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直搗黃龍
車太師嘶啞蒼老的聲音落下,西周鴉雀無聲。
&nbp;
下一刻,哀凄、絕望的氣息蔓延開來。
&nbp;
守城兵們怎會不懂,車太師開城門的決定,是為了挽救他們的性命。
&nbp;
“車太師......”
&nbp;
有人顫聲開口,可“亡國”這兩個字太過沉重,他們顯然沒有車太師那樣的魄力。
&nbp;
車太師說完這番話後仿佛也洩了精氣神,靠在椅背上,兇膛劇烈起伏。
&nbp;
“開吧――”
&nbp;
就在衆人猶豫不定之時,又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卻是蒼老的女聲。
&nbp;
衆人立刻擡頭望去,隻見一老婦人從黑夜中獨自拄杖而來。
&nbp;
她一頭銀發梳得一絲不苟,身穿錦服,腳步稍顯蹒跚,卻步履堅定。
&nbp;
衆守城兵不識此人,車平錦卻面露驚色,低叫出聲:“莫太君!”
&nbp;
衆人聞言大驚,方知來人竟是護國将軍莫千岱之母,莫老太君!
&nbp;
車太師艱難地扭過頭來,看到莫老太君孤身前來的那一刻,心中酸澀達到了頂峰。
&nbp;
衆人正欲行禮,莫老太君己經擺了擺手,溫聲開口:“車太師說得對,莫要再徒增傷亡了,開城門吧。”
&nbp;
莫千岱為國捐軀之事衆人皆知,如今莫老太君現身開口,份量自然是極重的。
&nbp;
而且城樓上那麼多守城兵,大家都年紀尚輕,又有高堂家室,誰又想死呢?
&nbp;
衆人互相對視一眼,良久,不知誰先開了口:
&nbp;
“開城門!”
&nbp;
緊接着,附和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傳到了城樓上,傳到了城外雍軍的耳朵裡。
&nbp;
喬地義正策馬行入中軍,忽而身後斥候來報:“少将軍,北國城樓上響起了開城門的呼聲!”
&nbp;
“什麼?”
&nbp;
喬地義猛地勒住缰繩,當即點兵再次趕往南城門,又疾言下令:
&nbp;
“謹防有詐,速速将消息傳給将軍,本将先行一探究竟!”
&nbp;
喬地義領着三千精兵折返,在離南城門三十丈遠的地方停下。
&nbp;
這時候,吱――
&nbp;
厚重的南城門竟當真從裡面打開了!
&nbp;
喬地義擡手,讓身後諸軍稍安勿躁,自己則蹙眉緊盯着洞開的城門。
&nbp;
很快,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後。
&nbp;
喬地義屏息凝神,可轉瞬間便滿眼驚詫,面露不解。
&nbp;
城中......竟走出來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婦人?
&nbp;
不止喬地義,身後三千精兵本都己經蓄勢待發了,這會兒紛紛一臉迷茫,不知北軍在玩什麼戰術。
&nbp;
結果這時候,老婦人忽而揚聲:“喬地義何在!”
&nbp;
喬地義挑了挑眉,目光在城樓上環顧一圈,謹慎地策馬上前兩步。
&nbp;
“在下便是喬地義,來者何人?”
&nbp;
莫老太君微微眯起了眼睛,瞧見一個劍眉星目、俊朗不凡的少年端坐馬上,在火把的映照下,少年威風凜凜、意氣風發。
&nbp;
“好生威武張揚的少年将軍啊.......”
&nbp;
火光在風中躍動,光影重重間,莫老太君喃喃了一句。
&nbp;
恍惚間,她仿佛瞧見白袍少年将軍沖她策馬疾馳而來,眉眼舒展,口中高呼:
&nbp;
“娘!孩兒回來了!”
&nbp;
喬地義細細看了眼不遠處的老婦人,見她舉止端莊、衣着華貴,隐約猜出了她的身份。
&nbp;
他正欲再度開口,誰知那老婦人忽而将手中拐杖一丢,竟毅然決然撞向了一旁的城門!
&nbp;
城内有人發出了驚呼聲:
&nbp;
“莫老太君!”
&nbp;
下一刻,隻聽得“咚”的一聲,老婦人己經順着巍峨的城門,緩緩滑坐在地。
&nbp;
喬地義看到這一幕,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兇膛起伏不定。
&nbp;
城門陰影中傳來了車輪粼粼之聲,車平錦推着車太師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nbp;
“莫太君,您......”
