攔下:“這是林家的人大哥沒意見吧。”
小厮一臉為難:“大少爺……”
林河題沒有跟老三計較,直接拿出了小厮的賣身契。
林三少爺又看向不斷往後躲的大嫂,突然笑了,直接開口:“大嫂不想走?沒關系,我那裡正好缺個伺候的人,相信很多人都想試試大嫂的趣味,大嫂也為我林家複興做點貢獻!”
謝純冉吓的目光狠厲卻不敢出聲。
“對,就是這眼神,夠味!”
林河題:“夠了!”
林二少爺和僅剩的家仆立即上前與曾經的大少爺對峙!
林河題看着這一切,轉身拉上謝純冉,直接走了。
林三少爺熱情洋溢:“大哥、大嫂慢走,以後大嫂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聯系弟弟,弟弟給她找樂子!”
林二少爺看三弟一眼:“夠了,何必落井下石。”
“切!”是他們作惡在先。
……
客棧内。
廖準最近又接了幾個單子,都是上京城發下來針對林家的,其中還有安國公。
廖準并不看人下菜碟,所有彙到他這裡的‘單子’他都給出一個全新的方案,絕對不重複使用,糊弄雇主,這是他的口碑。
……
臨澤郡最近出了一件新鮮事,林家被趕出來的長孫媳突然得了惡性傳染病,不能近身,否則必然會被傳染。
那些知道林家長房被逐出族譜、一貧如洗,早已蠢蠢欲動的人聽說了,直道晦氣,不敢趁林河題出門做工時,再近林家的門。
但是,很快傳出,坊間驅邪的道士說那不是惡疾,是妖祟,這種妖祟十分怕人,如果能淋她一盆狗血、或者屎尿,能保自己小人退散、百毒不侵。
據說已經有人試過了,那人身上的膿腫真的好了。
聽說的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假的吧?”
“不是,是真的,我就住在他們住的那條巷子,賴麻子身上的膿腫真的好了。”
“真的?”
“真的,我親眼所見。”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林河題落腳地又擠滿了想身體康健、聽信謠言的人。
膽大些的趁林河題不在,翻進院子給謝純冉澆屎盆子,膽小些的澆在門口,保佑也能起點作用。
不出一天,林家新租住的小院子已經臭氣熏天、不能過人,鄰裡立即不幹了,東家也讓他們立即走人,否則他好好的房子以後别想租出去!
395不好不好
才安生了沒幾天的林河題,帶着妻子兒子再次被趕了出來。
林清放忍着屈辱,撿起散落的行李,心裡的恨還沒有落實,一盆狗血迎頭澆下,弄髒了所有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早已蠢蠢欲動的人,快速将屎盆子傾倒而下,匆匆逃走,心裡捉摸着這麼大的量,今年一定是個好年景了吧。
圍在最前面的一些人見狀,忍不住啧啧‘可憐’他們:“真倒黴啊。”
“可不是?”
“小娘子還是别跟着他們走了,你住在這裡肯定沒事的。”
“就是,就是,大冷的天,搬家多麻煩,你放心,你住在這裡,兄弟們都會照顧你的。”
“對,對。”
謝純冉躲在林河題身後一動不動,往日稍不順心就發脾氣的她,現在安安靜靜的,瑟縮在夫君身後,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林清放早已怒不可遏,可對方人多,又多是懶漢,如果鬧起來,他們讨不到任何好處,可是他們從家裡好不容易帶出來的東西,如今全潑上了髒污。
可就是這樣,林清放也不得不撿起來,否則他們連過冬的衣物都沒有了。
林清放壓抑着心底的情緒,一件件撿着地上的衣物。
“哦,這還給他親娘撿xx呢?”
周圍的人瞬間哄堂大笑!
“不如我們也撿一件,回去做個紀念。”
“可不是要撿一件!”
“哈哈哈哈!”
林清放:“住手!”
周圍笑聲依舊,更加變本加厲:“我們可沒有動手,我們動的是腳!”
“對,你爹我們動的是腳。”
林清放、林河題再也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東西,瞬間沖向人群。
沒有參與鬥毆的人看着落單的林大少奶奶眼睛一亮,這小婦人養的好啊,這時候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默契的人們瞬間一哄而上。
謝純冉瘋了般的尖叫、閃躲,最後被林河題和林清放從人群中拉出來時,衣衫淩亂、瑟瑟發抖:“不……不……”聲音弱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
林清放看着這一切,突然拿起旁邊的棍子,眼睛通紅的向散開的人群沖去——
林河題看着躲在積滿雪的角落不斷顫抖的謝純冉,慢慢的蹲下身,手放在她肩上。
謝純冉吓的躲開:“别……碰我……”
“你對他們做過這些。”林河題聲音平靜又肯定,眼底徹底沒了希望,他相信那些人會置他們于死地,會讓他們痛不欲生,可對女眷下這種手……哈哈哈哈,隻能說,那些人不覺得會被事後追責。
謝純冉驚恐得都忘了自己,看着林河題。
林河題也靜靜地看着她,諷刺、嘲弄,唯獨沒了憐憫,如果是一報還一報,他們誰有資格憐憫誰!
謝純冉瞬間尖叫:“我沒有!”
林河題不知道信了沒有,但他們遇到這樣的事情尚且如此,一直逃亡在外的那個女人又是怎麼養大那個孩子的……
林河題沒有再安慰她,緩緩起身……
“啊!殺人啦!殺人啦!”
看戲的無賴們一哄而散。
林河題、謝純冉瞬間看向兒子。
就見林清放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把刀捅進了一個無賴腹t部。
謝純冉、林河題快速沖過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官爺來了!官爺來了!”
“都讓開!”
巡查的捕快瞬間上前制住了行兇的林清放!
林河題、謝純冉見狀立即跪下來求情,衙門是什麼地方,絕對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去的地方:“官爺,官爺,是他們先動手的!官爺饒命,是他們先動手!”
“官爺明察,犬子是被迫的,官爺您不能冤枉好人啊……”
捕快頃刻間揮開兩人的手:“有什麼話去衙門再說!統統帶走!”
謝純冉聞言直接撲過去抱住自己兒子,不是的,她兒子是受害者,她們一家才是受害者!
“都一起帶走!”
不一會,地上除了烏七八糟的痕迹,一個人都沒有。
……
一個時辰後。
林河題、謝純冉被從衙門趕了出來,林清放收監關押,外面又下了冷雨。
謝純冉不走,一下一下的在衙門口拍着大門,将她兒子還給她!她要救清放!不是清放的錯,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讓她進去,放了清放吧!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有什麼沖自己來,清放該有大好的前途,清放不該是殺人犯!
林河題看着傾斜而下的冷雨,神色怔怔,他沒有去安慰純冉,也沒有想牢中的孩子,整個人像一具行屍走肉,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謝純冉跪在地上,一聲一聲求着,她要清放出來……她可以進去……人是她殺的:“林河題!你說話啊!人是我們殺的與清放沒有任何關系!”
“是啊……”林河題依舊看着越來越冷的雨:“林清遠也不是我們殺的……”
謝純冉驟然看向他!
衙門的大門瞬間打開,透過雨幕聲音缥缈、陰狠:“還不滾!再拍門,便是擾亂衙門秩序!重打二十大闆!”說着大門緩緩關上。
謝純冉無聲的看着林河題。
林河題轉頭看向謝純冉,目光平靜,甚至笑了:“有什麼想不開的,攻守易位,你沒有料到這樣的局面?”
謝純冉頹然的坐在地上,生無可戀,那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
……
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炮竹一聲聲搭起歡鬧的舞台,一條條舞龍的隊伍鑼鼓齊鳴、紅綢翻飛,街上喜迎年會的人絡繹不絕,孩子們追逐着賣貨郎跑過唱戲的舞台,不遠處遊湖的船隻上奏着一首首歡快的曲子。
林清遠牽着兒子和宋初語走在喧鬧的大街上,笑容滿面的和認出他的人道一聲新年好。
三人對面不遠處,嚴不渭趕緊抱過嚴治準備巧遇,今年過年沒有國宴,上街的官員多如牛毛,但他依然要是其中最舉足輕重的一根。
裴五娘手裡拿着糖畫,還沒來得及吃一口,相公已經抱着兒子沖了出去。
“哎呀,林大人,弟妹好巧啊。”沒辦法,從哪裡論都不是姐姐姐夫、大哥、大嫂,他也隻能舔着臉叫聲弟妹了,嚴不渭第一次覺得年長真不好。
396過年啦
裴五娘拿過另一支糖畫給郡主:“郡主安。”
宋初語接過來,兩人相視一笑:“沒在家裡守歲?”
裴五娘無奈搖頭,低聲在郡主耳邊道:“林大人出門了,他能在家裡待得住?”
