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中并不起眼的角落處,一位老者饒有興緻的看着場中的風雲變幻,老者差不多六十多歲上下,國字臉,印堂凸漲,那張談笑風生的臉龐下似乎蘊藏了雄渾的内力,他那一張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和煦的雙眼掩藏了深沉的心機,如電的目光不經意橫掃過在場的每一個
人,最後把目光停在了剛剛出刀的兩個鬥笠人的身上,他試圖從腦海中抓住某些相似的回憶,讓兩人的特征與之能應對上,隻是遊弋了許久,卻最終敗興而回,他的腦海中最終得出一個笃定的結論,這三人絕對的江湖中冒出來的新秀,隻是這一露面就驚為天人四處樹敵
,未免太張揚跋扈了點,新人啊,始終還是缺了點火候與隐忍,最終隻會昙花一現,難成大器。
坐在他對面的另外一人眼神陰翳,道袍内股股生風,渾身散發着一股暴戾氣息,他一直把手放在劍柄上,似乎随時等着出手,此人便是刺影盟的盟主田不歸,剛剛看見劉禦風被紮槍崩死之後,早已經痛心疾首,最終内心的熊熊怒火被對面的老者壓了下去,如果彭大
路再有什麼差池,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
“田先生,别那麼大火氣,那個劉禦風本來就是一個庸才,不值得你大動肝火,這個彭大路,也是一個貪花好色之輩,去粕留精,才是一個門派能夠繼續延續數百年的正确路數,貴派這些年走的步子有些急迫了點,如果能拉回來,徐徐圖之,未必不能延續百年的盛
況與基業。”
“隻是老道這口氣咽不下去,這些年來這些娃娃我沒少費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實在于心不忍,得罪了。”田不歸說完,早已從席位上激射而出,與白猿已經激鬥在一起的彭大路看見師傅總算忍不住出了手,一時信心大定,出手越發的沉穩迅烈起來。
“有什麼樣的徒弟,就有什麼樣的師傅,還說拉你一把,哎,不成器,都這把年紀了,該懂的道理一點沒懂,你和杜清源就這一點便已經相差十萬八千裡了,我說的對嗎?玉兒。”
“幹爺爺,您說的極是,這個田不歸完全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說話的兩人分别是澹台潛淵和他收養的義女澹台玉瓶。
澹台玉瓶約莫二十出頭,身段沒有場上三個女人那般張揚,反而婉約内斂自成一格,渾身散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風範,年紀輕輕的她已經在澹台潛淵的指點下自創出了一套‘陰陽手’,在澹台潛淵周圍很少有與之一戰的高手,所以她反而成了保護幹爺爺澹台潛淵的
不二人選,其資質和天賦讓澹台潛淵都驚歎不已。
“好好看着那個帶着鬥笠的家夥,那才是個狠角色,他如果等會摻和進來,你不妨下場也和他玩玩,探一探他的底細,如果真的是深藏不露,有點真功夫,我們不妨給他個機會,我這裡正好缺點人去幹那件髒活,本是同根生,我可下不去手。”
澹台玉瓶從來不會懷疑幹爺爺澹台潛淵的眼光,他對于人的誇獎寥寥可數,第一個他瞧的上的是現在的皇帝段和譽,每次提到他,幹爺爺總是贊不絕口,隻是分屬不同的陣營,兩者之間的交集僅僅限于永遠的公事公辦,私底下從來沒有過來往,更何況澹台潛淵還陰
了對方的兒子段正興,雙方隻剩下不死不休了。第二個入得了澹台潛淵法眼的便是後來投靠高相的杜清源了,一個完完全全被主子,情義抛棄的男人能夠重新站立起來,還能寵辱不驚的接受韓信似的胯下之辱,抛開他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連澹台潛淵都自歎不如,澹台
潛淵還真怕有朝一日和這樣的人翻臉,結果從他進城消失的那一刻,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還是來了,找上城府心機差上一截的田不歸的影刺盟,完全是不得已為之。
“幹爺爺,你覺得高相能挺過這次危機嗎?”
澹台潛淵狠狠的盯了澹台玉瓶一眼,看見瑟瑟發抖被吓得不輕的幹孫女,哀歎一聲,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無論高相是一個什麼結局,我們都得跟着,諸葛亮到死都幫劉備收拾着那副爛攤子,我們從吃上高相這一碗飯,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今天這番話我就當沒聽
過,若有下一次,自己把舌頭割下來吧。”
澹台玉瓶頓時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了胡亂猜測的膽量,如日中天的高相這半年多來連失高文豐,高文山兩位大将,善巨城的高慧遠不但丢了性命,還把城都丢了,這段時間看着那些如喪家之犬被趕回來的高家人,高相内部早已揣度不斷,這些日子以來高相頻頻和東
面的高家人接觸,有幾次高相似乎對澹台潛淵都展示了托孤之意,這個心智似乎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少女都能感受到了高相後面的英雄末路,她本來想從幹爺爺那裡打聽一點口風,至少在風雨來臨的時候不至于那麼手足無措,被人一鍋端了吧。
澹台潛淵偷偷在外面養了一個女人,一個特别平常的女人,沒有驚世駭俗的容顔,甚至有點傻傻呆呆的,澹台玉瓶隻見過那女人一次,聽說那個女人在澹台潛淵落難的時候好心将他藏了起來,隻是那個女人和她的家人卻沒有逃過那些惡人的屠刀與淩辱,澹台潛淵從
地窖中爬出來的時候,隻看見了衣衫不整,奄奄一息,甚至有點神志不清的女人。聽說那一次幹爺爺冒着極大的風險将那個女人救活了,一旦被那些惡人殺個回馬槍,他恐怕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他卻那麼固執的做了。
澹台潛淵在崇聖寺一戰成名之後,聽說高泰遠為了拉攏澹台潛淵找過大理國所有能排得上号的大夫幫這個叫做鶉娘的女人治病,雖然收效甚微,但澹台潛淵承高泰遠的這份情,這才開始全心全意給他賣命。
隻是之後這個叫做鶉娘的女人卻再也沒出現在其他人的視野中,隻因為澹台潛淵想給她一份隻屬于她的平靜,他也會時常出現在她的那個地方,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說些悄悄話,他喜歡聽她絮絮叨叨,盡管她可能都不能清晰的知道她到底說的是什麼,
他就想那麼一直聽下去,一輩子,兩輩子,他永遠願意當她的唯一的聽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