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題擺在面前,總不能不解決吧。”
王安思索片刻,還是反駁了賈希言和楊羨的話,眼神明亮。
他知道賈希言和楊羨,包括炎帝,都是為了他好,但,有些事不能不做。
至少,前世作為軍人,王安深知軍人心中的想法。
他們是心甘情願為了國家奉獻一切,再艱難困苦也無所謂,但,軍需不能限制。
沒有人想要上了戰場,槍裡的子彈,卻沒辦法打響!
而軍隊收到世家豪族的限制,也絕非好事。
現在的飛龍侯何長安還有底線,知道投靠朝廷才能對抗那些世家豪族,就像賈希言所說的,是朝廷控制軍隊的一種手段。
但這樣的手段在擁有前世五千年視野的王安看來,太粗糙也太容易崩盤了。
“別的不說,就算放著不管,哪怕鎮北軍的將領對朝廷忠心耿耿,有多少底層士兵,會被那些世家豪族的手段威逼利誘,導緻誰也不想看到的後果?”
王安目光灼灼,放下了茶盞,向在場的諸位大臣看去,神情嚴肅,犀利地指出了賈希言話中最大的漏洞。
“朝廷能借此控制軍隊,而離軍隊更近,甚至許多生意就影響著軍隊的士兵甚至是他們家人的世家豪族......難道就不行?”
當然,也可以。
賈希言微微嘆息一聲,捋著長須沒有說話。
他又哪裡不知道,現在朝廷對此事的處理方式,就相當於拖字訣,說白了就是兩個字,平衡!
現在朝廷和世家豪族關於此事上,達成了微妙的平衡,但要是這樣的平衡一旦打破......難保那些能量更大的世家豪族不會反撲。
“那殿下又怎麼保證,若是開了互市,世家豪族不會幹脆與軍隊勾結,形成軍閥?”
楊羨深深看著王安,眉頭緊皺。
“沒法保證!”王安一攤手,“世家豪族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無論朝廷做什麼樣的動作,他們都會第一時間做出比普通百姓,甚至軍隊還要快得多的反應,這一點,想必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
太子這是在耍賴皮?
賈希言和楊羨對視一眼,紛紛苦笑。
換句話說,現在的問題已經陷入了僵局,他們提出因循守舊,但他們沒有辦法保證事情繼續這樣下去,軍隊會不會被逼急,世家豪族會不會控制軍隊。
同樣,就算按太子的方法,將互市交給鎮北軍,可隨即帶來肉眼可見的後果,也是朝廷所不能承受的......
這些可真是麻煩了。
“不過要本宮說,倒也沒有那麼麻煩。”
王安聳聳肩,喝了一口茶,眼中智慧的光芒閃爍:“至少我們直到,短時間內,如果一切照舊,那至少在和北莽作戰期間,鎮北軍一定會被拖後腿受到影響,但要是改變......至少能保證在這一次打北莽的過程中,鎮北軍士氣如虹!”
沒錯,王安手裡還握有一張底牌,就是現在正在打仗!
說一千道一萬,什麼控制軍隊,都統統要排在打北莽之後,要是北莽打不贏,那還說個屁,北蠻子破關而入,誰也別說什麼軍隊在誰手裡,到時候,全都要嗝屁去閻王爺手裡。
“殿下,您這可就是耍賴了。”賈希言有幾分無奈,“與北莽的交戰隻是一時,朝廷又豈能在乎眼前的利益。”
“可眼前確實有一道難關啊。”
王安打定主意,把耍賴進行到底,他轉頭去看盧福舟:“再說,就算看長久的利益,互市所得,除了能支持鎮北軍以外,還能為國庫省下一大筆開支,開源節流,國庫有了錢,也能為大炎做更多的事,盧尚書,你說是吧?”
在一旁什麼都沒說的盧福舟猝不及防被太子拉下水,一臉無奈:“臣確實想要開源節流,說實話,互市一事的種種好處,臣要說不心動,那肯定不可能,但互市設立在鎮北軍中......”
盧福舟搖搖頭,心說我又不傻,這麼明顯增強武將實力的事,他不管是作為朝廷一品官員,還是作為文官,也都不可能答應啊。
要知道,文官和武將,可是涇渭分明的兩個體系,尤其是現在的武將多半是勛貴出身,勛貴的利益,與文臣的利益,天然就是相悖的。
雖然作為心懷家國的大臣,盧福舟不至於做出給武將使絆子和勾心鬥角這種事,但要他給武將集團的實力添磚加瓦?
怎麼可能......
“殿下,在錢這個層面上,老臣的確贊同殿下的看法,但,有一點,殿下說得不對。”
盧福舟思索著開口,在太子與賈相和楊羨的對答中,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件事,這件事,說是會動搖大炎的統治,也毫不為過。
“敢問殿下,您認為,軍隊與世家豪族,誰才是大炎基層的根基?”
聽到盧福舟嚴肅的問話,群臣深深沉默下來。
他們不是沒有察覺到太子的想法,但這種事情,他們實在不好開口。
畢竟,他們當上了官員,也屬於世家豪族的一員,不可能當著炎帝的面坦坦蕩蕩地說他們才是國家的根基,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也就差不多了,反正炎帝這麼多年,早就對這些有了默契。
但太子嘛......
之前不管太子是裝傻還是真傻,至少,太子確實還沒來得及接受這方面的教導,他才十六歲,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很正常,慢慢也就明白了。
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在今天,在這樣的環境下,被盧福舟揭露出來。
太子的確憂國憂民心懷天下,但這民的對像,可有點歪......
聽到這個問題,王安也是一愣,他慢慢端起茶盞,掩蓋住眼中銳利的目光。
要是作為前世的王安,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人民軍隊當然是國家的脊梁,人民群眾就是國家的根基。
打土豪分田地,在王安的前世,可真的不止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