本來睡眼惺忪的嚴治看到宋岐後,瞬間睜開了眼睛,伸出手要宋哥哥抱。
嚴不渭立即拉出小推車,将兒子放在裡面送給大公子,隻要大公子喜歡,不用還。
宋岐開心的蹭蹭嚴治的臉,推着嚴治去和一群孩子追前面的賣貨郎。
侍從瞬間追上。
嚴不渭殷勤的看向林大人:“林大人新年好,郡主新年好,新年真好。”看他穿的多喜慶,紅彤彤一片,紅彤彤——
林清遠聞言極其不情願的從袖子裡掏出三文錢放在嚴不渭手裡:“新年好。”壓歲!
嚴不渭不敢置信的看着手裡的銅闆,他辛辛苦苦來拜年,就得三個銅闆?!林大人,您對得起對您忠心耿耿的下屬嗎!
宋初語褪了手腕上的镯子戴到說完吉祥話的裴五娘手上,新年伊始,侍女們給她配的首飾都是最好的,這一枚玉镯子的水頭萬裡挑一,兩人笑着向前方打鐵花的橋頭走去。
嚴不渭覺得,媳婦還是給家裡讨了東西的,林大人這裡……摳一點就摳一點了。
可嚴不渭沒有安慰完自己幾息,還是覺得林大人太摳,直接繞過他,追着郡主去了:“弟妹,弟妹新年快樂,早生貴子,兒孫康健啊——”
裴五娘聞言羞于承認他是自己相公。
宋初語笑的合不攏嘴的轉頭,轉手将頭上的钗環摘下來沒入裴五娘頭上。
裴五娘羞澀跺腳:“郡主也慣着他,讓他得了甜頭,他來年更上勁。”
“适合你,好看。”
嚴不渭的腦袋也從旁邊冒了出來,笑容谄媚;“确實适合阿治他娘,謝郡主賞。”
宋初語瞪他一眼:“别想着把我的手爐也念叨走就行。”
“那不能。”嚴不渭攬着娘子的腰靠近郡主的方向:“那邊應該快不行了……”這麼冷的天,死個把人稀松平常:“要不要跟大人說一聲……”畢竟是林大人的父……
宋初語看着橋下的鐵花,火光映照在她臉上,鍍了一層金光,聲音異常平靜:“有什麼好說的,還要給他收屍不成,等死了揚捧土就是孝順過了。”清遠的孝心在他們死絕後,有的是辦法盡,不急于非要在活着的時候。
“是,是,弟妹說的有道理。”
林清遠帶了幾個烤紅薯過來,毫不吝惜的一人發了一個,他出門帶的自然都是銅闆,帶銀子做什麼,朱門酒肉臭嗎!怪隻怪嚴不渭不會挑時候,隻是可憐了他娘子的首飾,都是他看着一個個戴上去的,結果還沒回去就少了兩個。
嚴不渭将剝開的紅薯給了五娘,自己接過五娘手裡的剝開,一口咬下去:“真甜。”
自己剝紅薯的宋初語頓時看向林清遠。
剛想吃的林清遠一腳踹嚴不渭腿上,剝烤紅薯的樂趣都不懂嗎!在這裡找事!
嚴不渭立即跑走:“老弟,老弟,你以前不是這麼對哥哥的。”
林清遠覺得以前就是對他們太放縱了,才敢明着跟自己來這套!
宋初語兩人身邊立即有侍從填上,在熱鬧的街頭始終讓兩人保持着與喧鬧的距離。
“郡主?”
宋初語回頭:“大哥。”
宋石護着快臨盆的妻子上前。
江筝眼裡都是如鐵花散開般灼灼如春的笑意:“郡主?!郡主!你偏心,出來玩帶裴姐姐不帶我。”
宋初語立即想到自己的損失,正愁找不到人呢,“祝大哥大嫂新年快樂、萬事勝意,心想事成、仕途廣闊。”說完伸出手,嗯,過年呢?
江筝見狀,眼裡的笑頓時如落入河流中的鐵花,傻了,她怎麼就忘了這事了,她該先下手的,怎麼就讓郡主先了!
江筝惱的想跳腳!郡主就是欺負自己,她手裡的燈籠是石哥哥買給自己的才不給郡主,突然江筝眼睛一亮,從荷包裡取出一塊糖放到郡主手裡:“乖,新年好。”
宋初語看着手裡的糖,扯扯嘴角,看了大哥一眼,就這?又轉頭看向大嫂:“其實,嫂嫂頭上的钗子我也是……不嫌棄的。”
江筝扭過頭,當沒聽見,郡主話可以這麼說,她傻了才敢給郡主她戴的東西,能從身上賞東西的是上位者對下位者,郡主有糖吃就不錯了。
林清遠突然站在宋石身後:“大哥,新年快樂。”
嚴不渭也來:“宋哥,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前途無量。”快,表示。
宋石看眼突然從後面冒出來的兩人,無奈一笑,他什麼都沒帶,就是陪筝兒出來逛逛。
宋石隻好将荷包從江筝腰間摘下來,一人給了一塊糖,兩塊都不敢給,怕碰到孩子真沒了。
嚴不渭無語的看着手裡的糖果:“林大人,他還不如你的銅闆。”
河面上突然銀花綻放,照亮了半個橋頭。
新的一年在禮花的喧鬧中拉開新篇章。
……
蔡府内。
新年的飯菜已經涼了,外面煙花升起,蔡府内卻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主子死氣沉沉的不牽頭,下面的人怎敢大張旗鼓的慶祝。
蔡府内,因為主子沒有交代,除了正常休假的,每個人都像平時一樣忙碌着。
蔡夅最近一段時間停了藥,喝不喝都是現在的樣子,又何必浪費那個時間:“咳咳……”
蔡府的奴仆看到外面燃起的煙花,剛想呼朋引伴一起來看,想到書房裡病重的老爺,又生生壓下了心頭的歡喜。
書房内。
蔡夅看了一會兒書,沙漏已經到了入睡的時辰,往年這個時候,即便他們日子再難過,她也會拉着他一起守歲,這個時候,她應該也正拉着新收的丫鬟,陪她一起看煙花吧。
蔡夅想到那樣的場景,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不禁擡起頭看向窗外的月色。
他已經将這段時間積累的錢财都儲存到了錢莊,每個月會按數給她寄過去。兄弟t那裡也安排好了,他就算真有什麼意外,每個月也會有人從上京城寄東西送回家,順便關照那邊的府衙看顧好楚翩。
何況他這身體,短時間内也死不了。
397回來了
蔡夅放下書,準備去睡,夜有什麼好守的。
蔡夅剛剛起身。
管家匆匆從外面進來,滿臉喜氣,終于回來位臉上有笑容的主子了:“老爺,老爺,夫人回來了!”
蔡夅沒有聽清,看他一眼。
管家低頭哈腰的笑着,夫人正在外面分特産呢,大家都聚在院子裡湊熱鬧:“老爺!夫人回來過年了!”
蔡夅本灰白無趣的臉上頓時閃過狂喜,擡步就向外面沖去,沖到門口又覺得不妥,趕緊退回去,拿起書,他不能太急,下一刻又将書放下,向外走去,走了一半又趕緊回來,拿起屏風上的厚外套穿上,殷切的看管家一眼:可以嗎?暖和不暖和?合适不合适?
管家早已經看傻了,他……不是,老爺折騰的是不是太……但:“合适,合适……”
蔡夅一本正經的向外走去。
管家看着老爺的背影,心裡忍不住納悶,老爺這是……
“夫人在哪裡?!”院子太多也不好!
管家匆忙跑出去:“來了,來了!”
楚翩為自己選的後罩院内。
慧姑姑、蓓姑姑等人圍着回來的夫人喜氣洋洋的說着吉祥話,尤其兩位姑姑眼中隐隐帶着淚光,夫人終于回來了,這些日子她們沒有伺候的人,唯恐老爺覺得養她們礙事,将她們趕回去。
楚翩帶着人分發手裡的特産,大過年的,都沾沾喜氣。看到目光含淚的兩位姑姑,也心有感慨:“這不是回來看你們了嗎。”說着将特意給兩人準備的禮物交到兩位手上。
慧姑姑嗔夫人一眼,慈愛不舍:“老奴以為夫人忘了奴婢們呢。”
“怎麼會,我走的時候不是說了,逢年過節,還是會回來的。”其實是,她沒想今年回來,過年給她拜年的人多了,縣太爺都會帶着夫人來。
但前段時間不是蔡夅幾個親哥親嫂子來了,他們家三哥三嫂回來的早,她就想着去問問情況,那對夫妻閃閃躲躲的,可語氣間對蔡夅也算尊重,說了些蔡夅的近況,其中三夫人提到,蔡夅似乎病了。
楚翩想着,季節交替,染了風寒也很正常,所以等蔡家老大、老二返鄉後,她就去問了問蔡夅的病是不是好了,她想着自然是好了,就是不放心去問問。
哎,誰知道蔡家老大、老二那麼慘,路上遇到了土匪,傷的那個重啊,都有點精神不正常了,見了她,還給她磕頭,她不受着都不行。
楚翩就覺得到底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老大家老二家也不是看到蔡夅好,就撲上去不管不顧的人,這不是也是怕他們在上京城讓蔡夅為難,所以主動回來了,就是沒想到路上遇到了那樣的意外,人都被傷的脫形了!
