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酒樓内的掌櫃夥計抓來,問了個遍,當衆人都表示,沒見過完顔靖其人時,楊紹元傻眼了。
這麼個大活人,竟然就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這可真是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卻打陰溝裡翻了船。
這諾大一個許州城,他現在到哪裡找人去。
心一急,楊紹元也顧不得身份暴露,急忙就沖到街上,抓着一衆過路人,挨個問了起來。
與此同時,就在距離此處不遠的街口,有幾個士兵模樣的人,也正好朝這裡走來。
為首一人正是吳剛,他得了趙振的令,此刻正帶人,拿着畫了完顔靖畫像的卷紙,沿着街邊店鋪問詢着。
剛走出沒幾步,吳剛就注意到了街上,有個模樣十分熟悉的人,正四處晃蕩着。待定睛細瞧,那人可不就是楊紹元麼,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據吳剛所知,當日去往帥府後,趙振他們便遭到伏殺,驿館一戰後,留守的二十多人,活下來的連同趙振也才六七人。
這個楊紹元,更是在亂戰中就應該死了,怎麼又出現在此地,莫不是他看走了眼?
想到這,吳剛又仔細瞧了瞧,待确認了街上之人,的的确确就是楊紹元無疑,他留了個心眼。遂一邊差人回去報信,而他則不露聲色,沿着周圍的店鋪盤問。
也就在報信之人前腳剛走,不遠處的楊紹元,也發現了吳剛。驚駭之下,他忙轉身就要逃,若是他還活着的消息,傳到了趙振耳中,對方隻怕稍動腦筋,就能猜出驿館一事,是他搗的鬼。
到那時,他焉能有命留在許州?
剛轉身,楊紹元又生生克制住了逃跑的沖動,因為現在街上行人,尚不太多,若是拔腿就跑,反倒更容易引起注意。
好在吳剛隻顧着盤問,并未注意到他,倒不如立刻現在就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避開了對方視線再說。
而這四周,唯一地方大,又能容人的,也隻有剛才那家酒樓了。想着,楊紹元頭也不擡,三步并作兩步,就重新跨進離去酒樓。
店裡的夥計,正準備上樓收拾,見楊紹元又掉頭回來,忙賠笑,“俺見桌上酒菜還剩餘許多,客官回來,可是要找食盒打包?”
“你哪支眼瞧見我要打包,散開……”
被夥計擋住去路,楊紹元臉上滿是不耐煩,他揮手就将對方轟開,正要上樓,楊紹元忽的想到了什麼,忙又叫過夥計道:“俺問你,你家酒樓便所在什麼地方?”
夥計本是一番好心,卻熱臉貼了個冷屁股,正自讨沒趣時,又聽楊紹元問起,他遂沒了剛才的好臉色,“後堂左轉。”
楊紹元卻不顧他,忙沿着對方所指,就直奔後廁而去。
他這一去,卻将另一人吓壞了,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早就“溜之大吉”的完顔靖。
原來,對方從樓上下來以後,并未開溜,而是一直躲在後堂。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容易被人忽視,所以楊紹元發現了她不見後,隻是來後堂繞了一圈,便跑出了酒樓。
足以見得,完顔靖剛好拿捏準了對方的心理,可她萬萬沒想到,那楊紹元竟遠比她“高明”,居然知道回過頭來,重新尋她。
這就把剛準備從後堂跑出去的完顔靖,又吓得縮回了原來躲藏的地方。
更要命的是,完顔靖還發現,那楊紹元的腳步,似乎正有意識的朝着自己藏身的地方過來,難不成,對方發現了她?
也不怪她會有這種想法,實在是此刻的楊紹元,也抱着相同的心思,準備找個隐蔽的所在躲起來,避開吳剛的搜查。
眼瞧着後堂,靠近便廁的地方,有一片不易察覺常春藤駕,濃密的葉片生長在藤蔓兩側,幾乎形成了一堵綠牆。如此看來,裡面剛好可以藏身,看到這裡,楊紹元慌忙就直奔藤牆過去。
可剛一走進,藤蔓間隙裡,透出的點點異色,讓他意識到,裡面有人。
“什麼人?”
楊紹元話一出口,立刻就反應過來了,裡面藏着的,不是完顔靖還能有誰呢?
難怪他一直找不到對方,感情這小娘子,一直在眼皮子底下呢,隻怪自己心虛,竟忘了燈下黑的道理。
想到這兒,他上前一步,就要将擋在跟前,厚重的藤蔓扯開。
卻不料,一抹寒芒,從藤牆後面,直直刺了出來,差點一點,就碰到楊紹元的兇口了。吓得他急忙止住腳步,朝後面退去,同時抽刀出鞘,死死鎖定對方。
而完顔靖見一擊不得,忙就從的藤蔓後面,抽身出來,她一面觀察周遭地形,一面道:“我早就看出來你居心不純,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趙振呢?”
