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茗樓”高台前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這位胡老闆也特别用心,胡正彥和吳永麟在高台上激戰正酣,旁邊則另外有兩個人在對他們的棋局進行複盤,為了讓吃瓜群衆搞清到底誰是誰,并在複盤的兩人背後,帽子上分别貼了兩個大大的‘胡’和‘吳’字,讓前來觀戰的人一眼就弄清了對戰雙方的局勢。
懂圍棋的人望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攻,不禁為那個‘吳’姓之人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棋盤上的局勢似乎對他并不是太有利,但每每殺至雙方高潮疊起的時候,這位‘吳’先生卻油滑的像泥鳅一樣,總能找機會脫身。不但連胡正彥搞不懂,連台下的人也弄不懂了,這個人到底是故意示之以弱,還是僅僅靈光乍現,因為棋盤上的總局面對‘吳’是越來越不利,對于這十面埋伏,好像‘吳’先生越來越疲于應付了。
蕭邦在包間内望着一邊倒的局勢,不禁眉飛色舞,對呆立在旁邊的蕭後洋洋自得的說道:“看來你要輸了,賭局要不換個賭注,輸的那一方答應對方一個條件如何?”
蕭後好像完全沒有聽見蕭邦剛才的挑釁之詞,看着那棋盤上的一幕幕,就像一幀幀的電影膠片,在腦袋裡回現,她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卻就是記不得在什麼地方看見過,不一會,她的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回了,最近見吳永麟的次數越多,她腦袋疼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但她的腦海中卻對此人沒有一絲的印象,難道我們前世有過什麼交集?
一個小女孩好像對旁邊的‘吳’‘胡’之戰一點興趣都沒有,反而對于旁邊的懸挂的‘十厄勢’有着濃濃的興趣,她突然喊跟來的一個丫鬟搬來一個梯子,讓她在棋盤的某一處放了一顆棋子。
此時對于小女孩與丫鬟的不經意之舉,并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有人覺得或許是上面的一顆棋子由于剛剛的一陣風,被吹落了,小女孩剛剛在台上玩耍,撿到了,便讓下人恢複原位了吧。
不對,那個丫鬟怎麼知道該放在那個位置呢?我記得那個位置以前是有那麼一顆棋子的,台下的一人正對着剛剛的小風波暗自心驚。
“啊,啊,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人群中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剛剛還在觀看台上兩人對弈的衆人一齊将目光想聚光燈一樣集聚在此人身上,想看看此人為何會如此失态。
“‘十厄勢’的局被破了,被破了,還是被一個那麼小的一個小女孩。”當衆人聽見這似乎那麼不真實的胡言亂語,再去看看台上懸挂的‘十厄勢’之局,人群中開始越來越大的騷動,有人傷心,有人激動,有人失魂落魄,這一群人就像中了魔咒一樣,一副‘衆生相’活生生的展現在高台上的兩人面前。
胡正彥也坐不住了,癡癡呆呆的離開桌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十厄勢’的展示之處,他對于剛剛台下的風言風語是不相信的,或者說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他還沒有親眼看見。
蕭後突然站了起來,望了望被人圍在中間的小主仆二人,對旁邊的侍衛耳語了幾句,那人随後退了出去,往高台上靠去。
“啊,啊,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胡正彥也瘋了,原本還抱有的一絲僥幸被鞭撻的蕩然無存,望着那近乎行雲流水的棋局,與原來疑慮重重的局面霍然開朗,仿佛一處桃花源,讓人神智遊離其中,說不盡的舒服暢快。落英缤紛,畫卷幽靜,這一靜一動,相得益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這一自然奇景,讓人不忍踏足踐踏一步,就那麼靜悄悄的在那裡站着,都會被深深的感染,此中滋味,隻有當事人才能真正體會其中的意境吧。
“黃口小兒,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那人到底有什麼居心?”胡正彥心頭有那麼一絲幻想,他企圖通過一些無恥的手段來搬回局面。