她看着兩家可憐,給了一些銀兩讓幾人養傷,他們死活不要,說有,磕頭不斷。
楚翩又不是傻的,這不是兄友弟恭,是這幾人險些被弄死了吧,都客氣成什麼樣子了,她也就沒有為難,象征性的詢問了下蔡夅風寒好了沒有,結果二嫂說沒有,反而更重了。
楚翩算着,從老三家回來,到老大老二家回來,都多少日子了,風寒怎麼還沒好,聽二嫂的意思,不但沒好,反而還重了。
楚翩不放心,便決定過來看看,順便過個年,所以臘月一開始她就帶着人北上了,緊趕慢趕,今天才到:“這大過年的,燈籠怎麼才亮了一半,都點起來,看着也亮堂。”
“是。”
蔡夅站在門口,看着院子裡被人圍着的她,便停在那裡靜靜的看着。
“老爺。”
“老爺。”
楚翩回頭,一眼看到了燭燈下的蔡夅,本喜笑顔開的眉宇,頓時沉了下來,不是說隻是風寒,怎麼人看着這麼不對。
楚翩放下手裡的東西,擔心的立即走過去:“你怎麼了?怎麼人瘦了這麼多,看起來也不精神,大夫怎麼說?”
蔡夅聽着她說話,覺得身體已經好多了:“沒事,年前事多忙了一點,沒顧上調理,過段時間就好了。”
負責老爺飲食起居的小厮聞言,立即上前跪下:“夫人,不是那樣的,老爺最近都沒有吃藥,大夫說不好好吃藥,老爺身體會受不住的,夫人,您可要勸勸老爺啊。”
蔡夅蹙眉,覺得他小題大做,他是不喝藥嗎,是喝了兩三個月還是這個樣子,覺得煩了才停了幾天,再說他覺得停不停藥好像也沒什麼影響,才幹脆不喝了,畢竟他沒事總喝那些庸醫的藥幹什麼。
楚翩立即看向蔡夅。
蔡夅真冤枉:“沒有不喝,我是覺得效果不佳才……”
“效果不佳你可以換個大夫,怎麼能停藥,慧姑去請大……”大過年的請大夫晦氣,管它晦不晦氣,不請弄不好就真晦氣了:“去請大夫。”
慧姑看眼老爺,見他沒像往常一樣不耐煩,心中已然有底:“是。”
楚翩看眼好似風一吹就倒的人,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還不趕緊回屋,在這裡站着做什麼,唯恐病情好轉是怎麼的!你們也是,老爺要出來你們就讓他出來嗎,他這個樣子适合出來嗎!
“是。”
“是。”
“我沒事……身體比前段時間好多了。”他是真的覺得身體輕快很多。
“那你前段時間得多糟。”說着兩人已經向屋内走去。
蔡府原本除了書房都清冷冷的房間,不知何時已經暖和如春,燈火通明,連走廊上的燈籠全都換成了喜慶的紅色。
楚翩越看蔡夅臉色越難看,她走的時候人好好的,怎麼回來就:“你那幾個哥哥氣你了?”否則人怎麼就成這樣了!
蔡夅慢慢的喝了一口熱茶,視線落在她帶回來的幾個丫頭身上,卻不曾落在她身上:“沒有,幾個哥哥嫂嫂都很好。”他現在真覺得對方人不錯,至少他們離開上京城的時候,他心裡很痛快,沒以前那麼敵視他們,畢竟都成那樣了,下半輩子也是疾病纏身好不了了,沒什麼好再怨的。
楚翩不信這一套:“行了,他們什麼情況回去的我又不是沒看見。”都快整死了。
398第一印象
蔡夅笑笑,覺得也還好:“她們是嫂嫂新買的丫鬟?”
“嗯。”
“伺候的可還盡心?”應該挺盡心,覺得嫂嫂胖了一些。
“還好,你這種情況,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沒事,養一養就好了,結果趕上年關事情多,沒有休息好,估計又染了風寒,所以看着吓人一些,其實沒什麼事。”
“我看着不像沒什麼事,你别動了,吃飯沒有?”
“吃了,嫂嫂是不是還沒吃?”
楚翩焦急的往外看一眼:“怎麼大夫還沒有來,今天看大夫的人也這麼……”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楚翩急忙迎出去。
蔡夅才肯将目光放在她背影上,嘴角帶着平和的笑意,她竟然回來了,他以為……
大夫匆匆被帶進來,重新給蔡夅診了脈,改動了幾味藥,囑咐蔡大人切勿勞神、多思,才在衆人的殷殷相送中離開。
廚房去煎藥了。
蔡夅看到楚翩松口氣才開口:“現在放心了吧,沒什麼事,就是太忙了,嫂嫂一路北上,各地可還平穩,有什麼新奇的事?”
“過年呢,問什麼外面的事,再說了,好着呢,連個黑店都沒有遇上。”
蔡夅點點頭,那就好:“嫂嫂一路辛苦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嫂嫂休息便是。”
“别動,喝了藥再走。”
“我回前院喝。”
“你就在這裡喝。”
小厮聞言迫切的點點頭,對,在這裡喝,讓夫人看着他主子喝,否則主子回去後不一定願意喝。
蔡夅無奈,又坐了回去,這裡的東西他隻添沒有減過,如今比她走時更滿,也更适合住人。
藥熬的很快。
蔡夅沒有猶豫端起來一飲而盡,苦,一如既往的苦。
楚翩推了一盞蜜餞過去。
蔡夅拿起來吃了一顆,是酸的。
楚翩歎口氣:“别挑了,酸的甜的都能壓藥味,你呀,也不用如此拼……”命,又覺得說這些話不對,他不拼怎麼有前程,他們怎麼有這麼大的宅子,怎麼能有現在的風光,縣令的人更不可能在知道她上京時,一路讓人護送了那麼久:“也悠着點。”
“知道。”蔡夅又拿了一顆蜜餞,回甘很甜。
楚翩将盤子收了回去,晚上吃這些甜的不好:“去睡吧,我守歲。”
蔡夅還打算再拿一顆,結果沒了:“麻煩嫂嫂了。”
楚翩讓慧姑姑送他回去,看着他睡下了再回來。
慧姑姑笑着:“是,老奴一定看好老爺,保證窗戶都關好,絕對不讓老爺染一點風寒。”
蔡夅聽話的起身,還是從嫂嫂旁邊的盤子裡拿了一顆蜜餞,才向外走去。
楚翩瞪了他背影一眼t,沒說話,甜甜嘴也好,等蔡夅走了,楚翩才開口:“怎麼就病成這樣了?”
房間裡所有伺候的人聞言紛紛垂下頭,蓓姑姑也垂下頭。
楚翩歎口氣,大夫說了沒事,好好将養就是,年前事情繁重,加上他幾個哥哥在上京城,他無心病情也是人之常情。
楚翩看着滿滿當當的房間,心裡安慰,至少沒有人走茶涼。但也意識到,他雖然長大了,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人,這家裡也還是冷清。
說起來,郡主上次答應的事,不知道蔡夅問了沒有,是不是已經有眉目了。
前院内。
蔡夅脫了外套,讓慧姑看着他吃了一點晚飯,又讓人上了半碗羊湯,安安靜靜的去睡覺了。
……
宋初語看眼身後跟着的人,十分不解,不回去嗎?都跟到家門口了:“你們……家裡沒安排?”
林清遠聞言抱着已經睡着的宋岐回頭,看着嚴不渭和大哥?
嚴不渭率先開口:“沒有,怎麼會有事,郡主有什麼安排嗎?”比如推會兒牌九。
宋石沒有他那麼臉皮厚,而且江筝也不方便:“郡主、大人,時候不早了,臣等就先——”
嚴不渭立即攬住宋石,第一次沒夠到,又夠了一次:“時間還早,不再玩會?”
宋石拿下他胳膊:“你嫂子身體不方便。”
嚴不渭看看江筝,你說你早不懷晚不懷,為什麼現在懷得——
江筝看着嚴不渭,讓他把眼裡的意思表達的再清楚點,她保證連小時候那些賬跟他一起算。
嚴不渭立即服輸:“時候是不早了……大公子都睡着了……”
所以呢?
“我們先回去,明早再來給大人和郡主拜年,臣等告退。”
“臣等告退。”
宋初語待人走後,嬌氣的伸出手挽住林清遠的胳膊,腦袋靠在他胳膊上走進去:“芋頭燒牛乳好吃,青尖鹵筍也不錯,以前怎麼沒發現有這樣的小吃街,薄皮馄饨也好吃,都挺好吃的。”
“你就是吃個新鮮感,我還是覺得鹵肉和豬骨好吃。”
“俗。”
“是啊,所以敢問郡主看上我這個俗人什麼?”
