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士兵們正在這頭般的滿頭大汗,被他一指,隻得又跑到坑道的另外一段,然戶使勁扒拉開來。
結果剛剛搬開兩塊長方形石條,衆士兵就發出了驚呼,“大人快看,這身衣服……是敵軍……”
随着士兵們的喊聲發出,就看到那坑道之中,赫然躺着一具屍體,那屍體看模樣,并非是死于砍殺,而是正好被落石砸中,當場壓死的。
而屍體身上所穿的軍服,在場守軍确實在熟悉不過,因為就在一大早,他們還和城外的敵軍狠狠的打了一場,此刻怎麼能認不出。
坑道中突然出現的敵軍屍體,讓劉勇的臉色,瞬間冰冷了下來。顯然,一切正如他預判的那樣,現場出現的這條深坑,分明就是有人在城牆腳下挖出,為的,就是能夠從地下打通牆内和牆外的通道。
但顯然這挖洞的敵軍,忘記了密縣這座古老的城牆,已然經曆了百年風霜,許多内部構造早已經風化嚴重,雖說表面上看不出來,但随着敵軍坑洞挖到一半,破壞了城牆的地基平衡,年久失修的後果便通過坍塌的形式,一下就湧現了出來。
可憐那敵軍士兵,或許到死都想不到,他竟是以這種形式,打開了城牆的缺口。
看着一旁的劉勇臉色越來越沉,董承虎也不禁恍然道:“入娘的,俺怎麼說北城的敵軍這麼安靜,原來一早就在牆底下使壞了……這般看來,下方被挖空的城牆,絕不止這一處……”
“那又能如何,比起這麼長一段缺口,地下那些被挖通的坑洞,現在又能算得了什麼……也許連城外那些敵軍都想不到,老天竟會送給他們這般巨大的驚喜吧……”
這番說出口時,劉勇隻覺的口中苦澀無比,為了防止敵軍的偷襲,他做足了各種準備,甚至在城牆上的每一處卡口,都設置兩倍以上的守軍,為的就是勘察到敵軍的一舉一動。
可即便是這樣,對方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派人挖穿了城牆,甚至還引發了牆體大段坍塌。幾乎是一瞬間,就讓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
聽到劉勇的感慨,董承虎的臉上在惱怒之餘,卻也生出了一絲絲怪異,畢竟就在剛才,他還埋怨吳剛讓他帶軍前來北城助守,認為對方懷疑敵軍兩路攻擊的話都是在放屁。
結果呢,眼前的變故,還是驚的他半天都說不好話來。
難不成,對方真的有未蔔先知的本領?
雖說的城牆塌方是個偶然,但敵軍在暗地裡,想盡一切辦法攻城,,卻又讓董承虎對吳剛此前的話暗暗警醒。以至于,他剛才對吳剛生出的那股怒氣,随着事件推移,也漸漸散去了許多。
就聽董承虎對着左右吩咐道:“此地缺口甚大,你們速去城中召集人手,将此地封堵住……其餘的人先随俺過來,大夥搭把手,将地上的磚石都摞回去,敵軍随時都會反應過來,咱們必須趕在之前搭好圍建……”
“此地交于你,俺去城上布防!”
見董承虎調動一陣,便已經帶人沖進了亂世堆中,劉勇不敢怠慢,忙對其背影招呼了一聲,就帶着所部士兵道:“弓箭手,都随俺上城樓……所有人都給俺聽好了,敵軍随時會從各處沖出,大夥眼珠子都給俺瞪亮些,隻要有風吹草動,立刻放箭!”