“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啊,你不信問丫頭姐姐啊。”小主人的丫頭此時已經慌了神,她哪兒見過這麼驚心動魄的場面,此時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胡正彥再一煽動,人人如狼似虎的望着她,恨不得将這個孱弱的女子吞下肚,讓剛剛的那一切不曾發生過。
“哈蜜兒,到先生這裡來。”望着被圍的主仆兩人,吳永麟連忙出來幫他們抵擋這些人的刁難。
“都散開,都散開,看什麼看,蕭後有請兩位破解‘十厄勢’棋局的兩人到樓上小酌一番。”一位帶刀侍衛用淩厲的目光掃了掃仿佛得了失心瘋的吃瓜群衆,并大聲高喝。
“去吧,那位大姐姐是個好人,不用怕,她會保護你的。”望着神不守舍,驚恐不定的主仆兩人,吳永麟連忙讓她們吃下定心丸。
台下的衆人心有不甘的望着主仆二人被請進“儒茗樓”,想着一切化為了泡影,有些人因為一些小口角便大打出手,剛剛還在看戲的吃瓜群衆此刻卻成為了戲裡的主角,還是一出動作戲,最後還演變成了群毆。
剛開始還隻是一兩人在那裡扭打,結果一不小心碰到了身邊的另外一人,這人本來就一肚子邪火,結果也加入了戰團,後面波及的人越來越多,幾乎人人都加入了戰團,也不分幫派,大家自成一系,想和誰結夥就和誰結夥,剛剛還和一幫人把一個不順眼的家夥狠揍了一頓,結果那些人倒耙相向,把自己又打的不成人形。
下面的人都是些公子哥,真正的高手是不會來湊這個熱鬧的,所以雖然這些人你來我往的攪和在一起,到不至于發生什麼人命,有些人此時你拉着我的頭發,我拽着你的耳朵,就像幾個小媳婦似的在那裡罵架,讓吳永麟覺得甚是好看。
這件事後來聽說被人鼓噪了一下,這個日子居然被定為了番邦每年必然舉行的盛大節日,居然有一個古怪的名字,叫“聖誕狂歡節”,這一天,你可以拿起你手中的小木槌,對其他人進行任意的毆打,參與的人也變的聰明了,要不就穿着一身盔甲,或者懷中藏着鐵皮,就像一個個烏龜和蝦兵蟹将,人人樂此不疲,發洩着這一年中所有遇到的不快,在這一刻,他們發現群毆可以這麼歡樂。
蕭邦看着下面醜态百出的衆人,今天本來就是來湊熱鬧的,想不到出了這一檔子滑稽事,自己的人手已經被派往去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了,此時也隻是冷眼旁觀,看着事态在可以控制的局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一個官兵模樣的人繞過混亂的人群,對還在愣神的胡正彥又說出了一個讓他吐血的消息:允王府沒有發現我們要找的東西,現在怎麼辦?
本來剛剛還覺得所有的一切正按照自己的妙計一步步的進行着,這邊一丢丢的功夫就拿下了,允王府再來一次捷報,自己将成為今天的人生赢家。結果,自己敗的一塌糊塗,他不敢擡頭與蕭邦熾熱的眼神對視,那是一種失敗者惶惶不安的心虛,即使他知道蕭邦不會怎麼責備他,但他确實心有不甘,難道他真的小看了這個平時渾渾噩噩的允文公?還是他背後另有高人?
他此刻與吳永麟一絕高下的心情是一點都沒有了,即使此刻勝了吳永麟,他還是永遠排在第二,還是一個黃口小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那個跟來的下人認出了這個小女孩便是哈從武的寶貝千金哈蜜兒,而哈從武是自己人,這個他是毫不懷疑的,結果卻被自己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個無心之舉,也許是上天注定的,他永遠隻能低人一頭,而且還隻能笑臉相迎。
不對,好像哈從武對我說過哈蜜兒有一位姓吳的先生,難道是這人在背後搞的鬼?故意将一切告訴了哈蜜兒來羞辱我?回想起剛剛的棋局,他越想越心驚,現在靜下心仔細一思量,其實剛剛的棋局他看起來一步一城,讓對方難以招架,但對方似乎遊刃有餘,他不會和你正面交鋒,不會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可以翻盤的機會,一個可以讓自己追悔莫及的結局。
這樣的案例以前并不是沒有過,以前一位不遠千裡由海外來的浪人聽說就會采用這種劍走偏鋒的下法,故意将敵人一點一點的拉入自己精心設計的包圍圈,然後一招制敵,自己雖然與浪人由于機緣未能與之一戰,但看到其他觀戰之人流傳過來的棋譜,以自己的棋藝,是很難取勝的。
這吳掌櫃到底和那浪人是什麼關系,難道是他的後人?還是他的嫡傳弟子?如果與他繼續對弈下去,我難道也會被他殺的體無完膚?
