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天聽了陳瑀那兩番話之後,王陽明徹夜不能寐,腦海中全都是這些事,一大清早起來便直奔陳府。
可是陳瑀府上也不是那麼好進的,好說歹說,門童就是不讓王大人進來,最後沒辦法,王大人幹脆坐在了門口,揚言陳瑀不出來他就不走。
那門童沒有辦法,不得已去禀報陳瑀,“大人,要不要我帶幾人去将那厮打一頓,太市井無賴了!”
這些人自從跟了陳瑀之後,行為處事都越來越暴力了,陳瑀道:“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想着欺負人,咱要以德服人,知道麼?!”
門童一臉迷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隻是心中腹诽,您打張侯爺的時候不也沒以德服人麼?
到了大門口,陳瑀哭笑不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像個孩子一樣,竟還耍起了無賴,“王大人,是你啊。”陳瑀無奈的道。
“陳狀元、陳大人,你終于出來了,走,我們進去說。”王陽明激動的道。
這好像是我的家吧?陳瑀看着殷勤的王陽明,臉色漲紅,王陽明像是反應過來,然後又匆匆的走了出來,尴尬的道:“忘了,這裡是陳府,見笑見笑。”
“不打緊,進去說吧。”陳瑀道。
對于一個這麼執着追求夢想的人,陳瑀又能怪他什麼呢?或許也就是這樣的精神,才能讓王陽明最終成功吧。
追夢的道路總是布滿了荊棘,有人望而生畏,止步不前。有人卻勇往直前,披荊斬棘,很顯然王陽明屬于第二種人。
進了接客堂,陳瑀和王陽明一主一客正襟危坐,王陽明不和陳瑀客氣,十分直接的問道:“昨日聽先生一席話,陽明豁然開朗,可又陷入了沉思和迷茫。”
雖然陳瑀比王陽明年歲小,但是他卻絲毫沒有避諱,直呼陳瑀為先生,緊接着道:“三十年來,我一直在格物,可從未緻知,先賢說的難道不對嘛?這到底是為什麼?!”
“對于對錯,向來沒有一個正确的界定,就像我對黑白的認知一樣,它也是沒有一個界定的标準,唯一的标準就在你心理,心之所在,汝之所在,真理之所在。”陳瑀像是對王陽明說,但更多的是想告訴全天下人!
這是陳瑀第二次隐晦的和王陽明提出“心”這個概念了,隻是他太執迷與朱熹和二程的理學,一時間無法自拔,卻不知道,鳳凰隻有涅槃之後,才能重生的!
王陽明一直以為自己說話機鋒已經很多了,常常會讓人莫名其妙、不知所雲,但是自從接觸了陳瑀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陽明兄,其實你問我越多,越是對你不利,因為你想要做聖賢,那麼一切都要自己努力,自己去領悟,或許失敗、沮喪、難過、孤獨、寂寞,但成功的過程不都是這樣嘛?若是一帆風順,那麼你說的聖賢或許就不是聖賢了,不是嗎?”陳瑀語重心長的對王陽明說道。
其實這一番話是對自己說的,王陽明最起碼還能找個人,找個志同道合的人去詢問,去尋求開導,去尋找解惑。
可是自己呢?就像範玮琪唱的那樣,多渴望懂得的人給些溫暖,借個肩膀。
陳瑀的一句反問,到真的将王陽明問住了,這些年來,他内心十分的煎熬,無論在工作中、生活中、交際中,心中無時無刻的不在想着做聖賢,已經近乎于癫狂的狀态。
也就是因為這個夢想,讓他這些年來,無論是科場、官場都磕磕絆絆,止步不前。
越是和陳瑀談話,就越是快要接觸那聖賢的核心了,可每到這個時候,陳瑀就不會接着往下去說,陳瑀隻是淡淡的和王陽明說道:“任何人都不能幫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句話,若是你聽懂了這句話,那麼離聖賢就不會太遠。“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也許隻要在堅持一點點,成功就會悄然而至,它們一向隻光顧堅持和努力之人。””
王陽明臉上泛起一絲失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他以為陳瑀是不肯将知識傳授給自己。畢竟才不外洩,陳瑀也不例外啊!
陳瑀豈能不知道王陽明所想,他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也不言語,總有一天你們都會理解我的!
