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方院落之中所傳出的這一聲有如天雷一般的呵斥之聲,頓時是讓這一群手持鐵棍的弟子,吓破了膽子。
尤其是那為首的徐泰。
他本就自知理虧,無法面對蘇無轼幾人。
眼下見此刻已是驚動了自己的師傅,心中更是悔不當初。
“!!都怪海上的日子太壓抑!!否則,我又怎聽那張漢卿的讒言!!”。
事實上,西洋之行結束之後,他就已經生出了罪惡感。
其實,他徐泰并非大惡之人。
隻不過是那海上漂泊的日子,确實太過無趣,太過壓抑。
長時間處于那種壓抑狀态下的江湖中人,也難免是會做出一些違背道義之事。
然而,就在徐泰還在後悔之時,隻見一道黑影,從院牆之内,翻身而下,來到了衆人所在之地。
此人年近四十,頭戴一頂貂皮氈帽,嘴角留有八字胡,同樣是身穿一件黑色馬甲,但他卻比他的弟子們多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袍。
他剛一落地,本來那張已是被怒氣逼的發紅了的臉頰,卻先是一愣。
他先是恭敬的稱了一聲‘無相大師’,之後,便立即轉身面向了王征南,并有些恍惚的尴尬道。
“哎..王師弟..這...這究竟是如何回事?”。
木一一眼角一挑,心想詫異道“沒想到王師兄竟然認識如此多的江湖中人?”。
她想起了方才遇見的逍遙派以及昆侖派掌門,她記得那兩人似乎也與王師兄很熟。
而王征南此時,也是一臉的無奈。
來者正是五棍門的掌門,孫長興。
他本來與對方就是好友。
他也沒想到對方及其弟子,會出現在這靈隐寺之中。
而對于晚輩之間竟然鬧出如此大的恩怨,他也是很尴尬。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隻能是尴尬的看着對方,開口道。
“孫大哥,此事尚未查明,還是待我問上一問”。
蘇無轼急不可耐的說道。
“師叔啊,還查什麼查,人證物證俱在,不信你問施師叔!!”。
王征南隻好是眉頭緊鎖的看向了不遠處的施無為。
但施無為身上的氣勢,非但沒有因為對方掌門的出現,而有絲毫的減弱,反倒更是無情的在向五棍門的弟子,施壓着。
而他雙目之中,所流露出的神情,似乎更是在像五棍門的弟子表達着,就算你們的師傅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王征南終于是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
如果雙方不是有着深仇大恨的話,他所認知的施無為,是絕對不會如此咄咄逼人的。
“看來掌門師兄說的沒錯,這天底下,想要奪取這縱橫訣之人,确實不在少數!”。
孫長興見自己那徒兒竟然會幹出此等不義之舉,當下便是氣不打一處來,隻見他直接對着身後的弟子,吼道。
“孽畜!你還有何話可說!!?”。
徐泰見師傅竟然是動了真怒,立馬辯解道“師…師傅…梅谷四人并非我所殺,那瑤池仙宗的女弟子也是被張漢卿逼死的!!弟子冤枉啊!”。
他身旁的幾位師弟同樣是出聲求情道。
“是啊師傅,大師兄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對啊師傅,您可千萬不要聽他人胡說!”。
……
施無為見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沒完,當下便是寒聲道。
“錫蘭山一役,你與張漢卿等人,率數十餘人圍攻我等,若不是錫蘭國國王帶兵闖入,隻怕我已是死在你們的詭計之下。而在海中仙島之上,你又與袁長碧等人,再次無故攻擊我等,揚言要我交出縱橫訣的心法。此事,佛宗的無念大師亦可作證,你還想抵賴?”。
他的語氣,很是平和,并沒有流露出他眼神之中的那股戾氣。
他更像是在平靜的描述一件事情的經過,僅此而已。
然而,他的這一番話,似乎是點燃一個火藥桶。
那孫長興,被氣的滿臉通紅,鼻中噴出的氣體,已是讓他嘴角的八字胡,都在隐隐的飛舞着。
他大手一揮,直接用力的抓住了徐泰兇前的衣領。
随後,就聽見‘嘭’的一聲,響起。
徐泰那魁梧的身軀,就已是被他師傅,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孽畜!你還敢狡辯!”。
王征南見老友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教訓徒弟,也是立馬上前攔住了對方,并急道“孫大哥!佛門重地,切勿在此動手啊”。
他很清楚對方的為人,他隻知道對方把自己的名譽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他絲毫沒有懷疑,若是他不做阻攔,隻怕他這好友當真會殺了對方那徒兒。
孫長興一邊想要推開王征南,一邊又是對着地上的徐泰,怒道“為師平日是如何教你的??你竟然做出如此不義之舉,今日若是不殺你,我五棍門日後還有何臉面立身于江湖之中”。
是的,行走江湖,最為重要的,便是這個“義”字。
若做人不‘義’,那便不算是江湖人。