“嗯。”宋初語認真思索着:“喜歡你……長的比做人更俗。”宋初語說完笑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好奇怪,明明買不起那把扇子,卻在那裡和老闆胡攪蠻纏,你看整條街的才子、學士,誰會明知道買不起一把扇子,還厚着臉皮去跟掌櫃講價,不怕人笑話;但又覺得能不顧所有人的眼光,跟老闆争的那麼理直氣壯也算别具一格,所以給你墊了後面的銀子。”
林清遠想到那時候,眼裡同樣浮現出一抹笑意,其實他沒想買那把扇子,就是憤世嫉俗去找不痛快。
當時,上京城的什麼都貴,貴的他隻能看,一個都買不起,他能就那麼算了嗎,自然要發洩下心中的不滿。
也是那時候他遇到了她……其實,如果再來一次,他絕對不當着她的面做這種不講理的事,畢竟他也要臉。
但思來想去,他可能都沒有機會體體面面的出現在她面前,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長公主的宴席上,他站在曹昭身後得以給她問安而已。
所以,這樣一想,他還是要回去繼續跟掌櫃的胡攪蠻纏才好:“我那時候應該不太能入郡主的眼……”
宋初語想想,點點頭,又搖搖頭,點頭是因為曾經的自己,的确不可能多看林清遠一眼,他沒有廣為流傳的才學,也沒有傲人的家世與她結識,她堂堂安國郡主吃飽了撐的去跟别人家小厮談情說愛。
399一點往事
可是,他們沒有錯過啊,而且,她知道,他看得懂别人的用心,是個心思細膩、有情有義的人。
當初他扣了自己八條商船,她是很生氣,恨不得指着他鼻子問問他知不知道那是誰的東西,想不想活了?郡守不想幹了是不是!
但她氣呼呼的親自去,想知道為什麼船走到這裡屢次出事後,卻在半途聽說該郡縣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洪水,朝中沒有放糧、郡縣倉中虧空、城中瘟疫橫行,該縣扣押所有來往船隻,劫掠城中富商也是沒有辦法。
所以,她就回來了,也沒有讓姑姑把這個敢扣押她貨船的東西弄死,而是讓人又裝了幾船藥材和幾船糧食過去,不出意外也被扣下了,她也懶得要,當聽水聲了。
當她以為事情都過去時,來年她的船隊在南地出事,還沒有等她找人疏通關系,翌日她的商隊正常通行了。
而且從此幾年後,她的商隊在南地從沒出現過任何損失,也沒被強制辦理通行文書、繳納高額通行費,包括南地與皇家關系最不好的那些年。
可也就是那幾年,沒道理别人的商隊都被層層剝削、壓榨,唯獨她的暢通無阻、利潤依舊,會出問題的,尤其那時候安國公府沒落了,康睿又比較謹慎,如果唯獨她的商隊如此高調,會出事的。
所以那些生意她就停了,一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二來,她也沒那麼多生意了,畢竟當初是多少人看在安國公府的面子上才讓她一家獨大,不與她競争,她也不是不知。
宋初語就趁機停了兩地的生意,說起來,她不得不低調的那些年,林清遠正如日中天,關于對他如何處置的争論在上京城傳的沸沸揚揚,有要安撫的、有要處決的,有想派使團的也有想出兵的。
但不管哪一種,她隻知道一樣,他沒有因為安國公府的衰落扣押過她的商隊。
所以怎麼能說,他不是一個心思柔軟的好人,雖然他做的那些事……确實很吓人。但她始終覺得他人品應該還可以,她甚至曾經試圖讓康睿做皇家的說客去接觸林大人,她覺得隻要朝廷的決策不過分,林清遠未必會抵抗到底。
結果康睿覺得林清遠名聲不好,一個對自己族人、父親都下得去毒手的人,心裡有什麼禮義廉恥,對付這種事朝廷就應該态度強硬。
宋初語就沒有多話,後來關于林清遠的事,隻有很大的事她才會聽說一點,多數時候她像所有婦人一樣,也隻是忙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誰能想到,林清遠過世多年後,她們颠沛流離、倉皇逃亡時,是受他的庇護、靠他的積累才能得以歸家,如果不是林清遠多年在南地的積累,她們恐怕就不是狼狽的一時逃亡,而是一輩子活在凄苦的逃亡裡。
這樣的他,人生有機會再一次相遇時,有什麼不值得拉一把的,最次能次到哪裡去。
而且,她很慶幸自己當初不成熟又一意孤行的決定,就是很慶幸。
宋初語抱着他的胳膊,就想這樣抱着他,心中異常安穩:“不能吧……如果咱們這一胎是女兒,你想想,她對街頭巷尾拉大車的車夫一見鐘情……”
林清遠讓宋初語别說,千萬别說了,他沒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但,是她哥哥不夠優秀還是嚴治太懶,讓她喜歡勤勞憨厚的車夫:“算了,我盡量不做狗眼看人低的嶽父。”願意喜歡誰喜歡誰。
宋初語笑了,樂不可支,恨不得把他揣在袖子裡喜歡喜歡:“大度,清遠你怎麼這麼可愛呢。”真的是什麼人都不讨厭、寬和大度的人,上輩子遇到了什麼,才給自己豎了那麼多刺,還根根釘死,一根都不拔!
“男人怎麼能被說可愛……”
“那你說我,我不嫌棄這個詞。”
想得美:“不說。”
宋初語捏捏他胳膊,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你欣賞嚴不渭這種人嗎?”上輩子你可把人家弄死了,死的可慘了。
林清遠抱着兒子護着妻子,慢慢地走着:“挺好的。”但說他做什麼,有什麼可說的,剛才沒見夠?
“就是覺得你不太可能欣賞他這種人?”
“生活富足、位高權重、家人溺愛,多的是人欣賞他,輪得到我?不過……”
“不過什麼?”
“真的不太适合放在地方任職,他餘生就在上京城做他的世子,未來做他的國公就好。”到了地方,沒人按得住他,倒黴的就是一城的百姓。在高位,他抓大放小、不作為,都沒有什麼。
可到了地方,就是民脂民膏、民不聊生,再說,讓他顧民生,他也要知道民生是什麼啊,他不知道。
“哦,這樣啊,我現在也覺得他不合适,江漢也不合适,韓景善也不行,容易被下面的人騙,我哥好,我大哥做什麼都合适。”以前……從來沒想過,而且在認識的嚴不渭和不認識的林清遠之間,兩人如果發生矛盾,她肯定傾向嚴不渭,所以跟着所有人一起讨厭他,那時候真不怪自己目光短淺,好吧,就是目光短淺。
林清遠:“你笑什麼?”
宋初語将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笑我自己目光短淺啊。”
“你!短淺!太謙虛了……都琢磨水澤國和周國的事了,怎麼個t短淺法。”
宋初語想起來了,關于這一方面,她最近一直也在想:“你怎麼看水澤和周?”
“他們啊,完整的主權家國……”林清遠說完看着宋初語。
宋初語看着他,慢慢地點點頭,試探性的開口:“不易……攻打?”至少北疆那一套不行:“水澤内河廣袤,水産豐富……”
林清遠肯定的看向前方:“所以先制定一項互通協議交流着,對主權、民意完整的國家,讓他認同我們的家國強盛,比先占領它的國土更重要,否則後患無窮,何況我們也确實需要休養生息。”
“哦,這樣嗎,多謝相公大人賜教,其實你稱帝我沒有意見的,真的,就算别人說本郡主昏庸、忘本、不顧家族利益,本郡主也不介意,我心目中你或姑姑值得稱帝。”
400光宗耀祖
林清遠笑了,掀開簾子:“皇上,請。”
宋初語不進去,她還沒有抱夠。
莊嬷嬷看自家郡主一眼,接過林大人手裡的小太子,進去了。
林清遠将腦袋抵住她的額頭:“真不進去?”
“不想進去。”
“不冷?”
“不冷。”
“那好,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裡?”
“走了。”
……
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久不開門的皇宮在月色下打開,禁衛軍早已分列兩側,宮裡的太監、宮女,仿佛瞬間活了一樣,各自忙碌起來。
一輛馬車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暢通無阻的駛入,整座‘荒廢’的皇宮,因此活了過來。
很快,馬車在觀月樓前停下。
宋初語搭上林清遠的手臂,看着眼前這座宏偉的建築,她對這裡自然不陌生,隻是沒有在新年伊始的時候登上來過,在特殊的節氣裡,這裡代表着特殊的意義。
林清遠抱她下來,想一直将她抱到最高處,她值得。
“我想跟你一起走上去。”
“好。”
觀月樓上紅燈高挂,溫暖的仙鶴火爐排成一排,雪花落下,立即融化。
宋初語站在欄杆處,整個上京城落在腳下,不同于平時的燈火暗淡,今夜的上京城燈火通明、火紅一片,異常漂亮。
林清遠站在她身後,圈住她:“好看嗎?”