說到這兒,劉勇更是親自從地上撿起了一張步弓,那是某個被活埋的倒黴弓箭手留下的,隻見他一馬當先,拎起兩支箭壺就走到一處斷口的邊緣。
敵軍隻要不瞎,就不會放着此處諾大的缺口不去鑽,反而去啃四周又高又險的城牆。
所以劉勇幹脆以逸待勞,将整個北門城牆一段,僅剩下的兩百餘弓箭手,全都安排在城牆的斷口兩側,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勢分布。
這二百餘弓箭手,都是從早間的大戰中活下來的,每個人臉上殘留的火與血的痕迹,甚至還沒來得及擦去,便又一次被推到了死亡的邊緣。
劉勇的警告聲還在耳畔,衆人饒是疲憊不堪,這時候也隻能默默捏緊了手中的步弓和箭矢,身子一動不動的站着,他們唯恐因為自己刹那間的懈怠,而延誤了戰機。
距離城中援兵趕過來,還有一部分時間,而城外這時候卻又靜靜悄悄的,但是在場卻沒有人敢保證,敵軍會不會在下一秒出現。
城台下方,叮叮當當的聲音,此刻也正在緊鑼密鼓的響起,那正是董承虎正帶着士兵們,争分奪秒的,将一切可以搬運的石塊,都堆砌到缺口的外圍。為的隻是暫時替代以前的城牆,将敵軍多攔在外面一會兒,替城樓上的弓箭手争取時機。
“快些,再快些……”
看着缺口下方,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場的無論是誰,心底也都如此默默念叨着。
但城樓坍塌造成巨大的動靜,畢竟是遮掩不住的,很快,東、西、南面三處城關,便已經都知道了北城牆段塌陷之事,當然,在同一時間裡知道的,還有不遠處,正急匆匆的直奔而來的永珹。
其實在一開始,永珹的目标,便不是重軍攻伐的東門。
這也是為什麼,在杜鋒突襲未果之後,他又讓巴爾特突擊取代了杜鋒在北城的布置,為的就是趁着他重兵東門,吸引守軍全部注意的時候,給在北城的巴爾特提供機會,令其暗地裡打通北城要道,發動突襲。
雖說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将整段城牆都毀去的,但這足以讓聽到消息的永珹大為驚喜。
為了抓緊時間,他甚至看都沒看巴爾特一眼,便領着身後的騎軍,一口氣朝着北面城牆的缺口沖殺過去。
從始至終,永珹都沒有輕視城中的吳剛等人,他也明白,能眨眼間取下密縣,讓馬伯堅忌憚三分之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
為此,他不惜秘令探馬在城外布置數日,這才等到趙振帶大軍出離,城中防守一度空虛。可即便這樣,城中的守軍還是讓他倍感棘手,甚至他不惜用帳下重甲步軍作餌,這才使得北城的防守,終于露出的破綻。
“種種布置,層層算計,我就不信,這密縣城到了現在,還能銅牆鐵壁,擋得住我身後的騎軍不成!”
心底這般想着,永珹的目光卻已經越過了遍地狼藉的戰場,看向了北面城牆上。那段足有十餘丈寬的巨大空缺,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不甘伏誅的巨龍,被從中斬為兩段一般。
北城外,當看到永珹帶騎軍從身旁呼嘯而過,卻連一聲招呼都不打時,巴爾特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見到這個笑容,在巴爾特跟前的一個士兵,這時候卻沒有半點欣喜的念頭。
隻見那人撲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千戶,俺們是照着您的意思,在城牆下方挖掘的通道……可是誰也沒想到,通道剛挖到一半牆就塌了,不少兄弟都被埋在裡面,還請千戶饒命啊……”
此人顯然就是奉命去城牆根下打洞的那一群士兵,看他的模樣,怕是被巴爾特吓壞了,所以見事情辦砸了,忙跑到對方跟前,連哭帶求說明了原委。
結果說道一半,那士兵就發現,巴爾特從頭到尾都目視着永都統遠去的背影,全然沒将自己的話聽進去,這不禁讓他心中忐忑的同時,也越發覺得二人之間的關系,似有些古怪。
‘早就見到這二人眉來眼去了,難不成,他們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系?是了,剛才永都統還拿刀指着千戶呢,結果卻沒下的去手,那模樣,分明就是舍不得……天呐,難道說,他們是斷袖之交……’
心中暗暗震驚,這士兵也漸漸忘了身處的恐懼之中,等到他再一次提起頭時,才發現,那巴爾特正目光冰冷的打量着自己,那神情,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似得。
如是想着,士兵下意識的就要推後,結果他剛牽動身子,就感覺到腹部,此時就像是被人剮了一刀一樣的劇痛。
驚恐的低下了腦袋,士兵赫然發現,自己的腹中不知何時已經插着了一柄鋒利短刀,也許對方出刀的速度太快,他甚至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疼痛,等到回過神來時,劇痛卻已經抽空了士兵渾身力氣,讓他軟趴趴倒在了地上。
也就在這時候,巴爾特森然的笑聲,才從口中傳出,“既然他們都死了,那你還活着作甚……”
城牆坍塌一事,确實是巴爾特未曾想到的,他本是照着永珹的意思,降服杜鋒手下僅剩的士兵,令其在北門城下大肆挖通地道,再通過往裡面運送士兵,從内部打開城關的大門。
結果那些士兵卻陰差陽錯的卻弄塌了一段城牆,倒是無形中幫了巴爾特一把,說起,他還應該給那士兵記上一功。
隻可惜,對方在彙報之時,胡亂揣測的神情,卻讓巴爾特又一次動了殺心。
等輕松解決了礙眼的士兵後,巴爾特才重新騎上馬背。
此刻他任務已經完成,正準備趕回去開封蒙古大營複命,可是一想到永珹那惹火的眼神和背影後,巴爾特卻又臨時轉變主意,隻見他撥馬掉頭,又朝着密縣北門的方向折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