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鎮是一座沒有設防的小鎮,這自然沒有城牆,這裡卻無比的繁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但都以客商為主,它介于吐蕃的察偶與大理的德欽之間,最近這段時間由于大量的吐蕃人湧入了這裡,商客們便不在這裡過夜了,一時間似乎清冷了許多。
桃花鎮上有一間特别顯眼的桃花客棧,它處在靠近吐蕃的上風口處,更多的時候這間桃花客棧似乎充當了城牆的作用,之所以選在這個似乎最危險的位置,隻因為桃花掌櫃這個人愛幹淨,受不了過往商客馬匹留下的那些臭糞蛋子。
桃花客棧的前面種着一片桃樹,很容易想到春天來臨的時候滿樹的落英缤紛,滿眼的詩情畫意。
吳永麟這一批人來的也許很不湊巧,這裡既沒有桃花可以觀賞,也沒有蜜桃可以品嘗,那一片蕭瑟的桃林,和坐在石磨上的麗人有着同樣的寂寥。
桃花鎮隻有一間客棧,客棧的名字叫桃花客棧,桃花客棧裡隻有一個女人,其他的都是男人。
見到那個所謂的風靡萬千少男的桃花掌櫃的時候,吳永麟忍不住大跌眼鏡,頭上紮着一頂花花綠綠的布帽子,上上下下的打扮像足了一個山裡來的農婦,本來可能有六分姿色的她配上這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直接減了二分。
石磨上的桃花掌櫃抽打着圍着那盤石磨轉動的‘驢子’,準确的說是個人,而且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吐蕃人。
對于吳永麟等人的到來,桃花掌櫃并沒有給什麼好臉色,吳永麟這幫人和拉磨的‘驢子’幾乎沒有什麼本質的差别了,同樣的高原紅皮膚,同樣臭烘烘的羊皮褥子,同樣不修邊幅、亂糟糟的一身行頭,也許和牲口待久了緣故,身上總有一些吸血的跳蚤、虱子在身上竄來竄去,讓渾身很不舒服。
“你的周淮安(《新龍門客棧》的男主)回來沒有呢?”吳永麟早就從措姆離和一同趕路的客商那裡得知了這位桃花掌櫃的轶事,所以忍不住打趣道。
“找工到前面右手邊第三間的牙行去,我這裡的人手已經足夠了。”吳永麟聽這位桃花掌櫃說完這句話,居然有點小小的失落,‘金鑲玉’的火爆與潑辣性格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也許正是因為沒有什麼周淮安,自然就沒有了什麼了金鑲玉。
一片黃閃閃的金葉子從張虎的手上随手就扔到了磨盤上,張虎氣呼呼的說道:“我們住店,好酒好肉的先端上來。”
張虎的豪爽并沒有讓桃花掌櫃給以更多的好臉色,反而是那頭拉磨的‘驢子’停了下來,湊到同為吐蕃人的措姆離的面前叽裡咕噜的說了好一陣吐蕃話。
“他說隻要我們肯買下他,他什麼都願意做,甚至是殺人。”措姆離在吳永麟的耳邊耳語道。
“你這個挨千刀的,你真當老娘死了嗎?”桃花掌櫃不由分說的對着那個吐蕃人的臉上就是一鞭子,因為交易還沒有進行,吐蕃人還是桃花客棧的人,他沒有理由躲閃,當一條血紅的鞭印從吐蕃人臉上呈現出來的時候,他就像一條溫馴的綿羊,和那些暴戾的吐蕃人有着天壤之别。
吳永麟很好奇這樣的吐蕃人是怎麼被桃花掌櫃給馴服的,從整間客棧的擺設來看,這裡沒有任何的一尊佛像,也沒有薩滿圖騰,他們在一個漢人女子的皮鞭下生活的如此苟且,這本身就很不尋常。
“我們不吃‘兩腳羊’(黃巢的軍隊圍困陳州長達三百多天。這期間,關東土地無人耕種,人們餓得都站不起來。黃巢的軍隊就把捉來的俘虜當作糧食,一天之中被殺害的人以千百計。史書中提到:“賊有舂磨砦,為巨碓數百,生納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舂磨砦”是黃巢軍隊的軍糧供給站。後人戲稱被吃掉的人叫‘兩腳羊’),如果你拿那些東西禍害我,我拆了你的店子。”
“你一個勘破紅塵的秃驢,又不吃肉,管那麼多幹嘛?”
“如果你非要讓我們吃‘兩腳羊’,我們很願意拿你來祭刀。”
桃花掌櫃并不理會吳永麟的威懾,笑嘻嘻的從吳永麟指縫中搶走了另外一片金葉子,便笑呵呵的離開了,而這已經是她從這些人手中奪走的第六片金葉子了,她反而對财大氣粗的張虎格外的溫柔體貼,除了将張虎遞過去的那片金葉子藏入了懷中,對他傻了吧唧的丢在桌上,而後收回來緊緊拽在手中的金葉子沒有了一絲的興趣。
此時客棧裡冷冷清清的,外面的那隻‘驢子’還在拼命的拉磨,隻是他此刻的眼睛變得越來越紅,和剛才的溫馴判若兩人。
剛剛還在打盹的一個廚子,一個小二被桃花掌櫃一人彈了一個‘毛栗子’,便老老實實的跑動起來。
“剛剛外面那個吐蕃人有點問題,大家防着點。”吳永麟的話最終落入了翩翩走過來的桃花掌櫃的耳朵裡面。
此時的她換了一件合體的藍底青衫,頭上戴着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淘換出來的銀簪子,也許這些年都沒用過的緣故,銀已經變成了黑色,所以她這個時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頭上插了一根筷子,她扭了扭似乎有些發福的身姿,讓看在眼裡的衆人惡寒了一陣。
“我覺得你們這幫人才有問題呢,那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兩銀子買回來的夥計,手腳利索勤快着呢,如果不是我賞口吃的給他,估計早就在街上餓死了。”
“我怎麼聽說你才花了三十文錢。”
“他那身行頭,他這些日子在我這裡又是吃又是喝的,如果你肯花十兩銀子買下他,我願意吃點虧賣給你們。”
“誰說要買你的夥計了?”
“相信我,你會買下他的,留宿十兩,吃飯另算。”
“你怎麼不去搶?”
“我這不正在搶嘛!你們這樣的人不缺錢,說吧,想打聽什麼消息?我單獨送給你們一條有用的消息,看在那位張大哥的面子上。”桃花掌櫃說完,向把頭壓在拳頭上,裝作若有所思的朝張虎抛去了一個媚眼。
吳永麟心想,這個女人的眼睛瞎了嗎?張虎那樣兇神惡煞的家夥居然成為了桃花掌櫃眼中的香馍馍,難道張虎才是桃花掌櫃的‘周淮安’?
這一次,吳永麟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