而對于這個‘義’字,乃是上一代的江湖中人,最為重視之物,沒有任何人敢去違背。
所以孫長興很憤怒,同時也很不理解,為何才過去了二十年,這新一代的弟子,卻已是将這個‘義’字,抛之腦後。
甚至還幹出了此等殺人越貨之事。
不僅如此,他更是氣自己的徒弟,竟然妄想奪取這傳說之中的功法。
要知道,陸雲仙可是他們這一輩,所有人的楷模,乃是武林神話,更是俠之大者。
當他得知這孽徒竟然不思進取,妄想走修行之捷徑,當下便是後悔自己平日裡的管教,還是太松了。
而且,他此前就曾聽說過陸上仙已是有了傳人。
眼下,看着仙人的弟子正站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心中卻是一片涼意。
“這年輕人的修為雖然還未突破三品。但對方那一身霸道的氣勢,怕是已将縱橫訣,練至極其高深的地步”。
心中一思索,他更是惱怒,怒自己這徒弟的不知好歹,竟然敢去得罪仙人之徒。
然而,就在王征南極力的想要阻攔自己的這位好友之時,就在底下的徐泰,惶恐的看向了自己的師傅之時,一股濃烈的酒香,卻是于突然之間,撲面而來。
一聲蒼老之中且夾帶着些許悠然之意的話語,便是在衆人的耳旁響起。
“年輕人,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發生口角,這也在所難免”。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移向了不遠處的那處院落。
一身土黃色内衫,肩披紅袈裟的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和尚,在一位滿臉稚嫩的小和尚的攙扶下,走出了那處院落。
無相大師見此處的動靜已是驚動了他的師叔,于是便連忙上前道。
“師叔,您怎麼出來了?”。
是的,來者正是無念小和尚,以及他那傳說中的師傅,空智大師。
雖然是一臉的皺紋,但大師的臉頰之上卻是在挂着笑容。
而他的眼神之中,更是流露出了一股,發自内心般的慈悲之意。
“佛語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孫掌門,你那徒兒雖然有錯在先,但若是知錯能改,亦可算是可造之材”。
便随着三聲低沉且厚重的鐘聲,空智大師的話語,也是再一次的響起。
可是,大師的這番話雖然是對着孫長興所說,但大師的那雙慈悲的眼眸,卻是看向了施無為。
而他這話音剛落,施無為隻覺自己心中方才那股肆意滋長,且不受他控制的殺意,竟然是在對方開口之後,有了被壓制的感覺。
他心中更是驚道“難道放下屠刀,真能立地成佛不成?”。
而當孫長興聽到大師的勸解之後,心中更是無地自容,隻見他支支吾吾的開口道“可是..可是..”。
空智大師沒等他說完,便出聲道“江湖已然大亂,所以,能化解之事,便讓他化解吧”。
王征南的心頓時一震。
他的想法的的确确是與大師相同。
這江湖上的南北之争已是愈演愈烈,此刻若是在從他們的内部引起騷亂,隻怕會打亂日後的部署。
而當孫長興聽到大師的這番話後,頓時便是想起了自己此次南下的目的。
他也是明白了此番言論背後的深意。
畢竟,如今的江湖,已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但他徒兒此次畢竟有錯在先,那他這做師傅的自然是難辭其咎。
他上前了幾步,來到了施無為的面前,并拱手沉聲道“施少俠,徐泰所犯之錯,實屬我孫長興教導無方。但眼下江湖大亂,乃是用人之際,還望你能饒恕他幾日。若是我這孽徒能夠活過此役,那屆時,你若想報仇,我孫某人以及五棍門上下,絕不阻攔”。
他這話說的是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他隻希望這陸上仙的徒弟,是一位識大局之人,畢竟眼下的江湖,真的是容不得任何的波瀾。
.....
施無為看了看他面前的這位掌門人,又看了看空智大師那雙充滿了慈悲之意的眼眸,心中的戾氣,已是減弱了許多。
他本就不想将此事化大。
雖然徐泰的确是曾經與他作答,但如今,以他的這份修為,若是再去與對方計較,那就顯得有些欺人太甚了。
隻不過,方才他那股不收控制的殺意實在是有些驚人,所以衆人還以為他是動了真怒。
他見對方的掌門已是開了口,自然是想要将此事做個了結。
他同樣是對着孫長興,拱手道“此事就此揭過,日後施無為自當忘卻此事”。
孫長興雙眼一挑,見事已至此,隻能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而且,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再做逗留的必要了。
所以,他便和幾位大師道别之後,便對着王征南,說道。
“王師弟,這不孝之徒我自然回去嚴加管教,他日必定前去負荊請罪!”。
“這…這…”。王征南此刻真是不知該如何說話。
最後,這五棍門的掌門,便是陰沉着臉,帶着一衆弟子,先行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