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孫一吩咐悶蛋去取幾隻箭,一根長木棍,孫一準備做一隻魚叉。
“爺,這魚可不好逮!”悶蛋提醒。
孫一樂了,除了編程序,自己就抓個魚,逮個鳥,爬個山,跳個崖在行。
孫一接過悶蛋遞來的一壺箭和木棍。挑出幾隻箭頭鋒利的,圍在木棍的一頭,箭頭突出木棍四寸。從背包裡取出一卷白色的尼龍繩,孫一緊緊地把箭纏在木棍上。直到箭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孫一把尼龍繩打個水手結。尼龍繩還剩下很多,就把多餘的繩子纏在棍子上。
孫一試了試棍子的重心。握住棍子,猛地向一顆樹擲去。“嘭”的一聲,棍子前面的箭紮進了樹幹。
孫一又吩咐悶蛋拿些幹農活的鐵叉子。不一會兒,悶蛋抱了長長短短好幾隻叉子回來,有兩股的,三股的,四股的……孫一和悶蛋各挑了一支趁手的大鐵叉。
天快黑的時候孫一背着自己的野外背包,二人和一條龍帶領的幾位袍哥、琪琪格,上午在旗語對罵中的幾位勝出者,楊六郎的一伍戰兵在蘆葦碼頭碰了面。
蘆葦碼頭已經有了名字,叫做“長勝碼頭”,碼頭後面的營寨,被百姓們叫做“長勝堡”。
“琪琪格,這個小魚叉給你用!”孫一有些賣弄地指着琪琪格“魚叉”箭頭上的倒刺說,“你看,我做的魚叉有倒刺,紮進去魚就跑不掉了。”
孫一檢查了其他人的裝備,基本每人都自備了農叉,一條龍還帶來了蘆葦做的魚簍、笊籬、葦索。
楊六郎的人就不用查了,人家就不是來打魚的。楊日天知道了力德爾爺要夜間外出,特地調楊六郎的老兵回來護駕。
孫一吩咐:“出發!”
長勝碼頭邊,停泊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筏子和蘆葦舟。一條龍同碼頭值班的老軍打了招呼,選了七八條小筏子,兩三個人一組,駕着筏子劃到對岸,七拐八拐來到一處淺灘。
這處地方是孫一早就看好的,而且已經“養”了好幾天。每天傍晚一條龍都會過來把扯碎的蘆葦葉子灑在水面,孫一稱之為“下窩子”。蘆葦葉子富含蛋白質和糖份,是河魚最喜歡的食物。幾天下來,孫一估計河魚已經習慣了夜間來此覓食。
落日的餘晖把淺灘照的金光閃閃。孫一說,”要等到天徹底黑了,大魚才會遊到淺處。”
”一哥,那你先給我們講個故事吧。“孫一一看,正是琪琪格,琪琪格同孤兒們呆了一天,也跟着孩子們一起叫“一哥”。
說到講故事,孫一心中一動,”來,我給你們講一個佘太君百歲挂帥。“
衆人一聽,忙聚攏了筏子。楊家将在明代的北方各省可謂家喻戶曉,陝西、山西、河北、山東都認為楊家将的故事就發生在本地。陝北人尤其認為楊家就是本地人,楊家世守麟州,就是神木北邊的楊家城。老令公楊業排行老二,封了官才去的京城,但是老楊家的根還在,所以延綏鎮榆林堡楊是軍中大姓!老太君佘賽花娘家就是一水之隔的保德州折窩村,穆桂英娘家就是保德州慕塔村。楊家将的故事,自然是聽多少遍也不夠。
而孫一講的佘太君挂帥,和這時流傳的各種版本又有不同,乃是後人加工了又加工,改編了又改編的精華。
衆人聽得一波三折,驚心動魄。尤其是楊六郎,佘太君就是他自認的老祖宗。當孫一講到佘太君的曾孫楊文廣被困絕谷,楊六懊惱捶兇。當講到百歲老太君為了救曾孫,闖進絕谷,借助地勢,全殲敵軍,楊六郎頓時熱血沸騰,仿如親臨其境。
故事的最後,孫一指向東面,說:“越過紅樹灣,就在大家說的叫做大阪坡的地方,有一座城,叫作大佘太城,相傳就是佘太君得勝之後修建的。大佘太城背後,是一條險惡的谷道直通狼山腹地,深入谷道九十裡,還有一座太君的兵寨,叫做小佘太城。”
楊六郎猛的擡頭,“莫不是老太君征戰的就是這地方?”