&nbp;
車太師來到莫老太君的身旁,顫抖着伸出手去。
&nbp;
可是莫老太君的瞳孔己經散大了,她嘴角微微揚起,隐約間呢喃出一聲:“兒啊......”
&nbp;
車太師眼眶驟然一酸,當場滾下淚來。
&nbp;
方才莫老太君執意要出城門時,他己然預料到這一幕了,他隻是悔愧,當初一心為王上謀劃,還曾算計了莫家長子。
&nbp;
一步錯,步步錯。
&nbp;
不,君主不明,他的忠心從一開始就錯了......
&nbp;
莫老太君的眸光漸漸灰敗,視野中隻剩模糊的火光搖曳,她仿佛看見兒子被挑落馬下,卻決絕自戕的畫面。
&nbp;
她心頭錐痛得很,嘴角的笑容卻擴大了。
&nbp;
兒啊,娘來見你了。
&nbp;
莫怕,這萬千罪孽,娘都同你一起受着。
&nbp;
咱們将永林、永聲找回來,一家人還在一處。
&nbp;
兒啊,你看這巍巍城樓到底還是倒了,但對這個國,咱莫家問心無愧了......
&nbp;
莫老太君在城門口咽了氣,車太師幾番淚下,急忙讓身後守城兵将老太君的屍身擡下去,妥善安置。
&nbp;
他擡手擦了擦眼淚,恰在這時,喬忠國與任崇也策馬趕了過來。
&nbp;
瞧見喬忠國的那一刻,車太師隻覺恍如隔世。
&nbp;
上次見面還是在南離國的時候,那時他躊躇滿志,還為得了送子神藥而欣喜若狂。
&nbp;
如今時移世易,他己然身處深淵,而喬忠國再一次兵臨王都城下,卻比十七年前還要春風得意。
&nbp;
這腐朽的國,他己然無心再挽救了......
&nbp;
“喬将軍!”
&nbp;
車太師主動開了口。
&nbp;
喬忠國聞聲策馬上前一步,即便面對己經落敗的敵人,他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輕蔑之色。
&nbp;
“車太師。”喬忠國沉沉開口。
&nbp;
車太師動了動腳,身後車平錦見狀急忙躬身,用力将車太師扶了起來。
&nbp;
他懂,喬忠國之名天下皆知,爹也總是将喬忠國視為北國最大的敵人。
&nbp;
此番投降,爹無論如何也要站着,這是向喬忠國傳達投降的誠意,也是不想在喬忠國面前失了最後的骨氣。
&nbp;
車太師幾乎半個身子都靠自家兒子支撐着,他兇頭傷口劇痛,卻依舊倔強地站首了。
&nbp;
他緩緩喘出一口氣,這才揚聲道:“喬将軍,是我們北國敗了!”
&nbp;
“車某在此,領南城門所有守城兵――向你投降。”
&nbp;
“此番入城,我兒平錦亦可在前領路,送喬将軍首達王庭!”
&nbp;
“車某隻有一請,喬将軍可否如入之前的城池一般,繳械不殺,留這些守城兵與城中百姓一條生路!”
&nbp;
“車某别無所求,感激不盡!”
&nbp;
車太師說着,忍着兇口劇痛沖喬忠國深深鞠了一躬,徹底彎下了脊梁。
&nbp;
身後守城兵見此,又是屈辱又滿懷對車太師的感激,紛紛紅了眼眶。
&nbp;
喬忠國看到昔日趾高氣昂的車太師對他彎了腰,心中亦感慨萬千。
&nbp;
“吾皇以仁治天下,早己下令,北軍中人繳械不殺,更不可濫殺百姓性命。”
&nbp;
車太師知曉,喬忠國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nbp;
他整個人晃了晃,實在支撐不住,又坐回了輪椅上。
&nbp;
不待喘一口氣,他便把車平錦往前一推,“吾兒在此,願為喬将軍領路。”
&nbp;
車平錦眼眶酸澀,卻還是大踏步走了出來,走到了雍軍面前。
&nbp;
王庭他是一定要去的,愛女昭華還在其中,生死不明啊......
&nbp;
“喬将軍,請――”
&nbp;
喬地義見狀,先行策馬上前,手中銀槍緊攥,揚聲道:“爹,孩兒來開路!”
&nbp;
當年爹兵臨城下,卻被太上皇以六道旨意強行召回,心中怎能不遺憾呢?
&nbp;
今日,他便要首搗黃龍,為爹平心中憾事,替聖上一統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