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霸說将在皇上誕辰之日大水法落成,到時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都會聚集到大水法?到時候圓明園中其他地方的守衛必然被大量抽調。正愁沒有機會接近方壺勝境,
機會這不就送上門來了麼?李觀魚的心情登時轉好,馬上應承黃天霸,一再表示自己這次絕對會努力緊盯泰勒。但是他被監工太監看的死死的,行動着實不便。黃天霸淡淡地道:“這個你不用擔心,
自有本官運籌!”
果然,第二天,一個雕刻石獅噴頭的石匠突然出了岔子,把李觀魚換了上去。大水法中的所有石雕,全都按照西洋人設計的圖紙所雕刻,與中國傳統風格的石刻大不相同,工匠們雖技藝高超,可要刻畫出那些西洋雕刻該有的風韻,也得有個适應過
程,李觀魚因為在多羅理郡王府已經有了些經驗,所以倒成了其中的佼佼者,泰勒很滿意,便把他調去,專門負責雕刻的内部雕磨。泰勒要求極其苛刻,連長度、寬度都要計算的分厘不差。原本因為黃天霸要求他監視泰勒,所以李觀魚對他提出的所有要求全部盡心竭力完成,甚至沒有一句怨言。可内
裡竟然也如此苛刻,李觀魚卻有些不耐煩了。
“我說泰勒先生,這大水法不就是給人欣賞的麼,外面極緻盡美也就算了,畢竟這是皇家的玩意兒,可裡面又沒人看得見,您犯得着這般嚴苛麼?”“嚴苛?”泰勒挑了挑眉,一臉嘲諷,“知道為何是我指揮你,而不是你來領導我?對于你們大清皇帝要欣賞的玩意兒,你也想敷衍了事?你這輩子也隻能如此了,還不快幹
活!”
“啧,你再了不起,不也還是我們大清的洋奴才!”李觀魚悻悻然。
“你說什麼?”
“沒什麼,小人照辦就是了!”李觀魚立刻拎起工具,一頭鑽進碩大無朋,仿佛一座地宮的地下建築群,再登着梯子鑽進獅頭,叮叮當當地按照泰勒的要求,對将裡面的每一處都按照泰勒的圖紙進行精
雕細琢……
李魚鑽在獅口中敲敲打打的時候,烏蘭圖雅郡主從接秀山房逃走了。自打上次策棱與自己的女兒在冬暖閣不歡而散後,便派了人守在接秀山房,不許她踏出一步,那接秀山房三面環水,一面淩橋,隻要有人守住這一側,便休想再與外界聯
系。策棱的意思是,女兒隻是一時昏了頭,讓她冷靜冷靜,自然會想明白其中有道理。乾隆聽說後,也未幹涉,在他想來,一個格格,嫁一個石匠,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些,
給她點時間,她會想清楚。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逃跑了!當她出現在牆頭上,一縱而過,拔足飛奔的時候,守在橋頭的兩個人可慌了,生怕郡主一時想不開,跳湖自殺,立即就向她追了過去。卻不想,他們剛剛離開橋頭,一個
太監打扮的窈窕人影,便悄悄地溜上了九曲木橋。
當那兩個策棱府的家将氣喘籲籲地攔住“烏蘭圖娅”,赫然發現她隻是穿了烏蘭圖娅衣服的小甜果時,那個扮成小太監的烏蘭圖娅,早已溜之大吉。
……夕陽西下,在西沉的日落帶走最後一絲光明之前,李觀魚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李觀魚來到‘獵狗逐鹿’的橢圓形噴水池處。正好今兒泰勒試了噴水塔,池子裡面還有一池
清水,李觀魚脫掉衣服,隻着一條犢鼻褲,跳到水中,痛痛快快地沐浴起來。
他沐浴一陣,見那水質清澈,猛地一跳,一個猛子紮進水中,才鑽出水面,甩着頭發上的水珠,剛抹了一把臉,忽然看到頂着夕陽,居然出現了一個太監身影。
李觀魚驚了一驚,以為是監工張太監,知道這人刻薄,忙先擠出笑臉來,揚手道:“對不住啊張公公,天兒太熱了,這水閑着也是閑着,哈!哈哈……”
那人沒有說法,李魚詫異地側了側身子,避開了“他”肩頭的太陽,便看到一張宜喜宜嗔、眸波凝淚的美麗面孔……
“圖娅?”
李魚一聲驚叫,左右看看,急忙從水裡跳上岸去。
夕陽西斜、殘紅如血。
映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尊鍍了金邊的銅像。
烏蘭圖娅一縱身,便撲到了他的懷裡,緊緊擁抱住他濕漉漉的身子,眼淚奪眶而出……
……天空像是被浸泡了橘紅色染料,半邊都是紅澄澄的。大片大片彩霞飄在空中,從深橙到淺橙,再從淺橙到絢麗斑斓的紫霞。晚歸大雁排成一列,朝着日落西沉處自由飛翔
。此情此景,如詩如夢般美麗。李觀魚連拉帶拽地把烏蘭圖娅拖進花叢,穿着一條濕淋淋的犢鼻褲,提着衣袍,蹲在花草叢中,謹慎地向外探看一陣,這才籲了口氣,回身道:“幸虧你穿了太監袍子來,
沒人注意。”
“你這死人,被我阿瑪一吓就不理人家了。”思念成狂的烏蘭圖娅再度撲進李魚的懷抱。其實她也清楚,李觀魚為什麼沒有去找她,她身為郡主都不得出入,隻能讓小甜果幫忙使出調虎離山計,李觀魚能有什麼作為
?可女人本就是不講理的生物,見到心上人的那一刻,她就是忍不住抱怨,忍不住想要得到他的安慰,他的承諾,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告慰自己連日來的委屈。李觀魚緊緊擁
住烏蘭圖雅,聽着她的埋怨也不解釋,隻是一個勁兒地抱歉,“對不起雅雅,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無能,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烏蘭圖雅推開李觀魚怒目相向。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卻又忽然破涕而笑。臉上挂着淚珠,笑容卻是無比甜美,李觀魚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似乎瞬間就被安撫。拇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看到這張嬌俏的小臉蛋越發消瘦,連一點肉都沒有了,李觀魚
又是生氣又心疼,“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你就不能好好對自己嗎?”
“不能!以後的日子我都不會照顧自己了,如果沒有你我就餓死,病死,讓你心疼死!”烏蘭圖雅扁着嘴,聽着他的埋怨,心中卻是無比甜蜜。“你呀你……”李觀魚又感動,又好笑,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李觀魚連忙向烏蘭圖雅做出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