宋初語回頭,攬住他的腰:“好看。”
兩人靜靜的站着,俯瞰他們的家國,比任何時候靠的都要更近。
“我們換一個地方……”林清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好。”
……
城外,巍峨的城門上。
萬裡河山、廣闊坦途皆從這裡出發,連接着茫茫道路。
最後才是燈火通明、風浪拍岸的安慶礁石之上,茫茫大海,怒浪滔天,将浮華統統淹沒。
宋初語握着他的手:“我們……都沒有做好問鼎天下的準備……”
林清遠抱着她,是他從未想過問鼎天下。權勢、地位、财富,什麼能夠永遠抓在手裡呢。
而且這些年,他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他得以讓他盡孝的母親,一個承載了他所有的家,未來還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哪個不需要他操心。
他沒有那麼多心分給不重要的人,他很自私,沒有她想的那麼好。隻是她覺得他那麼好,他才去那麼好而已。從他本心來說,他懶得管别人死活。可她總喜歡孩子成才、家族強大,還有點膨脹到不想收縮的野心,哎。
宋初語把玩着他的手:“歎什麼氣?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唯利是圖還試探你什麼的?”
林清遠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裡:“你為什麼那麼想要天下?”不像一個女子的抱負,他沒有别的意思,因為他也沒有這樣的抱負。
“就是想吧,怕養不起你了,也怕養的你不能随意開心,畢竟連個樂師都容不下。”
林清遠覺得這樣的話,太有必要了,的确應該如此,郡主不如此簡直就是災難!試想一下太後看不上他了,就給郡主送個男……
林清遠瞬間覺得,今生今世再沒有人比郡主更适合現在的位置,郡主為了他們的幸福太不容易:“初語……”
“嗯。”
“想永遠這樣在一起。”
“我不,這裡太冷了,換個地方永遠在一起。”
林清遠:“……”
……
翌日,天空放晴,喜氣洋洋,天還沒亮,大街上已經人來人往,鞭炮聲一片。
林府外早已車水馬龍,圍擠得水洩不通。
朝臣無法去皇宮拜年,都帶着家眷默契的聚集在這裡,想着新年第一天給林大人和郡主磕新年第一個頭。
安國公和國公夫人帶着孩子們也來了,連長孫也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抱來了。
嚴不渭來的更早,已經擠到安國公身前,給安國公和夫人磕了新年第一個頭。
安國公笑了,毫不吝惜的送出紅包:“新年好。”
鎮國公走在後面,看到這一幕,心裡冷哼一聲,但到底沒有說什麼,這時候能聚在這裡的,都是元夏朝的元老,他能站在這裡沒有被擠出去還要感謝那個逆子,否則,他早不知道涼哪裡去了。
“鎮國公新年好。”
“好。”
此時韓副統領拍拍鎮國公的肩。
鎮國公看過去,兩人心照不宣的站在一起,現在的三司副總統領,曾經的三司統領。
如今三司統領換成了韓景善,副統領成了他爹,之所以副統領是他爹,是因為韓景善幹不了這活,但有功,韓父就鑽了一個空子,留在了副職,否則早不知道被調到那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所以韓父和鎮國公這段時間莫名走近了不少,都有一種,蒼天已變,你懂我懂的滄桑和惬意,看看,多少曾經的兄弟都被貶職,他們什麼都沒做,還能在原位待着,就問服不服!本事不本事的不重要,兒子好不好很重要。
所以韓父這段時間都不罵韓景善了,本來想給孩子們分家的事也不提了,分了家做什麼,一家人沾不上小兒子的光,就這樣吧,反正老大也不想分。
“韓大人新年好。”
“好。”
“林大人和郡主會不會開門?”
“應該會吧,安國公不是也到了?”
“幸好來了。”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紀司業帶着家眷剛進主街道,看到龔閣老家的馬車就要繞道。
龔閣老已經看到他了,他還欠他好幾個頭呢,趁着節氣好,不一起磕了:“紀老頭!”
紀司業認命的讓馬夫調頭:“這不是龔閣老嗎,剛才沒看見,失禮失禮……”
……
林府外。
付壽早已帶着人出來,不慌不忙的打開了郡主府的門,迎衆位大人進去等候。
安國公、安國公夫人率先帶人進去。
嚴不渭看到付壽,本來走進去了,又走出來看着他:“你還給林大人當小厮呢?三個月了吧?”
付壽覺得嚴世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嚴世子,時間不早了,趕緊進去吧,挑個好位置。”
“你說,郡主不會把你還在林大人身邊的事忘了吧?”
付壽覺得大過年的嚴世子完全不用開口。
“嚴不渭,你做什麼呢!趕緊過來!”鎮國公冷着臉,嚴不渭不在,沒人給他這個昔日鎮國公臉,他坐不到第一間。
“知道了!爹。”嚴不渭心有同情的拍拍付壽的肩:“也是倒黴,但你放心,今年,郡主肯定能想起你,再說給郡主看門多光宗耀祖。”
401韓母說親
“韓統領?您來了,真不巧沒趕上好時候,嚴世子正誇咱們職位好,說咱們看門看的好,尤為忠誠。”
嚴不渭見鬼的看着付壽。
韓景善站在後面看向嚴不渭,這麼說自己是所有看門的頭,是不是看門看的最好的?
嚴不渭立即攬住兄弟的肩:“你看你,過年還親自來,你跟我說一聲,我擡你去,走,一起進去。”
江漢跟在後面冒出來,剛走幾步也忍不住回頭看眼付壽:“他怎麼還在看門?又闖禍了?”
嚴不渭聞言立即抛棄韓景善帶着江漢往裡面走:“你也覺得,我覺得是郡主還沒消氣,他那是單帶人那麼簡單嗎!明顯是上面不發話,他休想官複原職。”
宋初傑覺得沒那麼複雜吧:“是不是我妹和妹夫都忘了他有官職了?”
嚴不渭看他一眼,頓時疑惑:“你不是跟着安國公和夫人一起來的?”安國公早進去了,初傑怎麼還在這裡?
“沒有,我自己來的。”
鎮國公看到他們四個在一起,突然轉個身,不想跟着兒子一起進去了,雖然都知道這四人最近混得不錯,但無能也是天下皆知,他們四個加起來愣是考不出一個秀才。
鎮國公這樣名門出身還自我要求甚高的考取了武狀元的人,真不屑于搭理蠢豬,尤其還要站在四人身後,簡直——
鎮國公正想換個方向,當剛才沒叫過兒子,就看到不遠處韓副統領已經換了方向,主動到耳房去了。
鎮國公覺得自己也可以,但路上看到江承道和宋誠義完全不受影響攜手共進,心裡又痛快了點,至少他家也沒有掉出這個行列,尤其在看到兒媳帶着女官往隔壁院子去的時候,心t裡更痛快了,他鎮國公府可不是隻有一個立起來的,而是兩人。
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連院子裡也燒起了火爐,一些大臣聚在外面閑聊。
紀司業跟在龔西成身後進來。
姚祭酒第一時間看見了他。
所有官員紛紛看向龔西成,可以說除了安國公,他是元夏王朝文官之首。
“龔閣老新年好。”
“龔閣老裡面坐。”
“龔閣老,今天穿的真精神,差點沒認出來。”
紀司業也看到了自己上峰,主動走了過去:“祭酒大人,新春大吉。”
姚祭酒并沒有托大,拱手:“新春福壽。”
按制,紀司業今天無權出現在這裡,但如果算上他‘太子少師’的身份,他又必須出現在這裡。
兩人便也能遇到。
龔西成看紀司業一眼,見他跟在了姚祭酒身後,也沒有再招呼他,直接向裡面走去,後面擁簇者衆多。
鎮國公和韓副統領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約而同的冷哼一聲,默契的看向對方:“他大兒子仕途上算是到頭了吧。”一個人風光有什麼用,年紀一大把了,還有幾年時光?後輩當中沒有一個從龍之功不算,還得罪了郡主,虧他們家做的出來,等他緻仕後,也就是回老家的命。
“據說現在不怎麼去衙門了,也就是一個虛職而已。”否則現在也不會頻頻暗示下面的人,請封時該提一下龔家伯位,明顯是擔心他百年以後,下面沒有能成才的人,再過幾年孝子賢孫成了‘寒門’。
兩人這麼一交流,瞬間覺得那幾個聚在一起也考不出一個秀才的腦子挺好,至少比龔西成家好的不止一點半點,家裡家外也不用他們操心,就有人給他們的兒子往大了請封。
所以龔西成現在風光有什麼用,也就是在任上時有人奉承而已。
兩老人頓時心氣順了,去屋裡暖和去。
