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浩今年四十歲,論年齡其實還比李明承小了一歲,論輩分也是和李明承平輩,但李明承卻行了這麼一個大禮,而張正浩也坦然受了。這充分說明了一個問題:李家張家地位的不對等。
張正浩伸手虛扶起李明承,笑道:“今日乃是李家祭祖的大日子,我也有多年沒來拜訪一下老爺子了,說起來也該來拜訪一下了。”
“想必父親知道您親自前來,也會非常高興的。”李明承道。
“侄兒,拜見張叔父!”李青山上前兩步,也依着他父親的樣子行了一個大禮。
張冰夏本來站在其父身後,聞言身軀微動,往外側了側身子,戴着的薄紗鬥笠也晃了晃,似乎是在觀察李青山。
李青山注意到了張冰夏的小動作,知道這位号稱榆林第一美女的張家大小姐在暗暗觀察自己,于是挺兇收腹,面含微笑,特意擺出一副風流倜傥的模樣。
張正浩眉頭微皺,仔細打量了李青山一番,最後略微點了點頭,再開口問道:“你是青雲?”
李青山滿面春光的笑容,瞬間一凝,他尴尬地笑笑:“侄兒是青山。”
李青山表面上雖然表現得沒什麼,但心裡卻很不舒服!他惱火的是:為什麼人人都在說李青雲,他不過是剛剛出現幾天而已,自己這個李府二少爺,可是已經有了十多年的根基了!可為什麼這貨卻把自己的所有風頭都給搶了去,他不服!
李明承暗歎一口氣,張正浩為什麼第一句話就會問李青雲,他可是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因:因為張冰夏與李青雲的婚約!算起來張家大小姐也到了出嫁的年齡,恐怕今日張正浩親自前來,就是為了兩人的婚事!
而一旦李青雲迎娶了張冰夏,那麼張家勢必會對李青雲大力支持,有了張家的後盾,李青雲在李府中的位置很快就會水漲船高,到時候就怕他這個二叔,也他不住他了……而且幾乎可以預見,李家下一任族長的位子,定然也非李青雲莫屬了!
想到這些,李明承心中就很是抑郁,十多年前自己被大哥壓着,現在兒子又被大哥的兒子壓着,李府二少爺,還真是千年老二了!
李青雲确定了來人就是未來老丈人後,也整了整衣襟,緩步上前。既然人家點名了要見自己,醜女婿總要見嶽父的,何況他也很想近距離觀察一下未來的媳婦到底長啥樣。
李青雲微微見了個禮,開口道:“侄兒李青雲,見過張叔父。”
張正浩眼睛一跳,顯然是被李青雲不倫不類的發型給雷到了。
張冰夏聞言略一傾身子,看到了李青雲的短發後,也嘤咛一聲,以手掩口,偷笑了起來。
“你這頭發是怎麼回事?”張正浩不跟他客套,直接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李青雲早就知道他會奇怪自己的發型,但沒想到他當面就直接問了出來,看來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留啊。
李青山此時已經退後了一步,冷眼看着窘在當地的李青雲,心中暗自得意。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沒讀過《孝敬》嗎?”張正浩再次呵斥道,聲音裡隐隐有種怒意。
李青雲暗歎:看來自己這未來的嶽丈,是個老頑固啊,而且脾氣還不怎麼好。
李青雲略一思索,很快就有了主意:“實不相瞞,侄兒在兩個月前路過一戶人家之時,恰遇其房子着了大火,火光漫天,而且房子中有孩童的哭泣聲音傳出,我救人心切,闖入火海,救出了孩子。但是頭發卻被火燒了大半,于是便索性就将燒壞的頭發剪了去,這才成了現在的模樣。”他心想将自己的塑造成一個舍己為人的,敢下火海的英雄形象,你總不能說我不孝了吧?
無恥!這是李青山聽到後,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以李青雲平時的所作所為,他才不信這貨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哼,一個窮人家的孩子,也值得你這樣,真是愚不可及!”沒想到張正浩卻是更怒。
李青雲有些驚愕地眨了眨眼睛,張正浩居然說出這種冷血的話,就算你心中是這麼想的,也好歹僞裝一下吧,你這麼說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嗎?
其實是李青雲忽略了時代背景,這是大隋朝,一個有着高低貴賤,而且社會等級極為分明的朝代。而在那些世家大族的眼中,貧民百姓的性命,那就是草芥!所以張正浩這麼說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在李明承聽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難得看見李青雲吃癟,李明承父子心中有種難言的暢快。
張正浩越是看李青雲,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才他把李青山當成了李青雲,覺得這個李府大少爺還算知書達理,謙恭有禮;可沒想到那個隻是二少爺,而這個看起來狂放不羁的少年才是正主!
李明承一直在留意張正浩,見他似乎對李青雲的印象并不怎麼好,小心思又開始活泛起來。
“張族長,咱們還是快快進府吧。”李明承恭敬道。
李明承有自己的心思,他知道李青雲其實是有本事的,但是他不太注意小節,而像張家這種世家大族對禮節是極為很重的,眼下既然張正浩不喜李青雲,就得趕緊将二人分開,讓張正浩繼續保持對李青雲的這種厭惡。
李明承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在李青雲失蹤的十幾年裡,李明承一直竭力想要促成自己兒子和張家大小姐的親事,隻不過張家一直沒有同意。
而這也是李青山五年來的心願,五年前他随父親去過一趟張家,從他看到張冰夏的第一眼,就驚為天人,深深地愛上了她。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嫉妒那個死了多年的“哥哥”,甚至有些埋怨自己的父親,為什麼當年救了張家老爺子的是自己的大伯,而不是他爹……
張正浩一掃袍袖,再次鄙視了李青雲一眼,大踏步進了李府。通過剛才的接觸,他更堅定了内心的想法:這門親事,必須得退!
張冰夏跟在父親身後,蓮步輕挪,也進了李府,在經過李青雲身邊的時候,特意多看了他一眼。結果張冰夏發現,對方正眼神火辣地盯着自己,她忙一低頭,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