王陽明離開了陳府,但是心思卻比以往更加重了,走路都低着頭冥想,明明就差那一點點了,可為什麼一直得不到。
對于這樣執着追求的人,陳瑀是打心底佩服的,在王陽明走後,沈飛拿着一份信件來到了陳瑀的書房。
“他們行動了?”陳瑀已經換成了正常狀态,全然不想适才和王陽明談話那般溫和,眼中帶着一絲睿智和冷血。
“恩,六部九卿,科道詞臣,各地方封疆大吏全部在李夢陽那封檄文上簽字了,檄文由内閣三閣老、六部尚書親自送到東閣皇上面前,皇上也是吓壞了。”沈飛淡淡的道。
别看沈飛慢條斯理的說完這段話,可是這段話涵蓋的信息那絕對是寶貝中的寶貝,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可沈飛卻像是叙說家長裡短一般,可以看出内廠已經可怕到了什麼程度。
換句話說,内宮中已經有了内廠的眼線!
“這麼大陣仗,皇上不吓壞才怪哩。”陳瑀喝了口茶,“八虎那邊怎麼樣?”
“一個個在皇帝面前都哭成淚人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沈飛笑了笑,“閹狗的骨氣也就這麼大了!”
“不要小看他們,你看這場對弈,像是八虎沒占據一點優勢,可是凡事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最可怕的!”陳瑀道,“怕又是一大批官要遭殃了。”
“哦?大人怎麼知道?”沈飛反問道。
“因為劉瑾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找我幫忙!”陳瑀十分自信的道,臉上帶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您打算幫他們?”沈飛吓的連尊稱都出來了,“可别是玩火自焚啊!”
“如果不借此清理一些朝中的老頑固,那我心中的抱負永遠也實現不了。”陳瑀道,“還有什麼比借着他們的手更好的嘛?敵以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出自力。記住,“借刀殺人”永遠是三十六計中最好的一計!”
有人說城府深的人很可怕,但是沈飛覺得,城府深,還特别有文化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比如陳瑀!
“當下這局勢,八虎肯定是完蛋了啊,你怎麼幫他們?若是被文官發現了,那就真完了。”沈飛擔憂的道。
“不會完蛋的。呵呵。”陳瑀自信的道,“但是這些事,你切不可和戚景通他們說。”
“恩。”沈飛點了點頭,他知道陳瑀的意思,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大人做的究竟對或者不對,但無論大人做什麼我都會義無反顧的追誰,倒是老戚他們,大人也不要怪他們……”
“恩,下去吧,用不了多久,劉瑾就會親自登門了,我準備下。”陳瑀道。
等沈飛走了,陳瑀才歎了口氣。
“你呀,就是想的多,卻又不予人知曉,所以整天唉聲歎氣,我就納悶了,到底是什麼事不能告訴人的呢?”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房小梅端着解暑的酸梅汁走了進來。
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加上那半遮半掩的上衣,将陳瑀看的鼻子充血。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陳瑀臉上露出深深的迷茫,這句話是他真的内心的寫照。
房小梅看陳瑀突然間這麼落寞,急忙收起了适才那調侃的話,半饷後才道:“你是……想家了麼?”
你最起碼還有家,可我連家都沒有。房小梅臉上也露出了深深的蕭條感。
“誰說不是呢?”陳瑀附和道。
“你……你放開我。手拿開……不要摸我兇啊你……”房小梅哼哧了半天才推開陳瑀,“怎麼一點沒個正經,讨厭。”
“哦哦,對不起啊,那啥,有感而發。”陳瑀不好意思的道。
哪有你這樣有感而發的,人家有感而發隻有悲傷,你倒是好,倒是不老實起來了,真讨厭。
媽的,人生啊,寂寞如雪,真要趕快把李梓棋那丫頭找回來結個婚什麼的了,現在偷吃都有一種犯罪感啊,恩,手感确實還不錯……陳瑀啊陳瑀,你都想什麼呢你,你不是讨厭房小梅的嘛?讨厭個毛啊,那丫頭身材真是沒話說啊,那家夥大啊……
最終陳瑀腦中那個白翅膀的小人被那黑暗的小人給推到了……
看着陳瑀這一副純潔的模樣,房小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真看不出這家家夥的底線在哪裡,時而無恥,時而正經,時而憂國憂民,時而事不關己。
“我看你是謀而後定,還有感而發,真讨厭,你快些喝了吧,我走了!”房小梅白了一眼陳瑀,扭頭盈盈的離開了。
走後陳瑀還流連忘返的看着房小梅的後身,啧啧,在過一兩日,怕真的是定不住了啊!人生,寂寞如雪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