女眷處。
安國公夫人無疑是最風光的一位,所有的奉承話都沖着她去,她老人家皺一下眉下面的人都覺得天塌了一樣安慰她,宋夫人笑一笑,下面的人跟着狂歡。
杜桑跟在婆婆身後,都收到了不少誇贊,往日裡那些陰陽怪氣她相公被宋石搶了位置的人,這一年來什麼膈應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安國公府明顯還是她相公的,她未來依舊是安國公夫人,至于宋石,自然有他的封賞,完全不會惦記安國公府,至于安國公府的實權,隻要安國郡主不倒,他們安國公府依舊興盛百年,誰還敢沖她陰陽怪氣的說話。
杜桑這半年在國公府裡雖然沒什麼地位,但在外面絕對說一不二,所有給她不痛快的人都沒有讨到好。
而且最近她還發現,别人就算在她這裡吃了虧,也沒地方說理去,都得給她憋住了!她那幾個妹夫連降幾級後,幾個妹妹還不是老老實實的給自己請安,向她說好話,就連親生母親最近跟她說話都知道掂量好了說辭,免得惹自己不痛快。
所以杜桑最近沒有什麼不高興了,不掌中饋就不掌,在國公府因為上面壓着江筝,下面有個不講理的妯娌也沒什麼,反正出門轉一圈就痛快了。
“宋夫人,您家大兒媳婦快生了吧,沒見您家大兒媳過來啊。”
“哎呦,可不是,快了,就這兩天的事,你知道的,郡主寶貝她,昨晚還親自去看過,特意免了她的禮數。”
說話的人陪着笑,難怪當初對大兒子的事不聞不問,當時全上京城的夫人們都覺得宋夫人轉了脾氣,原來是根本不在意。
也是,女兒、女婿都稱帝了,長子有個爵位也不是什麼大事,是一貫小心眼、護犢子的宋夫人會妥協的事。
宋夫人看着所有向自己沒話找話、還要賠笑的小姐妹們,就覺得新年更喜慶了。别以為她不知道,宋石接管宋家軍時,她們是怎麼表面對自己笑、背地裡說她鎮不住宋誠義的,現在沒臉說了吧。
另一邊,韓夫人沒有在宋夫人這裡說話,而是去了裴夫人那裡。
她想着給她家景善說位女官,她家景善再算不上有才學的人,這半年想給景善說親的人也很多,她都沒有答應,就想着學學嚴家,嚴不渭那孩子自從娶了裴五娘,做事都有章法起來。
402是不是想錯了
何況,她聽說這次内閣和翰林院拟了不少爵位出來,元夏朝是史書記載以來國土最大的朝代,所以絲毫沒有吝惜爵位,而且據說年後論功行賞,老爺向她透露,她那不孝子因為不是長子可能分到了一個伯位——
那可是伯位啊,就她那個四季都分不清的兒子,現在都懶得知道三司是哪三司合并在一起、分别各自統管着什麼部門,她怎麼能放心。
所以四兒的婚事她不得不深思熟慮,就想給四兒找個厲害的、能撐家門的,脾氣最好也大一點,免得讓老大媳婦拿捏了,成不了事敗了伯府,畢竟,那可是伯府啊,她娘家祖上和夫家祖上都沒有冒過這樣的青煙,想來以後也不可能有,所以她怎麼能不慎重。
她便想到了裴夫人,如果能定一位在外有官職的準女官就太好了,當然了現在沒有成婚就出來做女官的定然沒有。
但據說有女方母親是女官的會帶着自家女兒打下手,她兒子如果能有一個當大官的丈母娘也不錯。
至于抛頭露面什麼的,安國郡主都快稱帝了,她兒媳婦做個官真不是什麼事,何況有嚴不渭在前面做表率,除了說不到女官的人家,誰不知道能定一個準女官的媳婦是最上等的好婚事。
“裴夫人。”韓夫人笑着迎上去。
裴夫人一臉喜慶迎承,她讓女婿打聽過了,她女兒論功行賞封的是戶部尚書,把她和她女婿高興的哦:“韓夫人也是新年新氣象,人看着又年輕了一歲。”
“哪裡,哪裡,比不上裴夫人。”韓夫人不是客氣,誰不知道裴夫人是真揚眉吐氣了,以前她過的什麼日子?現在她過的什麼日子!女兒又争氣,女婿也孝順,聽說她家裡寵妾滅妻那事都沒了,裴夫人能不順心:“我想問你個事。”
裴夫人捏了一點果幹:“你說,姐姐還跟我客氣了。”她女婿和她家四兒什麼關系,還用客氣。
韓夫人壓低聲音開口:“我想給我家四兒尋位準女官的媳婦,想問問世子夫人有沒有合适的。”
“這樣啊?”裴夫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同樣也壓低了聲音:“姐姐,我們都是自己人,我才說的,其實,有意的人家不少,但真成的沒有幾家,畢竟……女子天天在朝堂上、不着家,在跟前盡孝能有幾天。”
韓夫人懂:“我不用四兒媳婦盡孝,能管住四兒就行,最好有主見、學識廣、有脾氣,妹妹讓世子夫人幫忙留意留意。”
裴夫人聞言,便懂了,她女婿不也有點……不着調:“姐姐既然說了,放心,我絕對當正經事一樣讓五娘打聽。”
“多謝妹妹。”
……
林府内。
宋初語、林清遠均已經起來,讓人伺候梳妝,雖然不是正規的皇袍、鳳冠,但今天尚衣局也送了九套新裝,一套比一套繁雜。
宋初語讓人伺候着穿好内襯,張開胳膊,想起件事:“準備午宴了嗎?”
“回郡主、林大人,廚房已經備好了。”都準備着呢,就是為了避免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生。
宋初語看向一旁被三四個太監圍着系腰帶的他:“中午留飯嗎?”
“留吧,你如果累了讓娘和裴尚書替你招呼一下。”
“好。”宋初語讓莊嬷嬷通知廚房給所有中午不離開的官員備膳。
“是。”
……
跪拜儀式盛大、威嚴,官員依照禮制,依次進殿拜見。
排在第一隊的便是龔西成,并十三内閣其他成員,裴五娘、宋石都在此列。
緊跟其後的是嚴不渭、韓景善、江漢、宋初傑,分别比他們的父母更要靠前,但也并不多讓人不能接受,因為他們四個人中的兩個人無論是官職還是身份都讓人挑不出問題,還是林大人微末之時便跟在身邊的,沒搶在第一隊進去,已經很給下面老臣面子了。
下面便依照官階,中規中矩的進場,更多的官員隻能在外面磕一個以敬天地。
小孩子們聚在後院,你追着我,我鬧着你,玩的熱火朝天,中途誰哭了、誰摔了,也沒有不長眼的下人敢心肝寶貝的抱起自己主子。
孩子們像玩瘋了一樣,造的滿院狼藉。
直到晚上小夥伴們都走了,宋岐還精力充沛的在院子裡騎自己的小戰馬:“沖啊!沖啊!駕!”
林清遠走過來趴在小馬場的栅欄上看着他,神色溫柔。
宋岐一眼看到了爹爹,小手握着小馬缰騎着馬跑過來:“爹爹,娘呢?”
“你娘累了,回去休息了。”
“爹要不要跑兩圈?”
林清遠看着兒子亮晶晶的眼睛,今天也格外有雅興,雖然他覺t得權勢乃是身外物,但真經過了今天,也有種熱血在兇的豪情。
林清遠一把抱下兒子:“走,去馬場,陪你跑幾圈!”
郡主府的馬場内燈火通明,駿馬嘶鳴、小馬飛馳,父子二人如你追我趕的浪潮,一浪一浪的拍在沙灘上。
“爹!你慢了!”
“是嗎!你追上了嗎!”
“駕!”兩匹馬呼嘯而過。
付壽繼續看面前的馬。
敏正看的膽戰心驚,緊張的不得了,郡主怎麼這麼早就睡了,林大人這是帶小殿下玩瘋了啊:“诶呦,小主子才幾歲,大人也不知道讓讓他,哎呦,我的小主子,太危險了,诶诶诶——”
付壽看敏正一眼,繼續跟面前的馬大眼瞪小眼。
“爹!接住我!”宋岐突然站起身立在馬上,目光火熱的向飛馳中的父親沖去。
林清遠一把抱住他,兩人同在馬上如箭一般飛過。
敏正隻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再遲一息他就死了:“郡主呢,不行,必須讓郡主來……太危險了……”
付壽:“行了,不是已經在林大人懷裡了,再說,時間不早了,估計大人和大公子也快跑累了。”
“可剛剛……剛剛……”
付壽就這麼看着他。
敏正不說話了。
回去的路上。
林清遠将宋岐背在背上,父慈子孝的踏着月光往回走着。
宋岐眼裡的光還沒有熄滅:“爹爹,我一定會成為這片大地上最英勇的王!做最骁勇善戰的雄鷹!成為人人敬仰的帝王!”
林清遠笑笑:“對,但那還是很遙遠的事。”
“不會遠,小山很快就長大了!一定很快!”
林清遠覺得這話不對,很不對,怎麼不遠,非常遠,不禁将他放下來跟他講道理:“怎麼會不遠?你看,你爹爹我二十有四,你娘,二十?有嗎?我們都正年輕,距離我們離開這個國度不再稱皇,怎麼也還要五十年?四十年?你算算,你是不是還有五十年四十年才能稱帝?”
宋岐聞言瞬間呆了!懷疑人生的看着爹爹!
403聽懂就好
林清遠确定他聽懂了,點點頭,聽懂了就好。
他和郡主沒有入住皇宮,宋岐又是他們目前唯一長成的子嗣,下面的人對宋岐寄予厚望、盡心教導、灌輸給他治國之道是自然的。但時間上明顯沒有把控好,他和郡主都還年輕。
林清遠心情不錯的揉揉兒子的頭:“走了。”心神惬意。
林清遠走了幾步,發現兒子沒有跟上,不禁回頭:“走啊?”
