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呀……”
伴着令人牙酸的聲音不斷響起,就看到城樓上,七架巨大的弩車,這時候正快速的朝着城牆北口的城樓上,一點點的移動過去。
數十名士兵,為了拖動這個重達數千斤的巨型器械,幾乎都緊緊咬着牙關,掙紅了面龐。
就在衆人奮力拖動的同時,廊道左右,原本忙着搬運滾木的守兵,也逐漸放慢了手中的動作。
雖說火攻能在段時間内發揮奇效,但時間一長,城下的步軍在吃了一次次苦頭之後,雖沒有尋找出了應對之策,但也意識到城頭上滾木火團的厲害。
所以,這時候大軍隻是遠遠的屯聚一處,整個陣型龜縮成一處防守的姿勢,既不強攻,也不分散,隻是将那些城頭上落下的滾木,死死擋在軍陣前方。
眼看着場上兩軍的對峙一時間難有進展,城樓上的守軍也漸漸放松了投擲的動作,這時候,已經有部分眼尖的士兵看到,對面的敵陣中,漸漸的開始傳出一陣陣湧動。
而那騷動的根源,不是苦苦支撐的敵軍甲兵,而是原本在後方負責運輸運送的簽軍輔兵,此刻竟罕見的出現在了步軍方陣中。
那些背着大框小框的藤筐,赤腳光膀,什麼防護也不帶簽軍,吃食剛一現身,便直直沖入了火場。
這些人沖到陣前的結果,當然是被滿地的火焰燒的慘叫連天,可即便如此,也沒見到這些人有任何停頓,隻是匆匆将背上的藤筐倒出,然後扭頭就往回跑。
也就在這時,城樓上的一衆守軍才看的清了,那些簽軍的框中,竟然裝滿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黑泥,這些黑泥剛一傾倒而出,便全都粘稠化開,眨眼的功夫,一灘灘的黑泥,就在地上連成了一道長長的黑泥線。
看到這黑線的瞬間,正在指揮守軍作戰的吳剛面色不由一沉,他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妙。
雖說那些簽軍突然竄出,意圖還不明确,但是從吳剛這個角度,一下就能看出,對方此舉分明是想在城牆和敵軍方陣之間,臨時留出了這麼一道長長的隔離帶。
而這條隔離帶的作用,吳剛雖段時間沒看出來,但也隐隐猜到,可能就是與自己的火攻之計有關。
也正在他猶豫的這會兒,方才還跑得無影無蹤的簽軍,這時候又背了一框框藤筐而來。
這些藤筐看起來歪歪扭扭,極為簡易,顯然是就地取材,臨時編織而成。現在随着第二波的簽軍沖到陣前,原本細長的黑色泥線,這時候又粗了幾分。
随着黑泥的數量越來越多,一股淡淡的水腥味,這時候也漸漸飄散到了城上,吳剛隻是一聞,眉頭便已經皺了起來,“這股味道……是河底的沉泥,不好,快攔住那些簽軍……”
從小生活在水邊的吳剛,對于這種腥味幾乎有天生的明銳,眼看周圍的将官還在掩鼻,他就已經看出來,這些分明就是河底上淘來的淤泥嗎。
想到城外不遠處就是洧水河,夏天河面的蒸發量大,河中水位地處不過剛到膝蓋高度,那些長期被水浸泡在河底的淤泥,幾乎是唾手可得。
而現在,敵軍将河底這些淘來的淤泥,全都堆砌在大陣的前方,擺明了不就是拿來阻擋自己的火攻嗎。
所以在聽到吳剛的吼聲後,原本還因為敵軍攻勢一頓而陷入了懈怠的守軍将士,這時候也發現情況了不對。
他們瘋狂的擡起身後的滾木,然後照着遠處大股大股的簽軍砸去,可饒是這樣,但也于事無補了。
因為就在守軍停頓的間隙,地面上随着淤泥的堆砌,早已經變得泥濘不堪。
雖說這些泥濘還隻是地表上淺淺的一層,但稀濕的淤泥,卻足以在滾木沖過的瞬間,就将上面附着的烈焰包裹撲滅。
甚至随着大量淤泥在木頭表面上附着,滾動的阻礙力大增,就連原本沖勢不減的滾木火團,在被撲滅的同時,也漸漸失去了動力。
不一會兒功夫,黑色的泥地上,也就隻剩下了一斷斷解冒着刺鼻白煙的木頭,靜靜的躺在了那裡。
雖說這個時候的滾木,仍舊燙的出奇,但是相對于城樓下方,那些飽受烈火焚燒之苦重甲步兵們來說,已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直娘賊,總算是撲滅了,弟兄們,沖上去……”
“敢放火燒俺,殺了那群狗入的……”
眼看着守軍的火攻已經失去了作用,原本在後方畏縮不敢上前的步軍軍陣,這時候也傳出了一陣陣嘯吼。
吼聲裡,這些步軍将士,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卯足了勁就往前沖。随着步軍軍陣再一次推進,原本兩軍之間不足百步的距離,轉眼間就縮短至不足五十步。
五十步,已經是一個極為危險的距離,甚至于從城下随便丢棄一粒石子,都能準确無誤的砸中城樓上的士兵。
兵臨城下已是轉念之間,看到這一幕,城樓上的士兵吓的是魂不附體。就連一旁催促觀戰的董承虎這一刻都瘋狂的吼着:“弓箭手,弓箭手在哪裡……”
回應他的,是早已經亂做了一團的守軍,衆人此前忙着搬運滾木,全然将手中的弓箭落于一旁,現在匆忙反應過來的,自然是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亂竄,等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各自的長弓和箭壺。
這才稀稀落落開始還擊射擊。
但那些匆忙射出的箭矢又能有什麼威力,隻見城頭上飛出的箭矢搖搖晃晃還沒射出數十丈,就已經輕飄飄的落下,砸在敵軍的盔甲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如此輕飄飄的攻擊,更是刺激了敵軍步卒的攻城覺醒,這時候就聽到無數人發出類似于野獸般瘋狂的嘶吼聲,大軍瘋狂的湧動,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直直沖到了城門口,将整個城門團團圍住。
那一幕,遠遠看過去,就像是黑壓壓的蟻群,在瞬間将一座腐朽的數根包圍啃噬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