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意在誘敵,邊射邊退,連發九箭,箭不虛發,九名大食兵倒在血泊中。
狼天與黑蠍子也毫不遜色,沖上去不一會便殺了十幾名大食兵。
幾人邊殺邊退,眼見已将退至流沙邊緣,而蘇伽的帥旗尚在一裡外,要想誘敵大兵殺來,必須先解決眼前剩餘的大食兵。
張寶兒策馬沖上一個小沙丘,擋開一支箭矢,卻見最前面的大食兵目露兇光,發枯齒裂,怒容眦眉,舉起馬刀便當頭砍下。
張寶兒他雙腳一緊,腰腹用力,座下戰馬靈巧地一個轉身,堪堪避過這一刀,從來敵側身掠過,燦爛的刀光一閃而沒,戰馬長嘶聲中,漫天激起的沙土中血光如迷夢般爆起,大食兵竟已被張寶兒一刀攔腰斬過。
張寶兒一刀斃敵,卻更激起了大食兵兇性,一時間長槍、彎刀、重戟、大搠、流星錘、斬馬鈎等重型兵器盡皆朝張寶兒襲來。
張寶兒撥轉馬頭便走,與狼天、黑蠍子會合。
半裡外,大食軍齊整劃一的吼叫與淩而不亂的蹄聲越來越近。
時間雖短,戰況卻烈,不一會張寶兒眼前這些大食兵便全被幹掉了。橫七豎八的幾匹戰馬尚在散落的兵器與血泊中抽搐,鮮血已被黃沙吸幹,隻遺下一片赤紅。
蘇伽的大軍已在二百步外,零星的箭矢不斷襲來,隻是距離過遠,到身邊時已是強弩之末,輕易就被張寶兒用刀格落。
張寶兒擡首望去,大食大軍不為此處的厮殺所惑,仍是緩緩行來,顯然知道已在流沙區域中,所以小心行軍,雖沒有萬馬奔騰的壯闊,卻在一步步的沉穩間給了張寶兒他們強大的壓力。
張寶兒喘息幾口,長吸一口氣,對着大食大軍叫道:“蘇伽,我是張寶兒,你可敢與我一戰?不會變成縮頭烏龜了吧?”
張寶兒神色自若,全然沒有将上千大食人放在眼中。他故意激怒敵人,就是為了讓對方全力沖上,陷入流沙中。
大食大軍嘩然,蘇伽的聲音從戰陣中遙遙傳來:“張寶兒,你若留下阿麗娅公主,可保你全屍。”
蘇伽語氣平靜,絲毫不理會張寶兒的激将,更是全然不為手下的進攻受挫所動。此刻的局勢在蘇伽的掌控之下,他反而能沉得氣了。
張寶兒傲立陣前,大笑道:“阿麗娅公主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你再别白日做夢了。”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張寶兒臂擰腰,刀入鞘、手張弓、箭上弦、懷攬月:“嗖嗖嗖嗖”,連珠四箭朝蘇伽的帥旗射去。
帥旗雖有碗口粗細,但被連珠四箭射在同一個地方,如何抗得往:“喀喇喇”一聲脆響,帥旗竟被他的強弓疾箭生生震斷。
大食軍再也受不住如此侮辱與藐視,顧不得聽蘇伽的指揮,齊聲呼喝,放缰馳馬,如潮水般向二人逼來。
張寶兒眼見誘敵之計已成,更不遲疑,與狼天、黑蠍子招呼一聲,掉頭就走。
來到阿麗娅處,四人互望一眼,各明心意,不顧座騎的躊躇,揚鞭奮馬,張寶兒與阿麗娅在前,狼天與黑蠍子二人殿後,毅然朝流沙沼澤的深處馳去。
亂箭如雨般襲來,卻盡皆被斷後的狼天與黑蠍子磕開。
沖出幾十步,但聽得身後人喊馬厮,先前沖至的沙盜已踏入流沙中,待要停步收足,卻被後面潮湧上的人馬擠迫住,亂成一團。
張寶兒長吸一口氣,回頭大笑:“蘇伽,你要是有種,就到流沙沼澤中來送死吧!”
蘇伽在流沙邊停下馬,望着面前的茫茫流沙,不由佩服張寶兒的視死如歸,恨聲叫道:“黃泉路遠,我就不遠送了。”
面對此刻的損兵折将、徒勞無功,蘇伽也再按捺不住心頭燃起的怒火,低低悶哼一聲,轉身而去,一任身邊的大食士兵忙于救護已陷入流沙中的同伴。
……
這裡是一片灼燙滾熱的死亡地帶,黃沙将白日裡吸取的熱量在此刻盡皆吐出。一切都如在凝滞,隻有熱浪和熱風,在地面上升騰奔突。沉悶的空氣不但令人如處蒸籠般難忍,更是耗去了人馬的大量體力。
而此刻天邊更是湧起層層密雲,沙石緩緩翻滾盤旋,狂風時斷時續地刮來,看來竟是要有一場沙暴。
張寶兒四人揮缰放馬馳入流沙中已有二三個時辰,足足奔出八九十裡,猶覺得戰馬足下發軟。放眼蒼黃無際的沙海,似是沒有窮盡。而座下戰馬的速度已然緩了下來,若非剛才阿麗娅已在馬蹄上裹縛了寬木,隻怕早就陷入流沙中了。
經過适才的一番苦鬥,張寶兒的座騎首先支撐不住,悲鳴一聲,前蹄一軟,一個趔趄,将張寶兒掀落在地。
張寶兒措手不及,心知不妙,從高處落下沖力太大,方才站穩身形,細細的流沙已然沒過腳踝。他心中一冷,欲要發力掙出,足下卻軟蕩蕩地毫無借力之處,才一遲疑間,流沙已然吸住雙足,就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墜力欲将自己扯入地心深處……
阿麗娅一聲驚呼,雖是抱着必死之志,卻如何能親見戀人慘遭沙陷之災,正要不顧一切來救,卻見狼天及時揮出馬鞭,纏在張寶兒的腰間,手上發勁,再借着奔騰的馬力,将張寶兒硬生生從沙中拔起。
張寶兒雙腳脫困,感激地望了狼天一眼。
身後數十步外,張寶兒的那匹馬已陷入了大半個身子,哀嘶不止。
在這片流沙中,也許再行幾十步就是實地,也許再走數裡也依然是沼澤,隻能賭一把天意。但人力有限,隻怕這樣下去過不多時就會力竭。
阿麗娅驚叫一聲,手指左側:“快看,有沙暴……”
卻見左側塵沙驟起,狂風席卷着黃沙,湧起三尺餘高的沙浪,朝四人撲壓而來,就若是一道重厚的沙牆。
黑蠍子大叫道:“順着風的方向走……”才一開口,已是灌了滿口的黃沙。
馬兒識得沙暴的厲害,不待主人揮鞭,已轉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