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的可怕,一場大雪眼看着便要墜下,寒風呼嘯,京師大街上顯得很是蕭條,朱厚照十分難得的來了一次華蓋殿。
興許是受了劉家兄弟起義的影響,所以準備來朝堂看看。
他今日頭戴黑翼善冠,穿素服,腰間配黑犀帶,着皂靴。看上去威風凜凜。
群臣見到朱厚照也顯得很是活躍,先是幾個給事中彈劾了陳瑀,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不痛不癢,他們彈劾陳瑀,當下方獻夫、翟鸾、顧鼎臣等給事中又給彈劾了回去。
這些都是常見,也見怪不怪。朱厚照也懶得聽這些人廢話,直接不耐煩的說了句“無大事退朝。”
就在他要走的時候,戶部新任尚書楊一清出列道:“皇上,臣有事啟奏。”
朱厚照認識楊一清,雖說堂下很多官他還人不齊全,但是也不會荒誕到六部尚書不認識,他道:“楊尚書何事?”
“關于霸州造反之事。”現在朝堂的主旋律就是在讨論這件事,當楊一清說出這句話之後,果真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哦?楊尚書且說。”朱厚照道。
“臣舉薦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馬中錫剿滅反賊。”楊一清道:“關于霸州造反,下官已查出緣由,關中地方官貪污成風,民不聊生,又有前太監劉瑾禍國,許多燒殺搶掠的事都是打着皇上的名頭,所以他們才會打出“推翻暴政,重舉聖賢”的旗号出來興風作浪。”
“但是不管如何,造反就是造反,這是在挑戰朝廷的威嚴,這種事決不可能姑息。馬禦史成化年間進士,德才兼備,嫉惡如仇,定能評判反賊。”
“臣反對!”楊一清說完之後,楊廷和就跳了出來。
霸州造反是個壞事,但是對于這些政治家來說卻不見得是什麼壞事,馬中錫是楊一清一派的人,也就是說是陳瑀的人,這剿滅叛賊不是一時半會的,他們隻要不斷的報捷報,加上陳瑀在中調諧,升官十分的容易。
這麼大的肥缺,楊廷和怎麼可能拱手讓給陳瑀一派的人,他新任不久,以後極有可能接管内閣,如果朝堂上沒有足夠多他楊廷和的人,内閣說不得最後隻能成為一個虛設!
楊一清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楊廷和,陳瑀料想的沒錯,這個時候這老家夥首先想到的不是國家,而是如何在最有利的條件下安插和發展自己的羽翼。
“大學士為何反對?”楊一清問道。
“馬禦史一介文官,如何能挑起這等重任?臣覺得兵部右侍郎陸完較适宜。”
“楊大學士,你的意思是陸侍郎不是文人了?”馬中錫還沒有說話,給事中顧鼎臣就跳了出來。
這些事還是由這些科道言官去舉薦,當事人無論馬中錫還是陸完決計不會插上半句話。
“顧大人此言差矣,陸侍郎雖是文人出生,可這幾年兵部的生涯讓他無論對軍備還是局勢都有一個很好的把控。”都禦史楊一渶也出列道。
“哦?那依你這樣說,馬大人就更加的适合了,成化十年,馬大人巡撫宣府,正德元年,巡視遼東,難倒說還有比馬大人更适合的人選?”
看來陳瑀早已經做好了功課,馬中錫的資料早已經給了科道。
“你說的這些,陸大人也都一一擢任過!”楊一渶也不敢落後。
這種事本來就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白,朱厚照聽的頭疼,在衆人吵鬧最兇的時候,早已經偷偷的遛出了華蓋殿。
那些人還沒有請皇帝做主,便已經找不到朱厚照的影子,所以今日之事也隻能暫且擱置了。
下朝之後,陳瑀沒有回府,徑直入了東閣,他手中有朱厚照親自給的玉佩,又加上現在内廠都督的身份,根本沒人敢攔他。
即便是剩下的七個老虎,現在見到陳瑀就像是見到爺爺一樣,一個勁的點頭哈腰,要知道,這小子可是不動神色的就能除掉了權傾朝野的大太監劉瑾啊!
