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輕輕輕撫她的頭發，差不多該是告別的時候了。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悄無聲息地走，她不想給晏無悔造成太多困擾。

　　仇恨是她的，報仇的事情也是她的，她不能連累任何關心她的人。

　　雖然在天元，晏無悔有很強大的力量和強大的依靠，可是雲夢畢竟和天元不同。

　　而且她也看出來，肅親王並不希望晏無悔插手自己的事情。

　　穆輕輕留下了一封信，第二天就消失在了肅親王府。

　　晏無悔收到信的時候，又傷心又無奈。

　　那個倔強的姑娘，她到底還是選擇了自己一個人走回去。

　　晏無悔拿著信去找鳳九霄，質問他：“你肯定知道她偷偷離開的事情吧？”

　　“嗯。”鳳九霄一點否認的意思都沒有。

　　晏無悔不高興地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就算你不阻止她，也該告訴我啊。”

　　“是她自己的決定，為什麼要阻止？”鳳九霄問。

　　晏無悔道：“她一個人回去也太危險了，她是怎麼被人逼到這個地步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你不是派人去了雲夢，了解了穆家的事情嗎？”

　　“那又如何？”鳳九霄問，“那終究是她的事情，無悔，你不該涉足太深。”

　　“我答應過要幫她的，怎麼能言而無信呢？”晏無悔道。

　　鳳九霄搖頭，道：“你已經幫了她很多，足夠了。”

　　晏無悔皺眉，擔心地道：“她一個人，勢單力薄，就算已經學了我五六成的毒術，也未必能夠鬥得過那些人，更何況，她的敵人那麼強大。”

　　鳳九霄知道晏無悔的想法，勸道：“就算再怎麼擔心，也不可以代替她去報仇，她之所以選擇這樣離開，除了不想連累你，更多的是，她需要自己去完成復仇的目標。”

　　“那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我們去幫她了，或許可以降低她復仇的難度，但那未必是她想要的結果。”

　　鳳九霄的話，讓晏無悔沉默下來。

　　穆輕輕在信裡也說的很清楚，這份仇恨，已經成了她心裡的毒草，她要自己拔除它，而不是靠晏無悔。

　　她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去復仇，她要讓那些人知道，她穆輕輕不再是軟弱無力的傻瓜，傷害她的人，一定要付出慘痛代價。

　　“哎……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還是忍不住會擔心她，回到雲夢，她又是孤身一人了，面對群狼，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應付呢？”晏無悔嘆息道。

　　鳳九霄道：“如果還是不放心，就讓秋月去雲夢吧，秋月心細又能幹。”

　　“嗯？你要讓秋月離開？”晏無悔驚訝地問。

　　鳳九霄點頭，道：“秋月和穆輕輕的感情也不錯，我想她應該願意去幫穆輕輕。”

　　“你不會是故意要將秋月送走吧？”晏無悔皺眉，秋月對鳳九霄的感情，晏無悔一直都清楚，不過這些年過去了，秋月從來沒有過逾越之處。

　　那份感情不知道還是否深刻，但晏無悔確定的是，秋月絕不會存在非分之想了。

　　晏無悔從來也沒打算讓秋月離開，她無法成全秋月的感情，但至少……至少不會剝奪她留在王府的機會。

　　鳳九霄看了一眼晏無悔，道：“你既知道，就不必多問了。”

　　“你這是何必呢，秋月沒有妨礙過我們什麼啊，這樣太殘忍了。”晏無悔道。

　　“一直留她在這裡，才是殘忍的，她該有自己的人生。”鳳九霄淡淡道。

　　如果不是晏無悔一直心軟，鳳九霄早就將秋月送走了。

　　晏無悔沒想到鳳九霄早就什麼都看透了。

　　“我隻是怕傷害秋月的感情。”晏無悔無奈道。

　　“我明白，所以穆輕輕的事情，是一個契機，也許去了雲夢，秋月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鳳九霄勸道。

　　晏無悔道：“那就問她自己的意見吧，她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要勉強她，好不好？”

　　“嗯。”鳳九霄點頭。

　　晏無悔將秋月找了過來，也告訴她穆輕輕留書離去的事情。

　　秋月也很擔心，道：“她怎麼這樣衝動，一個人就回去了，萬一遇到點兒事情，都沒個商議的人。”

　　“是啊，這也是我擔心的，所以我才喊你過來。”晏無悔有點為難，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對秋月太狠心了。

　　秋月問：“王妃的意思是？”