宋岐不動,他覺得……他覺得……先生和大儒都不是這麼說的:“可,爹爹和娘親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林清遠:“比如?”他今晚心情格外好,有的是閑情玩兒子。
“出去玩、休閑、沒有俗事拖累的在一起?”要不然爹爹和娘親為什麼都不稱帝,不就是覺得稱帝麻煩嗎,或者他們兩個都不想獨占現在的成果,但是他小山可以啊,他是爹爹和娘親的兒子,代表爹爹和娘親,他可以!
林清遠聞言老神在在的靠在柱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真的心情很好,不服氣的兒子,已經睡了的愛人,後院的母親,握在手裡的權勢,安定的可以看見的任由他施展抱負的未來,怎麼能不好:“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我和你娘親——卧榻之上,你和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之側,明白了嗎?”
不是……宋岐不明白,而且他覺得更不好了,哪裡都不好:“可,可……可我不一樣啊!”
“你哪裡不一樣,你傳位給我了?”林清遠說完自己開心的笑了:“你還要繼續讀書,一朝天子一朝臣,什麼時候王朝都隻能有一個聲音、一個帝王,如果放權給你,我和你娘要處死你忠肝義膽的兄弟或者你愛的女人的時候,你敢說我們能如願?小山,不要太天真,想要萬事順遂,權利就永遠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何況,我和你娘親看起來像那麼不慕權勢的人嗎?”不慕權利怎麼會站在更高處。
宋岐怔愣着,看着笑容可掬的爹爹:這跟所有人跟他說的都不一樣!
“走了,外面有些冷。”
宋岐不動。
“走了。”
宋岐還是不動,他的江山國度,他的遠大理想,他的一切幻想都沒有了?!
林清遠歪着頭看着他,慢慢俯下身跟他臉對臉:“受打擊了?”
付壽覺得林大人真不必如此欺負大公子,雖然林大人可能說的都是實話,而且站在他的立場,他覺得林大人永遠在位更好。
林清遠晃晃他。
宋岐還是不動。
“真受打擊了?就說個實話而已,沒聽過也不至于反應這麼大吧,算了,你爹我吃點虧,抱你回去吧。”林清遠說完,好心的抱起還傻着的兒子,心情絲毫不受影響的往回走,嘴裡還能踏歌一曲,表達難得輕快的心情。
……
翌日一大早。
林府上上下下為郡主回娘家的事宜忙碌起來,外面裝禮的馬車滿了一車又一車。
宋初語早早穿戴好了,還吃了一小碟花生核桃酥:“小山呢?”怎麼沒有看到他,往常這時候早跑過來鬧了。
莊嬷嬷就說怎麼覺得少了什麼,原來大公子還沒過來,莊嬷嬷立即讓微蕊去問。
微蕊很快跑回來:“郡主,郡主,您快去看看吧,大公子不知道為什麼,醒了但是不動、也不說話,敏正公公一大早已經讓太醫看過了,太醫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前院說大公子的情況已經報過,但……”微蕊真不敢說老爺壞話,可:“老爺說,不用管。”
宋初語沖了一半的腳步,瞬間軟下來,扶着莊嬷嬷的手喘氣,吓死她了,她以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莊嬷嬷臉色瞬間難看的看向微蕊,是她對她們要求太散漫了嗎!
微蕊吓的噗通跪在地上,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就是……
宋初語扶着莊嬷嬷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緩一緩:“微蕊年紀也不小了,回頭莊嬷嬷給她選個合适的人家,放出去吧。”
“是,郡主。”
微蕊眼淚已經流下來了,她錯了,是她不會說話,她錯了:“謝郡主開恩,微蕊謝郡主開恩……”
宋初語緩了一會兒,起身:“我去看看小山。”
……
宋岐撅着小屁股生無可戀的趴在床上。
他還起床做什麼、他還學習做什麼、他那麼努力有什麼意義,他年紀一大把了都還是個皇子,父親還說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連‘睡’在爹爹和娘親身側都不配。
既然如此,宋岐覺得他完全不用努力了,反正四五十年都用不到他,等用到他的時候,他孩子說不定都二十多可以掌權了,還有要他的必要嗎?所以他龜息了,他是一塊石頭、一棵樹,從此了此殘生!
偏殿的人見郡主到了,急急忙忙見禮請安。
宋初語一路向兒子卧房走去。
如意已經站在郡主身側開口:“回郡主,大公子沒事,昨晚老爺逗了大公子幾句,大公子正跟老爺賭氣呢,郡主不必急。”
宋初語現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看到宋岐才能放心。
宋初語坐到床頭,手拍上宋岐小屁屁的一刻,才真正放了心。
如意見狀,再次開口:“大公子昨晚說……”如意将昨晚父子兩人的對話,潤色後婉轉的說了一遍:“老爺一早已經看過了,說讓大公子……想開就好。”
宋初語聞言忍不住笑着捏捏兒子的小臉:“生爹爹的氣了?”不過兒子這麼安靜,真有點不習慣。
宋岐不動,他說做山做樹就真做山做樹。
“連娘也不理了?”
宋岐:“……”
宋初語撫着他的頭,聲音溫柔:“好了,你爹就是說說,再說了水澤國和周國不是還給你放着,我們小山如此有雄心,當然要打最富庶的土地,做翺翔得最高的雄鷹,比大舅舅還厲害,比爹爹還睿智。”
宋岐:“……”說什麼都沒用,他已經龜息。
宋初語見他還不動,轉頭看向如意:“真沒事?”
“回郡主,太醫說了,無礙。”
404龜息功練起來
宋初語看着往日活潑的兒子,還是擔心:“把老爺叫過來,太醫也在外面候着。”
“是。”
宋初語幫宋岐蓋蓋被子,見他拱着的小屁股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給他壓下去,小屁股卻一動不動,好,不動就不動:“我們一會去外祖家,是外祖家哦,大舅舅給你準備了一匹寶駒,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給你準備了禮物,我們小山都不要了嗎?”
宋岐:“……”
“小山,乖小山,應娘一下好不好……我們小山最可愛了。”
宋岐:“……”龜息不能說話。
宋初語看着本就敏感的兒子可憐兮兮的躺着,突然一肚子火:“林清遠過來沒有!他——”想想又将火氣咽了下去,當着下人的面,不好!
但真是要氣死她了,過年呢,他就不能出了正月再給小t山找不痛快,年都不能讓小山過安生了!
宋初語當真是覺得林清遠有時候也夠夠的!嘴是真欠,又不是不知道小山小心眼,話就不能說的婉轉點嗎,現在好了吧,滿意了?!
林清遠來的很快:“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急忙跑過去。
如意、莊嬷嬷見狀帶着殿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宋初語的臉也冷了下來,生氣的撥開他的手,嗔他一眼:“看看你逗的結果。”
林清遠被初語看笑了,确定郡主沒事後,整個人都輕松下來,才看向兒子,用手指戳了小山臀側一下,沒戳倒,又使勁戳了一下,瞬間把拱着的小山戳倒了。
宋岐又趕緊調整回來,幹什麼!龜息需要正确姿勢!
林清遠看向郡主:“這不是沒事嗎?”
宋初語被這一幕鬧的瞬間哭笑不得,這兩人,真是……要氣死自己才罷休!但聲音明顯放松下來:“你說說你,跟他鬧什麼?”
“我說錯了嗎?”林清遠一襲紅衣,俊美無雙,無辜的看着他的郡主。
宋初語對着他,簡直……但說不出違心的話:“那你也注意點表述方式……”
那沒辦法,又不是外人:“讓他消化消化就好了,總比羽翼豐滿後惱羞成怒跟你我兵戈互鬧的好,圈禁也麻煩,現在他這樣發發脾氣,你我多舒心。”
宋初語:“……”不知為何,她也想發發脾氣。
宋初語立即看向小山:“不聽爹爹的,我們去外祖家,外祖等着我們呢,和娘一起去,不帶爹爹好不好。”
宋岐:“……”
“小山,娘今天還給你準備了新衣服。”
宋岐:“……”
宋初語:“我們小山也不理娘了。”
林清遠覺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沒用的。”他想通父親要殺他,用了整整一年,這中間沒有說過一句話:“他自己想通了就會動了。”
宋初語聞言,讓他哪熱鬧哪待着去,能讓孩子自己想通嗎!
宋初語抱住小山,溫聲細語的哄着,什麼沒原則的承諾都給。
林清遠見狀,伸手撈起小山,夾在胳膊下面:“時間不早了,走吧,一會爹和娘該着急了。”
“你,你,趕緊把他放下,還沒穿衣服。”
“讓人進來給他穿。”
一刻鐘後,林清遠夾着宋岐和郡主一起坐在了回安國公府的馬車上。
宋初語怎麼看兩人怎麼别扭:“你這樣拎着他……”好嗎?他還撅着小屁股呢!