不過陳瑀這一次卻是撲了個空,朱厚照不在東閣就一點在豹房,陳瑀心中有事,便讓張永帶着自己不停歇的找到了朱厚照。
這小子耳根子軟,如果自己被楊廷和搶先了一步,這最後誰去逮捕霸州那群人還就真的說不定。
也不是就像楊廷和猜想的那樣,陳瑀就一定會在這上面做文章,升遷自己的人,其實他之所以十分看中這個差事是因為,有些百姓是無辜的,他不想讓更多的平民百姓死去。
他若是将這權力攬到手上,很多事都可以去掌控,可若真的交給了楊廷和就不好說了。
西華門,皇城西苑太液池旁,這裡正是豹房所在地,現在朱厚照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在這裡度過。
其實陳瑀有時候特别理解朱厚照,自小很少有人管他,他所有的啟蒙都是靠着引導,那些文官的之乎者也早已經讓他煩不勝煩,有一天幾個太監告訴他,他現在就是權力,大明朝一切都是他的時候。
他心中那叛逆的種子滋長到了頂點,當禁锢被解封的時候,他猶如一批脫缰的野馬。
雖說如此,雖然文官們覺得他荒誕無恥,但是他卻也不成将國家當成兒戲,到有一種蕭規曹随的感覺。
此刻朱厚照正欣賞着兩個豹子厮殺的場景,而且十分的大膽,竟然和兩個豹子同處一鐵籠内,身旁隻有錢甯一人。
看來錢甯正在一點點的找回權力,這小子是個聰明的人,知道能依賴的之後朱厚照。
這兩頭豹子怕也是他弄來的,不然朱厚照前些日子還不怎麼待見他,此刻又怎麼會讓他呆在身旁?
陳瑀看到這場景之後,全身下了一聲冷汗,這尼瑪,若是兩頭豹子發了瘋攻擊你,你這小命豈不就交待在這了?難怪朱厚照死的早,八成都是自己作的!
朱厚照見陳瑀來了,笑呵呵的命人将陳瑀放了進來。
其實陳瑀根本不想進來,此刻那兩頭獵豹身上血迹斑斑,眼眶通紅,看樣子全都憤怒到了極點!
“皇上……我們出去說些事吧。”陳瑀偷偷的擦了擦額頭的汗道。
“不礙事,就在這說吧,陳瑀向來聰慧,你猜這兩頭豹子誰能勝利!”朱厚照拉着陳瑀的衣袖問道。
你有病吧?誰能赢這事誰說的準?況且沒事我觀察這玩意做什麼?老子的命可精貴着呢。
“這有些危險,我們還是出去說吧。”陳瑀道。
“你怕什麼?朕都不怕,這不還有錢甯嘛。”朱厚照道:“你若是猜對了,朕答應你一件事。”
“左邊那頭!”陳瑀肅然認真,他道:“雖說他身材不如右邊的健碩,可是他憤怒已經到了冰點,隐隐約約有發瘋的迹象,這樣的動物最可怕的!”
“哈哈,朕卻不那麼認為,朕覺得右邊的那個,它夠健碩,這種差異很明顯,即便左邊那頭瘋了,也抵不過右邊的。”
“皇上沒聽過狗急跳牆嘛?”
陳瑀話還沒有說完,左邊那頭豹子果然一個健步沖了出去,死死的咬住了右邊的脖頸,右邊那頭豹子爪子狠狠的在它身上撓着,可無論如何,左邊那頭也沒有松開。
它仿佛發了瘋一般,眼眶中全都布滿了血絲,好像要炸裂一般,身上好幾處已經露出駭人的口子,有幾處甚至能看到骨頭。
它就那麼咬着,無論如何也不放嘴,直到另一頭抽搐死亡!
而就在另一頭豹子倒地瞬間,朱厚照還沒來得及失望,那滿身布滿血絲的豹子發了瘋一般朝他沖了過來!
這變故太過突然,錢甯已經吓壞了,本能的逃走了。
“皇上小心!”陳瑀一把摟住了朱厚照,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這完全是處于下意識,他可以發誓,那個時候他腦袋一片空白。
隻感覺背部火辣辣的疼,然後沒多久陳瑀就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