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現在何處?”
“他在潞州刺史府等姑爺呢!”
張寶兒點點頭,回頭對華叔道:“華叔,我們走。”
……
當張寶兒到達長安時,已經是七月初四了。進了長安城,張寶兒沒有急着回府,而是直接奔向了皇宮。
“陛下!奴才将定國公接回來了!”高力士向李隆基小聲道。
“太好了,寶兒現在在哪裡?”李隆基一掃這數日的陰霾。
“定國公正在外面等候!”
李隆基急忙道:“快請他進來,你派人将姚閣老也速速請進宮來。”
李隆基現在确實遇到了大麻煩,這麻煩是突厥可汗默啜造成的。
草原上銀裝素裹、分外妖娆,大雪飄後海風寒,年年移帳霧中天。去年冬天的漠北異常冷,酷寒,即使是被牛糞燒的熱烘烘的大可汗金帳之内還是冷,冷在大可汗默啜的心裡,那是壓抑的窒息。
默啜已經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大唐天子玄宗皇帝李隆基有意調動黠嘎斯、突騎施兩部,會合三受降城、以及北庭的唐軍精銳,對突厥腹地形成合圍之勢。
自從李隆基登基之後,默啜就逐漸感覺到了從塞内傳來的壓力,尤其是漠南的三座受降城,讓他覺得如鲠在喉。
匍俱、默棘連、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望着手下這些良将、猛士、智者,默啜的内心有些躊躇。局勢是緊張的、危險的,唯一能讓默啜可汗感覺到一點點欣慰的是,默啜手裡還掌握着突騎施欽化可汗娑葛的弟弟遮弩。
遮弩是剛剛叛逃到突厥汗國。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哥哥婆葛被朝廷任命為十四姓可汗,賜名守忠,遮弩僅僅被賜名守節,而且所分部落明顯少于其兄,這個結果讓遮弩難以忍受。叛逃到汗國後,遮弩欲借助默啜大可汗的力量來奪取失去的權。
遮弩的叛逃讓默啜掌握了突騎施的虛實,讓遮弩帶路閃擊突騎施是個選擇嗎?
“先打黠嘎斯!”沉默半晌的暾欲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翻越曲漫山,就是黠嘎斯的牧場。”
南下,有三大受降城的阻礙,很難找到便宜;攻擊突騎施,要面對安西大都護與北庭大都護的唐軍;隻有偷襲相對偏遠的黠嘎斯才最安全。唯一要克服的障礙也許就是滿天的飛雪,以及草地上、山溝裡丈餘深的積雪。
“這個季節,翻越曲漫山的路早就被大雪掩埋了,如何過得去?”不知誰嘀咕了一句。
“找個向導,路,總是會有的。”暾欲谷毋庸置疑的口吻感染了衆人,血管裡冰冷的血受到激蕩之後似乎再次沸騰起來。
在阿熱人向導的引領之下,突厥人踏上了西征之路,暾欲谷作為大軍前鋒,平雪開道。
踏過冰凍的塔米爾河,蹒跚在哈内河谷,綿延的台爾希河将突厥人指引到了塔爾巴加泰山腳下,牽着戰馬、抓着樹枝、手攀腳蹬,登上了陡峭的山嶺。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緩坡,緩坡地盡處是一個大“雪障”,唐努烏拉山脈。曆經十日十夜的艱苦行軍,突厥人繞過了雪障,卻遇到了另一個問題,迷路了。
進不得、退不得,正是左右為難的關鍵時刻,出去探路的哨兵居然發現了一條自北向南延伸的河流。突厥人沿着河流一路向北,在蘇爾山口穿過西薩彥嶺以後,來到了阿熱向導提到過的阿尼河。
阿尼河發源于西薩彥嶺,向西南流入阿巴根河。根據阿熱向導來之前介紹,通往阿熱人的道路在阿尼河旁,這條通道窄的隻容一匹馬通過。
突厥人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确認了前進的方向。
突厥人已經誤打誤撞來到了阿尼河的上遊,順流而下進入阿巴根河流域,就可以找到遊牧在阿巴根河流域、葉塞尼上遊的黠嘎斯。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突厥人來到了點着篝火寂靜的黠嘎斯營地。黠嘎斯人的夢鄉,很快被冰冷的長矛、熾熱的火把擊得粉碎。留給他們的隻有驚醒的噩夢、帶血的朝陽。
殺了黠嘎斯可汗,降服了黠嘎斯餘部,突厥人準備踏着一矛深的積雪走上歸途。
就在此時,他們得到了壞消息,突騎施的欽化可汗娑葛已經率領十數萬大軍東進,到了博勒濟爾河流域的雅爾平原,依山傍水紮下大營,與北庭的唐軍形成了犄角之勢。
危險的局勢一觸即發,如果不是偷襲了黠嘎斯,那突厥就是三面受敵了。默啜可汗把大營紮在了金山之東,雖然是兩面受敵,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默啜與手下的幹将們産生了分歧。
打,是暾欲谷曆來的選擇;打,也符合突厥人的心氣,剛剛獲得遠征的勝利,讓他們鬥志昂揚。
打,卻讓默啜可汗頗感躊躇。勝利固然讓人向往,默啜可汗更關注的是誰來享受勝利的果實。暾欲谷不愧為智者謀士,既聰明又賢德,可是默啜可汗的英明、睿智從何體現呢?更何況,暾欲谷心中向來隻對默棘連與阙特勤兄弟倆有好感。
默啜決定用自己的方式成就屬于自己的輝煌:任命自己的兒子匍俱為西路大軍的統帥,留下默棘連、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等衆人輔助匍俱。大軍主力留在金山,默啜自己返回漠北的牙帳。
暾欲谷,偷襲黠嘎斯的功臣,被默啜可汗高高地捧了起來,留下衆人一臉的敬仰,默啜拔馬東歸。
默啜可汗臨走之際,專門對阿史德元珍叮咛囑咐,讓他小心暾欲谷,别讓暾欲谷亂動,暾欲谷太危險。
這個消息讓暾欲谷得知了,暾欲谷與默啜可汗之間有了龌龊。
他們二人對局勢的認識有分歧也是理所當然的。暾欲谷是以強硬著稱:打,隻有擊敗面前的突騎施,突厥人才有出路。
默啜雖然也同意這個判斷,但關鍵是能打過嗎?一旦打成膠着戰,北庭的唐軍馳援,暾欲谷手下的軍隊就相當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