事到如今,已經撕破了臉皮,楊紹元也沒必要繼續編下去,他遂冷笑出了聲,“小娘子,俺勸你,還是乖乖跟俺走罷。俺也猜到,你的身份大有來頭,何必與俺在此耗着?那趙振現在泥菩薩過江,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他那裡,你不去也罷?”
“你……知道我的身份?”
這一會,反倒是完顔靖震驚了,她瞪大了一雙明眸,眼中滿是不信,可對方若不知道,又何為緊咬着她不放呢?
而且對方身後,還有幕後之人操縱,想來,這些人都已經知道了她現在就在許州,恐怕正計算着如何通過她,向爹爹施壓呢!
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完顔靖心中大急。
也就在這時,楊紹元卻已經抓住她出神的空檔,舉刀朝她劈砍過來。
當然,為避免傷到完顔靖,楊紹元用的隻是刀背,畢竟他也不清楚,完顔靖到底是何身份,他隻知道,對方很重要,甚至價值超過了千萬軍,若真就下了殺手,隻怕會适得其反。
但就算是刀背,數百斤的勁道,若是被砍中,那也得砸斷幾根骨頭。
大刀裹着風聲,等到完顔靖回過神的時候,厚重的刀背,卻已經距離她兇口,隻有幾寸。
完顔靖趕忙側身橫移,想要躲開,但背後就是常青藤架,可供她移動的空間極小。
見一下不能躲開,完顔靖隻能擡到格擋,厚重的刀背撞在彎刀上,碰撞産生的巨大力量,一下就掙得完顔靖脫開了手。隻看到彎刀在空中打了弧度,便掉落在地上。
而完顔靖,也被撞到連連後退,也就在這時,她才發現,眼前這個楊紹元,竟然有一身不弱于吳剛等人的身手,難怪能成為騎軍千戶。
“還不束手就擒!”
一刀卸開了少女的防禦,楊紹元哈哈一笑,他猛地超前跨出一大步,直直抓向完顔靖,竟是要想對方一擊擒下。
但完顔靖反應比他跟快,她雖然力量不及楊紹元,但勝在身子靈便,忙就一把扯過身後的藤條,照着楊紹元伸來的左手纏繞過去,然後又借勢,飛起一腳,直踢着對方面門。
如此精湛的武藝,就連楊紹元也吃了一驚,眼看完顔靖的一腳踢來,他忙收起了大意,抄起抓着刀柄的右手,硬碰硬的扛了完顔靖一腳。
接着,就聽到喀嚓一聲輕響,是從完顔靖腳上傳出來的。
腳踝上的劇痛,令完顔靖一張俏臉瞬間變得煞白,若不是靠着牆支撐,她幾乎站都站不住了。
她那一腳,實實再在,都提到厚重的刀柄上了。此刻光聽腳踝上的聲響,也能猜到腳面上,怕是踢斷了幾根骨頭。
說起來,完顔靖雖然學了一身好武藝,但她也就拿捏拿捏,完全不會功夫的趙振了。至于對上楊紹元,這些臨場經驗豐富的老将,她那點手段壓根是不夠看了。
就好比,此刻的完顔靖,怎麼都想不到楊紹元,竟會祭出大刀格擋。相比之下,楊紹元的手臂,隻是感到一陣微麻。
見狀,他嘿嘿一笑,隻是甩了甩手,又朝着完顔靖抓來。但他剛剛跨出半步,左手上傳出的一股巨力,卻一下又将他扯了回去。
楊紹元回頭,才發現竟是纏在左手上的藤蔓,這片常青藤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藤蔓雖然隻有小指粗細,卻韌性十足,楊紹元竟然一下沒能扯斷。
而且随着他用力一拉,本來纏繞在左臂上的藤蔓,此刻被系的跟緊了,一時間,竟怎麼也掙脫不開。
見次機會,完顔靖哪還敢多待,她也意識到自己這樣,想要再去搏殺對方,無異于以卵擊石。眼下,先逃出這個地方再說。
想着,完顔靖一把抓起地上掉落的彎刀,一瘸一拐的便朝着酒樓前廳跑去。見她落跑,楊紹元哪能不追,他忙舉起刀,便朝着藤蔓砍去。
可老天就像是偏偏與楊紹元作對似的,他越急,纏住他的藤條,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怎麼都砍不斷。
一連砍了數刀,連磨帶削,等到楊紹元終于弄斷藤蔓,脫身沖出後院的時候,酒樓大廳的光景,卻讓他雷劈了一般的,定在了原地。
且不說一幹兇神惡煞,堵在酒樓門口的昌武軍士兵,單單是站在衆軍最前面,似笑非笑打量着他的趙振,就吓得楊紹元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暴斃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