胡正彥開始迷茫了,這個吳掌櫃絕對是一位讓人捉摸不透的圍棋高人,這種大隐隐于市的作風往往讓人望其項背,明明他可以親自解開這個迷局,但讓一個黃口小兒撥開了這陣迷霧,一個人能隐忍到這種地步,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這一天成為了他以後每每回想起來都會覺得這是一場噩夢,但這僅僅還隻是個開始。
當哈蜜兒将棋局的奧秘一步一步的向蕭後展示,蕭後若有所思,蕭邦聽的一愣一愣的,這僅僅才是個五歲大的小孩子,那哈從武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生了一個如此聰明的女兒。房間裡一時間被一種勝利的氣息所感染,人人笑逐顔開,早就将外面還在身體切磋的吃瓜群衆抛之于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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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最傷心的莫過于“儒茗樓”的胡老闆,他引以為傲的招牌‘十厄勢’居然被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給破了,他并不在乎與人共享“儒茗樓”,而是今後沒有了這‘十厄勢’,自己如何還能奇貨可居的繼續撈錢?
他悄悄的拉走了吳永麟,拉聳個臉苦哈哈的望着這位吳掌櫃,那低三下四的架勢頗有吳永麟昔日在惜鳳樓的風采,讓吳永麟也自愧自歎不如,這胡老闆果然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才,更是個難得的商才。
“吳掌櫃,您也知道我将‘十厄勢’用來獲利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是有點過分,我現在願意接受你的一切懲罰。”
“你不是已經被懲罰了嗎?”
“你說的這半間茶樓的契約你不用說,我一定會認的,這畢竟是作為一個商人起碼的承諾吧。”胡老闆說完就将地契拿了出來,毫無反悔之心。
吳永麟贊賞的對他點了點頭,這個人一言九鼎的作風還是難得的,同時皺了下眉,脫口而出:“那你拉我過來的意思是?”
“您看看還有沒有‘八厄勢’,‘九厄勢’的棋局,我這次願意花重金買下來,我們可以立字據,裡面獲得的利益我們可以共享。”
“這個......”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現在将這地契交給您保管,我知道剛剛那個哈蜜兒是您的愛徒,剛剛她能破這個棋局,便是出自于您的指導,地契放在您這裡,當之無愧。”
“那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複如何?”
“那我靜候吳掌櫃佳音。”胡老闆臉色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他知道隻要吳掌櫃沒有當面拒絕他,這事就成了,這是他作為商人的一種直覺。事情也正如他想的那樣,吳永麟确實也沒必要辜負他的期望,更沒必要和錢過不去,自己隻是随便拿一個棋局出來就能收益頗豐,這一本萬利的買賣劃得來,而且自己還不用參與經營,這讓閑散慣了的他更找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
‘十厄勢’之後,“儒茗樓”又出了‘千層寶閣’,‘演武圖’,‘珍珑棋局’等千古名局,讓“儒茗樓”獲得了‘番邦第一樓’的美譽。同樣的,胡正彥是正真的崩潰了,他一副都沒能破解出來,反而是漸漸長大的哈蜜兒一一将棋局破解,但‘珍珑棋局’卻一直懸而未決,其中的道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或許哈蜜兒早已破解了其中的奧秘,但這‘珍珑棋局’是自己家裡的搖錢樹,自己何必為了圖一時之快把自己的買賣給砸了呢?
後來聽說這‘珍珑棋局’輾轉到一個絕世高手手中,為了尋找失散多年的同門,居然被一個小和尚無意間給破解了,真的是應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人世間的恩恩怨怨,讓後世來戲說吧。