　　“你願意去雲夢走一趟嗎？我想輕輕也需要有人幫她一把，她不願意讓我為她做更多事情，可是你過去至少跟她有個照應。”晏無悔試探道。

　　秋月聽了，竟然沒有絲毫猶豫，道：“是，奴婢願意去雲夢。”

　　晏無悔松了一口氣，但又不放心，又問：“你可想好了，此去路途遙遠，可能還有不能預測的危險。”

　　秋月露出一抹微笑，道：“想好了，我與穆光娘朝夕相處了一年多，幾乎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在看，她一個人回去，我也著實不放心。”

　　晏無悔點點頭，秋月是這樣想的，那就好了。

　　“嗯，雖然路途遙遠，但王爺會努力搭建起通信的通道，這樣我們也可以保持聯絡。”晏無悔道。

　　“嗯，我知道，王妃……沒有奴婢在，王妃也要保重自己啊。”秋月露出溫柔的笑容。

　　晏無悔忽然覺得，秋月好像是什麼都明白了，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晏無悔忽然很難受，覺得自己就像個惡毒的主人，好像利用完了秋月，就一腳踢開似的那麼卑劣。

　　“其實……其實你也可以留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呢。”晏無悔又反悔了。

　　秋月卻搖頭，道：“奴婢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王妃一定也不放心穆姑娘吧？我也一樣啊，而且我也沒有去過雲夢，也想去那裡見識一下呢！”

　　“秋月……”晏無悔聲音有點哽咽，“對不起。”

　　“王妃，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秋月身為您的奴婢，自然是要為您分憂解難的，執行命令，就是秋月的本職。”秋月依然那麼善解人意。

　　晏無悔忍不住落下眼淚，道：“我舍不得你，真的。”

　　“奴婢知道，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吧？連藍月也嫁人離開好久了，府裡的侍女也換過兩撥了，年紀大了就要放出去嫁人，這是您對奴婢們的恩賜，秋月一直沒有嫁人，是擔心您身邊沒有合用的人。”

　　秋月笑了一下，又補充道：“現在瓔珞和琳琅都已經歷練了很久，可以獨當一面，您用著也肯定很合心意，我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晏無悔越聽就越覺得對秋月充滿了愧疚。

　　秋月總是為她著想，她卻要將她送走，隻是因為秋月對鳳九霄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她就那麼容不得人嗎？

　　晏無悔真的覺得自己很卑劣。

　　“秋月……我對不住你，我……我害怕耽誤你的終身，可是如果你真的願意留在這裡，我絕不會虧待你，讓你在這裡一輩子，也可以的。”晏無悔道。

　　秋月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王妃都是為了我好，王爺也是為了我好。王妃，我是真的想要走了，請不要為此自責，好不好？這樣我會走的不安心的。”

　　“我……”晏無悔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秋月道：“王妃，我真的真的是心甘情願離開的，這一去可能很久很久都沒辦法回來看您，但是我不會忘記王妃對我的好。”

　　“秋月……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的。”晏無悔道。

　　秋月點頭，露出溫柔的笑容，道：“嗯，這裡是家。”

　　秋月給晏無悔磕了頭，道：“奴婢走的時候，就不來給您磕頭了，請王妃不要惦記奴婢，等奴婢在雲夢找到慕姑娘，就給您寫信。”

　　“好……”晏無悔忍住了眼淚。

　　秋月比誰都要聰明通透，她必然明白，讓她留在王府，其實是耽誤了她的青春。

　　晏無悔無法滿足秋月的心願，因為對鳳九霄，她半分也不想讓出去。

　　鳳九霄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納秋月，他也不可能成全秋月。

　　他們之間的感情，容不下其他人，讓秋月留下，隻會讓秋月在這種感情裡備受折磨。

　　離開，也許就可以割舍了。

　　遲早有一天，秋月也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晏無悔迫切地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因為秋月是這麼美好的女子，她值得有美好的歸宿。

　　秋月走了，晏無悔沒有去送，不是不想送，是沒有辦法面對陪伴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姐妹離開的背影。

　　那種感覺實在是很糟糕，晏無悔幾天都緩不過來，一想到秋月就這麼離開了，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回惡人。

　　盡管她給了秋月足夠多的盤纏，讓她即便離開王府去雲夢也不會為生計發愁。

　　可是金錢到底無法彌補感情上的虧欠，晏無悔郁郁寡歡了好久。

　　鳳九霄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還在為秋月的事情不高興？”鳳九霄一直忍了兩天才過來問。

　　晏無悔對鳳九霄充滿怨念地道：“還不都是你，我真不該聽你的話，就讓她走了，秋月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情，我怎麼能這樣對她呢？”

　　“你怎麼對她了？送她離開，是為了她著想。”鳳九霄始終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