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把放妻書遞給袁氏的時候,袁氏沒有顯得特別激動,隻是伸手接過來,摸了一下,便對小蓀道:“小蓀,幫我放好,就放在櫃子裡第一個小盒子裡。”
“夫人不想知道寫了什麼?”小蓀好奇地問。
袁氏搖搖頭,笑了笑,“傻姑娘,寫什麼都不打緊,隻要有放妻書三個字就行了。”
“喔!”小蓀還不懂得袁氏的心路歷程,聽得吩咐便去放好。
子安坐下來,看著袁氏,“母親,你終於自由了。”
袁氏淡笑,“是的,自由了,子安,謝謝你。”
“母女間,不說這些。”
袁氏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忽然端正了神色,“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女兒,這份情,不變。”
子安有些感動,她知道袁氏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原主夏子安,但是,她可以做她第二個女兒。
楊嬤嬤倒是輕輕地嘆氣,“雖說寫了放妻書,是自由了,但是,老奴的心裡,總是替夫人難受。”
“難受什麼?這不是挺好的嗎?”子安笑著安慰。
楊嬤嬤說著眼底便有了淚意,“不知道難過什麼,隻是覺得夫人不該被這樣對待。”
袁氏說:“嬤嬤在宮中看盡世事,該知道塵世間的種種,都隻是一遭經歷,沒什麼應該不應該。”
楊嬤嬤抹了一下眼角,又笑了,眼角的皺紋比子安剛見她的時候要和祥許多,“好,既然是好事,今晚我們好好慶祝一番。”
小蓀卻忽然提出疑問,“但是,如今夫人與相爺和離了,以後住在哪裡?莫非回袁府嗎?”
子安搖頭,看著袁氏,“後花園那一塊地,你還喜歡嗎?若喜歡,我們便拿回來。”
袁氏知道子安的意思,子安是要陪在她的身邊,不讓她孤身一人在外,如今她有眼疾,也不可能出去住,她醫治的時候兩邊跑也不妥當,最重要的是,在相府雖然還是艱險重重,可出去就安全了?子安兼顧不來,或許會更危險。
“好,拿回來吧,就在湖邊搭建一所木屋,我住在木屋裡就好。”袁氏說。
“雅室的玲瓏夫人,卻要搬走了。”楊嬤嬤說。
子安淡淡地道:“她橫豎也不喜歡後花園。”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小蓀出去看,怔了一下,“相爺來了?”
“你出去吧,本相與你們家夫人說幾句話。”夏丞相似乎是喝了酒,一張臉繃緊,仿佛是極力壓住心頭的情緒。
子安在裡屋聽到,問袁氏,“你還願意與他說話嗎?”
袁氏搖頭,“沒有這個必要了,放妻書既然下來了,就沒有必要說,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子安本來也不願意袁氏與他再說話,她隻是尊重袁氏的意見所以問問。
“好,既然母親不願意跟他說,我出去打發他走。”子安說著便起身。
子安走出去,夏丞相盯著子安,冷笑道:“你滿意了吧?”
子安面容平靜地看著他,“有什麼好滿意的?一切順理成章而已。”
“叫她出來,我有話要跟她說。”夏丞相揮了一下手,一副不想與子安說話的樣子,顯得有些暴躁。
子安靜靜地道:“不,你喝醉了,回去吧,這裡沒有人要和你說話。”
夏丞相惡狠狠地盯著子安,“夏子安,雖然我與你母親和離,可你還是我夏槐鈞的女兒,吃著我相府的飯,穿著我相府的衣裳,你鬥膽這樣跟我說話,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巴?”
子安看著他,眼底漸生殘酷,“相爺真是貴人善忘,夏子安不是已經死在那一場逼婚了嗎?你親手殺死了你自己的女兒。”
夏丞相冷笑,“胡扯,你若真死了,還好一些,至少,我心裡還會把你當成我的女兒,但是如今我們之間恩斷義絕,再沒半點父女情分。”
子安回以冷笑,“她活著的時候,你沒有把她當成你的女兒,如今她死了,你卻說念什麼父女情分,可笑,回去吧,本來這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你沒有對我留過情,我也還沒足夠的能力讓你倒台,一切都還沒結束。”
“我不與你說,”夏丞相眼底閃過一絲兇狠,扯直了脖子喊道,“袁翠語,你出來,你躲在裡面算什麼?滾出來。”
子安的眼底同樣閃過一絲陰狠,“相爺自重,吵吵鬧鬧,對你沒什麼好處。”
“是嗎?那麼你說如今什麼是對本相有好處的?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剝奪了,夏子安,我是你的父親,你為什麼這麼狠毒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死你?你死了就省事了。”
夏丞相顯然喝了很多酒,他回府才不過一會兒,喝得這樣醉,應該是一口喝許多,才有這樣的急醉。
子安聽著他憤怒的控訴,心裡隻覺得越發的冰冷,他的一切都被剝奪了?不,他還活得好好的,位高權重,以後想娶誰就娶誰,沒有絲毫的損失,但是原主夏子安呢?卻已經永遠死了,死在那冰冷的地闆上。
他的人生重要,那麼,夏子安的人生呢?他心裡可曾為這個女兒留情半分?可曾為這個女兒惋惜半句?
她死了才會念什麼狗屁父女情分,天下間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袁氏本不想出來,但是,她不願意讓一個爛醉的人衝子安嚷嚷,她也怕夏丞相醉酒會動手打人,她從沒為現在的子安做過什麼,若她有一分的能力,都想用來護著她。
塵世無情,她隻有夏子安了。
楊嬤嬤扶著她出來,是急急地走出來,怒斥道:“夏槐鈞,你如果敢碰她一根頭發絲,我袁翠語就是拼了這條命,都要把你碎屍萬段。”
子安怔怔地看著袁氏,這是她來古代之後,第一次看到袁氏這樣說話,這樣的憤怒。
夏丞相擡起頭,盯著袁氏,冷笑幾聲,然後放聲狂笑,仿佛是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
“把我碎屍萬段?袁翠語啊袁翠語,你可還記得,就在不久之前,你還與我雙雙纏發,要廝守終生?”
他的聲音似哭也似笑,悲涼中透著嘲笑。
袁氏冷冷地道:“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過你記性既然這麼好,應該還記得,在纏發後不久,你帶著陳玲瓏回來,跟我說你愛上了她,我成了不賢惠,不大度的狹隘女人,十六年來,你沒有念過半點夫妻情分,不善待子安,甚至為了讓夏婉兒嫁給太子,你不惜把子安逼嫁給梁王,從逼婚到現在,你告訴我,你已經對你的女兒下了幾次的狠手?若不是她命大,今天早就成了一絲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