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武仙來說,完顔思烈雖是聯軍統帥,卻也是個隻懂得幼稚手段的小娃,此等人壓根不足為慮。相比之下,他反倒更忌憚眼前這個突然竄出的趙振。
此刻,對方給他的感覺,就仿佛能夠窺探心靈一樣,讓原本在衆人面前肆無忌憚的武仙,這時候,在對方的問題下,竟然開始有些縮手縮腳,唯恐一切都被對方看穿了似得。
正因為這樣,正将趙振放到一邊,等到摸清楚對方虛實在做打算的武仙,這一刻,也不由的将注意力又都投回了趙振身上,首次展開了交鋒。
見他針對趙振,餘下衆人心中也紛紛大驚,顯然是完全沒料到,武仙這時候,竟然會棄完顔思烈,而轉頭趙振。
他這一舉動,分明就是将二人,同時擺在自己的對立面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隻會讓武仙陷的境地,更為的不利。
不過不等其他人開口提醒,趙振卻先一步笑了,隻見他道:“馬伯堅是何許人也,亂世而起、亂世而立的枭雄,他所圖所謀是整個鄭州百姓士兵,而絕非區區一個防禦的虛銜,這也是為何,在他執掌鄭州期間,蒙古人卻絲毫不能對其滲透。因為對這種亂世之雄而言,一切都是假的,隻有手中掌握的地盤和兵馬才是真的……”
如此說到了一半,趙振又頓頓,接着,又對着武仙道:“恒山公是威州強豪出身,當年輾轉河北,抗擊蒙古,分封九公,無非就是靠着身後數萬兵馬,這一點,想來,恒山公比我們這些後起之輩,更有說話的權力……
所以某敢斷言,就算将兵馬和高官厚祿放在恒山公面前,恐怕你也會毫不猶豫的舍棄後者,選擇前者罷了。”
聽趙振說着,在場一衆将領,都無疑不是被冷汗浸濕了内衫,實在是對方說的太過膽大。什麼兵馬啊土地啊,這些不過是交心之下的談資。
可現在趙振倒好,竟然一下子就全都說了出來,而且還是當着所有人的面,這叫衆人又如何敢點頭承認,畢竟那完顔思烈可就在堂上看着,誰這時候敢張口,定然就會被對方記在心底,到那時,少不了要進入那完顔思烈的黑賬簿,以後,對方想要整治他們,豈不是太容易。
衆人這般揣測着對面臉色有些僵硬不自然的完顔思烈,卻是不知道,在他們跟前,那完顔思烈此刻則更為糾結,他甚至是不知道該如何裝作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
這趙振可還真敢說啊,要知道現在朝廷還沒怎麼樣呢,衆人手中的兵馬,那也都是朝廷的兵馬。如今倒好,盡然直接就變成了衆人的私兵了,這讓他心裡聽到趙振說的那番話後,如何能不别扭。
同時,對方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一次行軍開封,就因為營中之人為保存個人兵力,拖拖拉拉,使得大半月都不能再邁出一步,所以衆将表面上看是忠于朝廷,但說起來,卻無不為了自己,自私營生。
是以,在完顔思烈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幹脆對衆人擁兵自重之事睜一隻閉一隻眼了。隻要聯軍一心,能夠救出南京朝廷,那他便也知足了。
可就是這種知足,也攔不住趙振突然當中一說,立刻,大堂上鴉雀無聲的衆人,在這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都轉向完顔思烈,似乎在等着他聽到後發火一樣。
但是最終,完顔思烈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就見他身子一晃,原本打算坐起的身子,這時候又重重的做了下去,仿佛極力掩飾的自己尴尬境地。
相比之下,整個大堂之上,反倒是武仙這時候卻自顧自笑了起來,仿佛那趙振說的,都是在誇他一樣。
如此笑了一陣,才聽那武仙拍手道:“好……好一個後起之輩!你這話,說的某心服口服,不錯,某之所求,乃是天下百姓和帳下軍馬,豈能被區區一個無根無萍的官銜就束縛住動作。如此說來,趙将軍是打算用土地或是兵馬,來賞賜那馬伯堅咯!”
擁兵自重這個帽子,武仙此刻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因為他突然發現,那趙振既然能說出這等話,必也與他們一般,崇尚實力為尊,絕非趨炎附會之輩。
是以,這時候的武仙,對趙振更流露出了些許惺惺相惜的意思,以至于,就連說的話裡面,也沒有了前一句的咄咄逼人。
“如何賞賜,不是在下能說的算,這裡,應該由大帥做主!”
趙振可不是那種得意忘形之輩,他三言兩語鎮住了衆人,在關鍵時候,也能明白,萬不可以壓過正主完顔思烈的風頭。所以眼見武仙稍稍屈服,趙振便忙抽身激流勇退,将整個堂上的話語權,又交還到了完顔思烈的手上。
對方見趙振還算實相,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這時候露出一絲笑容,遂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趙将軍所言不錯,隻要那馬伯堅答應,某便封他土地又有何妨……這些年,河南大地曆經戰火,到處都是兵家必争所在,如此,等到某封賞之後,馬伯堅就算要取,那沒有場勝仗,又豈能服衆,豈能治百姓!”
完顔思烈亦是精明的很,剛一接過趙振的話頭,便已經張口将腳下這片河南大地劃分起來。
而他的意思也很明顯,這年頭,就連南京朝廷都被蒙古人圍困在開封,随時都有淪落的危險,如此,眼睜睜望着州縣一點點被蠶食。
還不如接着這個機會,将其賞賜給馬伯堅他們這些歸附人,如此一來,不但能給比這些人高官厚祿更為實在的土地,而這些人想要往下赴任,卻又不得不先去将土地上正在統治的蒙古人或者敵軍趕走。
這樣一來,不但賞賜了土地,還能變相驅逐蒙古人,這又不失為一條妙計。
甚至這話一說出口,連完顔思烈自己都認為,隻要此計一出,定然叫那馬伯堅反蒙歸順,為自己所用。
想到這裡,就見他又道:“此計諸位以為如何,若沒有異議,便依某令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