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逃出十餘裡,成嬌撥馬鑽進一片樹林,再看張寶兒雙目緊閉,臉上血色全無,不由得芳心一顫,急忙勒住馬,将他抱下來,探探鼻息,十分微弱。她眼圈一紅,割斷張寶兒長衫的下擺,一邊為他包紮傷口,一邊低泣道:“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弄成這樣……”
經過她的細心包紮,張寶兒的傷口已不再流血,但仍沒有醒轉的迹象。成嬌六神無主,握了握他的手,但覺冰冷異常,便将他抱入懷裡,恨不得把自己的體溫全部交換給他。
“不要死,不要死……”成嬌摩挲着張寶兒冰冷的臉頰,一時柔腸寸斷。
“你是好人,老天會保佑你的……”一言未畢,放聲痛哭。
成嬌直哭得筋疲力盡,她往樹上一靠,閉上眼睛,回想與張寶兒相識的一幕一幕,不知不覺,她擁着張寶兒睡着了。
樹影婆娑,月色漸漸退去,當第一縷晨光照進林子的時候,張寶兒的身體微微一動。
成嬌立時驚醒,看見張寶兒緩緩睜開雙眼,芳心大喜,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雙眼睛點亮了。問道:“你醒啦?”
張寶兒道:“廢話,難道是詐屍?”
成嬌神色忽地一變,将他狠狠推開,側身跳到一旁。倒不是因為張寶兒的話,而是她驚覺自己正緊緊抱着一個男人,直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一頭撞死在他面前。
張寶兒給她一摔,周身傷口無處不痛,忍不住慘叫一聲,氣道:“你想抱就抱,想扔就扔,跟你在一起真夠倒黴。”
成嬌明知自己不對,卻不肯說一句道歉的話,冷笑道:“跟誰在一起走運你就找誰去。”
張寶兒哈哈一笑,“趁我昏迷的時候,你對我有沒有什麼無禮的舉動?”
成嬌叱道:“再胡說,我便殺了你!”
說罷,劍尖一指,抵住他心口。
張寶兒歎道:“反正我活不久啦,能死在你手裡,那是老天待我不薄。”
成嬌緩緩撤劍,猛一頓足道:“都是你不聽我的話,才惹來這場大禍!你不但害了我,也害了結巴和吳炳,跟你在一起,我才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張寶兒自覺理虧,也不去跟她争辯,躺在地上閉目養神。
成嬌還以為他又昏了過去,心中一緊,關切地問道:“你怎樣?”
張寶兒道:“我想去洛陽見見洛甯。”
成嬌氣結半晌,終是無可奈何,歎口氣道:“好吧,我們何時動身?”
“是我自己,不是我們。”張寶兒糾正道,“仔細想想,我确實挺對不起你的……”
成嬌道:“還用得着仔細想?你根本就對不起我!”
張寶兒道:“所以我不能再連累你了,你回去繼續做你的掌櫃,我也繼續查我的案。”
成嬌神色一凄,顫聲道:“你……你要跟我分道揚镳?”
短短一句話,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了幾個轉。
張寶兒見她傷心欲泣的樣子,忍不住一笑,起身握住她的手,道:“經過昨夜那場惡戰,咱倆已經成了一條繩上拴着的兩隻螞蚱,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不跟我走,我綁也要把你綁在身邊。”
成嬌破涕為笑,道:“你這樣子出不了城,我去給你買一套新衣服。”
唯恐張寶兒變卦似的,飛身上馬,匆匆而去。
成嬌剛走,華叔便從一旁閃了出來,他俯身查看着張寶兒的傷口。
“不礙事,沒傷着骨頭!”張寶兒寬慰着華叔。
“這讓我怎麼向島主和小姐交待呀?”華叔愁眉苦臉道。
“還交待什麼呀,等我從洛陽回來再說吧!”張寶兒一臉無所謂道。
“什麼?姑爺你還要去洛陽?”華叔的臉更苦了。
張寶兒點點頭道:“當然要增,你若不放心可以在暗中跟着,但是最好不要現身,若我沒猜錯,這案子快有結果了!”
華叔還要說什麼,張寶兒卻也懶得聽,趕緊把他給打發走了。
張寶兒苦等到晌午,成嬌才策馬而歸,将一包衣物丢在他面前,背轉身道:“醉春閣被查封了!”
聽成嬌語調悲沉,張寶兒心中萬分過意不去,他默默地換了衣衫,走到她身後,勉強笑道:“别難過了,等我發了财,再給你蓋一座醉春閣,保證比這個更大更漂亮。”
成嬌雙肩抖動,抽泣着道:“再大再華美,也無法同這一座相比,它……它……”
“我知道,我知道。”
張寶兒理解成嬌此刻的心情,醉春閣由她父親一手創建,經過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對成嬌而言,醉春閣便是父親留給她的一件遺物。
“沒了醉春閣,不是還有我嗎?大不了我再多倒點黴,照顧你一輩子好了。”為了哄她開心,張寶兒又打趣道。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成嬌頭也不回,但語氣已有明顯好轉。
說着話,她摘下馬背上的包袱,裡面有紗布、金創藥,那是為張寶兒準備的。除此之外,還有假須、假發等等。
“你還會易容?”張寶兒大喜。
成嬌道:“都是跟我爹學的,雕蟲小技。”
張寶兒當即盤膝坐好,任由成嬌在自己臉上亂塗亂抹,但覺她雙手溫軟柔嫩,受用至極。
片刻之後,兩人搖身變成了一對翁妪,成嬌将張寶兒扶上馬背,牽馬出了林子。
張寶兒道:“老太婆,你怎麼不上來?”
成嬌微笑道:“男女有别,我怎好與你共乘一騎?”
張寶兒故意裝成老态龍鐘的樣子,彎腰咳了咳,道:“說得也是,大半輩子都過來了,到了這把年紀,可不能晚節不保。”
成嬌奇道:“什麼晚節不保?”
随即明白過來,雙眉一蹙,卻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笑而不語。
兩人雇一乘馬車,奔往洛陽。
在成嬌細緻入微的照料下,張寶兒的傷迅速好轉,到達洛陽時,傷口已恢複大半。
洛陽本是隋朝東京,唐太宗時,改名洛陽宮,太宗政府曾三次搬遷到洛陽辦公,曆時兩年有餘。後來,唐高宗正式把洛陽定為大唐東都。朝廷的每個部和每個衙門都在洛陽設分支機構,整個朝廷也經常遷往新都去處理公務,長期成為定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