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入最後一行代碼，按下回車鍵，面前頂尖的智能保險大門應聲而開。

　　程靈“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放下便攜電腦，撿起地上的AK47，用基本沒有剩下一塊好皮的手背擦了擦嘴角。

　　黑暗中，唯有一雙眼亮晶晶的。

　　她小口快速喘着氣，警惕往外看。

　　一道強光朝她射來，她立刻将額頭上的黑色防護眼鏡拉下來，抱着槍就地一滾，躲到了另一顆山石後面。

　　“靈大廚……不，應該叫你程特工，我知道你在這裡。”一個陰柔的男聲響起，“出來吧，我答應你，會放了這裡的孩子們。”

　　程靈冷笑一聲。

　　她擡起手腕看了看熱紅外成像的顯示屏幕，一群小孩蹲在廣場，在他們周圍，一群大漢拿着槍等候着她。

　　程靈心中默數，“1、2、3……11,12。”

　　她從腰後抽出最後一個彈夾，快速将自己的槍彈夾更換成新彈夾。

　　下一次強光探照燈掃過來的時候，程靈動了。

　　她足尖點地，另一隻用發射器朝牆頭射出一條長索，不等長索一端三角尖挂住牆頭，她單手将長索纏繞在手腕，用力一蹬，整個人就像一枚炮彈一樣，從藏匿的角落朝牆頭飛奔而去。

　　牆頭上站着一排大漢，中間保護着的正是此次的任務目标：大毒枭。

　　“在那兒！快射擊！”

　　“探照燈！跟上她！”

　　“不要讓她靠近老大……”

　　哒哒哒！

　　子彈在她身邊飛馳而過，她估算着自己的速度，就像一尾魚疾馳在海底，敏捷躲過所有的子彈。

　　等到她飛到牆面後，迅捷抓緊繩索，另一隻胳膊單手拎着近十斤的AK47朝着圍繞人質的黑衣大漢們就是一梭子子彈。

　　巨大的後坐力沖到她的肩膀，那裡有幾道傷口，最深的能看到森森白骨，撕扯般的疼痛令她不由得暗罵一句。

　　但她手腳沒有絲毫的停頓，一邊拽着繩索單手向牆頭站立的毒枭快速攀爬，一邊忍着劇痛眨掉生理性疼痛出現的淚花，幹淨利索的将圍繞人質的所有持槍歹徒擊斃。

　　忽然肩膀一陣劇痛，牆頭有人擊中了她拎着槍的胳膊，她倒吸一口氣，将槍扔了下去，随後全力往上爬。

　　毒枭近在眼前。

　　“保護老大，保護老大。”

　　程靈躲避着子彈，最後用腳一蹬，在空中抱着自己的膝蓋轉了個圈，落地後猶如腳下安了彈簧一般，朝着人群撲過去，順手還從自己的馬丁靴裡抽出了匕首。

　　對方荷槍實彈，她隻有一把小小的匕首。

　　然而，她就像一個沖進羊群的餓狼一般，輕易瓦解對方的攻防陣型，敵人圈就像洋蔥一樣一層一層被撕扯開，最後，露出了裡面的毒枭。

　　程靈抓着匕首，朝毒枭走去。

　　三個保镖忠心耿耿護住了毒枭。

　　那毒枭是個長得很好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子，他柔柔一笑，“怪不得你始終不肯答應我的求婚。”

　　程靈看着毒枭沒開口。

　　毒枭歎了口氣。

　　“……你是因為我喜好美食，才去學的廚藝吧？啧，要我說，那些米其林三星飯館的大廚，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廚藝的……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程靈手持匕首面無表情。

　　毒枭眼神複雜，裡面有憎恨也有同情，最後他笑了。

　　“程特工，你難道不好奇，你的身份怎麼暴露的嗎？你明明僞裝的天衣無縫，明明沒有讓我反擊的機會……”

　　“閉嘴！”程靈吼了一嗓子。

　　毒枭看了看她，“看來，你不是沒有起疑……算了，你怎樣對我都不重要了。再見了。”

　　随後，程靈聽到地上有一聲金屬落地的脆響。

　　手雷的拉環。

　　程靈一個後滾翻向身後的柱子狂奔。

　　“轟！”

　　毒枭連同幾個沒有來得及撤離的手下變成一堆碎塊塊。

　　程靈的耳朵被巨大的轟鳴聲震得瞬間失去了聽覺，眼皮前一層細碎的強光。

　　十幾秒後，她睜開眼睛。

　　四周一片寂靜。

　　可能是爆炸引起的短暫失聰還沒恢複。

　　程靈試着活動了一下中彈的胳膊，疼得她一陣龇牙咧嘴，她用另一隻還算完整的胳膊擡手摸了摸臉。

　　她的頭皮被劇烈的沖擊和火光炸掉了一層，臉上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對方的血。

　　程靈身體晃了晃，咬牙撐着地面站起來。

　　然後，在一片刺耳的耳鳴中，聽覺慢慢複蘇，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小靈，幹得不錯！”

　　一個灰白發五六十歲金發碧眼的男人，鼓着掌，無視地上的橫屍遍野，緩步走來。他穿着考究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有着政客獨有的犀利。

　　程靈皺起眉，擦了擦嘴角：“您怎麼過來了？這裡還沒有解除危險！”

　　男子不在意的擺擺手，他身後跟着的十幾名保镖立刻鳥散狀分開。

　　“你辦事，我放心，”男子盯着站在對面的程靈，開口問：“小靈，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幹爹，我嬰兒時期被您收養，到現在已經28個年頭了。”

　　中老年男人看着程靈，表情一陣恍惚，怅然開口：“都28年了啊。”

　　程靈雙手背後站得筆挺：“是。”

　　男人擡頭沖她笑：“不用這麼拘謹。”

　　程靈點頭，但身姿一如之前。

　　“你都幫我做過多少事，殺了多少人？”男人手撐着臉，像是在回憶，“為了潛入敵方，你學了鋼琴、小提琴……你學了廚藝，你的槍法超群，你的計算機技術也是數一數二的……為了能夠成功潛伏在敵方，你甚至還特意去學了演技……唉，這些年辛苦你了。“

　　程靈隐隐感覺有些不對，但她還是一闆一眼像個軍人一般回答：“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以為，史密斯會更厲害一點的。”男人歎息。

　　史密斯，是剛剛被炸成肉塊的毒枭。

　　程靈皺起眉。

　　“……若是他再厲害一點，我就不用親自動手除掉你了。”

　　程靈一愣。

　　砰！

　　一瞬間，她感覺到了熱，然後是冷。

　　她低頭看了看，心髒的部分有一個黑洞洞的槍口，貫穿撕裂的傷口後知後覺開始噴血，随後她跪到了地上。

　　她努力向上擡着頭，想透過眼底漫起的血霧看清義父的臉。

　　男人從西裝前襟口袋掏出了一枚白手帕，擦了擦飛濺到他手背和臉頰上的血，冷冷看着程靈。

　　“你知道的太多了。有你在，我這個位置坐着不踏實。再見了，小靈。”

　　原來說好最後一個任務完成，就放自己浪迹天涯，是假的。

　　她一點兒别的心思都沒有，隻是想認真活一次，享受一下人生……怎麼就不行了呢。

　　也是，他這種心思缜密的人，怎麼可能放自己自由呢？

　　程靈笑了，一邊笑一邊咳血，她努力抓住自己的兇口，可力氣飛快的流失。

　　她想說點什麼，但覺得說什麼都沒意思。

　　算了。

　　那就這樣吧。

　　她好累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