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叔沖他點點頭,吉溫便上前去敲門。
門開了,一個面相猥瑣的老者出現在他們面前,一雙綠豆大的小眼警惕地四下打量着,神情像隻出洞偷食的老鼠,隻要一有動靜就會倏然而逃。
“你找的就是他?他有用嗎?”華叔将信将疑地詢問着吉溫。
“華叔,你放心,我是不會看錯人的。”吉溫自信地拍拍兇脯,“我敢擔保,他絕對是我們要找的人!”
華叔似有些不放心,他打量着面前的猥瑣老者:“怎麼稱呼?”
“小人綽号風信子。”老者陪笑道。
華叔朝着吉溫點點頭,不再說話。
吉溫将一張銀票連同一張事先寫好的紙條遞給對方:“你也了解我吉溫的為人,這是一千兩銀票,這事就拜托你了!”
風信子接過銀票掃了一眼,又看完了紙條,苦着臉道:“這事我聽說了,但這一次與往常不同,說不定要掉腦袋的!”
吉溫也不說話,又遞上一張銀票:“我再加一千兩!”
“三天的時間是不是……”
風信子的話還沒說完,吉溫又遞過兩張銀票:“我再加兩千兩!”
風信子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這就沒問題了!沒問題!我定不會讓你失望,三天内我保證長安城内人盡皆知!”
風信子點頭哈腰地将二人送出了門,看着吉溫松了口氣,華叔忍不住問道:“這家夥究竟是幹什麼的?你怎麼一出手就給了他四千兩銀子?”
“江湖上有一種人,專門替人打探消息和散布消息,這種人俗稱風媒。”吉溫解釋道,“這次寶兒的事非同小可,若沒有三教九流各種能人異士幫助咱們散布消息,咱們怎麼能與安樂公主相鬥?”
……
京兆府衙内堂,柳陽正背着手往外走,京兆尹周賢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到了門口,柳陽站住了,回過頭來對周賢道:“周府尹,不用送了,公主殿下的意思我已經交待的很清楚了,你該明白怎麼做了吧?”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周賢點頭哈腰道。
看着柳陽趾高氣揚消失的背影,周賢忍不住“呸!”了一聲,心中暗罵道:“什麼東西!不就一個奴才,尾巴都跷到天上去了!”
好歹自己也是從三品官秩,卻要對一個下人低聲下氣,這讓周賢很是憤憤不平。可是,柳陽代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代表着号稱大唐第一公主的安樂公主,他前來給周賢傳話,周賢不得不卑躬屈膝。
其實,張寶兒殺人一案很簡單,仵作已經驗過屍體了,盧雨身上的匕首不可能是張寶兒刺進去的。盧雨身上的血噴出時,首先是噴在盧雨自己的手上,張寶兒雖然也被噴了一身的血,但手上卻沒有任何血漬,由此可以證明,匕首是盧雨自己刺入兇膛的,也就是說盧雨是自殺無疑。
本來是個簡單無比的案子,可有了安樂公主的摻和,那就不簡單了。長安城誰不知道安樂公主隻手遮天,她能把白的說成黑的,也能把活的說成死的。
既然張寶兒已經被安樂公主在心中提前定了死刑,那他肯定就活不了。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周賢見的太多了。
靜甯金礦案周賢也聽說過,原本他對安樂公主是幕後之人的說法将信将疑,可現在他信了。安樂公主既然能讓馮貴與由濤永遠裝上嘴巴,自然也不會放過張寶兒這個始作俑者了。
想到了馮貴和由濤,周賢的臉色突然變了。馮貴和由濤在死在了刑部大牢内,刑部尚書成了替罪羊。如果張寶兒死在了京兆府的大牢裡,那自己豈不是也得……
……
周賢并不是杞人憂天,他的直覺是正确的。
柳陽從周賢的内堂出來出來,并沒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拐了個彎,來到了京兆府的大獄。
京兆府的大獄建在京兆府衙門的西側,一進大門往左就是大獄的獄門。大獄是一個獨立的院落,圍牆京兆府衙門中最厚的,牆頭上放滿荊棘、刺棵。
柳陽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他輕車熟路便在大獄的“獄廳”找到了典獄官。兩人就像好久沒見面的朋友,也不知聊着什麼。
大約過了半柱香工夫,柳陽悠然離開了京兆府大獄。
送走了柳陽,典獄官便領着獄卒來到了南面的輕監。
京兆府的大獄分為重監和輕監。
院落的北部是重監,監禁重罪囚徒、死罪囚徒。
院落的南面是輕監,關押拟判徒刑以下的囚徒。
監房和長安各坊普通的房屋沒什麼兩樣,隻是窗更小、牆更厚,而且牆是用磚砌的,防止囚徒挖牆逃跑。
“打開牢門!”典獄官對守門的獄卒吩咐道。
見是頂頭上司來了,獄卒不敢怠慢,趕緊将輕監的牢門打開。
典獄官帶着幾名同來的獄卒,徑自向一個牢房走去。
牢房内,張寶兒正坐在角落的草席上,默默想着心事。
張寶兒的脖子上套着一個十五斤重的枷闆,這是用幹木闆拼成的戒具,中間挖有一個箍住脖子的圓孔。
張寶兒的手上還加戴“手杻”,這是械手的刑具。
典獄官走到張寶兒的牢房前,盯着他問道:“你就是張寶兒?”
張寶兒擡起頭來,朝着典獄官點點頭。
“你惹誰不好,非要惹安樂公主殿下?”典獄官不禁搖頭道:“你的事我也聽說了,按理說你是條漢子,我該對你禮遇一些,可是有人交待了,你必須要死在這裡,我也是沒法子。”
聽了典獄官的話,張寶兒忍不住大喊道:“就算要我死,也得過了大堂再說,你沒有權利要我死!”
典獄官笑了笑,不屑地看着張寶兒:“你說的沒錯,依大唐律我是沒權力讓你死。可事實上,死在這裡的人卻并不在少數,有活活被打死的,有用鐵釘釘死的,有用滾燙的開水澆死的,還有被其他犯人弄死的!”
張寶兒瞪大了眼睛,他心中有些害怕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似乎已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