孫一不置可否,接着說,“如果我們現在到大阪坡,大小佘太城,還靜靜地在那裡。兩座城的旁邊的山裡,我們還會看到趙國的長城,那是比秦始皇還早的長城。”
孫一之所以敢這麼說,是因為後世這些遺迹仍在,而且他還“剛剛”參觀過。
楊六郎向東望去,夜色裡,隻能分辨出狼山的山影,楊六喃喃道:“終有一天,我也要帶兵去那裡!”
楊六轉頭,“爺,我們都練了這麼多天了,你下令打吧!”
孫一模棱兩可地回答,“不會太遠,我也想再去看看。”
楊六郎心裡一驚,爺為什說“再”去看看?
孫一卻轉了話題,看向琪琪格和兩名“借”來的通訊兵,“你們知道嗎?佘太君和穆桂英,其實都是胡人。”
“佘太君的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老太君本是鮮卑折掘氏,遷到黃河邊上,成了黨項一族,又改姓折。”
“至于穆桂英,本就是複姓慕容。”
“她們一個比武招親勝了楊業,一個生擒楊宗保并招之成親,要是漢家姑娘,可做不出來”
“可是,老太君百歲西征,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楊家十二寡婦獨守十二連城,多少漢人男兒自歎不如!誰敢說佘太君和穆桂英不是漢人的老祖宗?”
孫一講這個故事,是因為他發現,在巴特爾的金國遺民和延綏邊軍之間,有種說不清的隔膜。畢竟蒙漢交戰多次,都有親友戰友死在對方刀下。
天已經大黑,隻聽見“嘩啦嘩啦”水的響聲……
琪琪格打破了沉默,“一哥,等我嫁給你,我就當孫家的穆桂英!”
“咳、咳、大魚來甩籽了!”孫一趕緊打岔。
“一會兒大夥跟我站成一排散開,下水輕一點,别驚着魚。我舉手大夥就停下,準備好叉子。等我打開手電,發現有魚就叉!要記住别對着魚叉,距離要瞄近一點。都明白了嗎?”
衆人點頭。楊六郎帶着老兵默默地劃着筏子在四周散開。
孫一脫下鞋子,提起魚叉帶頭下了水。水不深,隻到膝蓋。衆人劈劈啪啪地跟下來。
孫一領着衆人在水中前進了一段,打出手語,停下。
孫一靜了一會兒,打開吊在左手的強光手電,光柱沉穩地從衆人腳前掃過。
“哎!有魚,真有魚!”有人高興的大叫,“我這兒也有!”
強光照住魚的一瞬間,魚也會向其他夜行動物一樣,發一陣呆。這時就要迅速地叉出去!
一條龍手裡的叉子穩穩地飛了出去,一條三四斤的大魚蹦了起來。農民的叉子沒有倒鈎,眼看魚要掙脫,一個瘦小身影飛身撲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大魚。大魚在水裡拼命甩身子,那人就是不撒手。一條龍趕緊上前幫忙,把大魚提出水面,魚不折騰了。
再看那人,臉上還被大魚抽出了一道紅印子,卻樂得合不上嘴。正是琪琪格。
孫一解開纏在腰間的草繩,熟練地從大魚腮間穿過,遞給琪琪格。“去,扔到筏子上去!”
大家夥見有了收獲,都興奮起來。别看白天幾乎一條魚都看不見,夜裡竟是另一個世界!