林清遠看了一眼:“沒事,他要臉,到了安國公府,他自然會換個姿勢。”有本事他就這麼保持着,反正誰丢人誰知道。
宋初語坐過去一點,讓小山趴在自己腿上:“好了,别生爹爹的氣,你跟他生氣不是讓他如願了嗎,我們小山寬容大量,最會心疼爹爹了好不好……”
林清遠覺得郡主是有點不信邪在裡面的,而且為了不讓她擔心,林清遠有必要提醒慈母一下:“我五歲那年整一年沒說話,你不要小看他現在跟我們發脾氣的決心,他說了不開口就是不開口。”
宋初語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過去:“為什麼不說話?”
林清遠語氣平靜,隻是在闡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琢磨生死,想一想要不要成全别人。”
宋初語張開手臂:“安慰一下你。”
林清遠沒動:“小事而已。不過郡主如果窺視我的姿色……”
宋初語已經把他拽到了肩膀上,哪來那麼多話!手邊還撫着小山的頭發,每一個人她都想保護,就算是無用功,也會對着小心眼的小山傾吐廢話。
……
“參見安國郡主,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參見林大人,林大人福壽永康,基業千秋!”
林清遠再拎出小山時,他已經站直了。
“參見大公子,大公子新春永健,朝氣萬載。”
宋初語已經上前扶起娘親:“娘還跟我興這個。”
“還不是你爹,非說禮不可廢,早早就讓全家在這裡等着了,可冷了,趕緊進去。”
安國公、宋石、宋初禮、宋初傑也已經迎了林清遠進去。
敏正急忙抱起大公子,跟在衆人身後入内。
過了好一會,宋夫人才想起缺點什麼:“大公子呢?”
“哦,他夫子嫌他話多,讓他修閉口禅,娘可千萬别破了他的戒,他會鬧的。”
“這是什麼事,孩子怎麼就話多了,他夫子……紀司業那個老匹夫?”
“娘——”她娘怎麼還是老樣子,小時候哥哥們上學堂的時候也是,但凡哥哥們說夫子一句壞話,娘就能幫着他們說十句。
“怎麼了,難道換了?”
“沒有。”
“沒有讓他修閉口禅去!”
整個過程,杜桑、彭靜好沒有插上一句話。
……
臨澤郡郊外的一座破廟内。
林河題帶着謝純冉住在裡面。
林河題剛剛封好窗戶從外面回來,下一刻窗戶瞬間被吹開,冷風呼呼的往裡面灌,但除了這個位置,其他好位置都有人占着,就是這樣的條件,也是因為這幾年生存條件變好,破廟裡才沒有什麼危險,否則,他們連一個平穩的休息之地也沒有。
謝純冉縮卷在角落,目光空洞,她的清放,她的清放……
謝純冉看到林河題進來,小聲嘀咕:“都怪你,都怪你……”
林河題看向她:“難道你沒有出手?”
謝純冉突然不說話,轉而開始大哭。
旁邊正在睡覺的男人,突然怒喊:“閉嘴!”
謝純冉立即閉嘴。
405落實中
林河題看謝純冉一眼,又扭頭看向大開的窗戶,窗外風雨漸小,枯枝已經露出隐隐綠意。
林河題不禁感歎,春天了……臨澤郡各大郡縣早已經開始為春耕做準備,前天甚至有官員過來統計了破廟裡的人數,确定他們沒有作奸犯科的前科後,不久,種子和土地就會根據他們的勞力下發到他們手裡,确定有命案在身的都會被帶走。
他們身上算不算有命案?誰知道,那些人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
林河題想的卻不是那些人是故意放過他們,還是想看着他們自生自滅。
而是,種子?土地?他政策中至關重要的一環,身處其中才發現,即将分到手的種子和土地有多重要,連旁邊睡覺的大漢,都拒絕了落草為寇,而是等着領即将到手的土地和種子。
清剿境内所有匪患、杜絕惡種生存土壤、打開新的上升渠道,前段時間林河題覺得林家落得這樣的下場都是林清遠暗示和授意。
近來他不這麼想了,他那麼忙,國事繁重,哪有功夫看他們一眼,他們今天這樣的下場,他都未必知道了。
可,就是知道了,也隻是歎一聲沒能親自動手罷了。
林河題重新将打開的窗戶關上,耳邊再也沒有聽到純冉的尖叫,她總也無法痊愈的症狀,離開林府後,奇迹般的治好了。
所以如果他當初強硬一點,不是百般縱容,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廟裡還有人嗎!出來排隊了!發土地的人來了!廟裡的人!出來——”
所有人一擁而出,争先恐後跑了出去。
林河題見狀,眼底的清冷一點點散去,佝偻下腰,如這裡所有人一樣手揣進破敗的棉衣裡,跟着走了出去。
“聽說沒有,我們和水澤國的貿易通達郡是咱們郡!”
“定了?不是臨澤在和通江郡争,确定是我們了?”
“确定了,剛到的文書,已經開始刷漿糊貼通文了,到晚上全郡都會收到消息,這可是咱們郡千載難逢的機會,繁榮富裕指日可待,我出來時,聽到上峰說太守因此免了郡縣内兩年稅收!”
“兩年!吾皇萬歲!”
“錯了,錯了,是林大人和郡主大人萬歲!”
“對,對!林大人萬歲!郡主大人萬歲!”幾人說着,做事更賣力了。
排隊的人領土地的時候再三确認:“真的免兩年稅收?”豈不是說,這兩年地裡産出的糧食都是他們的?!沒有世家剝一層,郡内再不收賦稅,可不是種多少都是他們的!
“對,兩年内,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等我們跟水澤通商後,你這點稅收沒人惦記。”
領地的人确實聽不懂,但兩年内不用交賦稅他聽懂了:“這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大哥,何止兩年,你們領的這些剛開荒出來的土地,第一年本來就不用拿稅收,也就是說你三年不用交賦稅。”
“好!好!”
确實好,交不交賦稅都是次要的,第一年的營收不得在土地上起個住的地方,花糧食的地方多着呢。上面的政策一個連一個,但主要還是讓民生安定下來,不再流竄,這些年已經初見成效,領荒地的人也是一年少過一年。
輪到林河題的時候,也沒人為難,這樣的荒郊野嶺誰認識他,就算看了他的文牒,也聯想不到他是誰,代表土地的紙張畫着各種各樣便于庶民認知的圖案交到他手上。
林河題收起來默默離開。
……
開年後的朝事緊鑼密鼓的進行t着,家國大事重新轉動起來,内閣忙的腳不沾地,各項措施一條連着一條發下去,該做的事多如繁星。
‘南地封神廟’的小事在一堆事情中,顯得微不足道,而且龔西成已經不當真了,所有參與其中的官員,也不怎麼提。
因為事情當初是他們跟随林大人的号召做的,林大人已經上位,具體怎麼回事誰不知道,他們怎麼敢冒那個頭,何況林大人将功勞記在了他們身上,每個人都官升一級,有的甚至不止一級,所以各地堤壩竣工、廟宇竣工,也沒人真去開門讓人供奉,那不是找死嗎!
所以,最近有人上書,提議将廟宇改建給各地防治瘟疫的據點,緩解每個郡縣的空置隔絕房籌建;也有折子提議廟宇地基紮實,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建河道偵測塔。
可林清遠在折子上批了‘通香’、‘準供奉’,并将籌建過程立碑刻文,同時供奉在寺廟内。
此折子一下發,所有參與南地堤壩建設的官員熱淚盈眶、痛哭流涕、高呼萬歲!
沒有參與的悔不當初,這是什麼!這是一個家族的百年香火、真正的封神一役,是朝廷準了的封神事實。
林清遠想的更多,他希望以後再有這種大事,不要當個事一樣大張旗鼓的過來跟國庫要銀子,而是下面人自動上書,表示他們已經修好了,問問上面能不能為他們建一個廟。
他隻要考慮是準他們建廟還是不準他們建廟這種小事,而不是處理一個遍布慘瘡、民不聊生的澤郡!
而且下發的折子中還有一句話,十年後加固堤壩者可追加碑文。
......
林府内。
宋初語送走眼眶通紅就要過來磕頭表忠心的龔西成等人,目光溫柔地摸着宋岐的小屁屁,主要是他這個姿勢也不适合摸其他地方。
說來這孩子也逗趣,有人在他會立即換個姿勢,出門也換個姿勢,但一回來就跟沒有骨頭一樣,而且依舊不開口說話,正月過完了也不開頭說話。
宋初語現在真相信他能一年不開口,哎,圖什麼呀,他爹那是遭逢大變,小山嘛?宋初語覺得隻能說被他爹慣的:“你爹啊,是真覺得他們應該被人記住,也是,傾盡全力的付出,一座廟他們值得。”
“林大人,林大人,您怎麼越走越快了,林大人,您聽我說,封什麼不是封,為什麼不能是王爺,宋石的王位世襲罔替,臣這個,隻要一個名号就行,真的,隻是一個名号,不要俸祿、不要王府,就圖一個頭銜,再說臣祖上辛苦掙來的鎮國公府臣也不會給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