悶蛋連叉兩次,可每次都叉偏了。
孫一指導他,“悶蛋,不能直接瞄着魚,要瞄近一點,朝腳底下多瞄半尺!”
悶蛋恍然大悟。”爺,你早這麼說餓就明白了!你剛說啥’距離’餓聽不懂。”
孫一帶着大夥把掃蕩河灘。每人都有斬獲,還經常叉到十斤以上的大魚。
“真是開了眼了,還有這法子抓魚的!這魚簡直跟呆了一樣,等着人出叉子。”一條龍贊。
孫一解釋,“叉魚其實很簡單。隻要’燈’足夠亮,在黑夜裡就能把魚照傻。”
明朝人其實就是沒有手電這麼亮的工具,才沒有這種叉魚的技術罷了。
“當”的一聲,悶蛋驚叫,“老天爺,這是什麼鬼東西?”
孫一和一條龍跑去一看,悶蛋的叉子下面,死死地抵住一支大河龜,直徑足有兩尺!
幾個小夥子搭手把河龜從水裡擡了出來,卸到了筏子裡。
孫一驚道:“這麼大的烏龜!這得做多少王八湯!”
一條龍更驚,“這東西怕是最少活了幾百年了!”
當時就有人要跪下,“這龜肯定成了精了!”
悶蛋盯着河龜,自語道”這家夥到底是龜還是鼈?”
孫一看了幾眼,“河龜”的殼不是常見的十三瓣,又不是鼈那樣的一整片,有一種怪異的紋路,孫一搖搖頭,看向一條龍。
一條龍皺着眉,“這說龜不象龜,說鼈不象鼈,倒像是龜和鼈的雜種,奇了怪了。”
有人建議,“把它翻過來,看看肚子上又沒有王八!”
幾人七手八腳把“河龜”來了個底朝天。
“河龜”的腦袋和四肢緊緊縮在殼裡,肚子上甲殼上的紋路,赫然就是“王八”兩個大字。
有膽小的立刻就說,“咱把這王八精放了吧,别惹禍上身!”
孫一卻琢磨,這說不定是後世已經絕種的珍稀甲殼類動物,“這樣吧,咱們把大王八養幾天,讓孩子們看看,再送它回水裡。”
悶蛋根本不在乎這王八成沒成精,道:“那就把它扔在這兒,這家夥一時半刻的翻不了身!”
孫一點頭。清點收獲,共叉上三十七條大魚,孫一道:“先找個地方吃魚去!”
悶蛋連忙附和,“對對!先吃飽要緊!”
一條龍咧着嘴笑,“前幾天吃野鴨子,今天吃魚,跟着力德爾爺就是有肉吃!走!走!走!吃肉去!”
衆人不再理會大王八,找了處小島,生了篝火。
因為幹柴太少,篝火煙很大,沒法烤魚。一條龍找來蘆葦葉子,包了魚,裹上泥巴,埋在篝火下面慢慢烘培。
孫一奇怪地吩咐大家,把刮下的魚鱗都集中收好帶走。
琪琪格貼着孫一坐在篝火邊,孫一找了個機會,問道:“丫頭,你幹嘛總想着嫁給我?”
琪琪格仰起頭,“你歌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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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與情節無關,不感興趣的讀者可跳過)
楊門女将與保德州志
《保德州志・人物・列女》記載:“楊業娶府州折氏,稱太君。其父為麟州刺史,又為火山節度使,業後為代州刺史,皆距此不遠”
《保德州志》稱有“佘太君墓”,在“州南四十裡折窩村北”。
《保德州志》其一卷八烈女:“慕容氏,楊業孫文光妻,州南慕塔村人,雄勇善戰。”
楊家将的故事版本流傳甚多,早已脫胎史實,成為民間藝術形象。
從學術的角度,即使地方志有記錄也不足為信。
但是,保德州志的記載确是反映了當地的民間傳說。
至于史學家花功夫去挖掘是否真有佘太君和穆桂英其人,她們原籍何處,作者認為純屬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